《她比煙花寂寞》《狂戀大提琴》《無情荒地有琴天》,中文的意味都比原名“Jackie and Hilary”有味道!
上評有見地,下評「」就眾說紛云了(不過卻是眾生之實相:「可信的不可愛,可愛的不可信;史傳重可信,文藝重可愛」)。
「該片是音樂家姊妹賈桂琳與希拉蕊杜普蕾的真實故事,是對賈桂琳杜普蕾的禮贊!
榮獲國際各項大獎肯定的【狂戀大提琴─杜普蕾之無情荒地有琴天】(Hilary and Jackie),改編自杜普蕾姐弟合著的小說【家中的天才】(A Genius in the Family),描寫的正是杜普蕾家中的次女─賈琪與姐弟的瑜亮情節;與倫波因的愛戀情史、個人的輝煌成就與後半生受盡病魔折磨的故事。
〈無情荒地有琴天 〉受杜普蕾的事蹟的啟發,但並非完全重現杜普蕾的一生,也不是紀錄片。導演塔克解釋道:「一旦開機,你就是在做主觀的決定。我們當然會向賈姬的精神致敬,但是我們也會以自己的觀點,去讓大家知道,身為賈姬是什麼感覺,身為希拉蕊 又是什麼感覺。」
《無情荒地有琴天》(1998)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9vpQa1EIeo
導演:安南塔克(Anand Tucker)
演員:艾蜜莉華森(Emily Watson)
瑞秋葛裏菲斯(Rachel Griffiths)
1998年美國演員工會歷屆最佳集體演出最佳女主角與女配角
該片獲得奧斯卡最佳原配音樂獎,全片的音樂均由傑奎琳?杜普雷這位早逝而才華橫溢的大提琴家的錄音配成,其中尤其是她在片中發現她的姐夫又悄悄去和她姐姐傑珂親熱時她在客廳拉的音樂,如暴風驟雨般,淋漓盡至地展現出她的內心。就象匈牙利大提琴家斯塔克第一次聽到傑奎琳?杜普雷的演奏時說:“象她這樣把所有複雜矛盾的感情都投入到大提琴裏去演奏,恐怕根本活不長。”
【劇情介紹】
該片是音樂家姊妹賈桂琳與希拉蕊杜普蕾的真實故事,是對賈桂琳杜普蕾的禮贊。這部電影敘述她如何在國際樂壇上迅速成名,而她的名氣,卻傷害了她以及她所愛的人。賈桂琳杜普蕾(艾蜜莉華特森飾)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音樂神童之一,她以熱情不羈的音樂,令全世界的聽衆心眩神迷。希拉蕊(瑞秋葛裏菲斯飾)結婚成家,賈姬則長年與鋼琴家兼指揮家丈夫-丹尼爾拜倫波姆做巡回演出。雖然這對夫妻所到之處皆備受禮遇,但長期奔走各地,對賈姬的身心造成負荷。
她十分向往希拉蕊那種單純的生活。有一天,賈姬突然出現在希拉蕊的家。孤獨絕望的她,向自己的親姊妹提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請求,希望能分享她的丈夫……
【作品欣賞】
這是一對有著深厚感情的姊妹。杜普蕾的姐姐是個天才笛子手,在一次邀請演出中,姐姐告訴媽媽,若妹妹不能參加,那她同樣也不去。杜普蕾的確很好強,經過刻苦練習後,竟然在一次兒童樂器比賽中,同姐姐一起獲了第一。當然杜普蕾拉奏的是大提琴,而姐姐吹奏的是長笛。于是,原本聚集在姐姐身上的掌聲與鎂光燈一下轉向了妹妹。謝幕時,高傲而嫉妒的姐姐轉身跑向儲藏室一隅默然不作聲。最後,小杜普蕾隨著母親走出比賽場,在樓梯轉彎處,記者給他們留了影。發黃的照片上,唯一不笑的是姐姐。但這意外的成功固然沒有到能影響姐妹倆感情的地步。
許是一個家庭僅有的精力只可能培養一位天才兒童的緣故,父母選擇了小杜普蕾。若幹年後,杜普蕾的名聲響譽世界,而姐姐從小杜普蕾獲獎的一刻起,就注定了落寞的命運。
正當姐姐混沌于工作與笛子學院時,伯樂出現了。他追隨姐姐回了家,並毫不猶豫告訴她,他愛她。然後,他們便結婚。當杜普蕾知道這事後,殘酷地對姐姐說,你要性生活,並不一定非得結婚。深夜裏,姑娘們的臥室沒有打燈,外面的星光透進來,姐姐慘白著臉回道,他讓我知道我是個特別的女子。可妹妹內心的孤寂驅使她再次說出不負責任、傷害親人的話:你,並不特別,你知道你一點都不特別……
過了沒多久,杜普蕾在一次party上也結識了自己的丈夫。兩個年輕音樂家用演奏音樂的方式、以最短的時間鞏固了對方在自己生命中的地位。于是,杜普蕾與丈夫開始同臺演出。而演出檔期看上去是那麽緊湊,仿佛永無止盡。
一天,杜普蕾著蘭色大衣,拖了大提琴箱子,投奔已在鄉下定居的姐姐與姐夫。下了出租車,她便哭倒在姐姐懷中,並要求姐夫把她這個小妹妹抱進小木屋。晚上,安頓完三個孩子後,他們就圍著火爐做遊戲。遊戲很有意思,是猜對方在想什麽。當然,這對姐妹總是能心心相印。到了最後,杜普蕾在與姐姐耳語的過程中說,姐姐,我要與姐夫做愛。溫馨的氛圍終結在杜普蕾吐出的最後一個單詞時。第二天,杜普蕾跑進小森林。她邊哭邊跑,邊跑邊把身上穿的衣服沿途丟。姐姐找著了赤身裸體的杜普蕾,她正抽搐哆嗦著,右手拿起枯樹枝就狠命抽自己的左手腕。空空的天空啊,鄉下那小溪、岩石、樹木與積雪,所有的生命都靜靜等著杜普蕾喊出——其實,其實我只是想與他做一次愛……你說我們什麽都可以分享的,原來都是騙人的……你不愛我。
接下來的故事該如何發展呢?錯位了,一切都錯位了。
終于某個晚上,姐夫去找姐姐。杜普蕾醒來後,在臥室裏拉響了震撼人心的大提琴。
于是,第二天,杜普蕾如來時一樣,孤傲地拖著琴箱走了。
于是,生活又重複起來,杜普蕾又加入丈夫演出活動的行列。但這時的杜普蕾好象再不能很投入地表演。甚至于,某次演出終了時,她發現自己站不起身。作爲樂團指揮的丈夫驚訝地走上前去,輕聲對妻子說,沒有關系,我抱你。
病因被找出來了——多發性硬化症,一種迄今爲止尚無特效藥的絕症。
杜普蕾的身子跨了,可稟賦得天獨厚的丈夫又怎會守著風采不再的妻。他借口工作原因搬出了家,先是一禮拜回家一趟,再是一個月。在一次電話中,杜普蕾分明聽到丈夫那邊傳來孩子的吵鬧聲,于是,她知道丈夫背棄了她。
在此之前,杜普蕾曾強烈要求丈夫安排她上臺演出,她在整場音樂會唯一要做的事是,敲響定音鼓。
病越來越重了,杜普蕾漸漸失去行動、聽覺甚至呼吸的能力。可她始終不願別人看到她淒慘的光景,所以她拒絕一切朋友包括家人。一次,母親建議大女兒去看望小女兒,並拿出那張杜普蕾第一次得獎時的照片,說杜普蕾也許需要它。可電影的畫面變得邪惡起來。姐姐說,是誰,那時照片上沒有笑的是誰?然後,夫妻倆相視無言。這個曾默許妹妹與自己的丈夫同床的姐姐,在妹妹最爲痛苦的時候也背棄了她。
終于,彌留時候到來了。杜普蕾渾身抽搐,不吃也不喝,早已說不出話來。這姐妹的情分到底是斷不了的。姐姐終究去看了妹妹。她摟著她,喂她喝水,並與她回憶小時一起去海賓玩耍的事:她們跑到了海邊,看到海邊立著個奇怪的孤身一人的女子。小杜普蕾向前與她問好,然後,徑直跑回來,擁著姐姐,道,沒事,有我在(一切會好的)。至此,電影畫面淩亂起來,那幼時海邊立著的奇異女子轉過身來,而她,就是杜普蕾。
在回家的公路上,電臺廣播杜普蕾去世的消息。姐姐聽了,下得車來,站在空曠的森林裏失聲痛哭。
http://baike.baidu.com/view/1614505.html?tp=0_00
本片是紀錄片導演安南塔克的劇情長片處女作。塔克融合真實與藝術,以大膽挑釁的手法,檢視天才黑暗的一面。
塔克和兩位製片-安迪派特森和尼可拉斯肯特,都是杜普蕾的樂迷。當他們聽說希拉蕊以及她的弟弟皮爾斯杜普蕾,打算以他們自己的觀點,出書描寫賈桂琳那令人難堪、甚至驚世駭俗的一生,他們都覺得很好奇。從一開始,導演及兩位製 片就明白告訴杜普蕾的親人,這部電影乃是改編自一本傳記。〈無情荒地有琴天 〉受杜普蕾的事蹟的啟發,但並非完全重現杜普蕾的一生,也不是紀錄片。塔克解釋道:「一旦開機,你就是在做主觀的決定。我們當然會向賈姬的精神致敬,但是我們也會以自己的觀點,去讓大家知道,身為賈姬是什麼感覺,身為希拉蕊 又是什麼感覺。」
http://movie.kingnet.com.tw/channelk/hilary/
榮獲國際各項大獎肯定的【狂戀大提琴─杜普蕾之無情荒地有琴天】(Hilary and Jackie),改編自杜普蕾姐弟合著的小說【家中的天才】(A Genius in the Family),描寫的正是杜普蕾家中的次女─賈琪與姐弟的瑜亮情節;與倫波因的愛戀情史、個人的輝煌成就與後半生受盡病魔折磨的故事。
【狂戀大提琴─杜普蕾之無情荒地有情天】除了記錄杜普蕾的藝術生命之外,在她的感情生活與個性上披露了許多人不為人知的一面;小說電影已經引起樂壇的輿論,並立該引起熱烈的討論與關注。電視由兩位當紅演技派紅星艾蜜莉華特森(Emily Watson)與瑞秋葛菲斯(Rachel Criffiths)分飾杜普蕾家族中才華洋溢而彼互相影響一生的兩姐妹,愛蜜莉華特森因為精湛的演技與神似杜普蕾的外貌贏得本屆金球獎與奧斯卡提名「最佳女主角」。電影配樂由『末代啟示錄』的配樂作曲家巴靈頓裴隆(Barrington Pheloung)譜寫並指揮倫敦大都會弦團在卡內基音樂廳合作演出的【艾爾加大提琴奏曲】全曲版本,堪稱是目前所有杜普蕾的錄音中音質最好錄音版本之外,更隱喻杜普蕾浪漫性格及命運乖違的音樂生涯!
http://movie.starblvd.net/cgi-bin/movie/euccns?/film/1998/HilaryAndJackie/HilaryAndJackie.html
Hilary And Jackie:姊妹兩個分享喜悅哀痛與男人的真實故事
希拉蕊與妹妹賈琪從小在一個音樂家庭中長大。會作曲彈鋼琴的母親訓練希拉蕊吹奏長笛;賈琪則主修大提琴。十三歲左右時,兩姊妹在海邊玩,見到一名女人孤立在海邊,好奇的賈琪上前問她,對方只回答:「一切都會很好的。」
希拉蕊的音樂才華似乎高過賈琪,但兩姊妹的際遇卻截然不同。賈琪拜了名師後在一次演奏會後一舉成名。一名喜好音樂的匿名者送她一把達威多夫的名琴,從此展開璀璨的演奏生涯。在一次應邀皇族公主的婚禮上演奏,賈琪特地邀請希拉蕊同行,兩姊妹在皇宮內興奮得睡不著覺,不時用手電筒照著天花板上的壁畫。第二天醒來,希拉蕊發現只剩她一人,賈琪一早又隨樂團四處去演奏了。
希拉蕊沮喪地回家,卻因為不適應學校老師的教學方式,使她在考試時甚至無法吹奏她拿手的長笛。但也在這時刻,年輕的指揮家基佛不只邀她舉行演奏會,甚至表明愛上希拉蕊。雖然賈琪知道後十分反對,但希拉蕊很快就嫁給基佛,婚後兩人居住在偏遠濕寒的農莊。
賈琪奔波於歐洲各大都市,名氣愈來愈大,卻愈來愈不快樂,直到碰到猶太指揮家丹尼,兩人不只成為事業的夥伴,亦結為夫妻。但有一天賈琪卻突然不告而別,到農莊找希拉蕊,向希拉蕊提出一個令人震驚的要求──賈琪要與姊夫基佛上床。希拉蕊拒絕了,賈琪卻出現歇斯底裏的反應,夫妻商量後,只好妥協。但姊妹間卻也出現陰影。丹尼到農莊要帶回賈琪,但賈琪拒絕了,丹尼只有一人沮喪地離去。
基佛認為長此以往並非正常,要希拉蕊不可一再對賈琪退讓。賈琪這才無奈回到丹尼身邊繼續演奏生涯,但此時賈琪發現自己雙手抖動不停,不時以藥物控制,甚至在一次練習中出現血崩的病況。終於在一次大型的演奏會後,賈琪竟無法從座位上站起來謝幕。
近乎癱瘓的賈琪不只要忍受這巨大的打擊,還得忍受丹尼在外金屋藏嬌,甚至在一次電話中聽到小孩的聲音,更加深了她的挫折。在一次病況危急時,全身抖動不停,只有希拉蕊趕來抱著她,當希拉蕊提到十三歲兩人在海邊將各種景物想像成世界各地的往事,也提到海邊的女人說的:「一切都會很好的」,賈琪這才停止全身的抽慉、輕輕握住了姊姊的手,因為賈琪似乎想起十三歲見到的女人竟是她自己,過了幾天,賈琪就離開人世了。
賞析
這是一部名片群中的「漏網之魚」。無情荒地有琴天的故事結構就是一種傳奇。故事以音樂為背景,但導演的訴求重點卻是成長中如何追尋自我。
自我這個名詞也許太過形而上,因此「家」就變成容易被大家認可的共同名詞。希拉蕊與賈琪成長在一個音樂家庭中,從小接受音樂的薰陶,因此長大後兩人除了樂器之外,似乎一無是處。正如賈琪自己所說的,她只是在一場演奏會後無意中走入演奏家的行列。燦爛的舞臺也許是很多人努力追索的目標,而賈琪輕易地達到了,緊迫的演奏行程,使她似乎離家愈來愈遠,因此當家人把她寄回去的髒衣服洗好又寄給她時,賈琪拆開包裹聞著衣服說:「那是家的味道。」。
賈琪對家的依戀,倒不如說是對姊姊希拉蕊的依戀。小時候兩人在海邊玩,她們可以把沙丘、積水、草地想像成世界各地的景象,在兩姊妹的眼中,兩人共同存在的任何地方都是片片沃土,而這個相依的認知世界中是任何人永遠無法介入與取代的。
小時候的希拉蕊就顯現高人一等的音樂才華,雖然賈琪也在迎頭趕上,但希拉蕊每次都將榮耀與光環讓給賈琪。這不只是一種疼惜與允諾;更是一種無奈與宿命。隨著得獎的次數增加,音樂逐漸變得不是音樂起來,在制式的教育中必須遵照前人的方法,而放棄原本的隨興演奏與傳達。賈琪遇上了一位名師,並舉辦了一場演奏會,結果一炮而紅。相反的希拉蕊卻與音樂愈來愈遠,妹妹的光環蓋過她的才華是原因,重要的是她對音樂的喜好已被另一項美好的事「愛」所取代。
基佛與希拉蕊的結合創造了另一個「家」。但這對離家愈來愈遠的賈琪是一項刺激。「家」對賈琪而言,是分享一切以及相互依戀,就如同小時候在海邊兩姊妹緊緊地擁抱合而為一。丹尼的出現暫時紓解了賈琪對「家」的煩躁渴望。丹尼與賈琪堪稱完美的組合,但很快地賈琪就發現猶如浮萍的演奏生涯永遠比不上基佛與希拉蕊隱居農莊的清淡生活。這種「動」與「靜」的比較其實也只是一種表相,真正的癥結在於賈琪永遠無法忘記小時候姊妹共有的承諾。於是賈琪突然放棄了排滿的演奏行程,到農莊找姊姊,甚至提出要與姊夫上床的要求。
從某方面而言,賈琪對性的企求與幻想來自大提琴的象徵,在心靈融入旋律中時,她渴望擁抱的不只是大提琴,而是姊姊的一切。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賈琪的思維中被這些支離破碎妄念佔據了。她可以用各種語言來表達「性交」,是潛意識的抗議與不滿;因為離她愈遠的東西,必須以非常的意識來詮釋。丹尼驚訝妻子反常的行為,卻無可奈何;他永遠不會知道賈琪真正的需要是什麼,事實上就連賈琪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值得她愛的只有姊姊希拉蕊。
音樂在影片中雖佔了重要的呈現映像,事實上卻有別於其他音樂為題材的影片。當賈琪以名琴四處演奏時,卻發覺名琴雖使她負了盛名,但也對身心造成極大的負荷。她的潛意識中一直渴望那把琴快快損壞,這樣她就可以遠離此刻令她無依與無助的無根生活。於是她將大提琴放在地上曬太陽;也將大提琴放在陽臺上讓雪覆蓋它。
賈琪的心境是急躁不安的,這也許來自她的躁鬱症。在西班牙演奏時,飯店內連送洗衣服的地方都沒有,她只好將髒衣服用包裹寄回家,因為只有家才能使她得到真正的安定。但當她回家時,卻發現希拉蕊與基佛要結婚了。賈琪勸姊姊不必嫁人就可以享受性生活,卻不知希拉蕊的音樂世界早就被基佛的愛所取代。
賈琪延續小時候兩姊妹的承諾,共同走入一片沃土;共同擁有全世界。於是她也渴望自己的音樂世界也被基佛所取代。賈琪的異常行為並非她愛上了基佛,而純然是因為基佛是姊姊的丈夫。也就是說不管任何人娶了希拉蕊,賈琪就是依照承諾去分享姊姊的一切;當然另一個因素則是希拉蕊從小就對賈琪的無限退讓。
姊妹的情誼看似因年齡的成長而漸漸有了區野以及各自獨立的發展,但從小的秘密承諾卻使得這種堅定的「愛」建構了這部令人耳目一新的佳片。
最後一幕的場景是重覆十三歲兩姊妹在海邊遇到那名女人的情形,這一次,女人的面目終於清楚地出現了,讓人訝異的是女人竟是賈琪。小賈琪問賈琪說:「妳要什麼?」賈琪回答說:「只是來看看妳。」然後又告訴小賈琪說:「一切都會很好的。」在賈琪臨終前,她才體悟到這一切,正如希拉蕊說的:「到最後一切真的都很好。」人生不正是如此?也許生命的過程必須跌跌撞撞,但如果有了愛,一切真的都會很好。
電影中以希拉蕊與賈琪各自的成長遭遇分兩段拍攝,再以首尾相呼應的手法來詮釋。整片的結構看似抽象片段,技巧卻是極為高超。遺憾的是很少人專題討論此片,這也是我將之稱為名片群中的「漏網之魚」的原因。
http://blog.yam.com/hero_h/article/5220459
繁華落盡,生命是一場虛無的幻覺05-11-25 來自: Aki Chen (深圳)
Jackie天賦超群,有成熟的演奏技巧,可是離開了大提琴,離開燈光聚焦的舞臺,她只是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她討厭飛來飛去的巡回演出,她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懂得洗,把衣服寄回家給媽媽,收到幹淨衣服的包裹時,她原本疲乏的眼裏頓時閃出光彩,仿佛銜渴者見到水源一樣充滿喜悅和滿足。她把衣服鋪在床上,躺在上面用衣服把自己包圍起來,深深吸著衣服裏淡淡的家的香味。她是一個多麽戀家的小孩。
她從演奏會中逃走了,去了她姐姐Hilary和姐夫Kiffer的農莊。晚上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她半開玩笑地跟Hilary說,I want to sleep with Kiffer. 她姐姐呆住了,她又說,You don’t mind,do you,sis? We always did say that we’d share everything. Hilary又怎麽可能答應呢。Jackie不見得是愛Kiffer的,她就像小孩一樣,把姐夫當作一只毛公仔,既然姐姐可以擁有,那麽她爲什麽不可以呢,她也要和Hilary分享這份樂趣。
第二天Hilary發現Jackie失蹤了,不顧一切地沖進森林裏去尋找。她還是很愛她妹妹的,即使Jackie對她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當她看見Jackie的衣服一件又一件被棄在草地上時,她眼中流露出無比的惶恐和慌張,終于在一處灌木叢中找到了渾身赤裸的Jackie。Jackie環抱著雙腿在寒冷中劇烈地顫抖,她朝Hilary扔石頭,拒絕Hilary的靠近。她撕聲力竭地說,You don’t love me. Don’t fucking love me.說完她就用松樹枝割自己的手腕。Jackie已經開始瘋了,Hilary用大衣裹起神志不清的她,痛心地把她抱在懷裏。
姐姐終于妥協了,她去說服Kiffer,Kiffer覺得不可理喻,然而Hilary說了句無法反駁的話,She just wants to proof,proof that somebody loves her.
導演接著安排了兩處極有對比的場面,第一次是夜裏Kiffer和Jackie在做愛,Hilary卻獨自一人躺在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心裏一定很難受。最後她悄悄走去女兒的房間,擠在小床上把熟睡的女兒緊緊擁抱在懷裏。讓出了丈夫,她唯一擁有的就是女兒了。
第二次是Kiffer發現了Hilary的傷心,他半夜偷偷溜回房間和Hilary親熱。Jackie發現了,深夜在客廳裏拉起了大提琴,是Concerto for Cello and Orchestra in E Minor,聲音淒切悲愴,仿佛受盡委屈。Hilary說,I’ve given you everything。然而毛公仔最終不是屬于她的,她就像得不到喜歡的玩具在父母面前撒賴的孩子一樣,用大提琴宣泄她的不忿。Jacqueline Du Pre所演奏的音樂裏充斥了太多複雜的信息,痛苦、悲哀、無奈,像她那麽年輕的女子不應該在演奏當中帶有這麽多情感的。最後我聽出了,大提琴下哀怨低訴的,竟是絕望。
最終她在清晨背上大提琴離開了農莊,一臉的毅然和決絕。她又回到了她極不情願的演奏生活裏面。當煙花一樣瞬間燦爛的演出落幕之後,留給她的,只有琴聲中永恒的寂寞。
已到盛年的她癱瘓了十幾年,臨死的時候在床上不住地抽搐,她丈夫無法穩住她。而在千裏之外自小和她有心靈感應的Hilary在風雨交加中趕過來。姐姐最終還是原諒了她,是的,在歲月和死亡面前有什麽是不能原諒的呢。她把手腳抽搐的Jackie抱在懷裏,說起她們的童年,說起了那句在片中不斷重現的話,Everything’s going to be all right。似懂非懂的Jackie終于在姐姐的懷裏平靜下來。
用Hilary的話說,Jackie是一股強大的不可抗拒的潮水,從她靈光乍現的第一天起,全家人便被這股潮水卷攜著前行,越來越力不從心。Jackie是跌落凡間的一位精靈,她不理會人間的法則,她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她由著自己的性子生活,這是她的純真和直接,她用毫不掩飾的純真和直接演奏出征服世界的音樂,也用毫不掩飾的純真和直接傷害了身邊最愛她的人。
Jackie似乎從來不曾珍惜別人對她的愛,肆意妄爲,性格乖張。而我知道,她那不堪入目的生活,是她內心寂寞的極致表現。音樂和名譽帶來了痛苦,失落,迷茫,她還太年輕,無法承載這麽沈重的情感。她只能在大提琴中把她積壓在心裏的愛恨情愁演奏出來。
想起痞子蔡在《夜玫瑰》裏的一句話,寂寞確實跟孤單不一樣,孤單只表示身邊沒有別人。但寂寞是一種,你無法將感覺跟別人溝通或分享的心理狀態。是的,Jackie並不孤獨,她有愛她的父母姐姐和丈夫,但她有無法排遣的寂寞,這種寂寞是致命的毒藥,如同鬼魅一般伴隨著她走完那如煙花一般絢爛的短暫人生。
回應
有人說擁有這樣一個譯名的電影應該不會差到哪去,《她比煙花寂寞》《狂戀大提琴》《無情荒地有琴天》,中文的意味都比“Jackie and Hilary”有味道,而關于需要姐夫來證明有人愛的心理終究還是覺得有點畸形,也許天才都是孤獨的吧……
這張碟的原聲超贊!非常令人感動的琴聲!
這部電影是我的最愛阿~也是一部難得讓我看了三遍的電影,那孤獨的大提琴聲,像永遠也說不出的話般環繞~~
一直很喜歡這部電影,開始看的時候很難理解女主角在生活中所面對的。到最後明白了其實她一直無法和別人溝通,能宣泄的只有一把大提琴,當她不能再彈奏時,她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寂寞的感覺是迷失了自我,就像一個影子一樣飄蕩在世界上,那不是生活,只是生存著,強烈的體驗到生命如脫落的發絲一般,一點點的從身體裏被抽離,在熱鬧喧囂的街頭,發出茲拉茲拉的消逝湮滅的聲音!
寂寞是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覺上是一片荒蕪!可怕的滋味,它能將生命的活力全部吸幹!
有些人 孤獨是她/他的宿命,孤寂深深纏繞 冷在心底,這種孤獨誰都不可解救,應不求解救
這片子我只看了一遍,看得從心裏冷得發抖,每個人都有最無助的時候, 其他人又不可以探到你心裏面去,去溫暖你,或者 其他人有其他人的生活
是的,Jackie並不孤獨,她有愛她的父母姐姐和丈夫,但她有無法排遣的寂寞,這種寂寞是致命的毒藥,如同鬼魅一般伴隨著她走完那如煙花一般絢爛的短暫人生。
寂寞就是在人群裏,依然只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在狂歡過後,心裏像黑洞般的無助感,是在經曆了快樂和悲傷之後,發現自己原來還是只有一個人孤獨地走著,自己可憐著自己。
一個人不是寂寞,兩個人的寂寞才是真正的寂寞。
Jackie彌留之際,瘋狂擺動手臂,似想將一生的寂寞丟出體外,又似在拉著她的琴,想永遠沈沒在寂寞中。
寂寞確實跟孤單不一樣,孤單只表示身邊沒有別人。但寂寞是一種,你無法將感覺跟別人溝通或分享的心理狀態
其實除了寂寞 還有姐妹的深情
只是,這部影片的內容似乎于真實的JACKIE相去甚遠
http://www.douban.com/review/1012234/
弱勢族群的關懷 心靈獨奏The Soloist
導演:Joe Wright(贖罪)
編劇:Susannah Grant(偷穿高跟鞋)
演員:小勞勃道尼 、傑米福克斯
心靈獨奏The Soloist是根據洛杉磯時報專欄作家史蒂夫洛佩斯真人真事所出版的書籍改編而成,此片無論幕前幕後演員製作陣容都不差,鋼鐵人的小勞勃道尼以及黑人影帝傑米福克斯、凱薩琳基納主演,擅長指導古典戲劇的Joe Wright傲慢與偏見導演一改風格指導現代劇情片。
小勞勃道尼在戲中飾演一名專欄作家,某日騎腳踏車的時候意外摔傷,對於急診室的病患來說他這樣根本算是小傷而已,他開始注意到城市微小的部份,在公園進而認識了有精神問題的遊民傑米福克斯,進而發現傑米對於音樂樂器十分有天賦,他希望讓世人可以多認識這個在音樂有才華的人,幫助它過著較好的生活,兩個人也建立起不尋常的友誼。
心靈獨奏的劇情很類似亞當山德勒主演的從心開始加上鋼琴師的複合劇情,小勞勃調查後發現傑米年輕時候曾經就讀過茱莉亞學院,跟多數天才一樣無法控制情緒上的疾病,開始產生幻聽精神分裂,連家人都無法控制,在外頭遊盪將近三十年,編導逐漸鋪陳這位謎樣人物為什麼會產生疾病的原因,小勞勃道尼不希望傑米浪費了他的天賦,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希望可以幫他做心理治療,甚至是未來開個人演奏會。
這部電影選在一個這麼平凡的季節上檔,而不是在奧斯卡的時候,片商明顯是放棄這部電影,這種類型題材大同小異,本片問題也多多,小勞勃道尼和傑米的關係談不上是友誼,比較基於幫助弱勢團體的關係,由於傑米心理問題累積多年,幫助結果大多是不得其門而入,即使傑米說著依賴小勞勃,不過實在是看不出來情誼濃厚,一方面原因是因為傑米福克斯把這個精神病患的角色演出太過毒蛇猛獸,一方面無法真正了解到底是如何變成一個精神病患的來龍去脈,經由兩位男主角的關係又順道帶出美國遊民的問題,造成環境遭亂治安不良的探討,編導在這麼多議題之下造成顧此失彼,因此本片大多時間實在流於表面。
此片讓人聯想到他不笨他是我爸爸蜜雪兒菲佛與西恩潘的關係,他們無法成為朋友,卻對蜜雪兒生命中影響甚大,好比傑米也讓小勞勃道尼成長不少,對觀眾來說卻是若有所失,無法得到什麼正面意義,小勞勃道尼即使演技普通,至少英姿煥發,至於曾經得過影帝的傑米福克斯只能說演戲不是一味猛表現就是好,編導在擅長古典電影之下,可以發現本片有許多的古典音樂,旋律頗動人,算是本片可圈可點之處。
心靈獨奏整體來說其實並非是一部讓人太滿意的作品,本片單憑站在一般人的角度去看弱勢團體導致不足帶出人文關懷,只能免強看出社會現狀,倒是喜歡小勞勃道尼的粉絲可以看看他在鋼鐵人以外比較嚴肅題材的演出。
http://mypaper.pchome.com.tw/jolie064/post/1320162010
《Soloist》:心靈獨奏 文:阿貓
納森聽見了什麼?美妙的音樂在他心底幻化為瑰麗的影像。
在這個熱鬧擁擠的城市中,數億萬計的人,不停發出自己的聲音,用力向著迴力牆擊球一樣,短暫的彈了回來,如同電影的英文片名《Soloist》(台譯《心靈獨奏》)一般,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獨奏者,細數著自己的心靈獨白。
《心靈獨奏》裡充滿著許多有趣的對照,電影的兩位主人翁,是對比的,一個充滿故事,一個則在尋找故事;一個是深富音樂才能的流浪漢(納森尼爾,傑米福克斯飾),一個則是人生迷失空白的記者(史蒂夫,小勞勃道尼飾),但是兩人卻有著共同點,他們都需要一個角落傾瀉,傾瀉心中無處可去的獨白。當記者一步步挖掘街頭音樂家的故事,記者筆下專欄的讀者也一點一滴的體驗街頭音樂家-獨特而動人的人生,電影的觀眾也隨著導演的步伐,進入電影優美的情境。
《心靈獨奏》沒有賣弄一堆難解的音樂名詞,或是音樂偉人的大名,也沒有像《戰地琴人》中,以主角精湛琴藝的手部特寫,來說服觀眾納森的天斌與音樂的美好,卻用納森的身段和演奏大提琴的各種小動作,來說明這把他付不起的夢想大提琴對他的重要性,以及他對音樂的感受。他首次拿起讀者贈送的大提琴,便不自著脫口而出:「就像煙燻香腸一樣!(意指大提琴的美好,就像美味珍貴的煙燻香腸)」,他細數著普羅大眾可辨的音樂家-馬友友、賈桂琳.度普…..,納森每拉琴演奏到一個段落,便會略為停頓,當記者以為他演奏結束要插話,納森停了下來抓抓自己的褲管(因為流浪久未洗澡,也顯出納森的單純的心性),一陣靜默後再度奏起美妙的樂聲,搭配著他絕倫琴聲的,是大器的交響樂團背景音樂,以及自城市地下道流竄而出的空拍鏡頭,仿佛城市自有心臟,跟隨著他的樂音,緩緩流動。
當然,戲劇的衝突是必然的存在,記者循序漸進使計將納森誘出他躲藏以久的小世界,但一切只為求報導,而不是因為友情或任何情感交流,正如記者所說:「如果納森沒有現身,故事就不叫故事」,當納森不得不面對他的病症,以及他躲避的「正常」社會,這個社會又給了他多少空間?記者是否能認知自己(媒體)的嗜血和無情?
記者是空白的,他每日汲汲營營於尋找題材,填滿由文字建構出的框架,卻不曾理解自己在人際關係(和家庭關係)的決裂,反覆倒帶迴轉的錄影帶,和他每日逃避、映照在他眼前的社會真實面貌,才終於讓記者反思起自己的人生。
此時,記者的難題才真正浮現….施加壓力把納森帶離這個充滿迷失靈魂的無助街頭,亦或是棄他不顧才是對的?
納森聽見了什麼?這是電影裡我最喜愛的一段,美妙的音樂在他心底幻化為瑰麗的影像。
《心靈獨奏》的中心命題很單純,兩個天南地北的人交會相知建立起獨特的友誼,但也溫潤的包裹著尖銳的質疑和嘲諷,在美國星旗下和摩登大樓都市的貧窮小巷中,毒品、暴力和饑餓無所不在。納森說:「我希望全世界都睡個好覺」
http://app.atmovies.com.tw/eweekly/eweekly.cfm?action=edata&vol=238&eid=v238116
期待過大導致失落
1F曾經 Jamie Foxx 在 Ray 裡的表現讓我驚為天人
那樣細緻的表演 臉上表情 眼神控制 一切的細節都讓人動心
因此此片裡的音樂角色讓我再度期待
但看完後卻感到極為空虛
我說不出是劇本太過喋喋不休 還是導演穿插的幽默破壞掉精緻感
抑或是 Jamie Foxx 的功力其實不足?
沒來由的發病 本身就深度不足
儘管導演一再穿插童年回憶
但那些回憶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內容 顯得不過是重播罷了
尤其鏡頭放眼望去 滿街的流浪漢
記者唯一關心的流浪漢是因為他有演奏天份
但若他沒有了那天份 那他和其他的流浪漢何異?
如此看來 便顯得記者的現實
只不過是個消費犀利哥般題材 找寫新書來源的記者罷了
看完後 沒有觸動人心之處 只有滿滿的失望...
2F非常同意版主的想法
3F我覺得這片拍得很好
奈森的喋喋不休
以及過去的片段突然在腦中短暫浮現然後又再度沉下去
這點正表現了他(或是該說身為一個社會稱之精神分裂者的人)內心的混亂與不安 躁動
無圖示這片很好看
4F前天才看過
很好看的片子
版主沒看懂啦~可能你不了解精神疾病跟遊民的社會議題吧!
記者跟奈森之間的友情也滿細膩的
http://bbs.atmovies.com.tw/bbs/bbs.cfm?action=view&c=102&s=76987
《杜普蕾傳》作者序
當傑奎琳?杜普蕾拉大提琴的時候,她完全認清自我。從五歲開始,大提琴便已成爲她的莫逆之交、玩伴、休憩之所和避風港;它是一處從不讓人失望的慰藉泉源,也是一個表達深邃情感的管道。每當大提琴聲悠悠揚起時,她既能渾然忘我,同時又找到了自我。這不但讓她肯定了自己,這更是生命、本質,與她的生活。不過自17歲起,她就開始思索:“我不演奏大提琴的時候,我到底是誰?”有一陣子,她把大提琴束之高閣,努力思考著這個問題。結果找不到答案,于是她只好繼續從事那不凡的演奏生涯。
十年以後,她逐漸喪失了手指的知覺,連大夫都無法從病理上找到原因,她只好求助于心理分析師,經過兩年才確定是身體出了毛病。她罹患了多重硬化症(Multiple Sclerosis),這種疾病不但窮凶惡極,而且無從確實掌握,可說根本無藥可醫。她持續接受心理分析,而“我是誰?”這個問題也顯得益發重要。雖然心理分析治療一直持續到她離世爲止(縱使最後僅作一些象征性的治療),杜普蕾始終還是無法解開這個迷題,病痛和大提琴的遺失這雙重打擊似乎已經把一個非常重要的渠道給堵塞住,使她找不著答案。
悲劇的多寡並不能換算成數字,杜普蕾的損失也是無法計算的。1982年夏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而在此之前九年,她舉行了一場糟到不能再糟的告別演奏會。自此她的手腳相繼失去控制能力,最後,渾身上下都不聽使喚。她張目所見都是雙重影像,頭一直嚴重地顫抖,使她無法專心看書和看電視,日常生活起居均由特別看護、廚子和司機照顧,生活圈子亦局限于病床與輪椅,婚姻對她來說幾乎只變成一張飯票而已。她既無法打電話,亦無法自己吞食,講起話來困難重重,除了思考之外,她甚至連移動一下身子的能力都沒有。她非常無奈地固守著那受挫與卑微的孤立生活。
小時候杜普蕾就因天賦異秉而與人疏離,長大後雖然到處旅行,生活卻仍然局限于極其孤立的演奏世界。現在她身處于逐漸冷酷萎縮的病痛中,她原先是大家心目中的玉女,擁有神話故事般的事業,以及故事書裏才找得到的白馬王子,可是,這些往日的榮耀和幸福,現在都已經被一個悲劇女英雄的角色給掩蓋了。這位悲劇女英雄現在正勇敢地面對乖違的命運,沒有絲毫的怨悔。她的朋友稱她爲“笑娃”,連爲她做心理分析的醫師聽了都不禁訝然。如果僅僅爲了捏造一個不朽的故事,就把她塑造成一位超凡入聖的完人,那麽,無論對她,或是對身受同樣痛苦的病人都是極大的傷害。相反的,即使我們說她在晚年的確有過怨言,其實亦無損她的那份勇敢。她常感激上天賜給她的天賦及機會;但也常向上蒼訴說著自己的苦境(雖然沒有任何響應)。她說,父母從未愛過她,兄弟姊妹們恨她;終年的練習和演奏,剝奪了她的童年與友誼。在她極度渴望愛的時候,所得到的卻是人們的贊賞;所以當她一有機會,就會毫不吝惜的付出她的愛心。
1982年之後,在她的生活中就只剩心理分析師亞當?利門多尼和護士露絲?安?康寧還和她保持著固定的關系。老朋友的友誼固然不變,可是卻少有時間和精力去探望她。她的雙親亦很少來看她,姐姐和弟弟則一直到她去世前一個星期才去探視她。
寫這本書的時候,很多從小便認識但後來又與她失去連系的人,告訴我他們多麽後悔沒有在得知她病後再與她接觸。他們說不願意打擾她的生活,又覺得她已經遷移到一個不同的世界,而這個世界中的人和他們有著極大隔閡。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這種錯誤的假設卻造成杜普蕾天天恐懼面對空虛的夜晚,有時甚至沒命地打電話,用著幾乎是乞求的口吻,哀求著他們來看她。
空虛的杜普蕾,經常有一大堆人去看她。通常這些人會去看她是基于好奇心,或是懾于她的名氣,或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隱情。每當有人捐錢給她的時候,她總是接受。有一晚,一位頗負盛名的蘇格蘭籍心理醫生不請自來地去造訪她,在喝了很多白蘭地之後,開始大肆咆哮著,說她的情況帶給他多麽大的痛苦。在未征求她的同意下,他給了她臨別一吻。我也曾見過一位有頭有臉的英國人,醉醺醺地跑來告訴她,說她會得此病乃因前世所造的孽,又告訴她,他認識一位專靠信心醫病的人,能使她起來行走。我還見過有人對她面露喜色,說話的時候,把她當作心愛的寵物一樣,又拍又摟;不過最遭糕的恐怕就是有人拒絕聽她訴苦,並且罵她使用不當的語言,讓他們聽了不舒服,或在她想要傾訴自己的絕望時卻自顧自的談笑風生。
在一個炎炎夏日的下午時分,我首度與杜普蕾見面。那一天,她的一位學生邀我一同去上課。她帶我到一棟座落于武士橋的寓所(靠近哈洛斯)。這棟白色房子四周是庭院,庭院中長滿了花葉盛開的植物,在寬敞的起居室(兼餐廳)裏,壁板雖然鑲著暗色的桃花心木,卻因室內的印花織品、鮮花和窗外射進來的陽光而顯得格外明亮。大提琴琴箱欲語還休地倚偎在牆上,旁邊則是一臺閃閃發光的鋼琴,上面挂著一幅埃爾加愁眉不展的照片。房間裏,杜普蕾筆直地坐在套著綠色天鵝絨的輪椅上。她金黃色的美發垂肩而下;她的臉龐輪廓鮮明,呈四方形;皮膚粗糙,面色紅潤如玫瑰一般;她的牙齒泛黃,且形狀彎曲,可是笑起來卻充滿光采。37歲的她,看起來不像少婦,倒像個少女。她有一雙清澈透明的藍眼睛,淡黃色的睫毛,兩眼各自溜轉著。她的眼光朝我這兒轉了過來,我緊張地問她應該坐在哪裏。她只簡單地說了一聲:“坐”,就開始上課了。
這位學生叫瑪西亞?西文,由聖地亞哥交響樂團請假來此上課。她告訴我杜普蕾是一位充滿靈感、很能啓發人的老師,特別精于對樂曲的詮釋。杜普蕾每吐一個字就要費許多力氣,說話非常吃力,音調很低。她不時地清著喉嚨,那種頻率恰似鍾表的滴答聲。她的話很有建設性,如“試試這樣,試試那樣,再多一點拉弓,多一些的陳述。”不但有耐性,又富幽默感。強烈的顫抖使她的右手不時前後擺動著,咚咚地敲著自己的肚子。瑪西亞演奏一個慢板樂章時,杜普蕾的手就在空中前後擺動做出模仿運弓的拙劣動作。她會用一種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的語調道出她的不贊同:“聲音聽起來混著不清!”或“含蓄些!”
上課的時候,大家好幾次緊張的笑了出來。課上完後,杜普蕾問我們想不想聽她的“新”唱片。這是收集自她十幾歲時所錄制的小品,她對于EMI唱片公司重新發行這張唱片非常感動。對于布魯赫的《晚禱》,她說:“多麽純潔的曲子啊!這是我在入籍爲猶太人以前錄制的。我那時還不知道猶太人是什麽,對我而言,那只是聖經上的一個名詞而已。”她告訴我們,她之所以會錄它,只是因爲她的老師是猶太人。他稱這首曲子爲“猶太人的故事”。我們又聽了聖桑《動物狂歡節》中的《天鵝》、舒曼的《幻想曲》和佛瑞的《悲歌》。瑪西亞聽了之後喃喃低語:“好悲傷啊!”杜普蕾:“這是首挽歌,悲哀是應該的。佛雷在朋友去逝後寫了這首曲子。他很幸運,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的感情。”
每放一首曲子,她就問道:“還好嗎?有沒有什麽不好的?”我們向她保證每一首都精彩絕倫;接著她再問我們喜不喜歡聽她在1970年與他的先生丹尼爾?巴倫伯因合錄的埃爾加《大提琴協奏曲》。“這是我的天鵝之歌,”她面帶憂色的說著;“可是,那時我並不知道。”與她一起聽使她絞心的曲子,可說是分嘗她深沈而又無盡的悲哀。她說:“大提琴的音色聽起來就像是人在哭泣一樣,每當我聽到這首曲子的慢板樂章時,心總會被撕成碎片……,它好象是凝結的淚珠一樣。”1975年之後,她就算想哭,也都沒法哭了。
杜普蕾那天的精神很好,她要求瑪西亞從她的手提袋中拿出一封信來,並請她爲自己讀信。寫信的人是查爾斯王子。查爾斯王子自己一度也拉大提琴,對她極爲崇仰。信的開頭寫著:“請你原諒我用打字的方式寫這封信給你”接著就用充滿感性的語氣,謝謝她祝賀威廉王子的誕生。她說她要把這封信收起來,這是查爾斯王子所寫給她的第四封信。王子曾經來過這裏與她共進晚餐,她也去過白金漢宮,接受OBE封銜。最後,她要瑪西亞爲她讀一篇由恩賴特所寫的詩。這一首詩後來我也常常讀給她聽,自己都會背了。詩是這樣寫的:
給與我們這個夜晚
佛洛依德的藝術在天堂
給予我們夜晚的象征
讓我們夢見蟒蛇與杯子
你們並不知道是什麽
全能的佛洛依德!夜與晝的主宰
賜與我們不會被誤解的夢
帶領我們脫離現實
將我們從知覺中釋放,從蠱惑中蘇醒
在毫無知覺下,讓我們清醒
只有歡樂與驕傲,沒有恐懼與焦急
噢!仁慈的佛洛伊德
多麽可敬的名字
讓夜晚比白晝更多彩
臨走前,我一時沖動,脫口問了杜普蕾是否要我再去看她,並且讀書給她聽。大出我意料之外,她居然答應了!我想她也許要我讀些她以前所喜愛的書,她說:“我從來不讀書的,由你來決定好了。”經過幾次之後,我看得出她要的並不是有人讀書給她聽,而是希望有人陪伴她打發時間。雖然我的背景與所學與她相差十萬八千裏,不過時間我還有。很久以前,我曾拉過一陣子大提琴,那時候我的身高還沒它高呢!可是,我對古典音樂的孤陋寡聞,恰似杜普蕾對寫作的涉獵程度。寫作是我一生中最主要的課題,就像古典音樂是她生命的重心一樣。我弄不懂賦格和練習曲之間有什麽不同;而她說她從沒有聽過《飄》這本書,也沒有聽過保羅?紐曼、查理?派克等人。可是我卻發現我們對于語言都有好奇心,也都喜歡聽一些荒謬怪誕的事。我們對虛僞、自負以及持有偏見的人都沒有耐心。杜普蕾對于結婚時入籍爲猶太人與她的大夫和大多數的朋友都是猶太人的事實,感到格外的驕傲。她說她的母親是一位反猶太人的基督徒,而我的母親則是一位反猶太人的猶太人。
多重硬化症有時會有一種溫和的征候,那就是“臨床欣快症”,杜普蕾稱這種症狀叫作格格地笑(Giggleitis)。你很容易就可以逗她笑,而且她一笑,你也會很開心。她喜歡聽黃色笑話,愈是露骨她愈開心。她喜歡玩,最喜歡的一位玩伴是一位名叫愛德華?福克斯的演員。有一天晚上,這位老兄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一進門,他就忙不疊地道歉,原因是“我們91歲的鄰居戴安娜?庫柏女士發生了危險”,聽了他這麽講,杜普蕾緊接著說:“她的父親死了?”幽默感是她很有效的一道防線與放松心情的良方,如果她哭不出來,至少還能笑。不過,在她自覺病情無望的時候,她也會沮喪。她會自問:“我怎能受得了呢?”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之間原本不太可能産生的友誼也就形成了。
我初見杜普蕾的時候,在倫敦很少有熟人。就連我自己都想不透,我竟會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待就超過數個月。一季接著一季過去了,工作也上了軌道,可是初到英國的新鮮感卻愈來愈淡。我告訴杜普蕾,我愈來愈想念孩子,她說:“我會成爲你的孩子。”由于我打算離開這兒,于是便開始物色接替我的人選。雖然找了幾位,最後還是延後了歸期,並且留了下來。
每當我告訴杜普蕾我的工作進度時,她總是會問:“你爲什麽不寫寫我呢?”我誠心誠意地告訴她,要寫給她實在是太困難了。1986年底,我終于離開了倫敦。我想,離開對她來講是好的。可是回到加州之後,我始終對她無法忘懷。後來當我回到倫敦告訴她願意爲她寫傳記時,她高興極了。1987年十月她去世時,這本書已經快要付梓了。
這本書能夠出版,我要感謝許多人(超過佰人)的傾囊相助。他們誠懇地道出了杜普蕾對于他們的重要性,有時還表達了自己的內疚和悔意。還有人基于“她已經不再是她自己”的理由而拒絕合作,這些人認爲杜普蕾可供人懷念之處應該僅止于她的音樂。如果我所認識的杜普蕾不是她真正的自己,那麽她又是誰呢?同時,如果我們說,只有她所專執的音樂演奏才是我們所該紀念的,那麽我們就會抹去她生活中超過三分之一的部份,而這些部份又曾經深深地影響過許多的陌生人、學生與朋友。
杜普蕾慷慨、明朗,有著絕世的天賦與寬闊的心胸,並且自始至終從未改變。早先有人告訴她,說她的內心深處有著別人所無法接受的情感,她就用笑容來掩飾,可是笑容的背後卻有著一個複雜、不爲人所知、而又自相矛盾的性格;其中有些地方,即使她本人也無法穿破藩籬而一窺究竟。不過,從杜普蕾和許多曾經觀察過她、了解她,且在她的一生中扮演過不同角色的衆人中,我也獲知了大部。漸漸地,它就像是一張正在顯影的照片,所有的景像都一一浮現出來。
《杜普蕾傳》(1)
杜普蕾三歲時,有一天一大早便騎著腳踏車出門,之後便不見蹤影,直到日幕低垂,警察帶她回家時,心急如焚的媽媽才看到失蹤了一天的女兒;而她卻若無其事般,好象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問她去了哪裏,她答道:“去看海”,而海離家足足有50哩之遙呢!第二天早晨,她照舊出發,下定決心非到達這個目的地不可。
杜普蕾從未在海邊住過,對于海卻有著與生俱來的好感。父親的家族曾經在飽受海風吹襲的澤西島上住了數代之久,外祖父威廉?格裏普家裏世代以捕魚爲業,經常駕駛拖網漁船在樸內芧斯灣外捕魚。
威廉和他的太太莫德住在Peverell(樸內茅斯一個中下層地區)一棟梯形房屋的一樓,在自家附近的Devonport船塢裏作木匠。威廉身材高大,爲人隨和,有一副非常好的歌喉,但僅在當地教堂合唱團和聯歡會表演過,太太在體型和脾氣上則和他相反。自從女兒艾麗絲出生後(1914年6月6日),莫德就對獨生女滿懷期望,在艾麗絲年僅七歲時,莫德就買了一臺鋼琴給她。但據住在樓上的表兄說:“事實上,父母是把她綁在鋼琴上強迫她練習的。”
艾麗絲就讀于Devonport女子中學,同學們都還記得她筆直的姿勢、整齊潔白的衣服,以及高超的足球和遊泳等技巧。她活潑開朗,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熱情。在體型上,她和父親一樣高大,有一頭自然卷曲的深色頭發,一雙灰綠色的眼睛,臉上有酒渦,下顎方形。十幾歲時她就已有極好的人緣,參加學校所有的音樂會,有時還演奏她自己的作品,結果引起了樸內茅斯管弦樂團協會的指揮華爾特韋克斯亨的注意,收她作弟子。隨後參加樸內茅斯音樂節的比賽,和一位女大提琴家在當地一所精神病院裏舉行一連串的演奏,獲得佳評如潮,都認爲她是一位難能可貴的天才鋼琴家。那時才不過18歲的她,也就因此而贏得了Dalcroze韻律體操倫敦學校的獎學金。
Emile Jaques-Dalcroze爲瑞士音樂家及教育家,1865年出生,曾經設計過“對等風格流動系統”,主要是針對大多數的巴赫作品。學生們和一位鋼琴家在一起,他們的速度由每一個音符的長短來決定;對于四分、八分和十六分音符,他們作過很多次的討論。這種節奏性的訓練,可以增進孩童們的姿勢、體態的優美以及聽音的技巧。
艾麗絲和四個女生同住一大棟四層樓房裏,座落在布朗普頓路上,靠近學校。四位女生都比艾麗絲年長;她們不但把這裏當作住家來使用,還把它當作教兒童學習音樂的場所。房子裏有五架平臺鋼琴,兩架立式鋼琴。艾麗絲和瑪莉.梅同住在四樓,瑪莉在日內瓦時原本就隨Jaques-Dalcroze學過鋼琴,在艾麗絲的生活中扮演大姐姐的角色。她發現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孩“非常聰慧,除了鋼琴以外,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瑪莉有一對大眼睛,神情自然,一點都不造作。與她同住在一起,隨時都會有危險。如果她要煮開水,她會忘記裝水,就水壺放在爐子上煮;她洗澡時,洗澡水會順著樓梯傾瀉而下。她的房間真是亂得可以了。她母親簡直把她給寵壞了;寵到連衣服都不會挂起來。雖然如此,我們卻都非常愛她。我們非常珍惜同在一起的時光,且總有談不完的話。我們從古到今,從近而遠,可說是無所不談。”
艾麗絲僅花了兩年時間就完成了一般人要三年才修得完的課程,獲得了教師證書,同時也獲得了另一項獎學金。這一次是到皇家音樂院進修。1943年,她寫了一封信給Devonport學校的校刊,信裏說倫敦這個地方“住起來令人毛骨悚然,保證讓你退壁三舍。”她還說,除了在皇家音樂院上課外,她還在三所學校教導三歲至15歲的孩童作韻律體操,她最喜歡教的是年齡最小的學生。
學院的學生所過的都是與世隔絕的生活,對于外在的世界毫不在乎,音樂就是他們的生活 。學院裏有一位名叫瑪果.佩西的學生?在學校中認識了艾麗絲,記得她“非常強壯,有羅塞莉般的臉和一對大又誠實的眼睛”。瑪果是一位個性外向的人,和艾麗絲一樣都是隨艾裏克?格蘭特學習鋼琴,隨西奧多?霍蘭學習作曲。她形容這位老師爲“英國的貴族,非音樂界的等閑之輩。這位老師不但腰纏萬貫,而且溫和有禮,心胸開闊,有長者的風範,許多年輕音樂家難得的朋友。他常邀請學生和喜歡音樂的朋友與藝術家到家中一聚。他住在肯新屯,住宅頂層有一鋪陳華美的音樂廳,供賓客聚會之用。聚會結束之後,他會送賓客上出租車。他是一位身材高大、動作緩慢的人,年約60,可是,在我們看來已經夠老了。他的太太相當年輕,具有一半德國人的血統,年紀比艾麗絲和我大不了多少。她總用美麗的筆迹替他抄樂譜。”
在學院中的五年裏,艾麗絲光茫四射,不論在鋼琴、作曲、和聲、聽力訓練等項目都得過獎,也拿過獎學金。1934年,她參加了樸內茅斯音樂節的比賽,結果也嬴得了首獎,獎品是一架鋼琴。她譜寫的一首芭蕾舞曲在倫敦被業余團體用來當作舞曲音樂。爲了維持生活,她一面在肯新屯、Letchworth和East Grinstead的幾個學校,和布朗普頓路的兒童音樂教室裏教鋼琴和韻律活動。同時也在學院裏(爲了微薄的津貼,同時也爲了資曆)擔任副教授的職務,代那些請假的專任教師們上課。艾麗絲的時間被工作占得滿滿的,再沒有多余的時間參加社交的活動,不過她似乎並不在意。偶而瑪莉?梅會帶艾麗絲去她在Earls Court的家玩,瑪莉的母親非正式的收她作了幹女兒。瑪莉還記得家中的一位房客讓艾麗絲著實臉紅了好一陣子。“他的名字叫約瑟夫?藍斯,是一位荷蘭人,生就一副馬臉,個兒高高,約有六呎四左右,對你講話時,得彎下身子來,他後來成爲荷蘭外交大臣(1971年,約瑟夫?藍斯成爲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秘書長。)”可是,艾麗絲只衷情于音樂和她音樂上的朋友,所以藍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經由梅夫人的介紹,艾麗絲也認識了瓦奧萊特?貝克夫人。貝克夫人後來在艾麗絲的事業上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她沒有孩子,不過非常有錢,常常在經濟上支持年輕的音樂家。梅太太知道艾麗絲在經濟上的拮據,于是建議貝克夫人邀請這位年輕女子在她冠蓋雲集的宴會上演奏。她照做了,艾麗絲也獲得了滿堂的喝采。結果,貝克夫人還特別爲艾麗絲在威格莫爾廳安排了一次鋼琴演奏會。不過,貝克對于艾麗絲一生最大的影響,還是她自願協助艾麗絲入伊根?佩特裏(Egon Petri)的門下學琴。
佩特裏是一位名震四方的德裔荷蘭鋼琴家,曾經受教于布梭尼,在曼徹斯特音樂學院任教。他受人敬重的地方,在于他深邃、有力的演奏,特別擅長于演奏巴赫和李斯特的作品。艾麗絲的手掌大,喜愛彈奏大型的作品,對佩特裏極爲崇仰。一天午餐時,貝克夫人問她:“你想不想去參加他夏天在波蘭舉辦的講習?”足迹從未踏出得文郡和倫敦以外地區的艾麗絲聽了真是喜出望外,這是1938年的事。這一年的夏天,就政治上來講是曆史性的夏天;可是,政治卻對這一樁即將改變艾麗絲一生的事件毫無影響。
德瑞克?杜普蕾(Derek du Pre)寫了一本很怪的小說,書名爲《當波蘭微笑時》。在這本書中,他以含蓄地筆調,訴說了他對艾麗絲?格裏普小姐的追求。自從諾曼底的威廉公爵于公元1066年征服英國以來,他的祖先就一直住在這個島上,而他是第一位離開這個島的杜普蕾家族。德瑞克曾經于澤西的維多利亞學院讀過書,之後,他放棄了加入家族中旺盛的香水事業,轉而服務于島上首府聖海利亞的一家銀行。1936年,他只身前往法國和捷克旅遊,在火車上認識了一位小提琴家。這位小提琴家邀請他去波蘭的烏克蘭一遊。兩年之後,德瑞克不顧德軍已經開到了捷克的前線的報導,還是接受了這項邀請。
《當波蘭微笑時》不但是一位年輕人熱情奔放的故事,若是把當時的時局也列入考慮,我們還可以說這是作者不顧當時政治現實,懷著田園般的夢想去渡假的一則故事。映入眼簾的事物,包括人物、風俗、景色,無一不使得德瑞克著迷。在克拉科,他第一次見到猶太人,感覺一切都非常新鮮。書中他還寫著他一邊漫步于波蘭的鄉間,一邊拉著他的手風琴,途中遇到其它的遊客,于是,他就應和這些異地相逢的遊子們,同聲唱著巴伐利亞的山地歌曲。在靠近喀爾巴阡山脈一處登山中心Zakopane的別墅裏,他遇見了一位年輕、充滿活力的好女孩。那時,這女孩正隨著佩特裏學琴。
德瑞克也記載他和艾麗絲穿越8月的雪,一同登山;當踏過牧羊人的小屋時,遠處傳來陣陣的鈴聲。在山頂的一間屋子裏,他們看到了45個來自不同國家的登山人;這些人一排一排地睡在一間大房間的地板上。“月光瀉下山谷,山另一側的陰影突出高聳著,一塊一塊的雪好似白色的大洞,眺望遠處,看到月光從一個一個小湖中映照出來。四周靜得出奇,唯一的聲音就是遠方的瀑布,以及偶爾發生的雪崩”。第二天,他們去一個山谷探險,“艾麗絲和我爲農人們吹奏口琴和口哨。在田間、山谷的農人把小提琴和大提琴綁在身上,圍成圓圈,跳著馬祖卡和波卡舞曲,直到累得跳不動爲止。”
在這麽浪漫的環境下,要一對男女不墜入愛河恐怕是相當困難的事。書中有一幀兩人著農裝的照片,兩人相視而笑。德瑞克那年30歲,長艾麗絲六歲。他高大英挺,文質彬彬,有雙淡藍色的眼睛。他離開了Zakopane的時候,艾麗絲已經答應他的要求,在他的書裏寫一章有關波蘭和烏克蘭的民歌。幾個星期後,艾麗絲返回倫敦。瑪莉梅從她的談話裏,已經清楚知道,雖然德瑞克尚未表明心意,可是,艾麗絲卻已是非此君不嫁了。
德瑞克經常造訪布朗普頓路的那一棟房子,但依然沒有向艾麗絲求婚。他富有的家庭可能會認爲木工的家世門不當戶不對,這可能是使他裹足不前的原因。不過,一旦英國參戰,那麽時間就會成爲任誰也買不起的奢侈品。1940年的7月25日,這一對戀人在沒有通知家人的情況下,偷偷地在肯新屯公證結婚。典禮簡單隆重,由法院裏的一位職員和瑪莉梅充當證人。瑪莉梅帶了一大串的秋牡丹來恭賀兩人。根據他們的結婚證書上所登記,他們早已同住在一處了。
德瑞克加入英國步兵第一團,在卡特漢和散德赫斯特接受訓練,並且授階軍官之職;艾麗絲則持續她的音樂活動。修完學業後,她繼續教學的工作。她和音樂院中認識的一位中提琴手溫妮.考伯菲爾合作,在音樂俱樂部中演奏,並且她在倫敦的無線廣播電臺以及英格蘭西部演奏。一些認識她的音樂家們都相信她雄心勃勃,可是,她雖然有天份,也肯下功夫,卻仍然缺少了成功演奏事業所需的表演欲。瑪莉梅相信,從艾麗絲遇見了德瑞克的那一刻起,她唯一的志向就是做他的妻子,爲他生兒育女。1941年,德瑞克還在受訓時,她就已經懷孕了。第一胎是個女孩,名叫西拉裏(Hilary)。
兩年後,艾麗絲告訴瑪莉梅的母親,說她一直想再懷孕,可是一直沒有成功,後來她注射了妊娠劑,結果她終于還是生下了第二個女兒:1945年1月26日,傑奎琳?杜普蕾生于牛津。她的教父母包含西奧多?霍蘭太太,也就是艾麗絲以前在學院時的作曲教授太太,以及德瑞克于1942年在一個軍官實習訓練單位課程中所認識的洛德?拉塞爾斯(現在改名作洛爾?洽伍德)。
戰後,他們曾一度住在薩裏郡的坎伯利。1948年的春天,兒子皮爾斯(Piers)出生。德瑞克在倫敦謀得了一份工作,負責編輯一份會計刊物。于是,這一家人也就在倫敦南方郊外的Purley定居下來。Purley是一個很多人向往的中上階層地區,是一個規劃過的社區,道路兩傍綠樹成蔭,有很多曆經了兩個世紀的房子,和大型的花園。杜普蕾一家人住在14 Bridle Way上一棟爬滿著葡萄藤的大房子裏,離學校很近。現在的艾麗絲已是三個孩子的媽媽。她自己的母親雖然沒有教過她怎麽理家,她現在卻學會了煮飯,也會爲孩子縫裁衣服;不過她從未淡忘過音樂。她在自己的孩子中尋找音樂天賦的影子,結果,她不但沒有失望,而且還有些喜出望外,因爲三個孩子多多少少都顯出了不凡的音樂資質。席拉莉鋼琴學得很快,演奏具有敏銳的鑒賞力。皮爾斯最後則選擇了單簧管。他也有一副好歌喉,不過,他從來也沒有想要鍛煉這兩種天份。倒是傑奎琳?杜普蕾(Jacqueline du Pre),艾麗絲看到她天賦的異稟。多年之後,只要家中有客人來時,艾麗絲就會告訴他們,說杜普蕾九個月大的時候,就會重複在她的高腳椅子上敲出節奏,18個月大就會哼《咩!咩!黑羊》曲調。在她還沒有度過第四個聖誕節,杜普蕾就會唱《離開馬槽》給媽媽聽,不但唱得字正腔圓,而且還帶著一種感情。艾麗絲說:“我很清楚,這不單止是小女孩唱歌而巳,它蘊藏著很多很多的東西,毫無一絲早熟的現像,音樂就非常自然完美地流瀉出來。”
杜普蕾4歲的時候,聽了姐姐上的音樂課就能在鋼琴上重複把曲子彈出來,不過5歲生日前所發生的一件事倒才真正引領了她進入音樂的領域。她一直都非常清楚地記住這件事情,她說:“我記得有一天在家中的廚房裏,擡頭看那一部老式的收音機。我爬到燙衣板上把它打開,然後就聽到介紹管弦樂團樂器的節目。那一定是BBC的《兒童時間》。我對那個節目一直沒有什麽很深的印象,但就在大提琴出來那一刻,我立即就愛上了它。這個樂器裏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話,從此,它就成爲我永遠的朋友了。”她告訴母親:“我要制造這個聲音。”
艾麗絲立刻爲她物色了一位老師。她早已聽過加菲爾德?豪的大名。她的女婿丹尼斯.馬修斯是艾麗絲在求學時就認識的一位鋼琴家。安娜?豪是一位俄裔猶太人,胖胖的,頭發及眼睛都是黑色,有一雙保養得很好的美手。她的女兒,也就是米拉?韓德森太太說:“她是一位完全瘋狂的優秀音樂家,在作曲或彈鋼琴上並沒有太傑出的表現,卻有一股引領別人演奏的超卓能力。她相信自己什麽樂器都會教,而她也真的做到了!當艾麗絲帶著杜普蕾去找我母親,說她的杜普蕾要學大提琴時,我那位對大提琴一無所知的母親居然說:好,我一定教她!
豪太太帶了一把大提琴去杜普蕾家,爲杜普蕾上第一課。在杜普蕾眼裏,這把大提琴簡直就是龐然大物。這是一把標准呎吋的大提琴,對于小孩子來講的確是太大了。杜普蕾站著拉,像是在玩低音大提琴一樣。米拉有一個女兒雷切爾,年齡與杜普蕾相仿,那時正在倫敦大提琴學校(London Violoncello School)念書。米拉本身就是練大提琴的,並且寫了一本圖文並茂的小書,裏面有簡短的旋律,讓雷切爾用一個手指練習。她把書給了杜普蕾的母親。
書裏的曲子和圖畫都是艾麗絲在晚上,趁孩子們都睡了之後寫的。杜普蕾從睡夢中醒來,發現了床邊放有一首新作成的曲子,曲譜上還有文字和圖畫的說明,真是興奮得不得了。她剛練熟了這首曲子,就准備創造新一種的聲音,于是艾麗絲就會按她的意圖再寫一首新歌。第二天早上,杜普蕾下床後第一件事,就沖下樓,和媽媽一齊練習新的曲子。裏面的說明的文字可能只是C、G、D、A等字母,母女倆都會練得不亦樂乎,但是每一首曲子都是新的,具有挑戰性。杜普蕾的第一本大提琴書寫于1950年三月,裏面有14首歌曲。兩個月之後,媽媽已經需要爲她准備第二本書了。
大提琴是一種很難演奏的樂器,對小孩子來說尤其更難。演奏者必須要有精確的控制,還要像小提琴家一樣具備良好的聽力,而肌肉的控制也要更完美才行。它的弦按起來比小提琴要粗,也更結實,每一個音符之間的距離也比長些。杜普蕾想要在原本就已經過大的樂器上奏出高音符,她就必需拼命把手給拉長才行。可是,她不但克服了這些難處,而且適應的速度快得驚人。就在杜普蕾開始學習大提琴後不久,瑪莉梅來探望艾麗絲,她回憶道:“艾麗絲要她演奏給我聽,我永遠也忘不了。杜普蕾坐在她的小椅子上,面前放著樂譜。就在拿住大提琴的那一瞬間,她好象被催眠般,不再只是一個年僅五歲的小女孩!”誠然,她與樂器之間的親和性以及與生俱來的音樂感,真是不可思議。多年之後,杜普蕾告訴別人說,只要看見別人面露驚訝之色,她就知道自己演奏得相當的好。“我對音調的感覺極強,所以我知道如何去演奏。對我來說,拉大提琴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了。我喜歡以真實自然的感覺去演奏 ,我覺很好奇,單單憑著這兩樣東西,就能夠發出這麽美妙的聲音來。”她就像小鳥展翅高飛一樣,找到了自己的天地。
豪太太用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教了杜普蕾三個月。艾麗絲實在忍受不了她的古怪教法,于是便決定要女兒接受正常的大提琴教育。她特別請了當時倫敦大提琴學校校長赫伯?華倫來聽她女兒演奏,很多傑出的大提琴家小時候都隨他習過琴。他身材矮小,白發,穿得非常的體面;他的腳一長一短,所以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他的學校位于諾丁安郡,與音樂學院靠得很近。這所學校就像華倫一樣,到處都是19世紀的過時風格。學校裏的燈光很暗,形式極僵化。花盆裏種著幾株行將枯死的棕櫚樹,地板上到處貼著綠色油布,牆上挂著過去學生們的簽名照片。華倫有一位名叫愛麗森?達爾林普爾的助手,可能是倫敦最佳的兒童大提琴老師。華倫就讓杜普蕾跟著她學琴。
這位老師特立獨行,處處都都不讓安娜?豪專美于前。她是南美人,個子高大。米拉?韓德森對她記憶鮮明,說她是:“脾氣很扭,發形怪異,好象頭上挂滿了金黃色的香腸,又好象她永遠都戴著發卷,從來不把頭發吹直一樣。她教小孩子握弓或拉琴根本不照道理來,卻處處表現出音樂的天賦。她的聲音很甜,但有著荒誕且很誇張的態度,常常鬧出了很多的笑話,連她自己和學生們都覺得非常可笑。幾乎每個想學大提琴的孩子都是她的學生,且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一個小孩子將來想以演奏弦樂器作爲終身的職業,那麽,五歲應該是開始練習的最佳年齡。雖然五歲小孩的手和肌肉都還非常小與柔弱,因此,教小孩子學琴,務必順其自然,讓他們感覺輕松自在。這種方式,既可以讓小孩開始學習,又可免去不必要的壓力。一個小孩若有天賦,五歲時便會很認真地想學習,可是如果老師太嚴格,那麽孩子便可能永遠也不會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而僅僅停留于模仿老師的階段。愛麗森雖然缺少正式的訓練,也從來沒有演奏過,不過她好象不用人教,就把這些竅門摸得一清二楚。她要艾麗絲把杜普蕾的大提琴換成小一點的,也就是其它孩子們所用的那種。這對自負的杜普蕾可是一次很大的打擊。課一周才上一次。學期終了,達爾林普爾小姐都會安排一次小型的音樂會;所有小孩都會裝扮整齊,把他們學會的小曲子奏給別人聽。演奏完之後,他們就會舉行宴會。米拉?韓德森回憶起那時的情景說:“坐在那裏的小朋友裏,有一大堆都是音樂家的孩子,包括悉尼?格裏勒、沃森?福布斯和維恩?約瑟夫的兒子。這小型的大提琴很難調音,因爲大家都靠得太近了。”
倫敦大提琴學校的小女孩們是第一批學習采取男人坐姿的學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大提琴一直都是屬于男性的樂器,大家都覺得拉大提琴有些粗魯。女孩子所受的訓練一向都是把一只腳小心縮放在大提琴下,右膝蓋則向下微彎成類似橫鞍狀的姿勢。這種姿勢相當不便且不合邏輯,對演奏者的背脊尤其有害,當第一位女大提琴家將雙膝伸出繞住大提琴演奏時,人家會認爲輕佻。
1952年七月五日,學校舉辦了一場演奏會,由杜普蕾演奏舒曼的《慢板》、舒伯特的《樂興之時》,一首與四重奏樂團合作的傳統樂曲,三首短小的三重奏。另一位學生威尼弗雷德?比斯頓演奏艾麗絲?葛利普《爲我的大提琴與我所寫的歌曲》書中的一首曲子《唱與搖擺》。米拉?韓德森此時就已經看出杜普蕾是“天邊遙遠的一顆明星。她是一位圓圓胖胖的小女孩,眼睛呈淡藍色,不太愛講話,大都由媽媽代言。我想其它女孩大都認爲很難跟她講話,可是大家卻對她那出類拔萃的聽力、心無旁騖的聆聽能力,以及她所奏出的音符感到訝異不已。”
《杜普蕾傳》(2)
在《In Nature's Gambit》這本書中,心理學家大衛?費德曼花了6年功夫研究6名天才兒童,寫道天下總是不乏天才兒童,且在世人眼中總有些超乎自然,大家常以夾雜著懼怕、輕視、忌妒和敬畏的心情來對待他們。天才這個字的原義是不正常或怪異。費德曼博士描述了一個家庭發現家中出了個天才時的反應:說道“父母幾乎會放棄一切東西,只求這個天才得以發展。這種做法可能會犧牲其它小孩;即使兄弟姊妹中也有天才,但父母顯然不可能同時照顧兩位天才了。”
如果席拉莉的天賦不在于音樂的話,她的生活就會過得輕松悠然多了。不幸的是,對于整個家庭來講,她的音樂天賦與妹妹不分高下。艾麗絲的朋友們都了解這一點。一位早在皇家學院就認識艾麗絲的小提琴家露絲瑪麗?雷帕波特,記得她倆的一位朋友告訴她說艾麗絲?葛利普有兩個傑出的孩子,都是天才。那個時候這兩個孩子一個7歲,一個5歲。根據鋼琴家桃樂絲?奧斯汀說過:“席拉莉七歲的時候,看起來就是一顆閃閃發光的明星。”杜普蕾選擇了大提琴以後,席拉莉就從鋼琴轉往小提琴,然後又學長笛。之後,長笛就成爲她的主力樂器。露絲瑪麗?雷帕波特說她鋼琴彈得非常好,而吹起笛子來,恐怕沒有人再能比得上了。不過,笛子並不是最富魅力的樂器,無法拿來跟大提琴比。而艾麗絲呢?她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杜普蕾身上了。
這兩個女孩都曾參加BBC的兒童電視節目,可是並沒有一起表演。一次,在獻給杜普蕾40歲生日的電臺節目中,席拉莉平生唯一次公開談論她妹妹,她說:“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練習過,也很少一起演奏,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我們曾和媽媽合作過三重奏,可是吵架總比享受來得多。也許我們彼此妒忌對方。我記得,每當有人來家裏聽她演奏的時候,我就躲到廚房裏去。我不記得自己有忌妒感,可是那也許是因爲我有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所以習慣就成自然了。她話不多,往往都透過大提琴來表達。她較適合與大人相處。大家過去常常問我:你那位好妹妹好嗎?”
5歲的時候,杜普蕾進入了位于Commonweal Lodge的一所幼兒園就讀。這是一所座落于Purley的老式私人貴族學校。當時席拉莉已經是這裏的學生。老師們記得這兩個小孩都才華洋溢,充滿朝氣,表現得完全正常,喜歡運動和遊戲。上了中學之後,杜普蕾的老師辛西亞?戈斯內爾發現杜普蕾是一位“非常好的小女孩,完全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她說:“有一次我們舉辦了一個音樂會,她帶了她的大提琴來,坐在舞臺後面,看起來很有落落寡歡。如果你對我說,這個女孩子會成爲當代最傑出的大提琴家,我是絕不相信的。倒是席拉莉才是大家心目中的音樂家。她鋼琴彈得可真好!”當時學校的秘書亞絲當小姐說:“我們並不知道杜普蕾有音樂的天賦,一直到她媽媽告訴我們她因爲音樂課業的關系無法上太多課,我們這才注意到。學校並不同意這項請求,因爲我們認爲一個孩子應先接受通才的教育,才談得上專才的培養。”
也許就是因爲學校這樣的態度,也可能因爲把兩姊妹分開是一個好主意,或是因爲杜普蕾通過了葛羅伊登女子高中嚴格的入學考試,而席拉莉沒有。不管原因如何,艾麗絲還是把杜普蕾轉到葛羅伊登女子高中就讀。這所高中創立于1874年,是全英國最古老的女子高中,其標准要比Commonweal Lodge來得高,師資更優秀,設備也更好。學生的智商若非達到一佰二十是不會被准許入學的。學校的女校長親自測驗杜普蕾,給她的評分是“沒有什麽特別了不起,但智商過人。她父親帶她來面試,告訴我們說,她有音樂天賦。”
葛羅伊登高中是由紅磚建成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物所組成,原本是私人住宅,現在則是葛羅伊登的中心區,鄰接Purley。女孩子穿水藍色襯衣,袖口上有綠白相間的條紋,V形領口,水藍色的短上衣,系上深綠色領帶,白色的襯衫,以及水藍色的絨布帽,配上白色的帶子,帶子上別著常春藤形的綠色金屬校徽。杜普蕾第一位老師是韋爾頓小姐(現在則是佛林太太)。她說:“我班上只有20多位學生,所以我和她們非常熟。我們在一間名叫Elms的小房子裏上課;它有六間教室。我負責教地理、美術、女紅、曆史、自然、英文和數學。鮑威爾小姐教聖經,摩根小姐教音樂。杜普蕾在打擊樂隊裏擔任三角鐵。她曾經把她媽媽爲她寫的大提琴練習曲裏一幅幅小畫拿給我看。這些畫都畫得非常專業、鮮明、又生動,她拿畫給我們看的時候,表情非常興奮。”
“每到陰雨天,或她們等著吃中飯的時候,杜普蕾就會在大廳的鋼琴上彈奏漢斯?克裏斯汀?安德森所寫的歌曲以娛同學。孩子們都坐在地板上,隨著音樂唱歌。我們可是她頭一批聽衆。Elms的氣氛輕松自在。放學之後,家長們會坐在樓梯底,所以當我們和孩子走下來的時候,就可以和家長們彼此認識聊天。杜普蕾和她媽媽經常開懷大笑,看起來就像姐妹一樣,彼此關心對方,也很快樂。我記得學生們會去杜普蕾家赴宴。”杜普蕾的同學Parthenope Bion也去過她家,記得杜普蕾家的宴會和別家小孩不一樣,所有的遊戲都和音樂有關。她說:“喝茶的時候,有人會先拿一根湯匙或叉子敲瓷杯或玻璃杯,接著,就在杜普蕾先生的指導之下,我們把杯裏的東西喝掉一點點,或再斟上一些,將杯子調出正確的音符,以便奏出《生日快樂》這首歌。這的確是好玩又健康的遊戲,難道杜普蕾不幹音樂以外的事嗎?或者,她就像老煙槍一樣,所收到的禮物總是和煙脫不了幹系,好象認爲除了抽煙以外,已經別無他事可做了?”同去赴宴的另一位女孩瑪麗?萊特也還記得當日的情景,她說:“她的大提琴就挂在牆上。有人告訴我們說那是杜普蕾的大提琴。我們都知道她大提琴拉得很好。我吹木笛,和她合奏了一曲,于是有人說她的音准真是好極了,不過,這對我們來講,可是一點意義也沒有。對我們而言,她不過只是一位會拉大提琴的普通女孩而已。她的身材非常高大,留著短而漂亮的直發。我還記得老師們曾罵她字寫得太大,而且簽名的時候用『傑蒂』,而不用傑奎琳的全名。一直到她贏得了Suggia獎以前,她的生活一直都平淡無奇。”
1953年,赫伯特華倫去逝了。有人發現,雖然他一直維持著學校裏的音樂會和其它的傳統,學校卻早已瀕臨破産邊緣。他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連職員們也都被蒙在鼓裏。他照常辦公,眼睜睜看著這個學校日漸消逝。他死後不到一年,倫敦大提琴學校就關閉了。愛麗森?戴利波到別處繼續她大提琴的教學工作,可是,由于艾麗絲覺得杜普蕾隨這位老師學琴已經夠久了,現在她需要一位既能演奏又會教琴的老師。她請教音樂界的朋友,結果在他們的建議與機緣之下,她選定威廉?普力茲(William Pleeth)爲杜普蕾的老師。
那時威廉?普力茲38歲,比艾麗絲還年輕兩歲,早已在倫敦博得輝煌的演奏成就。他的祖先是波蘭籍的猶太人。他生于倫敦一個音樂家庭,和杜普蕾一樣,也是一位音樂天才,七歲時就顯現出大提琴的天賦。10歲時,他亦在倫敦的大提琴學校隨赫伯特?華倫學琴。他討厭平凡的學校教育,13歲的時候,他獲准離開這所學校。那時,他獲得了一份獎學金赴萊比錫隨當代最受人尊敬的大提琴家Julius Klengel學琴。這位大師的高足包括有福爾曼(Emmanuel Feuermann)和皮亞第戈爾斯基(Gregor Piatigorsky)兩人。普力茲在萊比錫音樂院中的首演受到了毫不留情面的批評。一年之後,他離開了Julius Klengel及德國,從此未再上過大提琴的課。
1933年,普力茲在倫敦舉行首演,奠定了他成功的演奏事業,可是,他說:“你花了好幾個鍾頭准備協奏曲,不管艾爾加、德弗劄克或是舒曼的作品,照著自己的藝術見解來處理這些偉大的作品,胸有成竹地照著你要的樣子來詮釋,結果呢?你到場了,和一位所謂偉大的指揮一齊演奏,而你所得到的卻只是從頭到尾使勁地去拉而已。”
雖然他如此輕蔑獨奏作品,愛德蒙?魯布拉(Edmund Rubbra)與其它作曲家卻特別爲他及他太太瑪格麗特?古德譜寫音樂。他的太太是鋼琴家,從1938年開始就與他一起演奏奏鳴曲。在五○年代早期,他和伊萊?葛倫(Eli Goren)組成了Allegri四重奏樂團。室內樂(和其它三位成員水乳交融地演奏音樂)變成了他的愛好,而且持續不變。他服務軍旅的那段期間,曾經擔任過很短一段時間的教職,戰後又繼續同樣的工作。漸漸地,他接受的獨奏演出愈來愈少,學生卻愈來愈多。1954年,當艾麗絲打電話給他,問他是否願意聽一聽她女兒的演奏時,他已在Guildhall音樂學校教了7年的大提琴和室內樂。
即使他到了古稀之年,上大師班時仍然神采奕奕,風度翩翩。他講話時措辭優美,逢人便稱“親愛的”、“甜心”。學生們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10歲的杜普蕾大老遠從家裏來到倫敦北部,結果受到他熱烈的歡迎。普力茲身高中等,塊頭很大,細腿,手臂很壯。他的頭發呈深色,面色紅潤,鼻梁高挺,雙眼皮,手掌之大有如木匠般。他的聲音低沈有力,每個人都感染到他的溫暖和活力。對于來自Purley的小孩子來說,普力茲比新鮮的空氣更叫人舒適(即使說話時從不提高聲調,亦從來不輕易表達自己的情感),跟他在一起,似乎一切的束縛都脫落了。他成爲她的大提琴父親,甚至親過她的親生爹娘,並且得到她一生最恒久的愛。
在光線充足、空氣暢通的音樂房中,艾麗絲坐在大型斯坦威鋼琴旁邊,爲女兒伴奏幾首小品曲子。普力茲從未教過小孩子,這一下接觸到這麽位金發少女,心情既感動又興奮。“她演奏時沈著自信,專心的程度不亞于大人。她的言談舉止看不出有任何早熟的迹象,清新如水、不沾塵俗。艾莉森.達爾林普爾已經爲她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可是,她人雖小,卻還沒有吃夠音樂糧食。”他們同意每個星期三和星期六都爲她上一個鍾頭的課。打從一開始“那就像是對著牆壁打球一樣;你打得愈用力,球就彈得愈起勁。第一天,她的潛力就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在以後的幾堂課中,這股潛力就好象是花一樣綻放開來。做功課時,她的速度直似脫強野馬一般,日進千裏。”
《杜普蕾傳》(3)
不出數月,普力茲就推薦杜普蕾去參加聞名的 Suggia Gift獎金。葡萄牙籍的Guilhermina Suggia生于1888年,被世人推舉爲當時最偉大的女大提琴家。那個年代,葡萄牙的婦女連外出工作的都寥寥無幾,更不用說是去演奏一種大家都認爲是象征男性的樂器了。7歲她就就在公開場合演奏,12歲時擔任Porto市交響樂團的大提琴首席,13歲時遠赴德國萊比錫隨Klengel學琴。17歲舉行了首次獨奏會,並認識了卡薩爾斯(Pablo Casals)。卡薩爾斯收了她這位女弟子,且和她發生一段狂烈與悲慘的戀倩。卡氏長她12歲,具有強烈的占有欲。這位年輕女士那反複無常、時而近乎狂暴的脾氣,吸引著他,也屢屢觸犯過他。雖然Suggia和卡薩爾斯在西班牙同居共事過七年,甚至有些節目廣告上,她的名銜還是卡薩爾斯夫人,但她至終沒有答應他的求婚。1912年,Suggia結束了她和卡薩爾斯的關系,遷居英國,並在英國締造了輝煌的演奏事業。諷刺的是,今天她或許是以在奧古斯都?約翰(Augustus John)畫中狂野而美麗的人物而出名,而不在她的音樂造詣。在他的畫中,她側面穿著一件長而的深紅的睡衣,襯托出她那烏黑頭發與米色的皮膚,手裏拿著大提琴(不拉)側坐在馬鞍上。1923年,她返回葡萄牙,嫁給了一位醫生,1950年去世,享年62歲。《時代周刊》上刊出她的訃聞,說:“一度她和卡薩爾斯曾經是世上一對頂尖的大提琴家…,她的技巧和控制力都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可是她的詮釋在溫暖中帶著葡萄牙人天生就有的熱情。她的美麗和借著大提琴所傾訴出的力量,可以在奧古斯都?約翰爲她所畫的那幀出名的畫像中窺見些端倪,因爲這些都不是從她持弓之臂流瀉出來,而只能在她渾然忘我的演奏時方得一窺究竟。”
Suggia身後留有遺囑,遺囑中指定要把她那把史特拉底瓦利大提琴賣了,好籌措一筆私人的信托基金。這筆基金定名爲Suggia Gift,由英國的藝術委員會管理,主要是要用來當作獎金,頒發給任何國籍未滿21歲的傑出大提琴學生。擔任評審委員會的主席是指揮家約翰?巴比羅利(Sir John Barbirolli),他自己除了是一位名指揮以外,也曾是大提琴家,曾經隨赫伯特?華倫學琴。評審委員會都由名重一時的音樂家們組成。
1956年7月25日,第一場試演會在皇家音樂院舉行。杜普蕾年方11,是五位申請人中年齡最輕的一位。這次比賽對于主事者而言是一場惡夢,因爲這一大群參賽者、伴奏者、父母和老師們都在後臺,哄哄嚷嚷地擠成一堆。理論上,每一名參賽者有12分鍾的時間演奏,且必須在下位參賽者從休息室登場前就離開舞臺,可是,巴比羅利根本就不把時間表當作一回事。他經常從大廳後頭走到前面,指指點點表達他的意見,打斷演奏的進行。
雖然任何獨奏家(不管年紀及才華)在上場比賽以前都會緊張,杜普蕾則不然。過了好多年,她在演奏會以前,才經曆到百味雜陳,獨缺喜樂的感受。她前一場比賽是在8歲的時候。那一場比賽在西斯敏斯特教堂舉行,有些參賽的選手甚至年紀大她一倍。比賽時她溜出了房間,進入了大廳。大家都在那兒談天說笑,對與賽者品頭論足。有人看到她出來,就對她說:“看你輕松的樣子,你一定才剛演奏完,對不對?”她興奮輕松地說道:“噢!不是的,我正等著上場呢!”她演奏媽媽寫的一首曲子,結果得了第一名。
巴比羅利把普力茲的推薦函念了給評審委員們聽,信上說道:“她是我所見過最傑出的大提琴家和音樂天才。無論是對音樂或是對大提琴,她都表現出令人難以相信的成熟。依敝人之見,她必定會有極其輝煌的大提琴事業成就,值得各位大力協助。”這位大指揮家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個孩子。他幫助她調好音,然後就在大廳後面,坐在另一位審察委員器樂家萊昂內爾?特帝斯(Lionel Tertis)的旁邊。杜普蕾在媽媽的伴奏下,演奏了一曲維瓦爾第的作品。她才奏了不到兩分鍾,巴比羅利就站了起來,對特帝斯說道:“就是這樣!”
杜普蕾又繼續演奏了聖桑和波切利尼的作品。經常爲Suggia伴奏的鋼琴家傑拉爾德?穆爾(Gerald Moore)雖然不在評審委員之列,不過當時也在座。他後來寫道:“一位金發的女孩爲我們演奏,把我們都給嚇了一跳。她站起來還沒有大提琴高呢!聽她演奏的諸公們都好象觸電般。” 巴比羅利在筆記上寫著:
韋瓦第:她絕對是天才,好的音色與發音。
《天鵝》:音樂上很不成熟,想象力不太夠。
波切利尼:技巧性比音樂性好。她真該在大提琴上下一番紮實工夫了。
審察委員建議給她175磅的獎金,以彌補普力茲一個星期兩堂課的學費(在Guildhall學校的贊助下)。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杜普蕾每天除了正課以外,必須再花四個鍾頭練習。Croydon高中的女校長同意了這項但書。事後,艾麗絲告訴守望報的一位記者說:“葛羅伊登高中能讓杜普蕾免去女紅這種學科,真是開明得很。英國學校對于音樂的態度一向是:學生在拿到學校文憑前,可以把它當作嗜好。可是,等到你拿到了學校的文憑,對大多數孩子來講,都已經過了學琴的年齡了。”
The Suggia審察委員的這項要求,無可避免地使得杜普蕾與她同年齡的孩子們隔絕開來,也結束了她作爲一個正常小孩應有的生活。對小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來說,與衆不同就是“該死!”,得獎這件事把杜普蕾從同班同學的生活中推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不允許她再有任何懷春少女所共享的活動。她的女校長瑪格莉特小姐,爲她安排了一份特別的作息表。在她早上練習完畢之後,艾麗絲會載她上學(她和鄰居們不同,要等到早上7點30分才到校)。午餐過後,又開車接她回家,再作練習,然後再送她回校上一兩鍾頭的課。此外,每一個禮拜要開車送她去倫敦上普力茲的課。同學們上科學課的時候,她卻上德文課。她討厭德文,可是亞當小姐和艾麗絲都認爲,對一位有心在各國從事演奏事業的人來說,德文比較重要。即使她還有時間上體育課及玩遊戲,可是爲了顧慮到可能會傷到手,所以連這兩種活動也被取消了。
在她成長期間,杜普蕾一直對朋友和訪問她的人說,學校的生活對她而言真是一段悲慘的經曆。她說,有一群孩子圍著她跳舞,邊跳邊喊著:“我們恨杜普蕾,”又說:“我的童年十歲就結束了,那一段日子真是好啊!”。無怪乎當學校的人還記得有她這個人,那真是令人大感吃驚了。不過,學校的記錄雖然有她的名字,她可是一個兼職的學生。她在葛羅伊登高中待到14歲爲止,之後,在倫敦中央哈利街的女王學院讀了一年。大家認爲能與她親近的女孩子(雖然只有一個女孩子對她存有以下的看法),必定是很懂得爲人著想,不是毫無知覺的女孩子。這些女孩子中,有一位是記者,一位是編輯,一位是心理分析醫生,還有一位是社會工作人員。他們沒有一位記得曾經看過或聽過杜普蕾受到別人的虐待,更不要說是折磨了,雖然威爾頓小姐承認:“高中的孩子們都是團體行動,他們無法接受與衆不同的人。這原因,除了部份是因爲他們嫉妒別人的成功,另外是他們害怕將來默默無聞。”如果真的有孩子圍著她這麽喊著,那麽,對于任何一個孩子來說,這都是無可挽回的難堪,更何況像杜普蕾這麽敏感的孩子,那難堪的程度更是大到無法測度了。如果這話是她杜撰或想象的,那麽,這就代表她遭人遺棄的感受,更是可悲可憫了。
天才兒童和別的孩子們一樣都需要朋友;希望別人把他們當作普通人來看待。別人不一定接受杜普蕾,倒是很崇仰她。當班上的音樂老師韓特小姐向全班同學宣布她得獎的事時,她說:“長大之後,你們會說曾經跟杜普蕾同班過。”她當然沒有說錯,就算杜普蕾否認她和學校的關系,學校也會和她攀龍附會的。
《杜普蕾傳》(4)
在學校她始終維持著愉悅、友善和自信的態度。9歲的時候,她從Elms搬到漢普斯特,這是與衆不同但更正式的家。老師瓊?丹尼爾說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安靜又友善,愛開完笑。她的舉止溫和,做事慢條斯理的,看起來很快樂。”同班同學安德莉亞?巴倫說:“大家都喜歡她,沒有人想過要嫉妒她。她從不擺架子,也不會裝作自以爲了不起的樣子。她常是學校音樂會的明星,她曾經演奏過《天鵝》。大家都說:她演奏得真好!可是我記不起來她有什麽要好的朋友。說真的,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她。她和我們之間好象沒有關聯一樣,我們也並沒有真正接納過他,我們讓她和大提琴爲伍”。比杜普蕾小兩歲的安妮?康奇說:“當她說她根本沒有上學的時候,我大吃一驚。我們的學校非常傳統,有一大堆時髦的規矩。不過她們盡力通融來幫助她,讓她把學習大提琴放在首位,等有空的時候才學別的科目。學校本身也承認她和我們有距離。可是,我們之間還是有關系的,而且我們也都爲她感到驕傲。我們真的爲她驕傲。”
另一位同學李絲莉?透納也說:“我們都覺得她是好人,可是,我不記得還有誰比我更親近她。然而,這種親近和你們所想的不同。我曾經在她家和她一齊吹木笛。她家看起來很和樂,可是我和他們認識不深。我總覺得杜普蕾從來不認爲自己有多麽了不起或特別。我記得音樂老師問她的音准如何,並在她背後奏音,要她辨識。可是,如今想起來,她和其它人之間確實有距離存在。她花在練習上的時間太多,根本沒空和別人玩。”
Parthenope Bion回憶說:“過去我們是朋友,我想別人也是這麽認爲。她曾邀請我去參加她第一次的公開演奏會(學校的不算)。我想,她的父母很忌諱大家把她當作神童來捧(當時她才十二歲),所以,這次音樂會就沒有大作宣傳。這次節目由她和一個婦女合唱團擔綱。我不記得是不是在休息的時候和她玩過,不知道她喜歡玩什麽樣的遊戲。我想她總是喜歡去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心裏總是惦記著音樂,也就是因爲這樣,她才和其它孩子們隔開的。我想,她是非常寂寞的,想要和人交朋友,或找一些能和她接觸的人都難如登天;同班同學們根本就不了解她最難于啓齒的問題。另外,我想,她之所以會如此寂寞,可能也是因爲她家庭太注重音樂的緣故,那就好象是說:你只說冰島話嗎?好,我們替你請世上會這種語言的最好老師來教你。你所有的書都要用這種語文寫的,你玩具上的說明、祈禱辭,甚至在吃飯的時候,都要說這種話。他們忘記了女兒實際上是住在Purley,在葛羅伊登高中讀書,這裏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冰島在什麽地方,更不要說是到那裏去了。
另一位同學傑西卡?莎拉佳說:“我想,她從來沒有搞清楚過我們誰是誰。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位了不起的音樂家。我覺得她上課往往心不在焉。其實只要看她在拉琴,你就可以知道她心在何處。她一拉起琴來,整個人就活了起來。”
在杜普蕾進入另一個世界,並且把身旁的人(無論老少)都嚇壞了的時候,這才顯出她超塵絕俗的地方。麗白佳?聖冬佳是唯一自認爲杜普蕾在葛羅伊登高中時的好朋友。她說:“她把我們都嚇壞了。日常生活裏,你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麽與衆不同之處,可是等她拉起大提琴來的時候,她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年輕人很難了解她猛烈的個性。”
7到13歲之間,杜普蕾常和麗白佳膩在一塊兒,有時候杜普蕾會在她家過夜。每逢此時,杜普蕾就會在鋼琴上即興彈奏,麗白佳則隨著音樂跳起舞來。對麗白佳的媽媽來講,杜普蕾那幾年似乎過得無憂無慮。她說:“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小孩子。她有禮貌,待人友善,從來不發脾氣。麗白佳的朋友裏,就數她最不活潑。我想,這也許是因爲她整個人都被音樂所占滿的關系。她拉起琴來,那樣子真是嚇人,猛烈又戲劇化。我記得她9歲的時候,來參加麗白佳的晚會。雖然她也只是坐著看大家,但看上去興致勃勃的,第二天,她媽媽打電話來謝謝我,她說杜普蕾很少這麽快樂。”
麗白佳也經常在杜普蕾家過夜。“我覺得他們不是很有錢。屋子的頂層有一間大遊戲室,中央的一張桌子常被大家搶來搶去。杜普蕾常在這張桌上做功課。我在學校的功課並不好,杜普蕾總是親切溫柔地陪我。有一次我們在作考前預習,她對我說:貝姬,不要擔心,我爹爹在讀書的時候,除了畫直線以外,什麽都不行。”
“大約在13歲之前,我們一直都非常親密。杜普蕾是頭一個告訴我關于月經的人;那還是她的媽媽告訴她的,我們又怕又好奇。之後,當我開始對男孩子産生興趣的時候,杜普蕾卻愈來愈與音樂結下不解之緣。我們從來沒有彼此說出自己的感受,我常和Parthenope 、安德烈亞作溝通,卻不找杜普蕾聊。我們無法透過音樂和她溝通,她也不會用言語和我們溝通。我們的興趣大都在于男孩子,但這似乎不在她的生活中,她對音樂非常認真,讓我覺得自己好象是傻瓜一樣。
“我知道她搬到倫敦之後很寂寞,她媽媽打電話告訴我,可是一想到要去看她我就覺得很緊張。她那時已經很有名,而我不想因爲她有名就表現得友好,我倆的世界已愈離愈遠,我想她會覺得我很無聊。終于,我和她失去了連絡。“
“我非常喜歡杜普蕾,可是又很怕她。她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後來當我聽到她生病的時候,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她了。我經常半夜醒來想她。有兩年的時間,我天天都爲她禱告。可是,現在我反而不知道她是誰了。”
《杜普蕾傳》(5)
沒有人能夠完全了解到底是什麽東西驅動了天才兒童的潛力,什麽力量使得一個小孩能超越自我做出成人的事來。它大概單純的就像做了一件格外令人高興的事一般。有人對天才兒童做過研究,發現他們都有著和杜普蕾童年時相同的特征。他們的記憶力超強,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強烈好奇心常把父母和老師問得無言以對。米凱?漢伯格身兼鋼琴家、老師及美國天才兒童國家協會的顧問,寫過一本書叫做《如果你認爲你的孩子是天才》。在書中他寫道:“喜歡音樂的人不管做任何事都無時無刻不在聽音樂,而具有音樂天賦的小孩子如果這樣做,就會被誤解成心不在焉;但實際上這就是創造的過程。”
英國《音樂心理學與音樂教育社會研究雜志》的編輯Rosamund Shuter-Dyson寫道:“讓人感最到驚訝的莫過于天才兒童不演奏時,其實是極爲平凡的。”每一個認識杜普蕾的人都有這種感覺。
肯普在《音樂的心裏》這本書中發表了他在1981年對音樂家人格結構所做的研究結果,歸納出演奏家所共有的傾向。他發現演奏家(特別是弦樂和木管樂器的演奏家)雖然大多很內向,卻蘊藏著特殊的能力、獨立性及打破傳統思考模式的強烈欲望。他下了一個結論:“所有音樂家都承認,天賦異秉的孩童一眼就可以看出,而且絕不會看錯,可遇不可求。”
艾麗絲一定知道,每天4個小時的練習對一個年僅11歲的孩子來說,無論就體力上或精神上都相當耗竭。可是想到這是杜普蕾發揮潛力的關鍵時期,也只好如此做了。她關心女兒的身心平衡,例如有一次,全家在達特木渡假,在一個睛朗天氣下,杜普蕾散步于荒野上,突然聲淚俱下說她想念大提琴。栽培與保護杜普蕾天賦這兩種責任使得她既覺興奮,又感煩惱。杜普蕾占據了她太多的時間,這常使另外兩個小孩感到嫉妒。艾麗絲覺得最光榮的事情,莫過于是她強調正常的家庭生活,注意家人的生心平衡,隨時嚴防家庭的失衡。她帶杜普蕾去聽威廉?普力茲演奏舒伯特的C大調大提琴五重奏,結果聽得艾麗絲淚如雨下,“孩子差點被我的淚水給淹死了,我實在是太喜歡他了”,可是她從來不帶她去聽協奏曲的演奏會。這也許是因爲米凱?漢伯格曾提醒她說,帶太小的孩子去音樂會是危孩險的事。他說:“孩子的聽力及注意力與一般聽衆不一樣。聽得太多不但心力耗竭,也過于刺激了。對他們而言,音樂不是迷幻藥,必須要有意義才可,對于年輕人來說,樂團那排山倒海般的聲音會使他們痛苦難堪。同時,音樂只不過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有時他們甚至無法忍受音樂所表達出的涵意。”
就在杜普蕾14歲生日前兩個月,杜普蕾全家人由Purley搬到了倫敦市中心。德瑞克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這個機構位于Regent's公園與牛津圓形廣埸之間一棟三層樓房子內。杜普蕾一家獲准住這棟建築物頂層一間小公寓裏,但不許發出噪音,擾亂在下面上班的工作人員。
要上這來這兒,必須穿過公司接待室和走廊,經過伏案工作的人員,再搭乘只容納兩個人,或一個人加一把大提琴的鐵籠電梯。這棟公寓樸素無華,廚房兼作起居室,全家人聚集的地方就是那一張大餐桌。杜普蕾的臥房有隔音的設備,包括兩層門,雙層窗戶,天花板裝設隔音瓦,地板上鋪有兩層地毯。隔音設備過于有效,結果使得大提琴的聲音變變死死的,不夠豐潤,也不夠美。窗戶外面有一個小陽臺,如果杜普蕾想在樓下上班時練習,就得把窗戶關起來,即使炎炎夏日亦然。因此她很討厭在這如煉獄般房間裏練習。爲此她盡量在早上、晚上和周末練習,因爲那個時候,下面沒有人,她可以盡情發揮。
1959年的一月,艾麗絲送杜普蕾送進家裏附近的女王學院就讀。那時的杜普蕾,以年齡來說,已經是相當高大了,卻對自己的容貌感到自卑。女王學院的女學生們大多數都是初入社會的少女,不喜歡穿制服,喜歡打扮得花技招展。杜普蕾身著樸素的襯衫和褶裙,一副毫不知世故的樣子,經常惹得別人嗤之以鼻。她在1月入學,比別人整整晚了5個月,其它女孩早已經成群結黨,她自然又無可避免的形單影只了。
艾麗絲和女王學院及Suggia信托基金管理人之間的通信函件,記錄了杜普蕾少女時代最艱辛的時光。當時的校長是基娜絲頓小姐。她對杜普蕾特別通融,只要她修英文、德文和法文3門課,條件是成績必須趕得上同班同學的水准才行。可是她從一開始就落後其它同學。雖然她在葛伊登高中時也修過兩年的法文,可是成績之差讓她的法文老師嚇了一跳。學校只要她每周上幾個小時的課,可是,當普力茲的課(由于普力茲太忙,所以每次上課,都得事先安排,配合他的時間)或特別的排演(就拿她和皇家愛樂管弦樂團,周六早晨在節日廳所舉辦的兒童音樂會)與學校的課有沖突時,她就逃課。
四月,她因得了兩次感冒,功課落後得更多了,一直到全家人在達特木渡了10天假之後才完全康複。五月,艾麗絲寫信給校長,信上說她的女兒因正在練習三首協奏曲和一首巴哈無伴奏組曲,所以沒有時間做功課。“很明顯的,對她來講,音樂應該占第一位。”她還說,她想要在年底讓杜普蕾從學校退學,另外延請私人教師教導她。
基娜絲頓小姐很喜歡杜普蕾,尤其欽偑她的能力,也相信現在正是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關鍵時刻;她寫信給Suggia信托基金會,說大家都忽略了杜普蕾的一般教育。基金會回函說,他們只關心杜普蕾在音樂上的進展,一般教育應由她的父母負責。
失望之余,這位女校長只好求助于她的朋友及教育工作夥伴-菲利浦?韋恩。韋恩見過艾麗絲母女之後,對杜普蕾的聰明、幽默感和成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韋恩親筆寫信給基金會,重複提到基娜絲頓小姐信上關心的事項,說杜普蕾需要同年齡的女伴,還說好的家庭教師可遇而不可求。他在信上這麽寫道:“如果她失去了接受更好教育的機會,那她頂多只能成爲小的音樂家。”同時,相信這值得她如此不辭辛勞。
艾麗絲不斷寫信給學校,解釋杜普蕾缺課和無法交作業的種種原因。當她缺考之後,艾麗絲寫信告訴學校,說她女兒不准備拿GCE證書(General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所以考試變得不重要了。
普力茲非常了解女弟子的煩惱。上課的時候,她會潸然落淚,卻不說理由。他聳聳肩,說道:“學校裏碰到的問題,沒有什麽大不了,過幾個月就好了。”由于他很早就離開學校,因此學校從來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問題。不過,他不像杜普蕾有那麽閉塞的童年生活。眼看著杜普蕾的才華不斷地展開,他當然覺得沒有任何事情(包括學校的功課)能來幹擾她在音樂發展。
起初杜普蕾害羞含蓄,慢慢的她深深愛慕上情感豐富的普力茲,她還甚至稱他比爾舅舅。他們每星期上一次課,如果時間許可的話就上兩次,他發現她進步得非常快。她記得13歲時演奏了艾爾加大提琴協奏曲第一樂章及高難度的Piatti綺想曲第一曲(其又快又長),結果她表現得接近完美。她15歲時,普力茲說:“她渾身像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一旦它噴出了岩漿,那就是無止盡的巨大力量。你可以從許多方面看出她的音樂天賦,如記憶力、速度的展開、人格上的動力及內裏燃燒的抒情性與戲劇性。”
普力茲教學時把技巧和音樂合而爲一。在教跳弓技巧時,他會把杜普蕾握弓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然後讓她完全放松,她用身體(或手)感覺了一下它所蘊含的意義。我逐漸把手放開,讓她自己來。
《杜普蕾傳》(6)
爲了能對樂曲作出適當的詮釋,他強調了解音樂文化背景的重要性,“否則不論你演奏什麽曲子,結果聽起來都一樣。我們必須對藝術、經曆及與整體有關連的事情都加以詳細的討論。比方說,當在我教導《晚禱》的時候,我問她:你知道這首曲子講什麽嗎?她的答複是:不知道,然後你就告訴她一點猶太教的事情,談論《贖罪日》以及獨唱者是用多麽美妙的原始唱法來唱它。你盡力想傳達這兩千年文化的風味與特色。一件事情講出來了,就會接著引出另一件,沒有任何事情能單獨存在的,這也就是這個生生不息的宇宙逐漸展開的全貌。我在教琴的時候,總要花上許多時間講這些,但對杜普蕾說得要少,因爲她的進步得太快,根本沒有時間多講這些。”
普力茲在他所寫的《大提琴》一書中寫道:“到最後時,演奏應該聽起來非科學化及無拘無束,就好象沒有學過音樂的保姆,坐在搖籃旁爲孩子唱出優美而又自然悠閑的歌曲。”想要到這種境界,大提琴家要花上數千小時的時間去深思熟慮,並反複練習各樣可能的指法、弓法、音色,以期能在任何單一樂句中産生多樣性的潛在變化。大提琴不像鋼琴或其它樂器,其要求右手和左手要表負責完全不同的功能(情形有點像是一撫摸著自己的頭,一邊拍著肚子,同時還要做出各種不同的變化來)。右手負責發聲,左手制造音色,他還寫著:“當你演奏的時候,試著想象你用右手和指尖在音樂的輪廓上移動,就好象盲人用雙手和手指尖去感覺一樣。左手卻正好相反,必需完全因應音樂本身需要而自由移動,就如教堂頂端的風標,因爲上了足夠的潤滑油,連最輕柔的微風,都會使它轉動。”他說得很好,但這自由卻又受壓弦時精確的需求度所約束,只要稍有一點疏忽,琴音就會走樣。
普力茲認爲一天練習4個小時便足夠了,“條件是這個人要同時花時間思考,在腦子裏練習。”你可以坐在搖椅裏悠閑地讀譜,學習對位法,心理想著節拍,複習昨天所學的,自己思考問題,例如爲什麽我老在指板上同一位置演奏,想一想你的演奏和從鍵盤上彈出來的有什麽關聯。光練習大提琴是沒有用的,只有技巧也無法出産生音樂。只有在忘掉了技巧之後,創造力才會産生。”
“大提琴家和音樂家截然不同。音樂家要有勇氣;意思是說要把音樂注入心靈裏。手和心是最好的夥伴;手勢動作往往代表了內心感受。我們拉琴的時候,所有的動作都應該是內心受到音樂的激發之後,發乎于外在自然反映。不管你演奏得多麽有力,甚至發揮了大提琴的物理極限,但這麽小小的大提琴終就是有限度的。只有發自心靈的東西,才能使它超越這個極限。”
他以熱誠、信心和喜樂來引領杜普蕾,雖然常會碰到難題,但都被他們一一克服了。她的食指和中指幾乎一樣長,因此拉琴時很難把手擺好。普力茲經過了無數次嘗試與錯誤之後,才找出最適合她放手的角度。一個問題一直困擾普力茲,那就是“如何平衡她的體能和精神”。
杜普蕾拉一首奏鳴曲或一首協奏曲的時候,“一等到她把這首曲子拉熟了,艾麗絲就會陪著她來。她的鋼琴彈得真好,雖然有一點機械化,音調也有點冷,卻具有一種真誠感。當我告訴艾麗絲怎麽彈的時候,杜普蕾也學到了一些東西,增加了她在音樂上的感受。”
10月的時候,艾麗絲寫了一封信給基娜絲頓小姐,爲杜普蕾第二天無法上課道歉,並解釋她缺課的原因。原來,第二天她要到倫敦市長公館去參加Guildhall音樂學校每年一度的頒獎典禮,並且在典禮中接受三個獎項。這位女校長在回信中先是表示道賀,接著便表明希望杜普蕾能夠適應女王學院的教導,並且在學校有更愉快的生活。不過,兩個月後,艾麗絲還是寫了一封信給學校,說她和她先生已經決定讓女兒在這個學期結束時退學。
基娜絲頓小姐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可是音樂老師格琳絲萊德小姐卻是大感意外,她說:“學校要我們不鼓勵杜普蕾學音樂,她到女王學院來,是因爲她除了大提琴以外,她什麽都不感興趣。當我聽到她要離校時,我感到非常驚訝,我告訴她我很希望她能夠來學校,爲我們演奏。結果,學期終了的時候,她來了!她和媽媽、姐姐一齊演奏。學校的女孩子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今天,各地都設有專門學校,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曼紐因(Yehudi Menuhin)在薩裏的音樂學校,這些學校給予資賦優異的學童們適當的學習環境。盡管有人會批評學校打的是精英主義,但學校可會讓他們在音樂之外,接受通才教育,照顧到學生們特別的需要。威廉?普力茲雖也在曼紐因學校執教,卻還是懷疑這學校能否接納像杜普蕾的曠世才華和人格。杜普蕾後來談到1956年的情景時:“如果你等到學校畢業之再專心學音樂,那就大約晚起步十年時光。”
杜普蕾經常向人表示,說她很遺憾自己受的教育不夠,卻從來沒有說花太多時間在大提琴上,又說:“一直到17歲時,大提琴都是她最好的朋友。沒有這種經曆的人,根本無法體會獨自走進自己世界(當你需要走進它的時候)時的感覺。那是我美麗的秘密,雖然沒有生命,卻可以讓我傾訴悲傷和難題,它真是有求必應。演奏是最棒的事情,拉琴的時候,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管。”
1978年,杜普蕾對《周日通訊》記者講述自己的童年時說道:“沒有一個小孩喜歡我。我非常內向,也很害羞。小孩子們很快就看出了這一點,他們知道有大提琴的存在,就拿它來笑我。這時候,我就會對它說:沒關系,因爲他們不會拉。我很慶幸可以單獨擁有大提琴,也可以對它傾訴心底深處的想法。它變成一個人,你甚至可以說愛它。不管你說什麽,它都聽,漸漸地你會假裝它具有人的類的特質。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它可是我童年時的救命恩人,可是,從某方面來講,現在我又覺得可惜,因爲這樣你就必須孤注一擲了。”
音樂支配了杜普蕾最初的14年生命,現在則完全占據了她。艾麗絲本來想請一個人好好教她女兒學校的科目,後來也不了了之。最後,時間還是被其它更重要的事給占據了。在波特蘭區那間小屋子裏,杜普蕾除了練習,還是練習。後來,艾麗絲到底是松了一口氣,因爲她終于交到了朋友:小提琴家彼得?托馬斯(Peter Thomas)。他比她大一歲半。她大約12歲時曾經和彼得一起上電視表演。托馬斯現在是愛樂管弦樂團首席,有極佳的記憶力。他回憶道:“我和戴安娜?康明絲演奏巴赫的雙小提琴協奏曲,杜普蕾則演奏聖桑大提琴協奏曲的第一樂章。她邀請我去她家和她一齊演奏。在往後的四、五年間,我經常去她家。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有別的朋友,她一定很寂寞。她對我非常友善,她父母也都喜歡我去她家。艾麗絲很想有人能進入杜普蕾的生活中,這個人不需要天才橫溢,只要是會踢足球的小孩就可以。我那時在皇家音樂學院就讀,離波特蘭區很近,所以經常去看她。我們常散步,散步時談得很多。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一臉坦誠,外表很冷靜,天真無邪。很多音樂家都有強烈的性格,有一具大引擎。杜普蕾看起來沈著,單看她的外表,再聽她熱情澎湃的演奏,你被會嚇一跳的。她完全沈浸在音樂裏,我從來不覺得她有什麽野心。
“有時我會和她到普力茲家去,我們一起演奏二重奏。周六末下午我會去她家,然後整睌待在她家中,然後再非常疲倦的趕回家。我不習慣于杜普蕾的演奏法,她憑記憶演奏,即使練習時也是如此,有一次她說:我們來練布拉姆斯的複協曲好不好?我說好,回家之後就練習了第一頁。一個禮拜之後我去找她,發現她把整首樂曲都背起來了!我那時真想回去找朋友踢足球算了。”
“我認爲杜普蕾並沒有過度練習,可是她的確去失了童年生活。如果她不那麽專注于大提琴上,應該也會拉得不錯才對,可是我不能批評艾麗絲,她已經盡力把家弄得舒適。一直到杜普蕾搬出去之後,她才出去工作。在家裏,她真是個好媽媽。席拉裏也有極高超的天賦,鋼琴彈得棒極了;我記得曾經和她一起演奏過三重奏。她15、16歲時才從鋼琴轉到長笛上去,結果,不消多少時候,就吹得一口好的長笛。對我而言,這一家人跟平常人沒什麽兩樣,當然,我那時還是個孩子。他們都沒有世俗氣,過的是簡單樸素的生活,假日必定出去踏青。”
艾麗絲開一輛Dormobile汽車,這是一種小型的巴士,裏面除了座位以外,還有一個爐子。車子大到可以裝下大提琴。假日他們就到達特木和Devon露營。有一次,普力茲一家人在國王橋的一家旅館渡假,湊巧看到了杜普蕾一家在海灘上,孩子們都在嬉水戲鬧。
比杜普蕾小三歲的安東尼?普力茲,和皮爾斯同年,兩人也是玩伴。他也學大提琴,他父親出去旅行演奏的時候,“他就委托杜普蕾替我上課。我記得在我11歲的時候,她從酒瓶上拔取了一個軟木塞子,放在我的姆指和食指之間,教我如何以姆指把位演奏。我們那時就知道她的大提琴拉得不同凡響。她是個很外向、快樂的孩子。15歲,她的指力有如石頭般的強而有力,這種力量對演奏大提琴大有助益。”
“她們全家顯得非快樂與傳統,具有中上階級英國人的信心,對孩子感到驕傲。德瑞克是一個儀表堂堂的英國商人,艾麗絲則是位典型的英國媽媽。不過,與別人不同之處在于,她本身也是一位相當有才華的女子。她的個性堅定樂觀;我至今仍然記得她笑口常開,非常高興自己的子女成長平安,生活也都愉快。”
安東尼的姐姐珍和杜普蕾同年,偶而也會在波特蘭區住上一宿。“我們做的都是家常事,談的也都是家常話。睌上,我們躺在床上,談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月經。杜普蕾很喜歡笑。我們發明了一種語言,用這種語言聊天,也用這種語言彼此寫信,但從來不談音樂。”在珍的眼中,這個家庭實在太好,好到不像是真的。“簡直太理想了,就好象是彼得與珍書裏所描寫的那種家庭。這是我小時候對他們家的觀感。他們不像我家那樣吵鬧。我不記得他們家發生過大人吵架或小孩子哭鬧的事情。席拉莉和杜普蕾總是相親相愛,互相幫忙。艾麗絲則笑口常開,從不擺臉色或不高興。她是個賢妻良母,既友善又溫和,經常做菜和點心給我們吃。她脂粉不施,席拉莉也一樣。這對母女對衣著都不感興趣,艾麗絲經常穿斜紋軟呢作的衣服。德瑞克是一個比較難親近的生意人,不過人很好。”
杜普蕾傳(7)
1960年9月,15歲的杜普蕾到瑞士Zermatt參加卡薩爾斯在夏日音樂學院(Summer Academy of Music)所主持的大師班,學費和開銷都是由Suggia Award所支付。自從卡薩爾斯終止了和Suggia的關系後,除了在談到她的演奏事業以外,他在公開場合中從不提她的名字。
雖然夏季音樂課程在當時歐洲才正值成長階段,卡薩爾斯卻是最著名和最受歡迎的一位老師,除此之外,很多傑出的音樂家如韋格(Sandor Vegh)、卡爾?恩格爾、Will Hauslein、Emil Hauser也都在Zermatt開班授課。卡薩爾斯曾經對大提琴技巧與曲目進行過革命性改革,當時雖然已84高齡,卻是位傳奇人物,因此他的班最具魅力。三個禮拜的課程結束之後,老師會和經過特別挑選的學生舉行演奏。卡薩爾斯自1957年以來從未在承認佛朗哥政權的國家公開演奏過,但此刻他偶而也會上臺演奏一番。
Zermatt是一個美麗但不熱門的觀光城鎮,位于阿爾卑斯山上,可俯覽Matterhorn,四周景致非常美麗,由積雪所彙成的小溪點綴出一股寧靜的氣氛。世界各國所挑選出來的音樂菁英,不惜千裏迢迢來到此地,寄居于各個別墅和旅館裏。這些人帶著樂器,穿過狹窄的街道,與熙來攘往的觀光客、登山人及挂著鈴當的馬車等磨肩擦踵而過。在這裏禁止汽車行駛。每天晚上,牧羊人把山羊帶下來,群集在馬路上。課程則在一間大旅館裏進行。
學生共有五、六十位,包括小提琴家和歌唱家,其中大概有十二位大提琴家。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約50位的旁聽生。卡薩爾斯的學生每個星期與他碰面幾次,每次3個鍾頭,其余的時間大部份用來練習。大提琴家珍妮佛?拉克娜當年也加入大師班。她回憶當時的情景,說道:“你得先在旅館等卡薩爾斯和他那位年輕美麗的太太蒞臨。那一刻對我們來說,真是太難得了;我們都非常年輕,他則是一位年逾古稀的傳奇人物。你熟悉他所有的唱片,也讀有關他的書籍,而就在此時,他就你的眼前!”
卡薩爾斯的太太名叫瑪蒂塔,曾經隨卡薩爾斯學琴。她比這位大師年輕了60歲。她坐得靠他很近,手上拿著譜子。“她有一個裝滿了各式各樣煙鬥的大塑料袋,約有一百種煙鬥之多。每次只要他轉身過去,她似乎就知道該拿那一個煙鬥出來給他。也許是因時而定吧!”克拉克女士認爲卡薩爾斯是位“相當不錯的老師,只要求每一位學生都能表現出活生生的音樂來。教課的時候,只會重點提示抑揚頓挫、樂句等,他從來不談技巧的問題。這不是他開課的目的,除非你是用一種非常沒有音樂素養的方式來使弓。我記得有一位臉色紅潤的年輕英國人,看起來像中年人,拉起琴來更是如此。他拉得很正確,也很好,就是太沈悶了點。當他拉完之後,卡薩爾斯就瞪著他說:音樂是活的呀!你的音樂呢?他就是位充滿了活力的一位老者。他隨時都會拿起他的大提琴,親自來上一段作示範,然後你會聽出琴音充滿活力和熱情。”
她記得杜普蕾看來“像是非常害羞的女孩子,經常依偎著她媽媽。我想她媽媽大概從未離開過她吧!她曾在此演奏過兩、三次,到課程終了時,她演奏聖桑大提琴協奏曲(那一年我們將演奏的曲子),由她媽媽伴奏,每個人都摒息靜聽。在此她是位稚氣未脫的女學生,衣著樸素,頭發又短又直,可是拉起琴來卻那麽富于靈氣、精力與活力!班上其它學員都沒像她那麽投入。”
“她是最年輕的學員,演奏起來完全不像學生,她根本就是在表演嘛!其它人大都覺得自己像學生,坐在大師卡薩爾斯跟前,等著他的指導和高論。沒有人在拉琴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在表演;這是上課。可是,杜普蕾呢?她高高在上,我們是她的聽衆!她就是在表演!她極盡所能表現自我,絲毫不造作。我記得卡薩爾斯幷沒有對她說太多話。他只是坐著,看這個小女孩表演。她的演奏也有瑕疵,換了別人,他就會指點出來,可是她的氣勢實在太懾人,所以他就讓她繼續拉,不願意去打斷。”
《杜普蕾傳》(8)
聽了杜普蕾第一次的演奏,卡薩爾斯問她本籍何地,她告訴他:“英國,”他答道:“英國有這種氣質?不可能。”這種音樂上的華麗是不可能出現在英國。
“你叫什麽名字?”
“賈桂琳.杜普蕾。”
“啊哈!”卡薩爾斯恍然大悟地說道。
根據威廉?普力茲的說法,杜普蕾演奏完了之後,有人問卡薩爾斯說:“她是不是動得太厲害了?”卡薩爾斯說道:“噢!我喜歡她隨音樂而動!”
杜普蕾喜愛壯麗的景觀,喜愛這第一次的出門遠遊,聽別人講不同的語言;但幷沒有覺得卡薩爾斯有多麽的了不起,幷且還因與他獨處的時間太少而覺得失望。她後來說:“我和他暢談音樂,演奏給他聽,但幷不覺得他架子大,難接近。圍繞在他四周的都些是上了年紀,只想趴在他跟前的老女人。他會聽你的演奏,可是太過于教條化,他要大家都按著他的方式來拉琴。我明暸他要的是什麽,不用他明說,我就自動照辦了。可是我那時是布爾什維克派(Bolshie)15歲的女孩子,覺得我的老師非常了不起,因此不想太輕易就接受卡薩爾斯的意見,就算他是大名鼎鼎的卡薩爾斯。”她對自己的天賦了然于胸,而且不希望有人攪擾她,不管對方是卡薩爾斯或是她以後的老師。只有普力茲才是她完全信任的人。
回到了倫敦後,艾麗絲和普力茲都認爲,是到了該爲杜普蕾籌劃正式登臺演奏的時候了。兩人決定就在她過了16歲生日之後,便爲她在威格摩爾廳舉辦演奏會。
她以前被刻意限定兒童和年輕音樂家的音樂會上表演。1959年的3月,她首次在Guildhall期末音樂會上和同學演奏拉羅的大提琴協奏曲。之後,在諾曼?德爾?馬爾(Norman Del Mar)的指揮之下,于英國BBC電視上演奏了同曲的第一樂章。同年五月,她在Cardiff演奏了這首曲子(威爾斯管弦樂團協奏);在皇家愛樂的部份團員伴奏下,在BBC的Lime Grove廣播室與皇家愛樂演奏了海頓D大調大提琴協奏曲的第一樂章;最後,她和Artemis弦樂四重奏團在焦點節目中合奏了浦賽爾一首三分鍾曲子。1959年6月,普力茲爲Horsham Music Circle安排了一場室內樂演奏會,在席拉莉負責長笛、克莉絲蒂娜?梅遜負責鋼琴、彼德?湯瑪斯的小提琴伴奏下,杜普蕾曾經演奏了巴哈、Rolla和貝多芬的作品。
1960年,杜普蕾贏得了Guildhall School傑出器樂學生的金牌獎以及四項附屬的大提琴獎項,其中還包括了座銀杯。這幾項獎嚴格說來是褒獎,而非競賽的獎品。普力茲一向都擔心比賽對學生所産生的危險,也知道“對杜普蕾而言,早已無對手可比!”于是便不鼓勵她參加這一類的活動。唯一的例外,是爲30歲以下的傑出英國器樂家所舉行的女王獎。這個比賽的審查委員會有四位評審,由曼紐因擔任主審。最後四位評審一致通過,將該獎頒給了杜普蕾。曼紐因爲驚歎于杜普蕾的天賦,遂邀請她加入他與妹妹Hephzibah合奏三重奏。1960年11月,她在小提琴家西比爾?伊頓的Kensington Studio爲80位聽衆舉行了自認是第一個真正的演奏會。
一位藝人若想要揚名立萬,登上藝壇的坦途,那麽在倫敦的首演可說是他的敲門磚。對年輕的藝人而言,威格摩爾廳一直就是年輕音樂家想在倫敦舉行首演的煉驗場。這座演奏廳建于1901年,音響效果經過特別精心的設計,是倫敦最古老也最優秀的小型音樂廳。在1961年的時候,一位藝人要在這兒舉辦演奏會,租金、伴奏人員、印刷及文宣等就要大約花上300英磅。這筆費用通常都由表演人員自行負擔。那時,大家都習慣雇用一個團體來處理舉辦音樂會的大小細節。結果,杜普蕾此次的音樂會由Ibbs & Tillett公司擔任經紀人業務,爲她處理這方面的事務。爲她伴奏的恩斯特?勒席是一位當然的人選,他不但討人喜歡,又可靠,是個中翹楚。這是杜普蕾第一次不在媽媽伴奏下的演奏,當然無可避免地會在艾麗絲心裏引起五味雜陳的滋味。
普力茲替杜普蕾籌劃了一個長而吃力的節目,曲目包括巴哈無伴奏組曲、韓德爾、布拉姆斯及德布西的奏鳴曲以及法雅的西班牙歌曲。在演奏會舉辦的前幾周,杜普蕾才換了一把大提琴,以便在這次演奏會中大顯身手。在此之前她使用的大提琴有瓜內裏、Ruggieri與全型的1696年Tecchler,全都是她教母霍蘭夫人送給她的禮物。霍蘭夫人在先生去逝之後,一直對這項藝術熱心贊助,她安排兩把名琴讓杜普蕾挑選,結果她選了一把1673年胡桃色的史特拉第瓦裏琴(杜普蕾總是喜歡跟別人說,這把琴比巴哈及韓德爾大12歲),價值35000英磅。大小事務全部就緒之後,就等著1961年3月1日晚上的到來了。
音樂會開始以前,杜普蕾臉色愉快而冷靜,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飽餐一頓之後,她步入了威格摩爾廳的舞臺,老練自信。威格摩爾廳裏有550個座位,全都坐滿了音樂世界裏的各路菁英,大家說這將是不同凡響的一夜。事實上,這是場曆史性的演奏會。第一首由子是韓德爾的G小調奏鳴曲,演奏第一樂章的時候,她的A弦居然慢慢地松了,讓她驚慌了一下。爲此她只好不斷地移高手指的把位,直到弦的張力完全喪失爲止。杜普蕾泰然自若地向觀衆致歉之後,回到了後臺,換了一根弦。當她回到舞臺時候,觀衆反而更加欽佩她了。節目進行中,現場的氣氛爲之沸騰,因爲觀衆都知道自己目睹了一場不可思議的演奏。普力茲描述這場演奏爲“完美地結合了真實的熱情與無邪的崇敬,已從實體的東西升華到靈性的層面。她每一首曲子表現得靈活靈現,大家感動得都快哭了。”
《杜普蕾傳》(9)
第二天各大報都對于這次演奏發表了評論,其中,《泰晤士報》的樂評可作爲代表:
過去幾周以來,倫敦的聽衆們已經聽過了幾位年輕而深具潛力的獨奏家表演,昨晚在威格摩爾廳演奏大提琴的賈桂琳?杜普蕾小姐就是其中之一。她今年雖然年方16,可是,要是你聽到了她的演奏,只說她深具潛力,那似乎對她來可還是一種侮辱。令人驚訝的是,以她如此年輕,竟然能演奏得那麽精練純熟。
昨晚的節目雖長,對她來講卻一點負擔都沒有,就算一開始A琴弦松了,使得她不得不換弦重新演奏亨德爾的G小調奏鳴曲,也沒有使她的詮釋走調,更不見她掌琴的技巧出現過丁點的瑕疵。奏完了韓德爾,她演奏了布拉姆斯的E小調奏鳴曲。第一樂章溫暖雄渾,第二樂章高雅迷人,最後一個樂章則充滿了生意盎然的朝氣,一掃其中對位法的枯燥無聊。德彪西輕快流暢的奏鳴曲亦同樣出色。中場休息之後,杜普蕾小姐更呈現了巴赫無伴奏組曲,她以深度和如歌似的演奏使聽衆熱血液沸騰。節目最後,一曲法雅的《西班牙通俗組曲》,不但讓她盡情展現技巧,且亦使她手上那把斯特拉底瓦裏琴的音色表現得淋漓盡致。
別的樂評家們亦以對杜普蕾的演奏大加贊賞。帕西?卡特在《每日郵報》上稱贊杜普蕾是“天生的大提琴家,她全然了解她自己的天賦,且對音樂有份與生俱來的反應,讓人感受到作曲家最微妙的理念。她喜愛大提琴,她那融合認真、嚴肅、驕傲,勝利的感情,都在她舉手投足及一顰一笑之間流露了出來。”《衛報》的柯林?梅生評道:“她已完全向頂尖大提琴家的地位邁步前進了。”《每日電訊》的馬丁?古柏寫道:“我們早已習慣于無法融入音樂的英國音樂家,不過,現在這位年輕的演奏家雖然技巧嫻熟,演奏時卻依然全心投入,這才是偉大演奏家所最不可或缺的一項素質。”
第二天早晨,邀請她演奏與訂契約的樂團蜂擁而至。愛護這位女徒弟如女兒一樣不遺力的普力茲,告誡杜普蕾要謹慎。“杜普蕾面對這麽多有求于她的人,開始被搞得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無論在臺上臺下,她都需要時間自然成長。工作一段時間,再放松一陣子。我告訴艾麗絲,我認爲一季12場演奏會已足夠,如此她才有時間繼續練習。我試著讓她實時剎住,可是我沒有資格說:不行,你不可以這麽做。那時我想Ibbs & Tillett才有資格(也就是她的經紀人)。艾麗絲也有一點影響的能力。杜普蕾終于答應無論她要她做什麽,她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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