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張恨水小說改編的40集
《金粉世家》2003年播出後,為中央電視臺八套創下了連續三年以來的最高收視紀錄。《紅粉世家》起用了《金粉世家》的原創班底。導演李大為自信地表示,《紅粉》將超越《金粉》。導演透露,《紅粉世家》雖然改編自張恨水先生的小說《滿江紅》,反映的是三十年代秦淮河兩岸底層人物的命運軌跡。以唯美浪漫的批判方式來向我們講述一名早已歇業多年的秦淮歌妓唐豔秋(潘虹飾)的三個女兒桃枝、蘇琪、小桃三人各自的愛情故事。」
要搶三部曲是嗎?「《金粉世家》續集雖遭張恨水後人的強烈反對(張恨水小兒子張伍後悔之前對正集的同意),廣州強視傳媒表示,不管遇到什麼困難續集鐵定要拍。」而且動員「觀眾和網友給公司來電來信,說他們設想的續集故事。」
從「金燕西在金家落寞後,獨立搞起了航運公司。冷清秋變得更加堅強,儘管金燕西懇求她回到身邊,她最終還是沒有回頭,一人遠走鬧革命去了。白秀珠在第一部的後半部分中,陷害了金燕西。但在續集中,她後悔了,發現自己最愛的還是金燕西。可她的哥哥白雄起投靠日本人當起了漢奸,使出種種伎倆要擠垮金燕西的航運公司。金白兩家水火不容,白秀珠難以回頭。最終,金燕西的公司被擠垮,金燕西想閉門自殺,卻又在憤懣之下提著手槍去找白雄起報仇,可他只是打傷了白雄起,自己反被白雄起亂槍打死。痛悔之下,白秀珠跳海自殺。」
到「在《金色年華》中,金燕西結束歐洲留學回國後,家庭的變故使燕西變得比以前更有社會責任感。面對惡勢力時,燕西表現得很有民族自尊心。嚮往獨立的冷清秋,她找到了一份收入頗豐的工作,已經可以自己養家。白秀珠也由一個任性的大小姐,出落成獨當一面的成熟女性。金燕西與白秀珠的來往有所減少,他們之間的故事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在上海淪陷時,金燕西受了傷,是清秋帶著孩子回到他的身邊,精心地照料他。大多數觀眾希望編導們能讓金燕西和冷清秋破鏡重圓。」
「但是,在改編者筆下,《金粉世家》卻被製作成“描繪了一幅亂世之秋發生在封建大家族的淒美愛情畫卷”的“愛情巨制”。這等於改變了原作的基調,脫離現代文學作品所提供的特定歷史情境,單靠唯美視覺中愛情的姿意渲染與“青春偶像的靚麗旗幟”,怕是難收“無數顆心再次感動”之效。《金粉世家》的問題並非只是個案,近年來頗有一些電視劇,不是著力於表現社會歷史的真實與人性世界的複雜,不是追求人生境界的提升,而是一味在佈景、服飾上下功夫,營造華麗的外表,或者熱中於玩奇鬥炫,追求感官刺激,場面大則大矣,情節奇則奇矣,氛圍或有如詩如畫之概,刺激也頗能招來可觀的廣告,但終究掩飾不住意蘊的蒼白、情調的膚淺,甚至精神的扭曲。當時或許熱鬧一陣,但很快就會被無情地遺忘。」
純屬文人對原著的崇拜迷思,編導認為「原著中,男女主人公金燕西和冷清秋這兩個人物有一定局限(張及其小說本來就是當時的鴛鴦蝴蝶派,故小說與電視劇均為通俗娛樂之作),電視劇《金粉世家》著重調整、豐富了這兩個人物。」
張恨水著《金粉世家(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7)
《金粉世家》書評--曾經擁有與天長地久的愛情抉擇
張恨水的文字功底實在了得,追求情節的曲折起伏,故事的生動有味,注重語言的平易曉暢,注意讀者的審美心理和欣賞習慣,運用章回體這一藝術形式表現現代生活,他的作品總是能在讀者之間産生強烈的反響,原著比電視劇更吸引人,張恨水先生用他的文字描摹出了人物更本質,更真實的外在與內心。
金燕西作爲金府最小的兒子,從小養尊處優。他追求自由純真的愛情,對素靜雅致的冷清秋一見鍾情並與其結婚,但因生活的獨特環境,造成自身獨特性的缺點,最終迷失了愛的方向。而出身寒門的冷清秋,與寡母相依爲命,學識功底紮實,性格外柔內剛,向往自立,嫁入總理府後,仍嘗試自立卻被家庭所不容。曾爲金燕西愛上灰姑娘冷清秋的故事感動過,當看到他們終于能沖破世俗的束縛走到一起欣喜過,有時也許有遺憾才會留下回憶的印記,所以直到現在提起《金粉世家》還是對金燕西最後的背叛耿耿耿于懷,爲什麽他苦苦追求的愛情只能是過去式?難道他本來就是追求瘋狂的愛情而不是愛著的那個人,當看到清秋最後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時候,我真爲她感到不平,投入了所有放心去愛一個人,最後的結局卻是如此的不堪!都說男人最不珍惜得到的東西,所以金燕西才放棄了,甚至忘記了當初的來之不易與山盟海誓。他就那樣頭也不回的到了富家小姐白秀珠的那一邊,錯的選擇終究只能是錯誤的結局,所以他失去了最應該深愛的那個人,所以他後半生得用一生的時間去尋找這份真愛的回來。不明白作者爲什麽要這樣安排,是情節使然還是本來世事就應該如此,也許只是告誡那些可能犯錯的男人,愛情面前,沒有曾經擁有的傳說,天長地久才是真愛的神話,也是愛情的本質!
【大陸2003年40集 電視劇《金粉世家》】
導演:李大爲
編劇:劉國權 韓小汐 王軍
演員:
陳 坤 飾 金燕西
董 潔 飾 冷清秋
劉亦菲 飾 白秀珠
舒 暢 飾 金梅麗
寇振海 飾 金 銓
出品:中央電視臺影視部 廣東強視影業傳媒有限公司 中山經緯影視傳播有限公司
全劇以新的視覺觀點攝取曆史資料與生活素材,塑造了一批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描繪了一幅亂世之秋,封建大家族摧殘愛情、毀滅人性的巨幅畫卷。既鞭撻了封建意識又謳歌了人性中的真善美,不僅具有厚重的曆史感,又賦予了鮮明的時代氣息、憧憬未來的新思想。
〖分集介紹〗
第一集
北洋政府總理金銓的小兒子金燕西,與總長白雄起的小妹白秀珠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兩家都認爲二人是門當戶對,而身爲白雄起表妹的金府三少奶玉芬更是極力撮合著。
金燕西駕車外出,在胡同中邂逅一女學生,被女孩的端莊、清純、素雅、禮貌深深吸引。翌日金燕西與朋友遊山時,巧遇女孩與母親下山,金燕西匆忙中拍下女孩的背影。
一日,金燕西走進一家花店,意外地看見心儀的女孩買了百合花坐車走了,金燕西冒著大雨徒步追去,終于知道了女孩的家,卻因淋雨染上風寒。白秀珠心疼地跑來看望,卻受到燕西的冷落,她氣得向表姐玉芬哭訴。
金府爲金銓做壽,柳次長攜夫人與剛從國外學成歸來的獨子、醫學搏士柳春江前來賀壽,金燕西與柳春江結識。
白雄起向金銓彙報:有人要逼總統下臺!提議二人暫退出政界以挽回大局。金銓爲保總統,同意退出並隱居山中。白雄起因金銓下野勸小妹暫緩發展與燕西的關系,秀珠不同意。
仆人金榮打聽到女孩就讀于仁德女中,金燕西開車闖進校園,再次看到女孩的背影,卻轉瞬即逝。
第二集
金燕西一連幾天等在學校門外,雖遭到女孩婉拒,卻記住了她的名字--清秋。
電影明星邱惜珍向金燕西借書,被秀珠撞見,秀珠醋意大發,二人爭吵,秀珠憤然離去。金太太擔心得罪白家會影響丈夫的複職,命燕西向秀珠道歉,玉芬急不可待地通知秀珠。燕西謊稱去白家,卻去了仁德女中,尾隨清秋,清秋將他當成壞人,向歐陽老師求助,燕西感到自己有了情敵。
秀珠在家癡等一整天不見燕西,氣憤地告訴玉芬,決不會放過燕西。金太太斥責燕西對家庭沒有責任,全家人都將家族的前途系在與白家的關系上。
燕西包了一輛黃包車接送清秋上學,被清秋謝絕。他利用特殊的身份和權力,使學校給歐陽停課、休假,自己取代了國文老師一職以接近清秋。
大少奶佩芳覺察到丈夫鳳舉垂涎于丫環小憐,告誡他注意,鳳舉卻趁妻子不在時調戲、挑逗小憐。
第三集
燕西夜晚來到冷宅門外,被巡夜的警察抓住並挨了打。金太太帶車接走燕西。
金燕西買下圈子胡同冷家隔壁的房子,並在院中擺滿了清秋喜歡的百合花。他對與冷家相隔的一堵牆不滿,命下人將牆撞倒,牆倒驚動了冷家人,清秋看到了隔壁的燕西,並從母親口中得知他要在這裏辦詩社。
燕西按照南方的規矩給冷家送禮,清秋心中明白對此不屑,舅舅宋世卿卻爲能攀上顯貴的鄰家而大喜過望。
秀珠應玉芬之邀來金府,明爲打牌實爲等燕西,燕西一夜未歸,秀珠傷心而泣。
夜晚,燕西坐在院中,癡望著清秋的窗。翌日一早,燕西攔住上學的清秋,要用車送她,清秋不予理睬,把燕西晾在一邊。
第四集
宋世卿回拜燕西,燕西禮貌地接待並要向他學習詩文。宋世卿在清秋母女面前大誇燕西,並盤算著若巴結上金家自己便可前程無憂。
白雄起當上副總理,爲了家族的利益禁止秀珠與燕西交往,秀珠曆數金銓對白雄起的栽培,痛斥哥哥忘恩負義,白雄起一怒之下打了秀珠。秀珠跑到金家,在衆人說合下,燕西帶秀珠和八妹梅麗到郊外踏青,不想又遇邱惜珍,秀珠和燕西話不投機吵了起來,燕西徑自去香山別墅看望父親。
燕西買了一大堆上好的布料差人送到冷家,清秋感覺受到戲弄,想了個處理的方法。燕西回到圈子胡同的家,驚訝地發現牆的豁口處挂滿了他送給清秋的布料,感到丟了面。
第二天,燕西看到清秋未來上課,便寫了一首詞抒發對清秋的思念,剛念完,清秋到了。
第五集
柳春江不同意父母包辦自己的婚姻,以尚未功成名就爲由推遲婚事。柳夫人想說服兒子先定婚,也被柳春江以沒有感情爲由而拒絕。
佩芳恐小憐留在身邊會出事,欲將她送給燕西做丫環,燕西拒絕。小憐隔牆聽到,心事重重。
秀珠長住金府不回。白雄起獲知總統有意讓金銓複出,對自己的目光短淺深悔不已。逐讓太太與玉芬商議,以吃飯爲名哄秀珠出來見面。飯桌上,白雄起一反常態表示不再幹預秀珠與燕西的事,使秀珠喜出望外。
金府開賞花酒會慶祝金銓複出。燕西請邱惜珍跳舞又相約去書房,秀珠氣惱之下以酒澆愁,劉寶善想獻殷勤卻挨了一耳光。衆人以爲秀珠醉了,燕西送秀珠回家,在車上,秀珠向燕西訴說了自己的愛慕之情。
歐陽送清秋回家。燕西在冷家門外等清秋放學,不意竟看見歐陽與清秋同乘一車回來,雖然心存醋意卻佯裝謙虛地請歐陽飲酒賦詩,以示請教。
燕西送歐陽到家,並聲勢奪人地宣稱自己喜歡清秋。
第六集
燕西的詩社終于成立,衆名家吟詩作賦,吸引了隔壁的清秋。
燕西詩送給父親看,金銓評價不高,反責燕西召集了一群遊手好閑之輩,讓他停了詩社去上學。金太太欲說服兒子與白秀珠和好,燕西說受不了秀珠的大小姐脾氣。
在詩社聚會上,燕西拿出清秋的背身照片,提議以此爲題做詩。歐陽、燕西分別以詩代聲,敘述自己對清秋的愛。清秋隔牆傾聽。
燕西重將詩作交與父親,金銓興奮之余准許燕西繼續辦詩社。
韓媽受燕西之托將賦有小詩的照片交與清秋,清秋見詩不免心有所動。
燕西看到後牆被砌起,猜出是清秋的主意,主動登門冷家,對清秋的字贊不絕口,又從冷太太口中得知清秋去給同學准備結婚禮物,感到又有了接近清秋的機會。他從小梅處要到請柬,約清秋同往,不想歐陽卻先一步將清秋接走,燕西氣憤地找到婚禮現場,在衆目睽睽下拉走了清秋。
第七集
清秋回到家,冷太太遞上一個扇面說是燕西請清秋寫字。第二天,清秋將寫好的扇子托舅舅轉交給燕西,宋世卿趁機勸導外甥女要識貨,嫁個有錢人好讓自己享享福。
燕西被玉芬硬拉上牌桌,玉芬想借此改善秀珠和燕西的關系,燕西卻對牌桌上的七嘴八舌心煩不已,脫身而去。
白雄起關心妹妹與燕西的進展,叫來玉芬詢問,玉芬反問他是否做了對不起金家的事?白雄起心下一驚,訕笑搪塞,要求玉芬幫助秀珠拴牢燕西。
鳳舉在劉寶善和王幼春的慫恿下走進妓院,結識了妓女晚香。晚香從老鴇口中得知鳳舉身份,一味奉迎,討得鳳舉惜香憐玉之心。
梅麗要爲結婚的同學做伴娘,心中惴惴不安,定要小憐相陪。小憐以金家遠房親戚的身份走進夏家,認識了柳春江,柳春江對小憐一見傾心。
柳夫人將世交之女林佳妮介紹給兒子,林姑娘的魯莽、無知、無禮令柳春江反感。
第八集
燕西爲討冷太太歡心送上兩張戲票。宋世卿提議在斷牆處改個月亮門,燕西當下答應照辦。當晚,燕西派車接送清秋全家看戲,回程中燕西注意到清秋腳上的鞋。正當清秋生日前夕,燕西送給宋世卿一張鞋票,意欲轉送清秋。
柳春江找到賀夢雄,懇求好友幫助去金府打聽小憐的情況,賀夢雄的女友畢雲波來到金府,潤芝、敏之隱瞞了小憐的真實身份,畢雲波捧走小憐做的花球。柳春江對花球愛若至寶。
秀珠從翠姨和玉芬的吞吞吐吐中覺察到金家與白家關系的微妙,聯想到哥哥態度的變化,感到自己成了哥哥向上爬的賭注,她氣急敗壞地要找哥哥質問,白太太及時勸阻了她。
佩芳看到晚香的照片,二人大吵,鳳舉百般解釋也于事無補,衆姐妹紛紛勸說方才了結。
第九集
清秋接受燕西邀請參加詩社活動,燕西如護花神般照應著清秋,令歐陽心中不悅;潤芝前來看到清秋並留下很好的印象。
林姑娘粗魯地將花球毀了,讓柳春江心痛不已,林姑娘不解其意深感委屈。
鳳舉送小憐一枚戒指,聲言要娶她;小憐將戒指交給佩芳並表明決不答應的心志。
燕西爲遮人耳目,求六姐敏之帶清秋到王家聽堂會,清秋第一次走進金府。在王家,燕西和清秋相約來到後花園,二人正談著,卻不料秀珠突然而至,清秋羞怯走開。秀珠感到莫大的打擊,回家後與哥哥吵鬧,白雄起請太太約燕西來家,欲開導燕西。
敏之、潤芝對清秋贊不絕口,燕西心中得意,玉芬闖進追問緣由,衆人緘口,玉芬一肚子氣發到丈夫鵬振身上。風聲傳入秀珠耳中,秀珠氣憤地將燕西給她的信全部退還,聲明不再交往,白太太將激動的秀珠推入房內。
第十集
秀珠抽刀打碎了花瓶,白太太急呼傭人們攔住秀珠,燕西冷冷目視,轉身離去。
畢雲波爲撮合柳春江和小憐,向金家姐妹發出邀請,餐桌上,小憐對春江的回避讓春江心生疑慮,潤芝的邀請又讓春江興奮。
燕西以看電影爲由邀清秋出來聊天,不料巧遇邱惜珍,邱惜珍的傲慢刺激了清秋,清秋憤然離去,燕西追上解釋,清秋告訴他:我瞧不起你。
柳春江回訪金府本想看看小憐,卻遭敏之擋駕。
宋世卿爲母做壽籌款著急。燕西從韓媽口中得知此事,當即吩咐金榮給冷家送來三百元大洋。
清秋想剪發,韓媽來向燕西借工具。燕西派金榮回府到玉芬處拿來工具箱,清秋在工具箱內發現一封玉芬給燕西的信。
第十一集
清秋看了信,想起在王家後花園內見到的秀珠,心中不悅,命韓媽將工具箱還給燕西並提醒他箱內有信。燕西看了信,明白玉芬制造了一場誤會。
玉芬受白太太委托,將燕西叫回家,想調解他與秀珠的關系,燕西與秀珠談笑風生,
騙得玉芬以爲二人和好了,燕西卻趁佩芳來說笑的當口,抽身走了。秀珠爲挽回燕西的心,不惜爲金太太洗腳,玉芬爲此抱不平。
大夫診斷佩芳懷孕了,金太太大喜過望。鳳舉在賓館爲晚香租了房,並說要娶她,老鴇趁機向鳳舉要四千元,鳳舉爲此煩惱。
鵬振與戲劇名角陳玉芳打得火熱,陳玉芳把自己畫的一把扇子送給燕西,被玉芬看到。玉芬在家裏發現同樣一把扇子,醋意大發,與鵬振大吵起來。
宋世卿要出差,委托燕西照應家小,燕西想借機緩和與清秋的關系,差人做了酒菜送到冷家爲宋世卿餞行,清秋對燕西不理不睬,使燕西很尷尬。宋世卿和冷太太都指責清秋的無禮,清秋負氣跑出,燕西追出向清秋表白心迹,清秋感動了。
第十二集
小憐陪金府少奶奶看戲,意外地在戲園內遇見柳春江,小憐慌亂中削梨割破了手,謊稱頭暈離開戲園,春江追出,說自己不會因小憐的身世而小看她,小憐自卑地拒絕了春江的熱情。
燕西讓韓媽帶信給清秋約她一起郊遊,二人來到一片美麗的葵花地中,盡情玩耍,燕西借助手絹終于向清秋說出了"我愛你"。
佩芳先兆流産,小憐陪同佩芳住進醫院,不想佩芳的經治醫生卻是柳春江,小憐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了春江,春江鼓勵小憐要爭取自己的命運。
燕西約清秋看電影,玉芬也要燕西陪看同一場電影,燕西推辭不過,卻不料玉芬將秀珠和白太太一並帶來,燕西的票不夠,秀珠當既走了。而清秋見燕西與他人一起便徑自進了影院,燕西以爲清秋失約。
第十三集
燕西追問清秋昨晚看電影失信的原因,清秋解釋說爲了不打擾燕西與幾個小姐聊天,獨自一人看的電影。而燕西卻找了她一晚,這令清秋十分感動。金家上下爲給燕西過生日准備了豐厚的禮物,道之全家也從日本回來爲燕西慶賀。白太太爲撮合秀珠與燕西的婚事約燕西談心,卻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柳春江給小憐的信被鳳舉發現後對佩芳大發雷霆,佩芳借機拿出鳳舉給小憐的戒指前來對質。兩人的關系進一步惡化。小憐在萬般無奈之際將她與柳春江的關系告訴了燕西。爲此燕西找到柳春江,並了解到他對小憐的一往情深。
第十四集
燕西約清秋到公園散步,並將小憐和柳春江的故事告訴了清秋,清秋聯想到了自己的家境貧寒,不免又徒生傷悲。燕西准備向清秋求婚,央求敏之一塊到冷家拜會,敏之對清秋的言談舉止非常欣賞,並決定和潤之一同在金太太面前幫燕西說情。玉芬爲促成秀珠與燕西的婚事求助于翠姨,希望他在金總理面前遊說,白秀珠得知後欣喜萬分。
中秋佳節柳春江邀請小憐一同賞月,卻被林佳妮看到並將與柳春江訂婚之事告知小憐。春江憤怒之下失手將林佳妮摔傷。自此小憐更是充滿自責,對今後生活更多了一層彷徨。燕西爲小憐的事情,延誤了約清秋賞月的時間,令清秋倍感失落。
第十五集
中秋過後,燕西約清秋到香山公園遊玩,並借賞月之機向清秋表露了他的愛慕之心,兩情相悅自是情意綿綿。冷太太爲清秋的一夜未歸而焦慮萬分,宋世卿卻暗自慶幸可以借此機會攀上金家的高枝。就在兩人爭執之際清秋回來,並以陪同學看電影之由消除了母親的疑惑。
柳太太將小憐與兒子春江中秋賞月的事情告訴了金太太,金太太大怒之下要拿小憐興師問罪,卻發現小憐已經悄然離家出去。鳳舉對小憐出走大動幹戈,與佩芳的關系進一步惡化。小憐在深夜的寒風中徘徊在柳家大門外期待著柳春江的出現,無耐終究沒有勇氣敲開大門。一個人孤獨的躲在白雀庵門口避寒,卻被白雀庵的師太收留。
第十六集
燕西到警察局報了案,並找柳春江質問小憐出走的原因。柳春江得知心急如焚,四處尋找卻杳無音信。燕西將圈子胡同的房子租給了六姐潤之、浩然、歐陽于堅和一幫愛國學生,卻沒有想到潤之和這幫學生把這裏當成學潮運動的基地。
佩芳質問燕西關于鳳舉在外面另立門戶又娶了一房姨太太的事情,燕西卻閉口不談,但目睹大嫂的痛苦深感同情,面對大哥的兄弟之情更加左右爲難。劉寶善受鳳舉之托邀請燕西到他和晚香的新家作客,燕西趁機請宋世卿過來作陪,並向在座的人宣布了他和清秋的關系。
第十七集
玉芬給佩芳出主意以打胎爲由來威脅鳳舉回家。鳳舉信以爲真,滿臉陪笑的給佩芳陪罪,總算搪塞過去。燕西囑咐梅麗不要將大哥在外面娶姨太太的事情泄漏出去,不料恰巧被佩芳聽到。佩芳大動肝火並將此事告訴了金太太。金太太偏袒兒子也就聽之任之了,鳳舉怕事情鬧大又拜托翠姨在父親面前遊說。
清秋得知燕西給他寫的詩詞皆出自歐陽于堅之手後氣憤萬分,找到燕西之後當面對質,兩人爲此不歡而散。
第十八集
清秋把與燕西分手的消息告訴了家人,不料舅舅卻大動肝火,恰好被趕來的歐陽于堅、浩然、潤之看到並前去勸解。燕西發誓要成爲一代詩人,在家苦讀詩書並小有所成。歐陽于堅得知燕西與清秋分手的消息後,想抓住機會追求清秋,冷太太考慮到歐陽于堅家境貧寒與自己門第相當也從中撮合,清秋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晚香難耐寂寞對鳳舉處處挑剔,鳳舉終日周璿在佩芳和晚香之間也倍感無奈,金銓在翠姨的巧言勸說下對鳳舉的作爲答應不再追究。
道之發現丈夫劉守華把在日本工作期間認識的日本女人田川櫻子帶回中國後,兩人大吵一架鬧到父母那裏,守華佯裝妥協答應將田川櫻子送回日本。
柳春江尋遍了北京城卻沒有發現小憐的蹤影,心急如焚的找到佩芳,希望在小憐的家鄉發現一絲線索,小憐在白雀庵暫時安身之後也終日飽償著對柳公子的相思之苦。
第十九集
浩然爲了幫助歐陽于堅追求清秋到潤之那去打探消息,不料卻被潤之責怪。秀珠從玉芬那裏得知清秋與燕西分手的消息後來找燕西,卻碰了一鼻子灰,黯然神傷的回了家。
燕西得知歐陽在追求清秋後憤怒之極,要收回圈子胡同的房子,歐陽、燕西兩人大打出手,清秋聞訊前來勸阻,對燕西的所作所爲更是不滿。燕西爲了求得清秋的原諒將百合花插滿了冷家小院的葡萄藤,借此告訴清秋,他們之間可以用愛化解一切,清秋被燕西的真誠深深打動,兩人和好如初。燕西借機向清秋求婚,清秋陷入了幸福與恐慌之中。歐陽于堅也被燕西的真誠所動,原諒了燕西的魯莽行爲。
歐陽于堅和浩然將學生的請願書呈遞給總理金銓,歐陽于堅的出現勾起了金銓對失散多年的表妹歐陽倩的思念,並派人打探到了具體情況。
第二十集
燕西爲了盡快與清秋結婚,介紹她和四姐道之認識,道之對清秋更是贊賞有加。道之、潤之、敏之三姐妹意見達成共識,一定促成燕西和清秋的婚事,極力在母親面前爲清秋說好話,金太太也爲之動容。玉芬卻以白家與金家的政治關系爲由勸說金太太三思而行,爲此道之和玉芬唇槍舌戰,金太太考慮到白秀珠與燕西的過去,將事情推托到金銓身上。
道之知道父親愛才,便將清秋的詩文拿給金銓過目,金銓對清秋的文筆大加贊賞,再加上三姐妹的極力舉薦,金銓默許了燕西和清秋的婚事,但交代燕西一定要妥善處理她和白秀珠的關系。
玉芬將燕西要與清秋結婚的消息告訴秀珠,秀珠悲恨交加。白雄起更是勃然大怒進一步加深了對金家的仇恨。
第二十一集
清秋和母親在白雀庵上香時邂逅了小憐,並告訴了燕西,燕西找到小憐並要求她跟自己回去,無耐小憐心歸佛門回絕了燕西,並要求燕西保守秘密,不要告訴柳春江。
清秋和燕西的婚事終于得到了家裏的認可,金太太交代道之代辦燕西結婚用的首飾,
由于首飾比三位兄嫂的貴重引起玉芬和佩芳的不滿。
燕西將結婚請柬送給歐陽于堅,歐陽雖然心有遺憾但還是深深的祝福他們,歐陽于堅因爲學潮運動被警察關押,潤之、清秋前去求請卻遭到拒絕。迫于無耐歐陽倩拜見了金銓,並道出歐陽于堅就是她與金銓的親生骨肉。原來歐陽倩是金銓的表妹,二十年前兩人相愛,卻被金銓的母親橫加阻攔趕出家門,從此歐陽倩帶著腹中的孩子背井離鄉。面對滿腹滄桑的表妹,金銓深感愧疚,次日歐陽于堅被釋放回家。燕西得知清秋爲歐陽于堅向金銓求情之事後醋意大發,找清秋問罪兩人再一次發生爭執。
第二十二集
金燕西不能接受清秋和歐陽在一起,借踢球傷了歐陽的眼睛。清秋將歐陽受傷的消息通知潤芝並指責燕西過激的行爲,燕西內疚,悄悄地爲歐陽交了治療費。金銓親自到醫院看望,恰遇歐陽倩也在,歐陽倩冷冷地謝絕了金銓的好意。金燕西在父親督促下來向歐陽道歉。
清秋賭氣不再理燕西,燕西當著全校學生的面向清秋認錯,並放下兩條巨幅條幅,大書著"I LOVE YOU",女學生們沸騰了,清秋震驚了,終于原諒了燕西。
柳春江踏遍江南也沒找到小憐;小憐在白雀庵放鴿捎信爲清秋和燕西祝福。
燕西的結婚請柬送到白家,秀珠傷心不已,白雄起異常氣憤,發誓從今不再對金銓低三下四。
燕西終于如願以償地與清秋走進婚禮殿堂。白雄起夫婦赴宴回來,驚見秀珠身穿婚紗服了安眠藥昏倒在屋中央。玉芬心中不滿故意爲難清秋,幸得金太太從中打圓場,金太太從玉芬的態度聯想到白雄起,平添了一份擔憂。
第二十三集
白太太將秀珠的事告訴玉芬,玉芬匆匆趕到白家勸慰。秀珠將同燕西逛廟會時買的戒指送給玉芬。玉芬回到金府將不滿發泄到清秋身上,對佩芳說清秋會討金太太喜歡,又借題發揮地說清秋對嫂子們無理,挑逗佩芳對清秋的不滿,還叫來燕西抱怨一通,惹得燕西向她陪小心。
燕西陪清秋回門,清秋將自己在金家所見講給母親聽,冷太太囑咐女兒小心行事。
浩然勸慰歐陽,告訴他解脫痛苦的辦法是離開傷心地。
小憐放飛的鴿子竟然落到柳春江的窗前,柳春江拿著信匆匆來找燕西,燕西告訴他小憐的下落,柳春江趕到白雀庵,不料一腔熱情卻遭冷遇。
燕西和清秋將小憐接回金府,因鳳舉的事,金太太安排她留在清秋房裏。
玉芬看到清秋在金太太處用餐,冷言嘲諷,卻討了個沒趣,氣得在佩芳面前一陣嘮叨。
第二十四集
燕西婚後又混迹于公子哥中,開始整夜不回家,清秋心中煩悶。
臨到年關,佩芳將一萬元私房錢托弟弟吳道全幫忙借出以吃利息,吳道全委托柴先生。鳳舉正巧爲籌錢著急,柴先生提議挪用這筆錢。當佩芳向鳳舉要錢時,鳳舉慷慨地給了她六百元,佩芳知道鳳舉拉下很多虧空,看著手裏的錢,疑心是自己的私房,越想越急,越看越像,急得叫弟弟把錢拿回來,不借了。柴先生找到鳳舉,鳳舉得知借了佩芳的錢,更是著急,忙向劉寶善求援。
燕西也在爲錢發愁,金榮說道之正在買房,肯定有錢,燕西走進道之的家卻礙于面子開不了口,只好悻悻而歸。道之猜出弟弟的來意,派傭人送來一張空白支票,燕西高興地寫上兩千元。清秋有意幫丈夫克服花錢鋪張的毛病,提出錢要交由她來管理。
第二十五集
燕西取兩千元卻要還一千五百元的帳,清秋批評他是紈絝子弟,也不想再管錢了。
金太太將自己的首飾物件拿出給孩子們壓歲,特許清秋選兩件,清秋的乖巧很得金銓夫婦歡心。清秋爲遮掩燕西行蹤,向金銓謊稱他在房中看書,金銓十分高興,道之看破清秋用心,笑而不語。
大年夜,金府推杯換盞,熱鬧非凡,晚香一人獨守空房,借酒澆愁,一下子喝醉了。金鳳舉聽說忙趕了過來,對晚香理論半天,不免心中郁悶。
吃完年飯,清秋因想念母親心中淒楚,燕西提議佯裝出去玩,偷跑回家看看冷太太,清秋高興起來,兩個人雇車到了冷家。
柳春江對小憐念念不忘,除夕夜趕來看望,小憐狠心不見面。柳春江高聲對燕西表明心迹,意欲讓小憐聽見。
金銓半夜醒來,發現鳳舉醉臥書房,怒火陡生。翌日金銓找來鳳舉,嚴責他從今往後,經濟獨立。鳳舉很不服氣,還要頂嘴,金太太忙將鳳舉臭罵一通,才給兒子解圍。
第二十六集
清秋與燕西偷回娘家的事被玉芬告到上房,清秋向婆婆認錯,金太太念及初犯,不予追究,玉芬卻不依不饒,清秋見狀,跪請婆婆處罰,衆姐妹紛紛表示對家規的不滿。
清秋不解玉芬對自己的不滿,回房問及燕西,燕西卻硬拉著清秋去參加化妝舞會。在
舞會上遇上燕西的朋友劉寶善、王幼春和邱惜珍,清秋不好攔阻,便允許燕西跳舞。一曲終了,燕西摘下面具,面前竟然是白秀珠。燕西不想招麻煩,向清秋提出回家,穿衣服付小費時,清秋又埋怨燕西故作大方。
元宵夜,柳春江冒著寒風等待小憐,小憐深知兩人交往的阻力,執意不去。
金銓給曾次長寫信要求免去鳳舉的虛職,曾次長受鳳舉之托,利用上海的一件外交案,遊說金銓讓鳳舉去辦,金銓考慮到政界的矛盾,便同意了曾次長的提議。
燕西送鳳舉,在火車站遇見秀珠,二人同逛商店,秀珠買了一對小烏龜送給燕西一個。
第二十七集
清秋從梅麗得知秀珠與玉芬的關系。小憐接到柳春江的信,來找清秋,清秋將自己的經曆講給小憐,告訴她沒有什麽比兩個人真心相愛更重要,支持她堅持自己的選擇。
慧廠請燕西幫忙募捐戲票的款作爲女權協會的經費,燕西甩十張票給清秋的同學,說是請客,惹得清秋數落他是不知艱難的紈絝習氣,燕西最後找到朋友商量輪流包場才算解決。
燕西帶清秋看戲,不料遇見秀珠,燕西大度地介紹二人認識。清秋整理燕西衣服時發現秀珠的信,心中不悅,二人發生爭吵,清秋跑回娘家,在母親的勸說下才返回金府。
金榮將白秀珠的第二封信悄悄給燕西,燕西令他撕掉。
柳春江受風寒住院,小憐得知後跑到醫院看望,柳春江告訴小憐,自己在上海開了診所並已定好二人的起程日期。
第二十八集
柳次長強令兒子娶林姑娘,柳春江不接受,被父親軟禁在家。他躍窗逃走帶小憐私奔,不幸被雙雙抓回。金榮將小憐帶回金府,小憐當著金家衆人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得到金銓夫婦的支持。
白雄起力勸妹妹不要再對燕西存幻想,並已爲她辦好去日本留學的手續。秀珠約清秋喝咖啡,談起燕西來儼然一副老相識的口氣,清秋禮貌適度地堵住了秀珠。
金榮又送來秀珠的信,燕西照例不看,金榮卻說不看就看不到她了,燕西看信後匆匆趕到秀珠約定的咖啡館,秀珠將自己出國的消息告訴燕西。
晚香向燕西訴苦說手頭太緊;佩芳又不許燕西照顧晚香,燕西兩頭爲難。
第二十九集
晚香電話找燕西遭到推托,劉寶善來送鳳舉的信,晚香氣憤地打碎與鳳舉的合影。劉寶善找燕西商量,不料晚香卻找上門來借錢,劉寶善表示要和晚香一起去看看是誰這樣逼債,晚香聽說氣得甩手就走。
慧廠和清秋的說笑被張媽偷聽到,斷章取義的告訴玉芬,玉芬立刻跑到佩芳處添油加醋地挑唆。又在燕西面前造謠誣陷清秋,還煞有介事地說清秋有喜了,言外之意是奉子成婚。
柳春江神經受到極大刺激,有些不正常了。
晚香席卷而去的消息就驚動了金府,金太太令燕西處理後事,燕西心情不好喝了酒,清秋埋怨他,他反說清秋背後說三嫂的壞話,還在書房呆了一夜,讓清秋很傷心。
第三十集
玉芬在餐桌上故意說出清秋懷孕、燕西到廚房做飯的事,金太太一面讓她去請産婆,一面責備燕西不講身份。
柳春江的病況急壞了柳夫人,她請教了醫生,要把小憐接到家中,柳次長囿于兒子的病,不得不同意。小憐隨柳夫人來到柳宅,柳春江卻認不出她來。
劉守華並沒遵從父親意送走田川櫻子,金銓叫來道之詢問,卻無奈女兒已經默許。
潤芝向母親談起玉芬與秀珠串通爲難清秋,白雄起的異常提升對父親的潛在威脅。
鳳舉從上海回來告訴父親,白雄起也到了上海並到處放風說金銓老了,要推薦他當總理。
金銓聽後異常氣憤,感到自己錯看了人。
佩芳和慧廠要臨盆,金府上下忙做一團。
第三十一集
金府喜添兩個千金,金銓同意金太太慶祝一天的建議;玉芬又不失時機地攻擊清秋。
金太太將籌備的事交給燕西,燕西與鵬振商量請來陳玉芳。玉芬不悅,存心找碴尋鵬振的不是,抓不住證據嘴也不饒人。清秋給母親一些錢,請她買些禮物到金府祝賀。小憐特意從柳家回來賀喜。
燕西把陳玉芳請到自己書房聊天,陳玉芳本就對燕西有意,過分親熱的舉動恰巧被清秋撞見。清秋將自己要自謀生路,自食其力的想法告訴小憐。
第三十二集
清秋的文章在報紙上發表,她用稿酬請燕西吃飯,燕西對此雖不屑一顧,但爲了討好清秋也便附和的贊賞了一番。清秋不甘心就這樣在金家閑置下去,便應聘了城郊小學校的國文老師,在那裏碰到了自結婚後就杳失音信歐陽于堅。
燕西爲撮合梅麗和謝玉樹的姻緣,請潤之、敏之去做客,兩人不知其故,欣然答應。
劉寶善因涉嫌貪污被抓,燕西從中周旋,寶善安然釋放。卻不料此事被白雄起得知,在報紙上大做文章,暗中影射金銓爲此事的後盾。幸好金銓早有防備,此事方告一段落。
玉芬把全部的存款投資在萬發公司,不料萬發公司要宣布破産,無耐只得求助丈夫鵬振幫忙追回投資。
第三十三集
鵬振借與玉芬打探消息爲由,帶陳玉芳到天津鬼混,沒料到次日萬發公司便宣布破産。玉芬一氣之下口吐鮮血,臥病在床。鵬振得知萬發公司最近進了一批洋貨,可以用來沖抵投資,但此事要求助與白雄起,逐和玉芬商量一同拜會白雄起。
金銓請浩然和歐陽于堅到家裏作客。燕西誤認爲歐陽來找清秋,兩人發生口角,幸好被趕來的潤之和浩然解圍。金太太從金銓的眼神中洞悉了他與歐陽于堅的父子關系,並答應金銓從中協調他與歐陽倩之間的關系,金銓對金太太的寬容大度倍感欣慰。歐陽于堅在與金銓欲言又止的談話中,隱約感覺到母親過去和金家的關系,回家後找歐陽倩當面對質。從母親那裏,得知了金銓就是他的親生父親,面對已經不堪一擊的母親,歐陽于堅內心充滿了對金銓的怨恨。
第三十四集
金太太找歐陽倩,並留下一筆錢供歐陽于堅出國留學之用,而歐陽倩卻告訴金太太,爲了不給金家招來是非,不久之後她和兒子將搬回南方老家。
道之在清秋寫的詩文中得到證實,當天就是清秋的生日。並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母親,一家人正在爲清秋怎麽過生日盤算著。燕西在母親的提醒下想起了清秋的生日,忙爲自己的疏忽給清秋道歉。生日當天清秋回家探望母親,回想起過去和母親在一起平淡的日子甚是懷念。清秋在小學校當國文老師的事情被金太太得知,金太太以金家不准女眷外出謀生,清秋違背了家規爲由,要求清秋辭去工作,清秋據理力爭,引起了金太太的強烈不滿。
第三十五集
浩然要求潤之一同去南方參加革命,潤之欣然同意並告訴父母希望得到他們的支援,沒料想遭到金銓的強烈反對,浩然和潤之不辭而別。
小憐在柳家一如既往的照顧著柳春江,面對賢惠的小憐,柳太太想把她留下作春江的二房,被小憐婉言拒絕。柳次長卻另有打算,爲了盡快治好兒子的病,慌稱'柳春江要與小憐結婚',私下卻把新娘換成林佳妮。等生米做成熟飯,量兒子也無可奈何。
清秋迫于家庭的壓力,辭去了學校的工作。回家不久便早産一子,金銓喜出望外,給孫子取名爲"小童",玉芬卻從中挑撥離間,冤枉清秋有"奉子成婚"之嫌。
歐陽母子離開北京去往南方,金銓前去送行卻只看到遠去的列車,浩然將一個信封交給金銓,原來是他留給歐陽于堅出國留學的那筆錢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燕西在咖啡廳碰到了從日本回國的白秀珠,面對仍舊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白秀珠,燕西有些動情。金銓得知燕西整日無所事事,花錢如流水後勃然大怒,對燕西一頓訓斥並責令今後不准再和白家人來往。
第三十六集
燕西被金銓訓斥後找清秋問罪,兩人爲此事發生口角,燕西摔門而去。清秋心事重重,因受了風寒,臥病在床。冷太太得知女兒生病的消息前來探望,看到清秋憔悴的面孔心疼不已,決定留下來照顧清秋。
清秋怕母親擔心自己和燕西的關系,拜托梅麗找燕西回家,燕西回家看到冷太太正在照顧清秋,感到十分尷尬。
道之因爲看不慣玉芬總是站在娘家親戚的份上維護白家的利益,兩人發生爭執。玉芬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她從白秀珠口中得知白家兄妹的複仇計劃,委托弟弟轉告金家小心白家兄妹。
柳次長將柳春江與小憐結婚的消息宣布後,柳春江神志暫時恢複正常。卻不知是父親的"調包之計"。
鶴蓀被裁員、鳳舉被抓一切都象征著金家已經危機四伏――
第三十七集
金銓找到曾次長爲鳳舉澄清事實,鳳舉安然回家。鶴蓀只能閑置在家。謝玉樹和梅麗的戀愛關系得到了金太太的認可。燕西因厭倦了婚後和清秋的平淡生活,終日和白秀珠纏在一起。
白雄起因工于心計,在政壇上步步爲營。在金銓宴請各位政界要人的酒會上,白雄起不請自到,金銓借著酒勁痛斥白雄起,因舊病複發一命嗚呼,駕鶴西去。玉芬得知金銓去世的消息,悔恨交加。二姨太爲金銓殉情未遂。一家人陷入了無限悲痛之中。
柳春江歡天喜地的結了婚,洞房花燭之夜才發現新娘不是小憐而是林佳妮。一怒之下,離家出走。
第三十八集
金銓死後一家人如一盤散沙。金太太思量再三最終決定分開家産。翠姨因爲在分家時與金太太發生口角,一個人偷偷的卷了財産一走了之。燕西四處托人找工作,然而昔日的朋友早已不知去向,萬般無奈的燕西只好求助于白秀珠。
白雄起順理成章的當上了國務總理,玉芬投資在萬發銀行的錢也被白雄起找了回來,並且存在了一家保險的銀行,玉芬從秀珠口中得知最近燕西和秀珠來往密切,最近還要一同到德國去。
小憐離開柳家無處可歸,再次走進白雀庵,柳春江目睹小憐削發爲尼,感傷之極吐血身亡。
第三十九集
鳳舉受命結算家裏的賬目,佩芳從中發現了帳房先生做的手腳,報告了金太太,警察來金家抓走了兩個帳房先生。
清秋得知燕西要和白秀珠去德國的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兩顆相愛的心從此決裂。清秋帶著孩子搬到金家空房子裏,終日以書卷和詩文爲伴。
潤之和浩然從南方回來,看到破敗的金家,母女抱頭痛哭。道之和守華在外面找了房子,不久也就搬出了金家。
第四十集(大結局)
燕西決定和秀珠遠赴德國,並向白秀珠求婚。白秀珠看到金燕西落魄的樣子,起身而去。原來秀珠接近燕西只是爲了複仇,自己一人將要遠嫁德國。
一場大火燒去了金家過去的輝煌,清秋帶著孩子就此從金家消失,帶著滿腹的辛酸去了南方,投入到新生活的洪流中。燕西失去了清秋後終于醒悟出來,他四處尋找清秋但爲時已晚,在心灰意冷之下遠走他鄉,他們永遠的告別了這塊傷感的土地。
金家的兄弟姐妹也都各奔東西,一代豪門就此解體了……
正是:同溝流水出東牆,一葉巴蕉篆字香。不道水空消息斷,只從鴉背看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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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恨水 >百度百科
張恨水(1895-1967) 原名張心遠,安徽潛山嶺頭鄉黃嶺村人。生于江西廣信小官吏家庭,肄業于蒙藏邊疆墾殖學堂。後曆任《皖江報》總編輯,《世界日報》編輯,北平《世界日報》編輯,上海《立報》主筆,南京人報社社長,北平《新民報》主審兼經理,1949年後任中央文史館館員。1917年開始發表作品。195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因其父曾在江西上饒廣信稅務當職員而在上饒出生。並在上饒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時代。童年就讀于舊式書館,並沈溺于《西遊》、《列國志》一類古典小說中,尤其喜愛《紅樓夢》的寫作手法,醉心于風花雪月式的詩詞典章及才子佳人式的小說情節。
青年時期的張恨水成爲一名報人,並開始創作。他自1914年開始使用“恨水”這一筆名,其名取自李煜“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之句。到1919年爲止,這時期創作的作品,如《青衫淚》、《南國相思譜》等,以描寫癡愛纏綿爲內容,消遣意味濃重,均可列入鴛鴦蝴蝶派小說中。
1924年4月張恨水開始在《世界晚報?夜光》副刊上連載章回小說《春明外史》,這部長達九十萬言的作品在此後的五十七個月裏,風靡北方城市,使張恨水一舉成名。1926年,張恨水又發表了另一部更重要的作品《金粉世家》,從而進一步擴大了他的影響。但真正把張氏聲望推到最高峰的是將言情、譴責、及武俠成分集于一體的長篇《啼笑因緣》,這部小說至今已有二三十個版本,在發表的當時就因各大電影公司爭先要將之拍攝爲電影而幾成新聞,由它改編成的戲劇和曲藝也不在少數,而因《啼笑因緣》而作的續書之多更是民國小說中之最。至此,張恨水的名聲如日中天,即使不看小說的人也知道這個作家,就如同不看京戲的人也知道梅蘭芳一樣。
1934年,張恨水到陝西和甘肅一行,目睹陝甘人非人類的艱苦生活,而大受震動,其後寫作風格發生重大變化,士大夫作風漸漸減少,開始描寫民間疾苦(如小說《燕歸來》)。抗戰爆發後,他將很大精力放在寫作抗戰小說中,其中最受後人重視的是長篇小說《八十一夢》和《魍魎世界》(原名《牛馬走》)。抗戰勝利後,他的一些作品致力于揭露國統區的黑暗統治,創作了《五子登科》等小說,但均未産生重大影響。
1967年初,張恨水在北京去世,終年七十三歲。
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張恨水]無疑是最多産的作家之一,在他五十幾年的寫作生涯中,共完成作品不下三千萬言,中長篇小說達一百一十部以上,堪稱著作等身。而建國後所修現代文學史對他的評價,也因他後期參與抗戰文學的創作而遠在其他民國舊派小說家之上。
著作:小說《梁山伯與祝英臺》(已改編爲電影文學劇本並拍攝發行)、《八十一夢》、《白蛇傳》(已改編爲電視劇本並錄制播出)、《啼笑因緣》、《秋江》、《孔雀東南飛》(已改編爲電視劇本並錄制發行)、《西北行》、《荷花三娘子》、《陳三五娘》、《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已改編爲同名電視劇)、《太平花》、《燕歸來》、《夜深沈》、《北雁南飛》、《歡喜冤家》、《秦淮世家》、《水滸新傳》、《斯人記》、《落霞孤鶩》、《丹鳳街》、《傲霜花》、《偶像》、《紙醉金迷》(已改編爲同名電視劇)、《美人恩》、《楊柳青青》、《大江東去》、《現代青年》(已改編成電視劇夢幻天堂)、《滿江紅》等。
張恨水】(1895~1967)現代作家。原名張心遠,筆名愁花恨水生、恨水。祖籍安徽潛山,生于江西廣信。從小喜讀中外文學作品。
少年時代主要在江西讀私塾。16歲回潛山自學。後考入蒙藏墾殖學校,因學校解散而返鄉。1918年任蕪湖《皖江日報》編輯,開始寫作生涯。
1919年發表第一篇小說《南國相思譜》。同年赴北京,任《益報》校對、上海《申報》駐京辦事處編輯、北京世界通訊社編輯。
1924年主編《世界晚報》副刊《夜光》,此後創作了大量社會言情小說。
1935年舉家遷至上海,編輯《立報》副刊《花果山》。次年往南京與張友鸞創辦《南京人報》,編輯副刊《南華經》。抗日戰爭爆發後到重慶,任《新民報》主筆,並主編副刊,被推選爲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理事,寫了許多小說和詩文。
1945年,創作小說<<虎賁萬歲>>.該書是第一部直接描寫國民黨正面戰場著名戰役——常德保衛戰的長篇小說,也是中國第一部現代戰史小說。作品描寫代號“虎賁’的74軍57師在日軍六萬余人的包圍中,同仇敵愾,背水一戰,“以一敵八”,苦戰十余日,與日寇浴血巷戰,得以使援軍合圍,保衛住了常德。全師八千余人,僅有83人生還,全書寫得可歌可泣,氣壯山河。
1946年任北平《新民報》總經理,編輯副刊《北海》。
1948年辭去《新民報》職務,結束了40年的新聞生涯。
1949年初發表他的回憶自己生活和創作的《寫作生涯回憶》。此後任文化部顧問、中央文史館館員、中國作家協會理事。所寫長篇小說《秋江》、《孔雀東南飛》、《鳳求凰》等發表于香港、上海等地的報刊上。
張恨水的小說取材廣闊,新聞性強,追求情節的曲折起伏,故事的生動有味,注重語言的平易曉暢,注意讀者的審美心理和欣賞習慣,運用章回體這一藝術形式表現現代生活,茅盾說:“在近三十年來,運用‘章回體’而能善爲揚棄,使‘章回體’延續了新生命的,應當首推張恨水先生。”(《關于〈呂梁英雄傳〉》,《中華論叢》第2卷第1期,1946年9月1日)
張恨水一生寫了約3000萬字的作品,中長篇小說達100余部。他是由深受鴛鴦蝴蝶派影響的舊派小說向現代小說過渡的代表性作家。
20~30年代初所寫的言情小說《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姻緣》,通過戀愛悲劇反映軍閥統治下的黑暗現實。後者更是風靡一時,它將言情內容與傳奇成分讀爲一體,在傳統章回體式中融入西洋小說技法,吸引了各個層次的廣大讀者。
“九一八”事變後所寫的以抗戰爲題材的“國難小說”,如收在《彎弓集》內的短篇小說,意在“鼓勵民氣”(《彎弓集?序》)。中篇小說《巷戰之夜》,則直接描寫天津愛國軍民反抗侵略、浴血奮戰,藝術視野趨于開闊,格調趨于豪放。
寫于抗戰時期和抗戰勝利後的長篇小說《八十一夢》和《五子登科》是揭露國民黨腐敗統治的社會諷刺小說,巧于構思,富于想象,諷喻辛辣,現實主義成分明顯增強。此外,長篇小說《落霞孤鶩》、《銀漢雙星》、《滿江紅》、《夜深沈》、《蜀道難》、《水滸新傳》、《大江東去》、《石頭城外》、《熱血之花》、《紙醉金迷》、《魍魎世界》等都是有影響的作品。
《熱血之花》是迄今發現的最早抗日小說。
《大江東去》是第一部描寫南京大屠殺日軍暴行的中國作品。
《虎賁萬歲》是第一部直接描寫國民黨正面戰場著名戰役——常德保衛戰的長篇小說,中國軍隊“以一敵八”,浴血巷戰,乃至全軍犧牲,驚天地、泣鬼神!
《八十一夢》、《巴山夜雨》則是張恨水先生抗戰勝利後“痛定思痛”之作,享譽海內外……
還著有古典文學論集《水滸人物論贊》、散文集《山窗小品》,以及大量雜文和詩詞等。
張恨水的這"3多"-作品數量多,一生寫了3000萬多個字,字數多,作品發行多.在中國小說史上可以說是創造了奇迹.但是我們知道,我們講小說家的作品,不應該看作品數量,而是應該看作品的質量.而張恨水的小說不僅能打動普通老百姓,而且能夠感動高層的讀者,做到真正的雅俗共賞,這在中國小說史上也是極爲罕見的.
1967年2月15日,農曆正月初七,早晨,張恨水正准備下床時,突然仰身倒下,告別了這個他曾無數次描繪過的冷暖人間,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http://baike.baidu.com/view/36865.html?tp=2_11
鴛鴦蝴蝶派
鴛鴦蝴蝶派,又稱哀情小說,是中國現代文學一個流派。
沿革
鴛鴦蝴蝶派最早是周作人提出的[1]。1919年1月9日,錢玄同在《「黑幕」書》一文中指出:「其實與『黑幕』同類之書籍正復不少,如《艷情尺牘》,《香閨韻語》及『鴛鴦蝴蝶派的小說』等等」。「鴛鴦蝴蝶」得名於19世紀晚清魏子安小說《花月痕》中的詩句:「卅六鴛鴦同命鳥,一雙蝴蝶可憐蟲」[2]。主要面對多數普通市民讀者,使用白話文,題材多樣,以愛情為主。通常先在報刊連載,流傳較廣。單行本發行數量可觀,可盈利。也可被認為比較成功的商業文學。民國初年的《禮拜六》周刊是鴛鴦蝴蝶派的主要雜誌,在此類報刊上常發表文章的人也被稱為「禮拜六」派。到五四運動時期受到茅盾等維新派知識分子的批判。三十年代,瞿秋白在倡導「第三次文學革命」時又針對鴛鴦蝴蝶派進行了批判,認為《良友畫報》、時事小說《蔣老五殉情記》、以及桃花歌舞團等等,都是新禮拜六派的東西。鄭振鐸說:「鴛鴦蝴蝶派的大本營是在上海。他們對於文學的態度,完全是抱著遊戲的態度的」。1949年後,大陸提倡文學創作為政治服務,該流派消失,之後在港台得到存續,並發展成當代愛情小說。
《玉梨魂》開創了中國民初在上海等都市文學史上流行小說的成功模式[3],劉半農認為徐枕亞《玉梨魂》犯了空泛、肉麻、無病呻吟的毛病,將之列入「鴛鴦蝴蝶小說」。但是《玉梨魂》很大程度上是徐枕亞本人的故事。1915年徐枕亞又創作了另一部長篇小說《雪鴻淚史》,這部小說的題材和人物都是延續《玉梨魂》的。鴛鴦蝴蝶派的特徵是有才子必有佳人,有貪官必有廉吏,有惡棍必有俠義之士,故事劇情終究走向模式化。
1943年5月,張愛玲的小說《沉香屑•第一爐香》發表在周瘦鵑主編的《紫羅蘭》雜誌上。張愛玲長期被列入鴛鴦蝴蝶派,至今似乎依然如此。[4]發崛張愛玲才華的夏志清提到「她喜歡用『道』字來代替『說』字,這當然可以看做是舊小說的痕迹」。張愛玲本人對鴛鴦蝴蝶派頗有微詞,「鴛鴦蝴蝶派小說,感傷之中不缺少斯文扭捏的小趣味,但沒有惡言」。
代表人物
鴛鴦蝴蝶派代表作家有張恨水、吳雙熱、包天笑、周瘦鵑、李涵秋、嚴獨鶴、吳若梅、程小青、孫玉聲、許嘯天、秦瘦歐、馮玉奇、陸士諤、陳蝶仙、平江不肖生、還珠樓主等。此流派系龐大,作家風格各不同,可分為早期、後期,南派、北派等。
代表作品
黃南丁氏《楊乃武和小白菜》
徐枕亞《玉梨魂》、《雪鴻淚史》
蘇曼殊《斷鴻零雁記》
張恨水《啼笑姻緣》
包天笑《滄州道中》
馮若梅《東方神俠傳》
馮玉奇《舞宮春艷》
陶寒翠《民國艷史演義》
許嘯天《唐代宮廷演義》
陳辟邪《海外繽紛錄》
不肖生《留東外史》
程小青《霍桑探案集》
秦瘦鷗《秋海棠》
注釋
1. 1918年4月19日在北京大學演講時提到了「《玉梨魂》派的鴛鴦蝴蝶體」。
2魏子安小說《花月痕》第三十一回
3 上海一向是鴛鴦蝴蝶派的重鎮。據《「鴛鴦蝴蝶派文學」資料》統計,在1917年以前,鴛鴦蝴蝶派的36種雜誌中,僅有《琴心報》不在上海。
4 楊照發表《在惘惘的威脅中——張愛玲與上海殖民都會》一文,認為「張愛玲的作品,放進新文學傳統里很凸出,很獨特,其中有一部分理由是她根本不屬於那個傳統,帶進鴛鴦蝴蝶派的脈絡之後,我們會發現許多現象變的容易解釋多了。」「把張愛玲還給鴛鴦蝴蝶派,並不會減損她的文學地位,反而可以提醒我們用新的眼光重新檢視鴛鴦蝴蝶派。」(《中國時報•人間》,1995年)
參考書目
魏紹昌《鴛鴦蝴蝶派研究資料》,1962年10月初版
范伯群《禮拜六的蝴蝶夢———論鴛鴦蝴蝶派》,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出版
楔 子 燕市書春奇才惊客過 朱門憶舊熱淚向人彈
人生的歲月,如流水地一般過去。記得滿街小攤子上,擺著泥塑的兔儿爺,忙著過中秋,好象是昨日的事。可是一走上街去,花爆攤,花燈架,宜春帖子,又一樣一樣地陳設出來,原來要過舊歷年了。到了過年,由小孩子到老人家,都應得忙一忙。在我們這樣一年忙到頭的人,倒不算什么,除了焦著几筆柴米大帳,沒法交代而外,一律和平常一樣。到了除夕前四五日,一部分的工作已停,反覺消閒些啦。這日是廢歷的二十六日,是西城白塔寺廟會的日子。下半天沒有什么事情,便想到廟里去買點梅花水仙,也點綴點綴年景。一起這個念頭,便不由得坐車上街去。到了西四牌樓,只見由西而來,往西而去的,比平常多了。有些人手上提著大包小件的東西,中間帶上一個小孩玩的紅紙燈籠,這就知道是辦年貨的。再往西走,賣歷書的,賣月份牌的,賣雜拌年果子的,漸漸接触眼帘,給人要過年的印象,那就深了。快到白塔寺,街邊的牆壁上,一簇一簇的紅紙對聯挂在那里,紅對聯下面,大概總擺著一張小桌,桌上一個大硯池,几只糊滿了墨汁的碗,四五支大小筆。桌子邊,照例站一兩個穿破舊衣服的男子。這种人叫作書春的。就是趁著新年,寫几幅春聯,讓人家買去貼,雖然不外乎賣字,買賣行名卻不差,叫作書春。但是這种書春的,卻不一定都是文人。有些不大讀書的人,因為字寫得還象樣些,也作這行買賣。所以一班人對于書春的也只看他為算命看相之流,不十分注意。就是在下落拓京華,對于風塵中人物,每引為同病,而對于書春的,卻也是不大注意。
這時我到了廟門口,下了車子,正要進廟,一眼看見東南角上,圍著一大群人在那里推推擁擁。當時我的好奇心動,丟了廟不進去走過街,且向那邊看看。我站在一群人的背后,由人家肩膀上伸著頭,向里看去,只見一個三十附近的中年婦人,坐在一張桌子邊,在那里寫春聯。旁邊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卻在那里收錢,向看的人說話。原來這個婦人書春,和別人不同,別人都是寫好了,挂在那里賣;她卻是人家要買,她再寫。人家說是要貼在大門口的,她就寫一副合于大門的口气的,人家說要貼在客堂里的,她就寫一副合于客堂的口气的。我心里想,這也罷了,無非賣弄她能寫字而已。至于聯文,自然是對聯書上抄下來的。但是也難為她記得。我這樣想時,猛抬頭,只見牆上貼著一張紅紙,行書一張廣告。上面是:
飄茵閣書春价目
諸公賜顧,言明是貼在何處者,當面便寫。文用舊聯,小副錢費二角,中副三角,大副四角。命題每聯一元,嵌字加倍。
這時候我的好奇心動,心想,她真有這個能耐?再看看她,那廣告上,直截了當,一字是一字,倒沒有什么江湖話。也許她真是個讀書种子,貧而出此。但是那飄茵閣三字,明明是飄茵墜溷的意思,難道她是潯陽江上的一流人物?我在一邊這樣想時,她已經給人寫起一副小對聯,筆姿很是秀逸。對聯寫完,她用兩只手撐著桌子,抬起頭來,微微噓了一口气。我看她的臉色,雖然十分憔悴,但是手臉洗得干淨,頭發理得齊整,一望而知,她年青時也是一個美婦人了。我一面張望,一面由人叢中擠了上前。那個桌子一邊的老婦人,早對著我笑面相迎,問道:“先生要買對聯嗎?”我被她一問,卻不好意思說并不要對聯。只得說道:“要一副,但是要嵌字呢,立刻也就有嗎?”那個寫字的婦人,對我渾身上下看了一看,似乎知道我也是個識字的人。便帶著笑容插嘴道:“這個可不敢說。因為字有容易嵌上的,有不容易嵌的,不能一概而論。若是眼面前的熟字眼,勉強總可以試一試。”我听她這話,雖然很謙遜,言外卻是很有把握似的。我既有心當面試她一試,又不免有同是淪落之感,要周濟周濟她。于是我便順手在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來。這些圍著在那里看的人,看見我將名片拿出來,都不由得把眼睛射到我身上。我拿著名片,遞給那個老婦人,那個老婦人看了一看,又轉遞給那書春的婦人。我便說道:“我倒不要什么春聯,請你把我的職業,做上一副對聯就行,用不著什么頌揚的口气。”那婦人一看我的名片,是個業余新聞記者的,署名卻是文丐。笑道:“這位先生如何太謙?我就把尊名和貴業做十四個字,行么?”我道:“那更好了。”她又笑道:“寫得本來不象個東西,做得又不好,先生不要笑話。”我道:“很愿意請教,不必客气。”她在裁好了的一疊紙中,抽出兩張來,用手指甲略微畫了一點痕跡,大概分出七個格子。于是分了一張,舖在桌上,用一個銅鎮紙將紙壓住了。然后將一支大筆,伸到硯池里去蘸墨。一面蘸墨,一面偏著頭想。不到兩三分鐘的工夫,她臉上微露一點笑容,于是提起筆來,就在紙上寫了下去。七個字寫完,原來是:
文章直至饑臣朔。
我一看,早吃了一大惊,不料她居然能此。這分明是切文丐兩個字做的。用東方朔的典來詠文丐,那是再冠冕沒有的了。而且直至兩個字襯托得极好。饑字更是活用了。她將這一聯寫好,和那老婦人牽著,慢慢地舖在地下。從從容容,又來寫下聯。那七個字是:斧鉞終難屈董狐。
希望這下一聯,雖然是個現成的典。但是她在董狐上面,加了終難屈三個字,用的是活對法,便覺生動而不呆板。這种的活對法,不是在詞章一道下過一番苦功夫的人,決不能措之裕如。到了這時,不由得我不十二分佩服。叫我當著眾人遞兩塊錢給她,我覺得過于唐突了。雖然這些買對聯的人,拿出三毛五毛,拿一副對聯就走。可是我認她也是讀書識字的,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樣藐視文人的事,我總是不肯做的。我便笑著和老婦人道:“這對聯沒有干,暫時我不能拿走。我還有一點小事要到別處去,回頭我的事情完了,再來拿。如是晏些,收了攤子,到你府上去拿,也可以嗎?”那老婦人還猶疑未決,書春的婦人,一口便答應道:“可以可以!舍下就住在這廟后一個小胡同里。門口有兩株槐樹,白板門上有一張紅紙,寫冷宅兩個字,那就是舍下。”我見她說得這樣詳細,一定是歡迎我去的了,點了一個頭,和她作別,便退出了人叢。
其實我并沒有什么事,不過是一句遁詞。我在西城兩個朋友家里,各坐談了一陣,日已西下,估計收了攤子了,便照著那婦人所說,去尋她家所在。果然,那個小胡同里,有兩株大槐樹,槐樹下面,有兩扇小白門。我正在敲門問時,只見那兩個婦人提著籃子,背著零碎東西,由胡同那頭走了過來。我正打算打招呼,那個老婦人早看見了我,便喊著道:“那位先生,這就是我們家里。”他們一面招呼,一面已走上前,便讓我進里面去坐。我走進大門一看,是個极小的院子,僅僅只有北房兩間,廂房一間。她讓進了北屋,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帶著一個上十歲的男孩子,在那里圍著白泥爐子向火。見了我進來,起身讓坐。這屋子象是一間正屋,卻橫七豎八擺了四五張桌椅,又仿佛是個小小的私塾。那個老婦人,自去收拾拿回來的東西。那書春的婦人,卻和那個老頭子,來陪我說話。我便先問那老人姓名,他說他叫韓觀久。我道:“這里不是府上一家住嗎?”韓觀久道:“也可以說是一家,也可以說是兩家。”便指著那婦人道:“這是我家姑奶奶,她姓冷,所以兩家也是一家。”我听了這話不懂,越發摸不著頭腦。那婦人知道我的意思,便道:“不瞞你先生說,我是一個六親無靠的人。剛才那個老太太,我就是她喂大的,這是我媽媽爹呢。”我這才明白了,那老婦人是她乳母,這老人是乳母的丈夫呢。這時我可為難起來,要和這個婦人談話了,我稱她為太太呢,稱她為女士呢?且先含糊著問道:“貴姓是冷?”對道:“姓金,姓冷是娘家的姓呢。”我這才敢斷定她是一位婦人。便道:“金太太的才學,我實在佩服。蒙你寫的一副對聯,實在好。”金太太歎了一口气,說道:“這實在也是不得已才去這樣拋頭露面。稍微有點學問有志气的人,宁可餓死,也不能做這沿街鼓板一樣的生活,哪里談到好坏?本來呢,我自己可以不必出面,因為托我媽媽爹去賣了一天,連紙錢都沒有賣出來,所以我想了一個下策,親自出去。以為人家看見是婦人書春,好奇心動,必定能買到一兩副的。”說著臉一紅。又道:“這是多么慚愧的事!”我說:“現在潮流所趨,男女都講究經濟獨立,自謀生活,這有什么作不得?”金太太道:“我也只是把這話來安慰自己,不過一個人什么事不能做,何必落到這步田地呢?”我道:“賣字也是讀書人本色,這又何妨?我看這屋子里有許多小書桌,平常金太太也教几個學生嗎?”金太太指著那個男孩子道:“一來為教他,二來借此混几個學費;其實也是有限得很,還靠著晚上做手工來補救。”我說:“這位是令郎嗎?”金太太凄然道:“正是。不為他,我何必還受這种苦,早一閉眼睛去了。”便對那孩子道:“客來了,也不懂一點禮節,只躲到一邊去,還不過來鞠躬。”那孩子听說,果然過來和我一鞠躬。我執著那孩子的手,一看他五官端正,白白淨淨的。手指甲剪得短短的,身上穿的藍布棉袍,袖口卻是干淨,并沒有墨跡和積垢。只看這种小小的習慣,就知道金太太是個賢淑的人,更可欽佩。但是學問如此,道德又如彼,何至于此呢?只是我和人家初交,這是人家的秘密,是不便于過問的,也只好放在心里。不過我替她惋惜的觀念,就越發深了。我本來愁著要酬報她的兩塊錢,無法出手。這時我便在身上掏出皮夾來,看一看里面,只有三張五元的鈔票。我一想,象我文丐,當這歲暮天寒的時候,決計沒有三元五元接濟別人的力量。但是退一步想,她的境遇,總不如我,便多送她三元,念在斯文一脈,也分所應當。一剎那間,我的惻隱心,戰胜了我的慳吝心,便拿了一張五元鈔票,放在那小孩子手里。說道:“快過年了,這個拿去逛厂甸買花爆放罷。”金太太看見,連忙站起來,將手一攔那小孩。笑著說道:“這個斷乎不敢受!”我說:“金太太你不必客气。我文丐朝不保夕,決不能象慷慨好施的人隨便。我既然拿出來了,我自有十二分的誠意,我決計是不能收回的。”金太太見我執意如此,諒是辭不了的,便叫小孩子對我道謝,將款收了。那個老婦人,已用兩只洋瓷杯子斟上兩杯茶來。兩只杯子雖然擦得甚是干淨,可是外面一層琺琅瓷,十落五六,成了半只鐵碗。杯子里的茶葉,也就帶著半寸長的茶葉棍儿,浮在水面上。我由此推想他們平常的日子,都是最簡陋的了。我和他們談了一會,將她對聯取了,自回家去,把這事也就扔下了。
過了几天,已是新年,我把那副對聯貼在書房門口。我的朋友來了,看見那字并不是我的筆跡,便問是哪個寫的?我抱著逢人說項的意思,只要人家一問,我就把金太太的身世,對人說了,大家都不免歎息一番。也是事有湊巧,新正初七日,我預備了几樣家鄉菜,邀了七八個朋友,在家里盡一日之樂。大家正談得高興的時候,金太太那個儿子,忽然到我這里來拜年,并且送了我一部木版的《唐宋詩醇》。那小孩子說:“這是家里藏的舊書,還沒有殘破,請先生留下。”他說完,就去了。我送到大門口,只見他母親的媽媽爹在門口等著呢。我回頭和大家一討論,大家都說:“這位金太太,雖然窮,很是介介,所以她多收你三四塊錢,就送你一部書。而且她很懂禮,你看她叫媽媽爹送愛子來拜年,卻不是以尋常人相待呢。”我就說:“既然大家都很欽佩金太太,何不幫她一個忙?”大家都說:“忙要怎樣幫法?”我說:“若是送她的錢,她是不要的,最好是和她找一個館地。一面介紹她到書局里去,讓她賣些稿子。大家說:“也只有如此。”又過了几天,居然和她找到一所館地。
我便親自到金太太家里去,把話告訴她。她听了我這話,自然是感激,便問:“東家在哪里?”我說:“這家姓王,主人翁是一個大實業家,只教他家兩位小姐。”金太太說:“是江蘇人嗎?”我道:“是江蘇人。”金太太緊接著說:“他是住在東城太陽胡同嗎?”我道:“是的。”金太太听說,臉色就變了。她頓了一頓。然后正色對我道:“多謝先生幫我的忙,但是這地方,我不能去。”我道:“他家雖是有錢,据一般人說,也是一個文明人家。据我說,不至于輕慢金太太的。”金太太道:“你先生有所不知,這是我一家熟人,我不好意思去。”她口里這樣說,那難堪之色,已經現于臉上。我一想,這里面一定有難言之隱,我一定要追著向前問,有刺探人家秘密之嫌。便道:“既然如此,不去也好,慢慢再想法子罷。”金太太道:“這王家,你先生認識嗎?”我說:“不認識,不過我托敝友輾轉介紹的。”金太太低頭想了一想,說道:“你先生是個熱心人,有話實說不妨。老實告訴先生,我一樣地有個大家庭,和這王家就是親戚啦。我落到這步田地……”說到這里,那頭越發低下去了,半晌,不能抬起來。早有兩點眼淚,落在她的衣襟上。這時,那個老婦人端了茶來,金太太搭訕著和那老婦人說話,背過臉去,抽出手絹,將眼睛擦了一擦。我捧著茶杯微微呷了一口茶,又呷二口茶,心里卻有一句話要問她,那末,你家庭里那些人,哪里去了呢?但是我總怕說了出來,沖犯了人家,如此話到了舌尖,又吞了下去。這時,她似乎知道我看破了她傷心,于是勉強笑了一笑,說道:“先生不要見怪,我不是万分為難,先生給我介紹館地,我決不會拒絕的。”我道:“這個我很明了,不必介意。”說完了這兩句話,她無甚可說了,我也無甚可說了。屋子里沉寂寂的,倒是胡同外面賣水果糖食的小販,敲著那銅碟儿聲音,一陣陣送來。我又呷了几口茶,便起身告辭,約了過日再會。我心里想,這樣一個人,我猜她有些來歷,果然不錯。只是她所說的大家庭,究竟是怎樣一個家庭呢?后來我把她的話,告訴了給她找館地的那個朋友。那朋友很惊訝,說道:“難道是她呢?她怎樣還在北京?”我問道:“你所說的她,指的是誰?”我那朋友搖搖頭道:“這話太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若真是她,我一定要去見見。”我道:“她究竟是誰?你說給我听听看。”我的朋友道:“現在且不必告訴你,讓我見了她以后,哪一天晚上你扇一爐子大火,沏一壺好茶,我們聯床夜話,我來慢慢地告訴你,可當一部鼓儿詞听呢。”他這樣說,我也不能勉強。但是我急于要打破這個啞謎,到了次日,我便帶他到金太太家里去,作為三次拜訪。不料到了那里,那冷宅的一張紙條,已經撕去了。門口另換了一張招租的帖子。我和我的朋友都大失所望。我的朋友道:“不用說,這一定是她無疑了。她所以搬家,正是怕我來找她呀。既然到此,看不見人,進去看看屋子,也許在里面找到一點什么東西,更可以證明是她。”我覺得這話有理,便和他向前敲門。里面看守房子的人,以為我們是賃房的,便打開門引我二人進去。我們一面和看守屋子的人說話,一面把眼睛四周逡巡,但是房子里空空的,一點什么痕跡都沒有。我的朋友,望著我,我望著他,彼此微笑了一笑。只好走出來。走到院子里,我的朋友,看見牆的犄角邊,堆著一堆字紙。便故意對著看屋子的人道:“你們把字紙堆在這里,不怕造孽嗎?”說時,走上前便將腳撥那字紙。我早已知道他的命意,于是兩個人四道眼光,象四盞折光燈似的,射在字紙堆里。他用腳撥了几下,一彎腰便撿起一小卷字紙在手上。我看時,原來是一個紙抄小本子,燒了大半本,書面上也燒去了半截,只有“零草”兩個字。這又用不著猜的,一定是詩詞稿本之類了。我本想也在字紙堆里再尋一點東西,但是故意尋找,又恐怕看屋子的人多心,也就算了。我的朋友得了那個破本子,似乎很滿意的,便對我說道:“走罷。”
我兩人到了家里,什么事也不問,且先把那本殘破本子,攤在桌上,赶緊地翻著看。但是書頁經火燒了,業已枯焦。又經人手一盤,打開更是粉碎。只有那兩頁書的夾縫,不曾被火熏著,零零碎碎,還看得出一些字跡,大概這里面,也有小詩,也有小詞。但是無論發現几個字,都是极悲哀的。一首落真韻的詩,有一大半看得出,是:……莫當真,浪花風絮總無因。燈前閒理如來忏,兩字傷心……
我不禁大惊道:“難道這底下是押身字?”我的朋友點點頭道:“大概是吧?”我們輕輕翻了几頁,居然翻到一首整詩,我的朋友道:“證据在這里了。你听,”他便念道:銅溝流水出東牆,一葉芭蕉篆字香,不道水空消息斷,只從鴉背看斜陽。
我說道:“胎息渾成,自是老手。只是這里面的話,在可解不可解之間。”我的朋友道:“你看這里有兩句詞,越發明了。”我看時,是:
……說也解人難。几番向銀燈背立,熱淚偷彈。除是……
這几句詞之后,又有兩句相同的,比這更好。是:……想當年,一番一回腸斷。只淚珠向人……我道:“詩詞差不多都是可供吟詠的,可惜燒了。”我的朋友道:“豈但她的著作如此,就是她半生的事,也就夠人可泣可歌呢。”我道:“你證明這個金太太,就是你說的那個她嗎?”我的朋友道:“一點不錯。”我說道:“這個她究竟是誰?你能夠告訴我嗎?”我的朋友道:“告訴可以告訴你。只是這話太長了,好象一部二十四史,難道我還從三皇五帝說起說到民國紀元為止嗎?”我想他這話也是,便道:“好了,有了一個主意了。這回過年,過得我精窮,我正想做一兩篇小說,賣几個錢來買米。既然這事可泣可歌,索性放長了日子干,你緩緩地告訴我,我緩緩地寫出來,可以做一本小說。倘若其中有傷忠厚的,不妨將姓名地點一律隱去,也就不要緊了。”朋友道:“那倒不必,我怎樣告訴你,你怎樣寫得了。須知我告訴你時,已是把姓名地點隱去了哩。再者我談到人家的事,雖重繁華一方面,人家不是嚴東樓,我勸你也不要學王鳳洲。”我微笑道:“你太高比,憑我也不會作出一部《金瓶梅》來,你只要把她現成的事跡告訴我,省我勾心斗角,布置局面,也就很樂意了。”我的朋友笑道:“設若我造一篇謠言哩?”我笑道:“當然我也寫上。做小說又不是編歷史,只要能自圓其說,管他什么來歷?你替我搜羅好了材料,不強似我自造自寫嗎?”我的朋友見我如此說,自然不便推辭。而且看我文丐窮得太厲害了,也樂得贊助我做一篇小說,免得我逢人借貸。自這天起,我們不會面則已,一見面就談金太太的小史。我的朋友一天所談,足夠我十天半個月的投稿。有時我的朋友不來,我還去找他談話。所幸我這朋友,是個救急而又救窮的朋友,立意成就我這部小說,不嫌其煩地替我搜羅許多材料,供我舖張。自春至夏,自秋至冬,經一個年頭。我這小說居然作完了。至于小說內容,是否可歌可泣,我也不知道。因為事實雖是夠那樣的,但是我的筆笨寫不出來,就不能令人可歌可泣了。好在下面就是小說的正文,請看官慢慢去研究罷。
第一百十二回 金粉各飄零情場永別 輪蹄相馳逐舊事重提
陳二姐到了西直門,立刻換了人力車回烏衣巷,心中好象有很緊急的事要辦。其實与她自己,沒有什么相干,就是和金太太傳的話,也并不十分急。可是她心中,只以快到金宅舊居為快。及至到了大門,第一件事映到她眼帘中,便有些异乎常情,原來向不曾關閉一次的大門,這時卻掩了一扇,只開著一扇,讓人進去。大門外空蕩蕩的,不見一輛車,也不見一個人。几棵槐樹,落了許多半黃的葉子在地面上,風吹著,兀自卷了黑沙打回旋。陳二姐給了車錢,由開著門的地方進去,門房里緊關著門,門上貼著一張紙條。陳二姐本認得几個字,半猜半認,見那上面所說的是郵差請至里門投信,大概前面門房沒有人。由這里經過外客廳,及听差車夫所住的房屋,一律閉著。走廊外擺的盆景,也搬了一大半。到樓房二門下,金榮才一露頭向外鑽了出來,問道:“二姐回來了,老太太呢?”陳二姐道:“我一個人回來的。前面怎么沒有人了?”金榮道:“里頭哪里又有人?”陳二姐道:“怎么里邊也會沒有人?”金榮道:“你瞧去。”陳二姐向后走來,果然是靜悄悄的。走廊上倒放著許多木器,似乎放在這里,待搬走的樣子。樓下大廳,以前是個最偉大的一個會客室,現在卻空洞洞的,只零亂著有兩三件桌椅,各處的窗戶都閉著,玻璃窗上還有几處落下了玻璃,各處挂的帘子都取消了,滿地倒顯著許多碎紙木片与几分厚的積灰。心里正如此想著,為什么就亂到這种程度?只見李升提了一個包袱哭喪著臉,低頭走出來。陳二姐道:“李爺,送東西上哪儿?”李升蹲了蹲身子道:“陳二姐,我散了。”陳二姐道:“喲!李爺是老人啦。”李升站著回頭看了看,低聲道:“也只怪我嘴直,多說了几句話。這話可又說回來了,咱們不是那种吃主子飯,望主子家出事的人,這話說出去,總是可以听的。大爺不高興了,今天對我說,讓我回家休息休息,工錢照日子給了,賞了我一百塊錢。這一包袱是七爺賞我的舊衣服。陳姐,我沒想到這樣下場,我打算明天上山辭辭老太太。”陳二姐道:“你別去了。”于是把金太太在山上的情形,說了一遍。李升歎了一口气道:“那末,請你替我向太太告辭罷。大爺后天搬到西城新宅里去住,這兩天我還是要來。再見罷。”說著,用袖子揉揉眼睛走了。
陳二姐走到上房,先就看鳳舉來,他踏了一雙鞋,長夾衫倒有好几個鈕扣敞著,口里銜了煙卷,在走廊下來回踱著。陳二姐未曾上前,老遠地就叫了一聲大爺。鳳舉看到,倒吃一惊,問道:“你怎么來了?有事嗎?”陳二姐道:“倒沒什么事。五小姐六小姐和七爺,后天動身了,老太太叫我來瞧瞧。”鳳舉道:“今天是天气不好,不然,今天就到西山去了,明天准去,瞧什么呢?”陳二姐道:“老太太說,不讓去呢。”佩芳听她說話,在屋子里伸出手來招著,讓她進去。陳二姐進去看時,屋子全不是個樣子,第一就是四周牆壁空空的,所有字畫陳設一齊除了。便是桌椅也減少了許多,倒是箱柜見多,全在各處堆疊著。佩芳道:“你瞧,都走了,剩下我們兩口子,也沒法看守這大屋子。所以我們也只好是走。我們是后天搬了。老太太怎樣不讓人去?我還有許多事要報告呢。”陳二姐听了這話,也不知能不能把實話說了出來,只得先籠統地說了一句道:“老太太那個脾气,你還不知道?”佩芳也沒有料到有什么特殊情形,也就不曾追問。
陳二姐稍坐一會,又到敏之屋里來,這里是更零亂了,只有床和桌子沒動。陳二姐便問:“后天上車,為什么行李都先兩三天收起來了?”敏之道:“預備今天一早就上山去,后天回來就上車,哪曉得天气這樣坏。”陳二姐又把金太太的意思告訴了。敏之皺眉道:“這是什么意思呢?我們這回出門,說不定是三年五載回來,怎么老太太不讓我們見一面再走?”陳二姐道:“晚上我慢慢告訴你罷。你在城里有什么事,只管去辦。”敏之道:“這話我倒有些不明白,難道老太太連我們要走的人,都惱恨起來,不愿見我們嗎?”陳二姐道:“自然有個道理,你忙什么呢?”潤之在一邊听了,許久皺著眉道:“陳二姐干嗎也學得這种樣子?有話只要擱在肚子里。你要是憋到晚上再告訴我們,我們這一天也不能好好地過著,心里會老惦記著這事的。”陳二姐道:“只要二位小姐不上山去,我就可以告訴你。”于是把金太太這兩天在佛前枯坐的情形,說了個大概。敏之,潤之彼此對望著,許久作聲不得。潤之皺了眉道:“老太太這种情形,簡直要成了死灰槁木才痛快,我們若是走了,她越發對世情要冷淡起來,我們豈不是逼老人家上梁山?”敏之歎了口气道:“當然哪,不過這也不止我們一兩個人負這种責任。”潤之道:“我們決不能讓母親就這樣在山上住一輩子,我現在不走了,必要把她老人家安頓好了,我才動身。要不然的話,我們万里迢迢,遠隔重洋,無論作什么事,也是不放心的。”敏之也點點頭道:“果然的,我覺得也是要把母親的事安頓好了才能夠走。”陳二姐皺了眉道:“喲!這可是我惹下的禍。”敏之道:“有你什么事?你想,你不來報告,我們明天還不要上山去嗎?看見了老太太那樣子,我們當然也是不能走。”陳二姐站在一邊,默然了許久,忽然微笑道:“我想,這件事,不如請四小姐回來,多少准有個辦法。”潤之笑道:“你是說我們姐儿倆,拿不出一個准主意來嗎?”陳二姐道:“我的小姐,多早我敢這樣說呀?我想四小姐是出了門子的姑奶奶,有些事情經驗過的,或者她說的話,老太太就相信一點。”敏之想了想道:“找回來談一談,倒也是不坏,那末,你就去打個電話罷。”陳二姐也怕這事僵了,就打了個電話給道之。道之因兄弟妹妹要出門,本來是要回來一趟,得了這個電話,她馬上就回家來。及至見了敏之,知道了詳細的情形,便道:“你們要走只管走,老太太還有這些儿女在身邊,有什么事,我們就不能管,非留著你們在北京不可嗎?而且你們不走,也不見得老太太就肯下山,也許她就因為這件事,更加是不快活呢。”敏之、潤之也沒拿定主意,又把燕西找了來商量,燕西倒是最好說話,他說,听兩位姐姐的便。道之笑道:“這樣說,人家還要你來商量什么?我看還是你們走的好,一來大家什么都籌划好了,外國還有人等著,若不去,等的人還不知道有什么變卦。二來你們不走顯然是為了老太太,老太太決不肯負這种責任,誤了老七的前程,又誤了五妹六妹的婚期。老太太原是靜養得很好的,只因為你們去攪亂了她,所以不能靜養。你們為顧全老太太起見,你看是走還是不走呢?”他三人听了這話,仔細研究一番,本來各人都是急要走的,既然四姐說出這些理由來,也就不必留在北京了。經過几個鐘頭的商議,結果還是按期動身。不過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三個要走的人,是不是要到西山去向金太太辭行?道之极力主張不要去,說是:“原為老太太不愿見你們,才讓陳二姐來攔阻你們的,你們又何必去呢?我們原是要老人家心里安适,我們去了,老太太心里安适,我們就去。我們不去,老太太心里安适,我們就不去。這是极易解決的一件事,何必只管猶豫?”大家原是心里有些不定,經道之如此說了,深感到不去的為是,于是就不去了。
潤之、敏之因為此番出洋,已是第二次,并不怎樣受人家的應酬。只有燕西想到今日果然出洋,自是一喜。想到因為自己無可托足,才出洋的,又發生不少的感慨。在他自己,也不知是悲是喜。不過他一班男女朋友,知道這個消息,都少不得請他一餐。白蓮花、白玉花那里,已經有個月不去了,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要出門去,二花已經有些知道了,表面裝著麻糊,拚命和他要錢買東西。燕西心里也有些明白,先還借故推辭,故意俄延了日子,后來感到俄延不了,他就說身体不舒服,不去見她們。她們來了電話,也是不接。二花心中明白,在燕西朋友面前,只說金七爺這個人真不好伺候,說翻臉就翻臉,真讓人寒心。我們姐儿倆,還有什么對他不住的地方嗎?朋友們誰又不知道他們的事情?都是一笑置之。燕西對于這事,覺得不過是花了些冤錢而已,也就不怎樣放在心上了。次日上午,劉寶善專請燕西在公園吃早茶,有話要談。燕西以為特別,也就來了。到了茶座那條路上,早早看見劉寶善同了兩個女子,在那里坐著嗑瓜子。燕西看那兩人,正好象是二花。若果然走上前去,說起話來,這半個月工夫,作什么去了?現在劉寶善請客,又正是餞行的表示,自己都要到外洋去了,事先對于二花都不給一點消息,有點把人不當朋友了。如此想著,是上前去還是不上前去呢?自己就有些猶豫。偏是那劉寶善眼尖,遠遠地就看到了燕西,在茶座站立起來,用手向燕西連招了兩招。燕西想要麻糊過去已是不可能,只得也取下頭上的草帽子,在空中招展著,作為向他答禮,腳步一面也就迎上前去。白蓮花跟著站了起來,拿了一條大的花綢手絹,舉起來左右晃動。燕西走到茶座邊,她首先笑著叫了一聲七爺,滿臉都是笑容,好象并不知道燕西要走似的。白玉花卻不然,坐在那里不動。手里端了一杯檸檬水,只管在那里喝。及至燕西扶開椅子坐下去,她才抬起頭來,向著他笑道:“短見哪,七爺!”說畢,眼睛一瞟,向他撇嘴一笑。燕西笑道:“短見是短見,不過這些時候,我忙著收拾東西,所以少看你們。論起來,原是可以原諒的。”白玉花鼻子里哼一聲道:“收拾東西,就要兩三個禮拜嗎?”白蓮花心里正也怨著燕西,只是不便怎樣說他。現在白玉花在說那俏皮話,正可以替她泄忿。她并不攔阻,依然站在那里,手上只管將那條手絹,不住地舞弄著。劉寶善恰是不會看風色,他笑起來道:“別忙呀!招手絹這是明天在車站上的事,干嗎在這儿就招了起來呢?”白蓮花道:“照說,我們是應當到車站上去送行,可是金府上的人,到車站上送行的,一定也是很多,他們不會把我打出站來嗎?”燕西笑道:“言重言重!”二花都笑了。燕西對于劉寶善,不大高興之下,心想,你知道我是和他們斷絕來往的,為什么一大早的就把她招請在一處,讓我大為掃興一下?于是也不說什么,只是微笑著。茶房知道人到齊了,便將早茶的菜牌子遞了過來。燕西接過來看時,是雞蓉湯,牛排,什錦盒子,煎布丁,咖啡。搖了一搖頭道:“早上我什么東西也不要吃,和我來個牛油茶就得了。”劉寶善笑道:“你總得吃一個菜,或者……”燕西皺了眉道:“你難道不知我的脾气?”劉寶善原是要鬧著玩儿的,就不敢勉強了。他和二花,倒是老老實實的各吃一全分早茶。燕西把一小杯牛油茶喝完了,推說有事,站起來就走。二花都說再見,明日恕不奉送了。燕西口里和人家客气著,腳下是不停地走,已經走到老遠去了。
不料剛剛逃出這個難關,在走廊拐彎的地方,一位摩登姑娘迎面而來。近前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白秀珠。這真巧了,她為什么也是早上到公園里來?走廊兩邊有短欄,當然不便跨進短欄去躲避她,只好迎面向她一點頭道:“早哇!”秀珠道:“七爺還有工夫逛公園嗎?”燕西隨口答道:“是劉二爺一早打電話叫我來的,所以我沒有多停留,我就要走了。”秀珠道:“我听說你早就走了,所以也沒打電話給你。大概還有几天動身嗎?”燕西停了停,笑道:“對了,還有几天。”秀珠道:“怪了,劉二爺也為什么打電話給我?我倒要去看看。”說畢,彎腰一個鞠躬就走了。燕西對著她的后影望著,呆了許久,點點頭又長歎一口气,然后才緩緩出園回家去。因為自己東西都已收拾齊了,反而覺得清閒著沒事做,只好走到敏之屋子里來坐著。敏之、潤之也是沒有事做,在屋子里一張空桌子上打乒乓球。燕西道:“大清早的,就干這個?”敏之笑道:“東西都收起來了,書也沒有得看,家里也沒有人,怪無聊的。”燕西笑著,接過潤之的球拍子,也要來一個。潤之也不爭奪,就讓開了。但是敏之又不肯來,走到后面花園子里去閒步。燕西無所事事,也是跟著他們走。這樣糊里糊涂地混了一天。到了晚上,所有搬出去的男女兄弟輩,都回來話別,到了夜深,方始散去。次日一早,阿囡將動身三人的隨身零用物,也收拾好了。到了中晌,是鵬振夫婦,在西車站食堂餞行,全家人作陪。所有十几件行李,由李升、金榮二人,送到車站去,先挂上行李票。
到了十一點多鐘,敏之、潤之、燕西三人,共坐一輛汽車到各家親友地方,辭行完畢,直接到西車站食堂來。本來這都是家里人,在一處吃飯是常事。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一种說不出的感想,覺得异乎平常。玉芬笑道:“不短人了,就請坐罷,一定要到了火車上,三位的心,才能夠安的。”鵬振夫婦坐了主席,大家不分次序坐下。玉芬對茶房道:“拿兩瓶香檳來。”敏之道:“這又何必?”玉芬笑道:“不!這里面有些原因的。二位妹妹,大概是會在外國結婚的,我們不能親賀,只先賀了。老七當然去讀書,已是可賀,也許在外國再結婚……”她說到這里,才覺得失口說出了一個再字,這是很令人家不歡喜的,只好將聲音提高了,把事情扯開。笑著連連向茶房招手道:“來來來,開香檳罷。”茶房于是拿了兩瓶酒,向滿席斟起來。斟完了,玉芬端了一杯酒,站起來笑道:“喝罷,賀你三位,以壯行色。”大家听了這話,也跟著站了起來,自然都是隨便喝一點。惟有燕西不同,端著杯子,將底子朝了天,一杯香檳,一口气就喝完了。玉芬笑道:“老七還喝嗎?”燕西將杯子向旁邊一伸,對茶房點了點頭道:“來!”茶房笑著將香檳又向玻璃杯子里斟下去,燕西端起來就喝下去了。而且咳了一聲,表示喝得很痛快的樣子。玉芬待再要叫茶房斟酒時,鵬振對她以目示意,頭微微地有些搖擺。玉芬會意,笑道:“老七怎么今天放起量來了?香檳是很貴的,我請不起客,我不再讓你,給你來汽水罷。”燕西搖了頭道:“不!三杯同大道,至少還得來上一杯。”玉芬且不答复他的話,先用眼睛,看看同桌的人,是什么顏色?敏之很知道這其間的用意,便向燕西道:“你大概是打算喝醉了,到車上去躺著。出起門來,我們都希望你照應我們一點儿。這個樣子,倒會要我們去照應你。”燕西笑道:“香檳酒象甜水一樣,要什么緊?多喝兩杯,也不過開開胃口,与腦筋不相干的。”梅麗靠了燕西坐著的,手上端了八成滿的一杯香檳,放到嘴邊,抿了抿,然后笑向燕西道:“喝罷,七哥我陪你一杯。”燕西自己走下席來,在旁邊桌子上拿起香檳瓶子,就向酒杯里倒,站在那里舉杯子對梅麗笑著,也不說什么,端起杯子來就喝了。梅麗只喝了半杯,搖著頭就放下了。玉芬笑道:“夠大道的了。你可以止矣了吧?”燕西放下杯子來道:“好!要喝到火車上喝去,我不喝了。”大家說笑著吃起來,把這喝酒的事,就揭開去了。
到了上咖啡的時候,燕西首先站起來,笑道:“我們可以先上東車站瞧瞧去了。”說著,和茶房要個手巾把,先走出食堂去。梅麗在后面跟著走了來,笑道:“七哥!我們一塊儿走,咱們不過一兩小時的盤桓了。”走到正陽門那箭樓下,燕西對箭樓看看,然后向那對石頭獅子呆立著點點頭道:“朋友,我們再見了。”說畢,還把手一揮。梅麗攙了他一只手道:“你真有些醉了嗎?”燕西且不理會她的話,又向前門大街,來來去去的行人車馬,注視了一番,然后昂著頭歎了一口气。梅麗以為他是真醉了,挽了他那只手胳膊,就拖向東站里面走。車站行李處,金榮、李升都把行李料理停當了。見燕西走進來,便迎上前道:“七爺就來了,早著呢,開車還有一個鐘頭。”燕西道:“我先來瞧瞧。”于是金榮在前引路,將他兄妹引上頭等火車去。敏之三人,共要了兩個包房,而且是兩房相通的。二人走上車來,燕西先歎了口气。梅麗道:“男子漢大丈夫,四海為家,今天出門,你干嗎總是這樣不快活?”燕西坐著望了她道:“妹妹,你瞧,我們鬧到這步田地,我過得無路投奔,只好去出洋,這還有什么快活嗎?你要知道我這回出洋,自己的前途,一點沒有把握。能不能回北京,固然是不能說,就是能回北京,也未必還是坐頭等車來吧?所以今天离開北京,我是大大地要變更環境的了,想起這樣親密熟悉的北京,我能不歎上兩口气嗎?”梅麗听了他的話,不由得心里有种深深的感触,立刻也是眼圈儿一紅,兩手按了膝蓋,在那軟椅上坐著,還只管低了頭。燕西到了此時,也沒有什么話可說,在网籃里翻出一筒煙卷來慢慢地找著火柴,慢慢點了煙卷抽著。偏頭看車外月台上的來往男女,只管出了神。也不知道有多少時候,回過頭來看時,只見梅麗臉上,挂了兩條淚痕。她手上捏了手絹,不住地在兩腮上揩著。燕西道:“你這又是小孩子脾气了,剛才你還教導我,說是要四海為家,怎么只一會儿工夫,自己倒哭起來了?這不是笑話嗎?”他不說則已,一說之后,梅麗索性嗚嗚咽咽,放聲哭將起來。燕西低聲道:“不耍小孩子脾气了,送客的人是很多,一會子讓人看到了,你看那有多么不好意思。”梅麗极力將哭忍住,用手絹不住地擦了眼睛,便默然地坐在一邊。
燕西向外看看,只見劉寶善、孔學尼這班熟朋友,共到有二三十位,很雜亂的擁在月台上站著。燕西落下了窗上的玻璃板,伸出頭來和大家打招呼。這一群人,自己也不知道和哪個人說話合宜?只是誰走近來,他就向誰點頭說上兩句。接著敏之、潤之上車,送客的女眷們,也陸續的來著,人叢中立刻加上了一种脂粉香味。有些女眷們,比較親近些的,都走到車上來談話。這時除了兩個包房里已經擠滿了人而外,就是包房外的小夾道,也是擁擠著許多人。來往的人,都感著极不便利。敏之就出包房來向大家點頭道:“各位請便罷,這樣擁擠著,在車上怪不舒服的。”大家上車來,本是送出洋的遠客,可是到了車上,找不到遠客話別,卻是送客的自己互相說話,這也很感到無聊。既是敏之請大家下車,有些人趁机下車去了。只有金府上自己的人,還在車上坐著。后來金府上的人,也因鐘點到了,陸續下車。梅麗坐在燕西那包房里,總還不走。燕西道:“快要打點了,你下車去罷,要不然你會讓火車帶到天津去的。”梅麗站起來,看了看手表道:“還有十分鐘呢,我再坐一會罷。”燕西不但是對于這位妹妹,對于全火車站的人,可以說都舍不得离開。梅麗向車子外看了許久,都呆住了。敏之走過來握著她的手笑道:“好妹妹,你下車去罷,真要讓我們帶到天津去嗎?這一別,也沒有多久的時候,也許兩年三年一齊都回北京來了,也許兩年三年,我們都在歐洲相會。”梅麗道:“怎么會在歐洲相會呢?”敏之笑道:“這話倒虧你問,難道外國就許我們去,不許你去的嗎?”正說到這里,當當當,一陣打點響,車上就是一陣亂,送客的人紛紛下車。敏之也催著梅麗道:“下車去罷,下車去罷。”說著,就挽了她一只手胳膊,扶了她走出包房來。梅麗也怕讓火車帶走了,匆匆地就向火車外走。走到月台上時,看到那些送客的人,都高舉了帽子,在空中招展。車子里的人,也不能再有什么話可說了,只是笑著向送客的人點頭而已。百忙中,汽笛嗚嗚叫著,火車扑通地響了起來。車輪子向東碾動,已是開車走了。車窗子里的人,慢慢地移著向遠,敏之、潤之都拿了一條長手絹,由窗戶里伸了出來,迎風招展。但是人影越遠時,車子已走得越快,許多人由窗戶里伸出手來揮帽子揮手絹,已經認不出來那是敏之、潤之的手了。梅麗手上也是揮了手絹,還跟著火車跑了几步,然后突然站住,向火車后影子都望呆了。這其間,惟有燕西作的法儿最令人注意,他用几十丈的小紙條,卷成了個小紙餅,早是把紙餅心里的一個紙頭抽了出來,交給車下站的道之,他在車窗子里捧著紙餅。火車開了,紙條儿由里抽動,拉得挺長。不過几十丈長紙條,終于不夠火車一分鐘的牽扯,當梅麗看著發呆的時候,道之手上,兀自捏著在地上拖長了的紙條一端。紙條儿拉不住火車,火車可把靠窗眺望的金燕西,載出了東便門。燕西在火車上先是看不見家人,繼之看不見北京的城牆,他与北京城的關系,從此停頓一下了。
燕西出了東便門,這里送的人,也紛紛出了東車站。梅麗是跟著道之住的,這時卻不上道之的汽車。自己家里一輛大汽車,今天鳳舉還坐著,梅麗就和佩芳一路上去。道之在車上還開了車門喊著。梅麗道:“明天我要坐這車到西山去,今天不上你那儿了。”于是跟著鳳舉夫婦一路回烏衣巷來。到家以后,大門口鴉雀無聲。大門半掩,下車直走進去,也無人問。樓門下,原來第二道門房的地方,一張舊藤椅子,有個老門房在那里打盹。人走到身邊,他才猛然站起,鳳舉原來极講家規,現時卻也不去理會他。走了進去,一重重院落,都是倒鎖著院門。鳳舉這院子里,門雖是開的,房子里東西,都搬得堆疊到一處,中間屋子,更是四壁空空的,而且是一個人沒有。佩芳便連連叫了兩聲乳媽和蔣媽,走廊外有人答應著走了出來,并不是蔣媽和乳媽,乃是金榮和他姊姊陳二姐。佩芳道:“蔣媽哪里去了?”陳二姐笑道:“這些空屋子里剩下來的破布頭,破紙片,清理清理,里面可有不少的好東西,真許在里面可以尋出鈔票來。大家都不在家,他們為什么不去撿一撿便宜?”佩芳道:“乳媽罷了,來的日子不多,蔣媽是見過世面的,何至于鬧到這步田地?”陳二姐笑道:“在這儿雇工的,誰不是這樣?這也不是蔣姐一個人的事。”說著,蔣媽抱了一個大包袱來,見佩芳回來了,卻笑著向后退去。梅麗看了這种情形,覺得用了這些年的老媽子,還是不免見財起意,一點規矩和情面也不顧,可見人家有錢有勢,是坍不得台的,一坍台,各人的丑相都露出來了。她如此想著,卻又不信空屋子里真會有鈔票可撿,于是自己也就走了几間屋子,伸著頭向里面去看看。一個屋子還罷了,惟有那一間更套著一間屋了的所在,空空洞洞的,寬大許多。一人咳嗽著,屋子里似乎還有回響,加之屋子里花格子的雙合小門,被人震動,有些搖撼,仿佛空屋子里東西有些作怪,嚇得一縮腳,立刻就回去。她來看空屋子的時候,一徑地走來,不覺走了几個院子。這時走回去,經過燕西住的舊院,是個火場。天已晚了,一抹殘陽,在禿牆上照出金黃色來,映得這院子很是凄涼。有几根沒有燒死的瘦竹子,被風吹著,在瓦礫堆里,向梅麗點著頭,好象是几個人。梅麗不覺身上一陣毛骨悚然,掉轉身子就跑,走過月亮門,忘了跨過門檻,扑都一聲摔了個大跟頭。所幸無人看見,站起拍了拍兩腿的黑灰,跟著就向佩芳院子里來。到了屋子里,還是不住地喘气。鳳舉看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便問為了什么?梅麗說是看到空屋子害怕。鳳舉倒說她太孩子气。佩芳也笑了一頓。梅麗有些生气,就不和他們說什么了。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她只用開水舀了大半碗飯吃,就說有些頭暈,自去睡覺去了。次日一早起來,天色依舊是那樣昏沉沉的,又是黃沙天。當梅麗起來時,陳二姐在院子里徘徊著,只管抬了頭望著天上。看到梅麗來了,便道:“八小姐,天气非常之坏,你今天不要出城去罷。”梅麗道;“不行,我馬上就要走。昨天晚上睡在這里,就象在大廟里一樣,一點人聲音沒有,向窗子外看著,黑洞洞的。”陳二姐道:“今天大少奶就搬家了,晚上又不在這里住。”梅麗道:“晚上不在這里住,就是白天,我也有些害怕。五小姐六小姐和七爺走了,我怪難過的。到山上去混一兩天再回來,就不覺得了,你找車夫開車罷。”鳳舉在屋子里收拾東西呢,便答道:“車子是有,汽車夫是借用几天的,昨晚上他就走了。你要出城,只好讓金榮開車子送你們去。”梅麗只要有人送,倒不拘是哪個,就要陳二姐去催著金榮開車。金榮正也想去見金太太,好決定個下場辦法,就很快活地答應開車。梅麗一動了要走之念,比什么人還急,忙著梳洗了,就和鳳舉告別。佩芳一直送到大門口來,向她笑道:“這樣的黃沙天,你也是一定要走,見了老太太,可別說是我們不留你。你對老太太說,我們今天就到新屋里去住,這邊算是完全空出來了。”梅麗答應著坐上車去,等了許久,卻不見陳二姐出來,梅麗急得只是跳腳。蔣媽跑出來報告道:“小姐下午再走罷,陳二姐忽然腦袋發暈起來,上不得車。”梅麗道:“上不得車,她不去就是了,干嗎要我等著呢?”說著話時,用手敲著座位前的玻璃板,向金榮道:“你快開罷。”金榮一想,好在是自己的車子,下午再跑一趟,也沒有什么關系,于是開了車子就飛奔出城來。
出城以后,風雖不大,那黃沙下得卻是极重,几丈路以外,就有些模糊。金榮雖是將車子開得极慢,還碰傷了一條野狗。他只得一路按著喇叭,慢慢前進,比人走路,也快不了許多。梅麗急著跺腳道:“什么時候才能到呢?急我一身的汗。”金榮索性不開車了,扳住了閘,回轉來,用手絹揩著額頭上的汗道:“我的小姐,我的心碎了。現在連五丈路以外的東西,全看不見,別說怕碰著人,碰上了一棵樹,或者開到水溝里去,那怎么辦?我瞧是慢慢地走,走得比人慢才行。到了万壽山,把車子寄在車厂子里,再換洋車走,那就安心得多了。”梅麗鼓了嘴,气得不作聲。梅麗坐在車子里,恨不得跳了出來。想了許久道:“不如回去罷。”金榮道:“回去路也不少,一樣地怕出毛病呢。”梅麗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只向車子外張望。過了一會,有几匹驢子,挨車而過。驢子上的人,都向車子里看來,其中一個,卻是謝玉樹。兩個人打個照面,隨著點起頭來。謝玉樹向車子看看,以為是出了毛病,跳下驢子,就向金榮問道:“是車子坏了嗎?讓我去和你找几個人拉罷。”金榮和他本是很熟,便道:“車子沒坏,只是我不敢開。黃沙特重,我怕撞了人。到了万壽山,我把車子存到車厂子里,我就可以雇洋車,送我們小姐到西山去了。”謝玉樹就走到車門邊,向梅麗道:“八小姐,要不然,請你騎我的驢,我先送你到頤和園門口,等著你們管家,省得在車子里著急。”梅麗開了車門,站在車子邊,笑道:“我騎驢讓謝先生走,我也是過意不去呀!”謝玉樹道:“這也無所謂。”他只說了這句話,不能再有其他的解釋法,也是向梅麗站著。和他同路走的几匹驢子,早是走遠了,那個驢夫站在驢子后面望了他兩人,只是呆著,可又說不出什么來。正猶豫著,他發現路旁月老祠邊,停有几輛人力車,他就插嘴道:“那邊有空車,先生,你還是騎我的驢,讓這位小姐坐了車子去,你看好是不好?”謝玉樹向著他手指的所在看去,笑道:“那就好极了,你快去把車子叫過來罷。”梅麗笑著,倒是并不推辭。驢夫把車子叫了過來,那車夫看是坐汽車的小姐要坐車,不肯說价錢,只管讓梅麗上車,說是瞧著給。梅麗也就只好上車,笑起來道:“現在算是人力車上前,要等汽車了。金榮,我在哪里等著你呢?”金榮听說,倒愣住了,頤和園外面,雖然有一條小街,開了几家茶飯舖,可是那种地方,如何可以讓小姐進去?想了許久,才笑道:“除非是咱們倒退回海淀去,那里可以找出干淨點的地方坐著,我把車子安排好了,再坐洋車重來,同到西山去。”梅麗道:“怎么著?來來去去,我們是要在大路上游春嗎?”謝玉樹道:“我倒有個法子,過去不遠,就是敝校,八小姐可以先在敝校接待室等著。貴管家把汽車開到那里,我可以找個地方安頓著。我听說兩位伯母都在西山,我今天沒事,然后我可以送八小姐去,順便和伯母請安。”梅麗笑道:“那可不敢當。”金榮道:“就是這樣辦罷,八小姐可以到謝先生學校里先等一等。”說著話時,謝玉樹又騎上了驢背,笑向梅麗道:“趁這個机會,到敝校參觀參觀去,不也很有意思嗎?”梅麗心里可就想著,這有什么意思?不過面子上,倒不十分拒絕。只好說:“好,我瞧瞧去罷。”人力車夫早是不肯將買賣放過,扶起車把,就拉走了。謝玉樹一提韁繩,驢子由車后也追了上去,緊緊貼著,向前走來。一車一驢,慢慢地在柳樹林下,走到黃沙叢里去,漸漸有些模糊了。金榮看到,卻想起一件心事,那年春天,七爺騎馬游春,不就是在這地方遇著七少奶奶的嗎?這個樣子,很有些相象,而且他二人,似乎也很有愛情,不過金家不是當年了,他倆將來又要演出一些什么悲歡离合,可不得而知呢。世事就是這樣,一場戲緊跟了一場戲來,哪里一口气看得完呢?正是:西郊芳草年年綠,多少游人似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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