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評過康奈爾的《男性氣質》(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有必要再評克拉特鮑的《男性氣概的當代觀點》(女書,2003)嗎?
這本不同,克氏是華盛頓大學哲學教授以及女性研究所的兼任教授,所以他在評介各派男性氣概時,除了要求觀點清晰、証据正確外,還要檢視實現的可能性。每派觀點均依:歷史素描和主要著作、男性現實的描述與解釋、男性現實的評估和求變的行動進程、批評與回應、摘要與總結、建議讀物等章節的次序來寫(p.38)。
那這本書對保守、擁女主義、男權、神話創作、社會主義、男同志、男性非洲裔美國人、福音派等八派的評介,就很客觀很嚴謹了?
那可不!他在<二版序>自白:「由於我持續抱著社會主義擁女主義的觀點,這運動中深層的轉變使得我更加難以公平地呈現各家學說的觀點。」(p.14)
難怪女書店會出版社這本書,社會主義擁女主義可比女人自己的自由派女性主義還更合女書店的需求,除了主張兩性平權外、更要求社會主義式的女性額外特權,比如優先就學、就職、就醫,男性及社會要負責女性的贍養、育兒……等。
那只!這些只是技術性的社會福利,社會主義擁女主義的野心可大了,不只要解決古典馬克思主義所不能解決的階級鬥爭和生產異化,還要滿足擁女主義的要求(p.237)。
那就是無法滿是他自己所定的「檢視實現的可能性」之標準了,甚連「觀點清晰、証据正確」也達不到。
那他有何資格批評社會生物學派「觀點不清晰、証据不正確」(p.69-72)?如果科學的社會生物學派是「觀點不清晰、証据不正確」的話,那其他各派簡直是一團漿糊了。
不過他倒指出了男權運動者的論點:「許多州對和女人犯相同罪過的男人判以較長的刑期,政府給予寡婦賦稅的優惠而鰥夫卻沒這種優惠,只承認男人所犯的性侵害,以及將職場保護之要求條件擴及於女性而非男性。」(p.130)
你誤讀了,克氏認為男權運動者顛倒了事實,現實的社會是父權(p.168),連服兵役也是男人的特權而非犧牲(p.163)。
是嗎?那他應來看看台灣的義務役如何糟踏男人,還有男人要賺錢養双親妻小,而女人享有小家庭之利不用再侍奉公婆了,上班嘛又有生理、懐孕、育兒等假期及補助,離婚則……
活該!誰叫男人自虐,有種去爭啊!
那女人也別占了便宜還賣乖,想生就自己照顧啊!
這不同,生兒育女可是人類的生生之德,不論已婚離婚未婚全都當然要由整個社会尤其男人來共同負責扶養。
真有妳的,當兵非但不是保家衛國而是殺人了。男人喲!去死吧!
男性氣概
在一個為男性所主宰的社會中,男人被賦予較高的期待;弔詭的是,在男人的世界裡,男人也永遠不會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在永無休止的競爭之中,結果貶抑他人成為證明自己的方式;而貶抑女性則成為男性認同的基礎。
有時候我覺得這樣的論述過度詮釋了一些男性之間的貶抑行為。對於女性,男性或許有其特有的優越感。但這為必要從貶抑中得到滿足。
男人可以保護女人、愛女人,但是如果人家說你像個女人,那就成為一種羞辱。
這裡的保護和疼愛,不就是另一種成就自我的方式?
至於『像女人』是不是一種羞辱?而這種羞辱是否又一定指涉到『貶抑女性』?前者或許大家都能認同,但是後者則未必竟然。以女性來說,『像男人一樣』,也往往不是一種『稱讚』。是否可以說女性以貶抑男性作為認同的基礎!?
實際上,不論是西式的亞當夏娃,還是中式的陰陽有別,或許那種偏離基型所帶來的違和感,才是這種貶抑的基本理由。
前幾年台灣曾經流行「新好男人」的論述,讓不少男人感到壓力。男性同儕之間會開玩笑:「我要趕快回家幫太太帶小孩了。」這種論述,確實讓男人洗碗、陪小孩的次數稍微增加,但是卻沒有真正反省男女性別角色的結構性問題。結果男人仍然只是「幫」太太洗碗、陪小孩,而不是認為家事是家人共同的責任。至於女性在教育、工作與法律等領域中遭受的不平等待遇,也沒有在新好男人的論述中得到檢視與反省。
看到這段話時,我不禁笑了出來。這樣的話,正是我不久前對竹君說的。對於她的質問,『你說你是大男人,是怎麼樣的大男人』,我只能吶吶地自白。
我一直不認同男女平等,因為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演化上,在生理上,的確有其不同之處。而這些差異就會造成先天的不平等。當然,就像牛排和松茸一樣,不同的功能其實並不適合做比較,也不太可能真的能排出高下差距。
不過,在現實環境裡,或者說從演化的角度來說,擁有更能適應社會的先天能力就是更為優越。在過去靠肌肉吃飯的時代,男性是可以佔相當優勢的。但是在現代,所謂的知識經濟之下,靠腦力拼鬥社會裡,或許女人更佔優勢。姑且不論智力問題,至少似乎大部分的女孩子,比較能在年輕時乖乖唸書,不像雄性動物在叛逆和鬥爭中虛耗時光。
但是,嚴格來說,我並不認為女性有受到什麼不平等的待遇。考慮到產假或生理假等等因素,女性本來就不應該擁有與男性相等的薪資,畢竟企業沒有必要為員工個人的問題付出成本。因此,如果兩個相同能力的男女員工,男性薪資比女性更高其實還蠻合理的。
有人會說,女性承擔了生育的機能,這是整個社會應該去體諒的,所以在立法上補貼女性是合理的。不過,我認為這樣的說法並不盡完整。比起男性,女性更能夠知道『孩子是誰的』。這樣的優勢,其實在生物界裡是很常見的,雄性生物也演生出許多機制來提高自己子嗣的出生率。
也就是說『生育』並非個人的功能,它是兩造之間共同實現的功能,也是共同承擔的成本。因此,女性在就業競爭中所屈居的劣勢,應該與另一方共同承擔。而非由國家出面要求公司承擔。
時代不同了,在講究個人追求,個人成就的時代,侃侃而談家庭或者傳宗接代,可能只會引來姍笑。
我也這樣認為。我認為應該追求的不是女權,也不是男女平等,而是超越性別的價值和態度。而這就應該從科學著手。必須先認清生理和心理的結構,才能去談如何超越性別。
像是金賽博士這樣的性學研究,在今天可能已經不足了,有多少『女性對性的看法』和『男性對性的看法』是先驗的,又有多少是後天文化建構出來的,這不只需要社會學的研究,也需要認知科學,心理學等研究的配合。甚至也可以從經濟學之類的理論去探討,譬如,從家庭的角度來看,補貼女性的政策,是否等同於補貼了其伴侶?亦即也補貼到了男性?而造成某些效用曲線的偏移,而非曲線本身的改變!?
男性氣概與學校教育 by黃新民
摘要
為回應女性主義的衝擊,歐美國家在 1970 年代亦興起以男性為研究焦點的男性研究,認為性別(gender)既然不是天生的,那男性亦是形塑而成。男性氣概被視為是男性的特質,而且是學校男學生建構認同及以此做為與女性的區隔,男性與女性原是有生理特徵上的不同,之後由於社會角色與社會分工的差異,而有不同的性別角色的心理與行為,以及性別刻板印象。雖然男女生的差異與心理特質有關,從建構論的觀點而言,性別差異大多是「社會建構」而成,即經由社會化歷程、社會期待、個人認知系統與社會結構互動的歷程所制約與形塑的。本文擬從建構男性氣概的相關理論談起,並探討男性氣概與學校教育的關連性,文末提出男性氣概對性別研究的啟示。
壹、前言
自 1960 年代晚期美國婦女運動開展以來,並隨著政治解嚴引進台灣後,「婦女運動」、「女性主義」或「性別研究」等詞彙已由學校教育中的禁忌轉為倍受重視的議題。女性主義因其演進歷史及發展流派而有不同歸類,但主要在於以女性觀點來解釋男女不平等、女性受到壓迫等現象,挑戰傳統自以為中立的男流論述(顧燕翎,2000),試圖解構父權體制以改變社會中不平等的性別結構。
為回應女性主義的衝擊,歐美國家在 1970 年代亦興起以男性為研究焦點的男性研究,認為性別(gender)既然不是天生的,那男性亦是形塑而成。台灣至 90 年代晚期才開始有男性研究,所關心的議題主要有(畢恆達,2003):1.父職與家務勞動、2.探討進入所謂女性工作領域的男性、3.分析傳統男性氣概的建構。
台灣的性別研究多集中在女性經驗的探討,而男性研究的主題亦多著重在不符合所謂的男性氣概(masculinity)的男性,他們處在父權社會中的經驗和調適歷程,而極少討論到男性氣概的形塑歷程,特別是學校教育與形塑男性氣概之間的關係。據報導,一位國中三年級男學生-葉永鋕,因具有女性特質(feminity),對烹飪很有信心、喜歡做「女生」的事,因此在家長和老師心目中是位貼心的男孩,但卻是同儕間調侃與欺負的對象,最後竟因不明原因而陳屍於學校厠所。「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在 2006所出版《擁抱玫塊少年》一書中,亦收錄多位具有女性特質男生艱辛的成長之路,這些案例反映出在學校的學生之間男性氣概與女性特質的二元對立,「娘娘腔」的標籤對男生而言,具有嚴重的殺傷力和排他性,而男性氣概更是男學生保有自我認同並和女性做為區隔的一道鴻溝。在性別關係的權力結構中,男性亦有可能因男性氣概而成為加害者或受害者,並顯示學校場域中的性別議題是與更廣泛的歷史社會結構相互連結與交互作用。
貳、建構男性氣概的相關理論
根據根據<>中的解釋,「masculinity」一詞傳統上被視為是男性特質,例如強壯、勇敢,為男性所具有之特性。男性與女性原是有生理特徵上的不同,之後由於社會角色與社會分工的差異,而有不同的性別角色的心理與行為,以及性別刻板印象。雖然男女生的差異與心理特質有關,例如情感依附在人類生活中的重要性,無論正面或負面而且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依附於其他人的形象上,如「戀母情結」(oedipus complex)導致男童模仿父親的態度行為。此種依附或情感投注模式的重要性不只關係到個人的心智發展,更是家庭內部存在的關係模式(劉泗翰譯,2004),性依附構成性別角色認同上的差異。
從建構論的觀點而言,性別差異大多是「社會建構」而成,即經由社會化歷程、社會期待、個人認知系統與社會結構互動的歷程所制約與形塑的,與男性氣概較具關連性的理論有社會學習理論、性別再製理論及抗拒理論。
一、社會學習理論
社會學習理論強調人們行為的學習是受到環境、個人對環境的認知及個人行為交互作用所影響(張春興,1994),個體在特殊的情境中,透過直接的獎懲和間接的觀察學習與模仿而學到不同的性別角色。傳統上,男女生一出生就被父母親以不同的方式對待,傳遞不同的教養方式,父母親是兒童「認同」與「模仿」的對象,並在增強與消弱的互動歷程中,兒童觀察和學習適合自己性別的行為。在許多情況下,男性和女性是被鼓勵學習性別刻板印象的角色,即「性別角色理論」(sex-role theory)。社會是由傳統風俗習慣、規則和社會角色所構成,兩性間的分工來自於對性別角色的期待,亦即性別刻板印象(Holland & Eisenhart, 1990),且一旦習得後,男性或女性也因此相信自己在性別角色中是會表現得更有能力。社會成員經由社會化習得性別角色,性別角色是經由「社會化」學習得來的,各種「社會化媒介」(agencies of socialization),如家庭、學校、同儕團體、大眾媒體等,把社會常模或是對於男女行為的期望,分別傳遞給男孩和女孩。如電視廣告中男性多出現以事業、名車、金錢為相關主題,而女性則多是照護者或美貌的形象出現;分析小學教科書也發現,男性的形象多是醫師、律師、工程師,而女性多是以教師、秘書、護士出現。兒童在接受自己的性別角色後,也會對自己進行「自我社會化」(self-socialization),讓自己的行為符合自己與他人所期待的性別角色。性別角色理論讓男性與女性之間的歧視、偏見和刻板印象被視為是文化差異,並透過教育機制合法化結果的差異(劉泗翰譯,2004)。把學習性別的個人塑造成完全被動的角色,缺乏個體學習的主動性,學習者所做的事情就是內化這些既存的性別刻板印象,在此框架下,男性與女性之間就僅存有差異而沒有不平等的權力結構關係,而且難以解釋為什麼會出現不同於傳統刻板印象的性別角色。
二、性別再製理論
1970 年代中期以來,功能取向的教育社會學受到嚴峻的挑戰,同時在女性主義者的呼籲下,「學校教育再製父權制度」的問題受到關注,為連結與探討性別與教育之間的關連性,批判教育理論(結合教育社會學者、人類學者與馬克思理論者)與女性主義理論因而蔚為風潮。
再製論者指出學校教育再製資本主義的生產關係:
1.社會再製-學校傳遞生產技能,並教導勞工階級適應生產關係的態度。
2.文化再製-上層階級對教育的「文化專斷」,使得學校教育看似中立,實際是排除勞工階級獲得教育成功的機會。由於資本主義的運作是建立於剝削勞工階級,學校教育即成為提供勞動預備軍與建立合法剝削的途徑。女性主義者運用再製論解釋特權如何傳遞的觀點,指出男性特權的再製亦是在維繋資本主義,上層階級與勞工階級的關係是為了維繋資本主義體系的運作,而男女間的不平等在於女性多為低薪受雇者與操持家務者,此種不平等的勞動分工符應資本主義的生產關係。
性別的再製論強調階級體系中的性別關係(Holland & Eisenhart, 1990):
1. 反對以生物或心理取向解釋女性獲得較低的經濟地位,男性與女生的不平等不應僅以差異解釋,應連結階級結構來討論。
2. 教育工作者在意識型態上的偏見、教材中顯示性別刻板印象皆造成女性未來發展的限制。
3. 勞動階級女性在學校中所選的課程限制她們未來的經濟生活。雖然性別再製論指出學校透過學生不同的分流與長久以來的符號暴力,傳遞性別不平等的意識型態似乎被理所當然的認為在班級中進行,但卻缺乏探討學生和教師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學校的性別再製歷程仍是黑盒子。社會再製與文化再製僅彰顯被動的再製歷程,忽略學生的抗拒以及主體的回應方式,且再製的無意識性,使得女性會否認從學校、家庭或同儕習得性別符碼,因此在探討學校與性別時,應結合抗拒與霸權的概念。而且以階級結構分析性別關係將忽略同性別中的差異及歷史文化因素,且再製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不變結果,忽略生產(product)的可能性及個體的能動性。
三、抗拒理論
Willis(1977)以民族誌的方法探討勞工階級、表現不及格且不滿現狀的白人男孩的經驗和文化歷程,以及他們如何被導入從事當代資本主義勞力工作。這些小伙子(the lads)看起來是因為個人的病症和文化缺陷而造成「再製」成為勞工階級,但實際上小伙子並非服膺學校的主流文化(中產階級文化)而導致失敗,他們擁有自己的觀點和對文化選擇的洞察力而創造出反學校文化(counter-school culture)。男性氣概是反學校的次文化,並依此區分出「Lads」和「Earoles」,前者視男子氣概的展現是一種成就,後者則是順從者,服膺學校主流價值,追求學業成就。不同於性別再製理論,小伙子的男性氣概並非是服膺學校教育而再製勞工階級的行為模式,而是洞察(penetrate)他們(非個人的)在社會整體中的處境,因為勞工階級透過學校教育向上流動的機會微乎其微,只有少數的勞工子弟成功,因此,追求學校的主流價值是不切實際的,與其追求遙不可及的夢想,倒不如創造追求眼前的快樂。反學校文化中的男性氣概並非僅是小伙子學校適應不良的產物,而是彰顯出階級文化的差異性,小伙子自以為識破學校教育的規則,所主動創造的學校生活實踐,以反抗學校的中產階級文化。就某種程度而言,小伙子的男性氣概彰顯出個體的主動性、男性氣概建構與社區文化(小伙子的勞工階級背景)的關連性,以及男性氣概做為反霸權(學校所代表的中產階級文化)的可能性,然 Willis 僅從 lads 觀點探討,忽略勞工階級內部的異質性,且 lads 仍受到分工體系中性別關係的限制,視女性為附屬品。
參、學校教育中的男性氣概
1990 年代晚期在澳洲、英國及美國有許多「關於男生」的報導及研究,這些探討內容圍繞在「新弱勢」男生所造成的道德恐慌,甚至假定女性運動也是造成男生教育危機的因素。其討論的特點有(Foster et al., 2001):
1.二分式的討論:區分為男生/女生、女性特質/男性氣概為討論架構,並將女性成就視為是男生的損失。
2.生物決定論:一般男性或男性運動多預設男生的興趣與女生成對比。
3.女性主義的衝撃:女性主義所形成的道德恐慌彌漫在關於男生教育的討論中。這些討論的立場似乎在以回應女性主義的挑戰為主,但其探討的內容與男生所受的學校教育較有關連。
一、頑皮的男生
在學校教育中,男生常被是較活潑好動、缺乏專注力,男生所具有的男性氣概使得男生較為頑皮且製造校園問題,因此若能更有效管教這些男生的頑皮行為時,將有助於改善男生的問題。例如英國在 1996 年有位 14 歲男生刺死老師的事件發生後,相關的報告指出應在初任教師及師資培育課程中,賦予老師維持班級常規及處理校園霸凌的能力(Meyenn & Prker, 2001)。
但此報告並未提及性別及關於男性氣概的敘述,而是著重於男生的管教問題,學校資源因此多投注於改進男生每天例行的暴力行為。男生也似乎壟斷了學校的空間,如操場、體育館、運動場所,這些場所成為形塑男性氣概的資源,且在同儕的壓力下,男生需追求生理上的優越。某些技術取向的師資培育課程會將男生的行為視為是某種需要防堵的偏差行為,並且限制男生不可以做某些行為,男生成為班級管理的前景(如坐在前面的特別座),而女生為背景。教師的班級管理取決於控制,性別的議題被孤立在班級管理之外,幾乎沒有協商的空間,例如老師在講故事時會叫頑皮的男生坐在前面,以方便控制男生的偏差行為;或者以學生的文化背景來做為該生偏差行為的解釋;以及運用負增強方式來控制秩序,如被登記缺點 5 次的話要送去校長室。從普遍視男生為學校問題製造的現象而言,男性氣概常是等同男生的偏差行為,男生多為加害者,而女生多為男性氣概的受害者。然此種觀點無法解釋男性氣概的支配形式與男生在學校偏差行為的關連性,在社會實踐的權力脈絡下,男生為什麼要建立具有反抗性的男性氣概?若只是將男生視為加害者或重視學業成績下的受害者,此種觀點將無法有效處理在學校的「男生問題」,對於校園暴力還應探討男生與學校教育及構成男性氣概之間的關連性,不應僅以女生受害/男生問題、優勢女生/弱勢男生此種二分方式來探討關於男性氣概的社會實踐。當這些青少年在擁擠的班級學習不符需求的課程,加上有些教職員會以不合適的文化刻板印象在預設某些男生的行為,而這些男生也會以這樣的文化刻板印象做為對抗策略,例如當有男生經驗到教師忽略他的文化背景時,會表現出強悍及大男人的樣子。而且在男性氣概的支配文化下,要想成為重要人物,則必需在男性氣概的階級體系中建立地位,以避免被邊緣化或女性化為“他者”。
在此種學校教育的文化氛圍下,某些男生理所當然的成為學校的弱勢族群,使得階級、種族和性別的霸權也得以在學校維繋,而男性氣概即成為這些弱勢族群的權力展現。但許多男生的反社會行為不能就被簡化為抗拒的產物,而是要能在某種程度上顯示反社會行為是來自反抗的男性氣概,是男生在學校生活中,主動協商發展出來的策略,以面對異化的學校教育。二、男生的學業表現在小學階段,由於女生在許多學科的表現優於男生,尤其晚近世界各國進行教育改革,強調學業成就以來,使得男生成為學校教育的「新弱勢」。在此情形下,男生的偏差行為或暴力舉動被解讀為「受害者的症狀」。
Foster 等人(2001)探討英國、澳洲、美國等國的情況指出,英國自 1995 年媒體關注男生的教育議題以來,「男生低學業成就」的問題迅速成為一種道德恐慌。雖然政府官員認為這樣的問題應視為學校性別議題,但是白人勞工階級的男生才是教育體系最困擾的問題。這幾年政府雖要求學校處理「反學習文化」,但男生低學業成就的現象實際上是與教育改革有關。自 17 世紀以來,英國教育就重視語言和讀書能力的傳統,此種傳統不利於中下階層學生的學習。而保守黨政府所推動的教育改革法案(ERA)對學校採取新的管理措施,透過財政自主、國定課程與定期的考試檢測做為評定學校績效的依據,好的成績表現成為顧客(家長)所認定的好學校。但男生的成績表現多呈現二極化,不是最高就是最低,若將統計成績分數的差異視為男女生之間的鴻溝,將忽略不同社經地位之間和之內的性別差異。
在澳洲被媒體所建構的「新弱勢」男生,其所經驗的學校失敗被認為是和女生所經驗的失敗歷程相同。因此挹注更多資源給男生,如諮商與特別安置、行為矯正班及課業輔導班,但這些措施卻忽略性別在學校教育外和學校教育內的差異。就學校教育之外而言,雖然女生學業成就高於男生,但女生卻不見得能將在職業上反映出學校文憑的價值,男女間的工作報酬仍舊不平等,而且忽略不同性別對職業認知的差異。在學校教育之內,男女生對學校科目和職業選擇有很大的差異,選修數學和科學領域的多是男生,而女生對職業多是較狹隘的選擇與低自尊。女性長久以來被視為是照顧者與支持者,當女性欲擺脫此種社會角色時,將引發男生在倫理上的不適應。美國的男生面臨「內心的交戰」,男生比女生有更高的自殺、情緒不穩及暴力受害者比率。有些治療師認為男生成為男人是自然的而非培育而成,會具有侵略性及暴力傾向是因為男性荷爾蒙的關係。而有些女性主義者對男性亦持性別偏見,認為暴力行為都是由男性所產生,卻避提男生的善行。
有學者不以生物決定論的立場談男生的問題,認為男生為隱藏害怕和脆弱所以戴著男性氣概的面具,且展現出超過他們能力的自信。以學校課程而言,儘管數學和科學超出某些男生的學習能力,但這些男生仍舊會選修這些科目。而女生即使在英文和語文科的分數超過男生也是無法扭轉男性氣概的標準,男生認為英文是「女性」的科目,答案多是各自表述,不像數學和科學有放諸四海皆準的答案,換言之,課程是彰顯性別的資源。就男生而言,男性氣概和學業成就交互影響著男生的學校經驗,導致男生在學校學習的困難。
Willis 早期對男生文化的研究指出,男子氣概是反學校的次文化,並依此區分出“Lads”和“Earoles”,前者視男子氣概的展現是一種成就;後者則是順從者,服膺學校主流價值,追求學業成就。這樣的分類方式為許多研究者所採用,此類研究指出男生的學校文化也有女性特質,尤其是在學業成功的男生,許多男生融合一些女生的策略而獲致高學業成就。但這些在學校表現優異的男生因為被認為缺乏男子氣概,所以被視為是娘娘腔且因此被欺侮。這種支配和霸氣的男子氣概是如何影響男生形塑他們的學校生活和學業成就?許多男生處在男子氣概與學業成就的衝突中,而學習的很辛苦,特別是在中學階段,追求學業成就成為“男生”要變為“男人”的問題,男生需在性別認同和學習者認同間做協商(Renold,2001):
1. 學校是一個社會化和學習的環境,因此男生需採取協商策略,避免被視為沒有男子氣概/女性化的班級行為和表現,而且還要偽裝對學業成功的渴望。這些策略包括在班上表現男子氣概的行為、貶低學業價值、認為功課好的男生娘娘腔、貶低女性的學校作業或將她們的成就視為是失敗
2. 偽裝的過程必需要天衣無縫,且和男子氣概沒有衝突,由於有男子氣概的人在班級中有較高的掌控權,因此成績好的男生必需要妥協,甚至很諷刺的要成為其附庸才能在班級中有地位
3. 有一些成績好的男生開始的時侯會選擇成為具有男子氣概,但這些人最後有一半拒絕了,男子氣概是一種動態的建構過程,特別是同儕間所建構,因此性別與男子氣概間所存在的連結是有改變的可能性。如果研究議題僅持續在學業成就/男子氣概,學校教育將可能更穩固男生和女生的性別認同和學習者認同。學校教育在理想上應是促進性別平等與增進學生選擇管道的場域,但在實際班級運作卻往往不是那麼回事,甚至還可能反其道而行。在以學業至上的學校教育,男子氣概似乎不僅是性別刻印象而已,更是無法獲得學業成就者的出路,這些學習低落者將成績從「限制」轉為「資源」,形塑自我認同卻也同時將自己排除在成功之外。
三、男性氣概的展現
「同儕」是影響學生學校生活的重要因素之一,Martino(1999)研究英國中學的校園男性氣概指出,“加入足球隊”提供這所中學男生建構男性氣概的資源,由於學校重視足球隊,因此學校成為一個特殊的場域,此種場域讓足球隊中的男性認同成為學校的主流文化。足球隊員在學校有較高的地位,同時也活躍於舞會及同儕間,這些隊員將生物性的男女差異轉化為具有象徵意義,即除了足球之外,其他的活動都是不夠有男性氣概。雖然足球隊培養許多傑出的足球選手,但這樣的主流價值讓許多學生認為重視足球是件令人煩惱的事,有些男生雖不認同足球隊員,卻畏於表達深層感受,因為害怕被同儕質疑男性氣概或性別取向,甚至怕被貼上懦弱或同性戀標籤。因此,就算某些男生不認同或無法成為足球隊員,但也會刻意表現出不同於女性特質的行為,如表現出較粗暴的行為或大吼大叫。若從運動團隊與建構男性氣概的關連而言,男性氣概建構身份認同與性別權力關係,此種關係的建構是去中心化、多元且內化在每日的生活實踐。運動創造了規訓權力的形式並依此控制男生,學校的運動場則提供男性氣概展現的場域,運動隊員可使用運動場以及擁有運動技巧所以自認高人一等,並做為同儕間認可或排除的機制,其實踐還包括(Swain, 2000):
1. 運動的商品化與象徵性:由於資本主義所形塑的足球意向,透過傳媒強力播送,運動明星成為青少年認同的典範,周邊商品亦使得不同階級的人可在運動中建構和協商屬於男性氣概的展現形式。
2. 運動在男生的生活中提供幻想及運用身體:熱門的運動比賽讓參賽者和觀賽者展現男性的生理特徵,並獲得生理和心理的愉悅,形成同儕間的歸屬感,在此氛圍中形塑男性氣概。
3. 男性氣概的展現是排除女生和女性特質:運動場提供展現男性氣概的場域,而且是較有利於身強體壯的男生,換言之,具有主流男性氣概的人在同儕中亦是領導者角色,而在學校中要挑戰具有領導支配(hegemonic domination)地位的男生是件不容易成功的事。
上述研究指出,男生建構認同與男性氣概最普遍也最基本的資源就是生理特徵和運動競賽,近來的研究亦較關注在男生的日常作為,即男生如何運用身體成為具有男性氣概的重要人物,如何在行動中透過與生物有關的權力(bio-power)的社會控制形式而具體化(Swain, 2003 )。學生的行動在學校具有二種形式-集體與個體,而學校教育會嘗試規訓這兩者,亦即男性氣概與學校教育之間是充滿衝突與協商的歷程。
肆、對性別教育研究的啟示
男性氣概做為展現男性建構認同的方式,卻也可能同時造成不平等的性別權力結構,因此不能僅是化約為是男性需輔導矯正的「病症」,亦不能僅以男女生的文化差異看待,而是應尋求更廣闊的性別視野來看待之。
一、男性氣概不等同偏差行為
男生問題需能連結男性氣概、暴力及學校教育之間的關連性,才能釐清男生的管教問題。因此有必要同時釐清師資培育機構的課程、教師專業發展與發展更有效管理學生行為的學校政策。而對於男生的霸凌行為的理解需要置於更廣大的經濟脈絡及國際勞力市場轉變,以及這些脈絡如何影響男生對學校教育的態度,因此在強調技術-科學取向的師資培育課程應融入關於性別的社會學知識,才能真正建構安全的校園並尊重不同學生與教師的差異。
二、結合女性主義的觀點及方法
認知結構的改變在於使既有的認知產生失調,因此挑戰所有性別偏見的形式,質疑女性為何不能修習科學、醫學、戰爭等課程,並提供新的角色模式,例如女生要成為行為似男生的女孩比男生成為娘娘腔要來的容易。並且改變性別偏見的行為規則,例如透過立法防範性騷擾及性侵害,並提供男生們新的男性氣概圖像,如正義感、相同的愛及更善於表達情感。
三、關注學校日常作為中的性別因素
含蓋所有的性別活動、性別政治、利益團體等的產生都是研究問題,並假定性別是由文化與歷史透過不同交互作用所形成的文化建構。採取性別的建構與生物性無關,而是行動者和受壓迫者所定義的觀點,關注群體回應結構壓迫的意義系統,並因此產生那些不同的“文化想像”。性別關係應被組織化,不應僅是男性/女性的二分化,同時關注於行動的文化建構,例如那些群體會因擁有男性氣概或女性特質而占有優勢或劣勢,以及同性別的內部差異。
四、重視不同的“聲音”
教育體系的危機在於教育者未能居於知識份子的位置,忽略被支配文化所建構的“他者”聲音。因此在師資培育的課程中應整合對男性氣概的批判觀點,並導入學生與教師對男性氣概的觀點,關注優勢與附屬的男性氣概如何形塑男生在學校的社會關係與實踐,並且透過學生重新書寫差異的過程以跨越文化障礙,提供資源再思考中心/邊陲以及他們/他者之間的權力關係。
伍、結語
就人類歷史而言,在採集、漁獵、農耕的幾千年歲月中,一直是以男性力量為中心的發展史,只是在此種歷史傳統之下,也必定存在不平等的性別結構與壓迫的事實。當我們的社會常以「男性氣概」來評判自己與其他男性的言行舉止是合宜時、期待男生長大後會是負責任、有魄力、事業有成的「男子漢」時,一方面卻也同時在解構此種父權體系。學校體系做為社會體系的一部份,自無法自外於歷史社會結構,在承載各種不同的社會價值的同時,一方面進行社會化的歷程,卻同時也有生產(product)新價值的可能性,隨著台灣社會的變遷,社會分工模式的轉變,過去傳統的父權觀念似乎也在逐漸轉變,亦開啟傳統男性氣概鬆動及重新形塑的可能性。
陸、參考資料
張春興(1994)。教育心理學-三化取向的理論與實踐。台北:東華。畢恆達(2003)。男性性別意識之形成。應用心理研究,17,451-84。
劉泗翰譯(2004)。R. W. Connell 著。性/別:多元時代的性別角力。台北:書林。顧燕翎(2000)。
生態女性主義。載於顧燕翎主編,女性主義理論與流派,269-295。台北市:女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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