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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0-15 11:35:35| 人氣11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張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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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0.14


他是一個外省人。一個在上海的外省人。一個，在上海生活了五十多年，來自台灣的外省人。

或許他一輩子都活在上海吧！因為當連震東流亡到大陸時，在上海接待連家的，就已經是這個在上海開醫院的台灣仕紳家族。

一個沒有知識份子的家族，就難以留存家族的記憶。他的家族是富裕的，因此知識份子多，留存的記憶也多。

他的家族，有像他家這樣留在上海的，也有留在台灣，或者東渡日本的，但都是開業行醫。雖然這些留在台灣，或前往日本的家族成員，多主張台獨，但張老似乎並不怪他們。留存了太多大時代的痛苦記憶，張老只剩下「曾經滄海」的雲淡風輕。

五十年代對張老來說是快樂的。雖然他家的醫院被共產黨「公私合營」掉了，但仍生活無虞。住在上海的高級區段，往來的仍多是過去上流社會的菁英份子。他仍可以撫弄小提琴，聆聽留聲機放出來的西方大師的經典樂章。

然後，他在大學念理工科系，但已經愈來愈不快樂。時局已經轉變了，「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愈來愈不能見容於農村出身的新官僚階級，他不再能輕鬆的演奏與聆聽優美的音樂。最後，針對「台灣人」的衝擊也來了，每一個台灣人家庭都被懷疑是蔣幫特務，還有「日本奴才」的漢奸嫌疑。

「腥風血雨」一般的政治運動摧折了他人生的精華階段。他從不提起那時的細節，我們來自台灣的訪客，也不願去觸動他的這一根神經。只稍看他的眼神與表情，我就能感到不忍。不是因為他愁眉苦臉，恰恰相反，是因為他總豁達地微微笑著，或者苦笑著。

七十年代後期的改革開放，讓他終於又能開始欣賞他最喜歡的西洋古典樂。而且中共基於對台統戰的需要，也對他家多有「照顧」。他又有了很好的職位，並且基於公務，他也已經走訪了從中東、歐洲、美國到日本的數十個國家。他的人生晚年也許是精彩的。

一個比較大的遺憾，也許是唯一的一個孩子，在動盪的歲月中早夭了。早夭的孩子甚至讓他的夫人瀕臨精神崩潰，最後是靠著皈依於「主耶穌」，藉著這種精神上的依賴，勉強回復正常的生活。也僅僅是如此罷了，絕稱不上擁有什麼幸福。

因此張老皈依於音樂。

因此，張老不會對來自台灣的朋友，講述一大套「民族主義」的道理。他是統戰樣板，他不對此有什麼爭執，他也不去反抗。他已經擁有尚稱穩定的生活，他沒有子嗣，也不需要去攀營。

他只是喜歡和朋友們分享音樂帶來的喜悅；尤其是與遠道從台灣來的，「為人民服務」而無所希冀的台灣朋友。

我要檢舉
台長： 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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