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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的老黃       文/ 小荷

 

老先生年逾八十了，與太太生養了五個子女，除了老大當年因為經濟困頓沒有受良好教育，靠打工養家以外，其餘四個有的當老師，有的工作很不錯，但也都各自西東。大約十年前，太太生了一場重病先走一步，本來相扶持的日子頓時失了重心，幾個兒女紛紛探詢是否搬去同住，方便起居照料。老黃總覺得只跟其中一個住好像也有失公平，但要他按月拎個包袱，那跟移動的街友沒兩樣，何況飲食跟作息也是很難配合，說著說著吃了秤砣鐵了心就一一回絕，自己也就成了名符其實獨居老人了。

 

最先兩年還可以騎摩托車，畢竟年紀大了，一回視線不佳轉彎自撞電線桿，女兒便不許他再騎車，取而代之，買給他一輛老人電動車。女兒每周幫忙把菜買好，擺入冰箱。電動車跑不遠，附近轉轉可以，真要開很遠超過三個鐘頭以上，曾電力不足卡在離家一公里遠的馬路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幸好還會使用手機跟女兒聯絡，讓遠在十公里外的女兒放下手邊的事，立刻飛奔前來搭救。

 

耳朵重聽的老黃常漏接電話，不管是來自兒女或朋友，有時不免讓兒女牽掛再三， 胡亂猜測。總要耐著性子一撥再撥，直到接通為止。當年老伴兒還健在時，三餐有人料理，飯後有人打理一切，換下的衣服老婆也每天洗得乾乾淨淨，晾曬外面竹竿。也許真的如老黃所說老婆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以至於老婆撒手人寰，他頓失依靠，凡事要從頭來過，摸索了好一陣子才漸入佳境。有時想喝一杯茶，以前只要吩咐一聲，不消多久便有好茶入口。現在是吃飽了，碗筷一個也跑不掉，如果不洗的話，放在洗水槽裡還會引來蟑螂開轟趴。太太一點一滴的好，在失去之後才感念再三。也曾鍋子裡滷著肉，人到客廳接電話便渾然忘我，直到聞到廚房燒焦差點火災，才三步併作兩步衝進廚房關瓦斯，因為太急，還摔得鼻青臉腫，所幸人沒有外出，不然就不堪設想了。

 

其實一個人過日子，一個人飽全家飽，倒也省事。用過餐會開電視來觀賞，可有年紀了，常常是躺上床睡不著，坐在電視機前就睡給電視看了。這也就罷了，不覺得孤獨的老黃竟然開始忘東忘西，警覺性很高的女兒帶他去看老人門診順便做了測驗，果不其然是失智前期症狀。歲月是一把刀，每個人都要接招。醫師開了藥，女兒幫忙把一星期每餐服用的藥物擺入藥盒中讓老父照表抄課。即便已經如此心細，還是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畢竟失智是生活進行式，除了健忘，還擔心走失。人老了，問題還真不少啊。問是否找個外傭照料，老黃生性保守，說找個語言不通的外傭，孤男寡女同一屋簷下，像話嗎 ?何況自己還能走路沐浴。面對暮年，教書的女兒說也許不久的將來還是要安頓在身邊才放心，或許同住，找個外傭照料會是比較可行的選項。但老人說我又不是開銀行，鈔票自己印，花大錢的事免談。

2019. 12. 04  台灣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