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也不是容易過的月份,但明天才是真正「打大魔王」!而且完全體會到什麼叫每個製作都總有新東西要學習的說話。不斷解決疑難,尋求最好的方法,學習與不同機構、人、疫情、世界相處,然而不失去自我及堅持,但同時,亦要感激同伴,也感激挑戰,而不獨行自我,目空人切。
近兩個月看到香港藝術圈連接出現很多爭論、揭露、互罵,不尊重對方,自我膨脹,或面對指責,而獨善其身,只談自己做得幾辛苦,為什麼別人看不到,為什麼要被社會問題困擾等。感覺是,疫情之下,因為生活壓力,因為環境在短時間內急促轉變,令不少人,特別是資深的藝術創作人,內在的焦躁不斷地裸露人前,面對充滿惡意的環境及網絡社群,大家都恐懼得不知如何應對。
我也如是,每次拿到公共資源,每一次策劃,或為別人監製演出,我都會不停反思,我有沒有對得住自己,同伴及社會,我有沒有幫忙去粉飾太平,而隱沒了不公義?我有沒有能力,在得到資源的同時,為社會做更多的事?特別是今時今日,在策劃上,除了要完成藝術產品外,有沒有空間去表達對社會不公的現況?我一直小心,避免成為以前我所討厭的那些策劃者前輩,但我是否又真的做到?還是我都在不自覺地剝削別人,與社會脫節,而成為那些自私自大,卻滿口道義的人?我很想知道。
評論也如是,我又有否變成那些只會風花雪月,自高身價評頭品足,為朋友或喜歡的藝術家寫寫讚文,或如近來的攻擊文章說,只是「高高在上」,感情用事去批評自己看不慣不了解的世界?即便每次執筆時,我都會回想一些我極度討厭的人,盡量回避以他們的作風及筆觸去借別人的作品來自比聰明,但最終我又是否做得到?
整年來,這些焦慮與反思,一直佔據我的時間,特別是當我去教授毅進課程,看到那些聰敏如此的學生,卻因為畸型的教育制度而失去機會、想像力、創造力,令我感到在課堂上,我並不只是向學生授課,而是與整個每個人都覺得沒有問題,卻每一個環節都在破壞孩生獨立思考及幻想的力量抗衡。我一個人,在對抗着整個「正常」的教育制度,卻不能與學校說明,而只能暗自與學生說說。然而,真的有意義嗎?當學生回到「日常」社會,面對反黑為白,指鹿為馬的每一節生活,這一個學期的放任,又真的有為他們提供在虛偽社會生存的技能嗎?這些我都好想知道。
在「大魔王」前的最後一天,因為好評如潮,及談及棋局,偷閒看了《The Queen’s gambit》第一集。而且看到幾乎所有評論都說自己不懂下棋,仍看得津津樂道,我會好奇去問,為什麼那麼多人都不會下棋?對很喜歡象棋及西洋棋的我來說(至少我小時候是學校冠軍),很不解的是原來下棋已經不再是兒時遊戲及學習的基本。或者,以懂得棋局及當中暗示的我來說,這個劇集比起人性,女性主義,或故事精彩等,具有更多意義。例如小主角第一次下棋,對方出的「四步殺」,是用來侮辱初階者的常用手段。我更看到的是,西洋棋是少數具有性別標示的棋類,而Queen更是當中最特別的存在,它既不是決勝的棋子,卻最具彈性,幾乎左右大局,但正因為它太強大,所以經常成為被攻擊及補給角色,棋手要努力維持Queen的生命來鞏固勢力,暗暗保護身邊的所有棋子。其實很符合古代女角的角色,出眾的女性成為男性爭奪/施暴的對象,又默默地守護不同職能的男性,及在自己的家庭,勢力範圍下,必須展示自己的強悍,來維持生計。至於Queen是男權之下的女性抬頭象徵,對西洋棋有認識的人就不會這樣說了,我只能說那是不同職能,各自強大。然而,當校工與小主角下棋時,小主角一失去Queen,校工就要她棄棋,並說這是禮儀,小主角不肯,她認為棋還是可以下的,這一段又真的充滿性別權力的暗示,很精彩。至於「Queen’s gambit」,因為我從小很討厭看中文棋譜,那些翻譯只會令人拒絕再下棋而已,所以我還是去查英文的網上版本,發現那是一種被稱為「封閉式」的開局,但其開始佈置又異常進取,或說是以誘惑對方上釣的狀態,來開始無限的進攻可能性,這又與「Queen」這隻棋及主角的歷程有很多微妙的對照。很期待之後集數,會有更多棋子及棋局的暗示。
《The Queen’s gambit》令我想及很多童年的樂趣,感激指導我下西洋棋的兄長及同學,縱然我幾乎沒勝過他們,但卻出去贏了不少棋局。更重要是,棋局思維對我有很大影響,學懂分工,學會尊重不同職位及能力的人,學會計算好壞,去衡量及計劃,也學會良知、包容,不執着於勝負,以及當看到一些棋品差劣的前輩,而萌生「不要成為那些討厭的大人」的堅定信念,至到成為大人,也這樣去思考。我想因為下棋,才令我有了可以抽離自己去省察自身的力量,即便生活忙碌,即使世界再壞,即使幾多人幾多機構誘使我去做違背良心及公義的事,我仍能保持清醒,看到棋局的下幾步,或幾十步。我在想,或者香港,或藝術圈就如上述一段,失去了至關重要的Queen,而對家不斷說你輸了你沒機會,你要體貌地棄權,開過一局也無傷大雅,然而棋局還在,為什麼就要認輸?「8x8」的棋盤總能生產可能,在我看來,至少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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