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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利爾爵士芭蕾舞團」在一場演出裡帶來了兩支雙人舞《非凡麗莎》、《似遠還近》及兩支群舞《都會即景》、《古巴戀曲》，縱然四支舞也因同一班底演出，卻出現了四種迥異的味道，尤其梅花間竹出現的雙人舞與群舞的焦點也大有不同，前者重點展示技巧，後者則表達情意及與城市的對話，讓觀眾一晚看四個演出也不覺膩，且有時有清新的感覺，特別是最後一場《古巴戀曲》演出前打破整個流程，垂下大幕播放該舞的彩排及編舞伊錫克‧加里尼的訪問，給予舞蹈想述說古巴歡愉及豪放的文化背景之餘，也像為觀眾事先放大某幾個指定動作，令觀眾在看演出時有了焦點，更能投入。可見，舞團即便以四支不同的舞蹈作演出，編排者借各支舞蹈的性格作為轉折，引導整個演出的呼吸，就連兩支舞後的一個中休也計算其中，營造出像極一支完整舞蹈的氣氛，觀眾看得歡樂、輕鬆，或許就是舞蹈想要給人的一種專業、流暢，最重要是開朗及有活力的印象。

 

在此先不談兩支雙人舞《非凡麗莎》、《似遠還近》的不同風格及內容，而集中說技術層面。兩支舞的舞者同為雪蓮•卡絲溫(Celine Cassone)和亞歷山大•海勒(Alexander Hille)，相信他們是舞團的台柱，而且合作無間，在群舞中也擔當重要角色。誠然在專業芭蕾舞範圍討論合拍，似乎有點畫蛇添足，但我所看到的是他們的配合有一份超然於一般芭蕾的力量，如果芭蕾要求舞者的是絕對的準確性的話，他們則反過來給予舞蹈一份鬆弛，可以說是給舞蹈擁有只有他倆演出才存在的呼吸步調。例如作為支撐的男舞者與表達輕盈的女舞者當然做着不同又配合對方的動作，但當要做鏡位動作時，很多時候我們在一般演出只看到舞者做出相同的舞姿，然而雪蓮與亞歷山大卻有別於一般的「相同」，他們精確地計算過自身與對方的身高差距(大約一個半頭位的高度)，手與腿的長度甚至是手指的，當屈膝蹲下時，他們的大腿及膝蓋是在同一個高度的水平線上，而不是平行線那麼簡單。我再說一次他們有着絕大的身高差，但我所看到的是兩個人做着絕對一樣幅度的動作，同一個距離，一致的呼與吸。即是觀眾一邊看到二人身體的差距而做成的幾何畫面，一邊他們的同調又令人不合理地把兩個不同身材的人重疊起來。當然這是編舞以微分以單位在舞台上繪畫的成果，但也不得不讚嘆他們完美地操縱身體，發揮出雙人舞最引人入勝的力量。

 

至於另外兩支群舞，《都會即景》是以城市為題，熙攘往返的一眾舞者在台上走動，簡單的運動，人與人之間保持友善的距離，有時卻會堆在一起做幾個同步伸展，一陣清新的味道即時湧現，就像看到清晨時分在一個綠草如茵的公園裡，一眾市民做着運動、散步、閒聊，他們喜歡自己的地方，熱愛這個城市及當中的生活，舞蹈令人看上去有種像在觀看加拿大政府拍攝的綠化城市宣傳片一樣（要說明這是讚美的意思，政府宣傳片不一定就是劣質的指標，首先看是哪個政府），我甚至在舞者之於空的舞台僅用身體來展示的線條之間，看到魁北克既熱鬧又安靜的城市背景。壓軸的《古巴戀曲》有別於前三者演出，每位舞者都有角色身份，他們扮演着古巴街頭各種性格及階層的市民，呈現出一幅色彩斑斕的南美熱情浮世繪。當然舞者技術還是很出色，舞蹈整體也見出很多心思及故事種種，但正因為細節很多，編舞刻意強調南美文化的豪情，而加插大量的拍打屁股，男女角力或互相追求的動作，反而令舞蹈變得為說故事而服務，同時令古巴乃至南美只流於一層集體印象，一種沒有太多血肉的，我們對南美熱情的過份美好的幻想，比前三支舞少了凌角，更重要是比起同為以城市為人為背景的《都會即景》，《古巴》要舞者勉強擠出笑臉或裝搞笑的意圖，反倒磨蝕舞者的特性，令他們平面化。

 

觀賞場次︰2017年3月3日 8:15pm 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文章已刊於《舞蹈手札》 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