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很愛看電影,我也必須承認,因為ROCKY BALBOA,我的人生多了一分遺憾,遺憾沒有在戲院內欣賞,如同很多人當年遺憾沒在戲院看《兩生花》、《祖與占》、《星球大戰》一樣。ROCKY BALBOA很明顯是史泰龍的人生寫照,同時也是《洛奇》系列,除第一集外最好的一集,也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結局。
洛奇之所以吸引人,並不是他的拳拳到肉,而是他的精神。當中有一幕確實值得讚賞,同時也令人心有所動。60歲的洛奇重回拳壇,要打大型比賽,兒子得知後突然跑來找洛奇,說他一直活在只是「洛奇之子」的陰影,已經受夠了,不想再掉臉,淪為笑柄。洛奇聽後,卻說︰沒有什麼比人生這場拳賽更難打……重要的不是看你出拳有多重,而是看你承受得起多少重拳,多少痛苦之後,仍可繼續前進,這才是勝利之道。而不是在自己跌倒時,指著別人說因為什麼人才弄至這樣。
Let me tell you something you already know. The world ain't all sunshine and rainbows. It is a very mean and nasty place and it will beat you to your knees and keep you there permanently if you let it. You, me, or nobody is gonna hit as hard as life. But it ain't how hard you hit; it's about how hard you can get hit, and keep moving forward. How much you can take, and keep moving forward. That's how winner's done. Now, if you know what you're worth, then go out and get what you're worth. But you gotta be willing to take the hit, and not pointing fingers saying you ain't where you are because of him, or her, or anybody. Cowards do that and that ain't you. You're better than that!
洛奇最後說︰孩子總有一天會成長,會獨立於社會之上,卻要到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自信後,才能真正說是脫離父母。
網上很多人對這段說話很是感動,說這是故事的核心精神。縱然我也很喜歡這一段,但我不同意這是電影的「核心」。我更關心的,也讓我看得想哭的,反而是洛奇在車上對Marie訴苦,說有時也難以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面子,還是要證明自己未老或什麼,才做這種沒人看好的蠢事。她卻說每個人總會某個時候,心裡突然有團火,但往往因為恐懼或因為很多原因而由它熄滅,但你(Rocky)不同,你就是這樣的人,你就會fight。
現實中,史泰龍正受著這樣的掙扎。在未推出這個第六集之前,外界(美國報導)一直不看好這個計劃,同時不看好Rambo4。看過一些影評,很多香港及台灣評者也說史泰龍借「集體回憶」臨老賺一筆,然而這是個很不負責任,在沒有做足資料搜集下的妄言。縱然觀眾有所期待,但不論片商、傳媒,在推出之前也一致不討好這套「吃老本」的片子。在今天以追求速度多於質量的電影市場,電影實在多的是,傳奇也多如星數,這種老片根本不被片商看在眼內。史泰龍究竟要承受多少外間評撃,多少句「你不行」的重鎚,我相信他也有懷疑自己的時候,如同他在車上的自白,這才是他個人的心裡話,然而他卻克服了,握住內心的那團火,就去做。
這套電影,讓我想及很多事情。當中最有感受的是,電影正正點出了今天與從前的不同,不同的不是時代與時間,而是思想。從前的洛奇的那份不屈精神,才是拳手最需要握在手中的寶玉,即使他的對手阿波羅還是「蘇聯佬」(Ivan Drago)亦然,然而今天的拳手或拳賽,所重視的是速度與勝利的技巧,沒有精神,只餘計謀,才致使戲中觀眾會不滿當今的那個拳王。這個舖陳,正正描繪出當下不少被稱為「高危運動」的現況。不論是拳擊、高速滑雪,還是F1賽車,賽會關心的,或成就的是一個以「安全第一」為借口成就看得開心賺得更多的比賽,而讓比賽中,在商隊與商隊間的競爭下,選手唯一可以把握的尊嚴也抹殺。讓以為可以令觀眾看得開心的比賽,卻得不到預期效果,收視每況愈下。主辦機構卻歸咎於現在有太多其他娛樂所致,然而他們又會否想到,當被稱為世上最高速的F1比賽,卻不再為再多快0.1秒而努力,而改為因政治因素而不斷用技術減慢車速,及增加幾十項超車規限,繼而擴大車隊間的距離,這種競賽,好看嗎?
我一直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每個時代也是如此,還是今天較為劇烈。誠然不是只有這一代,才會懷緬過去,只是好像只有這一代,才如此比上一代不濟。原因不是我們退步了,而是在時代的洗禮下,我們的心裡似乎失去了一些寶貴的東西,一些如同洛奇所說「內心那個地下室內的東西」。在傳統不斷被受質疑,甚至被輕蔑,我們何曾尊重上一代,乃至上一代留下來的精神?說實,在不斷提倡高效能高速度的城市,我們已漸漸失去「傳承」的概念,至少沒有了上一代的那份傳承的責任感,問題不只是年青人看不起老人,甚至老人自己也看不起別的老人。我一直想著《二百萬奪命奇案》No Country for Old Man中的議題,如同其名,這不是個老人可立足的世界。為何一個老人,不可以為自己的夢想而追尋?一個六十歲的拳手,為何就沒有出拳的權利?慢慢發現,ROCKY BALBOA想說的是一種更深層的意義:我們並不是歧見老人,而懼於自身沒有,卻在別人身上找到的那份執著,那份不屈精神。我們在逃避原來我們已失去上一代引以為傲,說做就衝去做的無懼精神。那種精神太光太亮,使得我們既害怕又羨慕。
為何Rocky、Rambo乃至《奪寶奇兵》也在二、三十年後得以重現,而且惹來回響?只因他們這些角色太耀眼,太精彩。精彩的不是他們的性格構造,而是「內心那個地下室內的東西」,乃至我們會由心敬佩這些角色。然而近二十年來,又有這樣的角色,可一而再拍上多集,而受人重視?或可以如同Rocky一樣,只要提及他的名字,大家也會為之疾呼?近年來能拍出超過兩集的電影真的不多,不論《無間道》、《叛諜追擊》、《蝙蝠俠》、《蜘蛛俠》、《叉人》甚至《哈利波特》也好,縱然我們喜歡這些電影,但又何曾為那些角色而抓狂,或在當中體會到什麼?也許今天已不需要英雄,或故事生態已不再以「角色」出發,但毫無疑問,今天已不能再生出如此具份量及質量的人物:在主題歌曲配襯下,洛奇跑步登上費城美術館階梯,漫天飛雪,他舉起雙手擺出勝利的姿勢的這一幕,誰不為之心動?
史泰龍在拍攝這一幕時說︰「我看見白色的雲彩,太陽在下山,費城的風光盡入眼簾,我終於完成了一個30年的旅程,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能這麼完美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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