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躊躇了兩個星期,決定以記情敘事的方式,記下07年最刻骨銘心的一日。
01/30/2005---12/25/2007
在07年聖誕節,我和拍拖近三年的女朋友分手了。
在拍下她家門前的這一幀彩照前,我已經決定,12月25日,就是我們的分手紀念日。
那時候,我清楚地知道,我和她的時間在一點一滴地倒數,那時候我想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包括她在內---我的心情是如何地沉重,我是在希冀著一個「分手前的快樂聖誕」。
早上十一時,我在閘門後耐心地等,她不知道我會來接她,因為我們早相約了各自到旺角相聚;即使在這時候的八小時前,她才剛以要我死心的語氣告訴我我在她心目中已沒有愛情感覺,出席跟我一起過聖誕純粹是因為早前許下了的諾言,但我還是以睡了兩小時的姿態,以「悲劇前的最後快樂」的心情,作出我事前編排好的行程。
因為我還是抱著千份一的希望,我希望,她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的笑靨,會溶掉所有冰封了的感覺,即使從前的感情已不能回復,但至少,能夠愛我,一天。
我等了45分鐘,本想在她衝出閘門的一剎,趕緊握著她的手,以綜合了驚喜的行動和充滿朝氣的語調,破開我們三個月來的隔膜。
可惜她出來時左手快樂地與人談著電話,右手挽著手提包;我錯愕:大清早她會和誰傾談呢?
我的心情一瞬間跌下谷底,我不敢想下去但無可避免地我就是在想著那第三者,我選擇尾隨她,以平伏心情,亦等待機會。驚喜,我還是相信著它會派上用場。
走了一段路,嘻嘻哈哈的電話終於掛斷,我趕緊以「畢彼得式的半倚鐵柱型姿」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然後在她錯愕間,順勢挽著她的手。
她有了意欲甩開的反應,但稍微猶疑後,便讓我挽著。那種觸感,那種拖法,像極太平紳士挽著女伴到台上頒獎。
兩秒內,她的反應告訴我,那千份一的希望,沒有了。
但是,我在千份一秒內收斂起墮進大峽谷的心情,擺出男朋友的笑容,展開一連串如「哇,知唔知我等左幾耐」「出面凍到痺,我又驚妳話我隻手凍,兩隻手咪係咁磨囉……」的逗笑說話。
我不知道妳知不知道,那時候的我,心從大峽谷底飄到了北冰洋的深處;那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妳的心原來早已離開了我居住的星球。
我們乘港鐵(不是地鐵噢) 再在太子轉乘小巴到了奧海城觀賞【I Am Legend】。票務處如我所料,世界的人都不願晨早起床看喪屍,故我們順利購得了票,然後到了魚米之尊吃午餐。
在乘車途中我竭力壓抑負面情緒,和妳(忽然覺得用「妳」比較適當) 有說有笑,或許妳覺察到了我的目的,又或許我的熱情也感動了妳,我不知道;總之,過了約一小時,妳的警戒鬆懈了;我「一天情侶」的目的,漸漸看見成效。
但是,鬆懈了警戒,還不是男女朋友啊。
我還是為了接下來的半天奮鬥,叫飯菜時,我們三年的默契便出來了。妳點的都是我的心頭好,那一刻,我是多麼的感動。在菜單上的ABCDE的選擇裡,我和妳,完全接軌。
吃飯時,看著妳滿足稚氣的樣子,我很想哭。眼淚已快滾出來了,我仰著頭,「咕」一聲吞了下去。
歌詞飄起:「假灑脫 誰懂我多麼不捨得」
因為要等戲開場,我們蕩到了遊戲機中心打機;正如所料,妳瞬間曝住了Pop n’Music。
我以「最後一次陪伴」的心情,唯唯諾諾地跟妳一起玩;多次在妳的眼裡,妳閃過了女朋友獨有的甜蜜,我也多次以男朋友的口吻回應。
我奇怪,為何好像陪妳玩耍的感覺是那麼遙遠,然後,我想到了:
也許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已不知不覺地把陪伴妳當成了責任,因為妳那甜蜜的嘴臉,在我記憶中好像已很久沒出現過。
但不久後,我又覺得那不過是錯覺,我仍記得,共妳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個擁抱,都有著濃濃的愛;或者,更適當地形容,是濃濃的互相倚靠和扶持。
逾兩年的同居時間,濃濃的愛已滲進了我們的起居飲食而不會在表徵上顯露出來;如果,在三個月前我仍在妳身邊時,仍能保持每天如熱戀的新鮮,我們又豈會走到此一步?
我一方面心事重重,另方面卻仍與妳快樂傾談快樂玩耍。
離開遊戲機中心時,我們已甚有默契,我覺得妳已完全了解我的意欲,妳開始不介意,更半主動地讓手給我拖著。
我在想,我們這樣的默契,我們這樣的感情,三年啊。
為何,只是一頭半月間,妳就捨得放棄了呢?
那時候,妳不會知道,我是多麼的恨透那第三者。雖然,理性上我知道這是我與妳之間的結構性問題,但是……如果。
(必須註明的是,那時候,我對那第三者的恨,大概只是阿仙奴粉絲對曼聯粉絲的程度。)
我竭力阻止自己想下去。因為那時候,我更想珍惜那時仍緊握著的,逐漸消逝的時間。
進戲院後,我們放開了仍處於禮貌上意義的牽手。
但那時候,我很有信心,毋須言語,妳已感應到了我「一天情侶」的微末希望,我堅信,我們現在放開了的手,妳會主動握著。
果然,不出十分鐘,在一幕幕驚心場面催化下,妳以女朋友的姿態握著我的手;我的手很冷,對這我覺得很有遺憾,他媽的戲院竟在嚴冬開夏天的冷氣,但即使這樣,我的心在那時浮出了水面,我覺得,劇情終於如我所希望般發展了。
看著【I Am Legend】,我隱隱覺得,劇情與我有著緊密聯繫。
戲做完後,我分手的決定更堅定了。我知道我有充份的權利和能力要妳和我一起,起碼一起過完除夕,但看戲後,心裡好像增添了一份承擔---陪著不愛我的妳已經很辛苦,我不應自私,我們現在已經走到最美好最美麗的景點了,
前面的分岔口,就瀟灑地與妳分道吧。
站在前往荃灣的列車上,我想到這裡,我覺得忽然很想很想擁著妳,我想讓妳知道,我真的願意放下了;但是,當我說我想擁著妳的時候,妳再次輕輕推開了我。
那時候我告訴我自己:「是的,她已經很辛苦地裝作喜歡我了,不要再進一步了。」
我本來幻想著,我們在分手前會有激情電影裡的激吻,在說分手時會轟轟烈烈地大叫「我捨不得妳」,但那時候,我知道,連這小小的希望,也像一幕幕倒去的景像,已不復再。
歌詞再飄起:「如何回到當時 猶如情侶熱戀的那時」
我避重就輕地側擁著妳的肩膀,
我,為自己這樣悲哀矛盾的行為,
很想哭。
但是我知道,只要我開始哭,這天的行程就提早完結,我看著Roadshow的時鐘,倒數著一個個車站,我告訴自己:「最好的,還沒有來。」
我更想哭了。
到達荃灣後,我們要轉乘小巴到屯門黃金海岸去。
在這裡,可惜天公不做美,即使我在事前早看過車站位置,而地圖也預備好了,但卻未預料到荃灣的路比想像中複雜,我們在車站群中迷路了。
妳早說過腳因為穿新鞋的關係,不想走得多,但偏偏在這裡卻東竄西走,狼狽不堪;妳漸漸動氣了。
我明白妳最討厭的就是計劃不周,最不喜歡人把妳蹺起;我趕緊四處詢問途人,理性上知道車站一定是在附近,卻總是踫不到。
妳的埋怨不滿把本來好好的氣氛一把撲熄,妳扁嘴黑臉了。我擔心內疚得要命。
如果我不愛妳,我怎會不快樂?我怎會被妳感染?
妳賭氣站在小巴車站旁等候,並打電話訴苦;我一方面做著實際的考察,一方面濃濃地悲哀著:已經是最後的數小時,為何妳仍捨得賭氣?為何就不能抱著我,說聲「不要緊,慢慢找」?
我已經分不清楚,為何一時間妳表現得像女朋友,一時間卻成為了沒有起碼體諒的普通朋友。妳,究竟當我甚麼。
終於在街角找到了適當小巴,我折回車站帶妳上車,但是,我完全沒有因「眾裡尋它千百度」的應有喜悅。
乘小巴途中,我們不巧要各自坐在單人坐位,但正好借此機會大家好好冷靜下來。沿途風景美麗,遙望經過燈火通明的汀九、青馬大橋,配合夜晚7pm的聖誕氣氛,我默默感恩;看到這樣的景色,妳的氣一定消了大半。
到達黃金海岸後,下車已看見兩條可愛的哥姬犬,妳的笑臉立刻重現;然後再進入一連串的擺在海岸邊的小攤檔,妳簡直就把剛才的不快拋諸腦後了。
感染著濃厚的聖誕氣氛,妳主動地,終於回復三個月前那樣,緊緊地繞著我的手。那一刻,我靜靜地掉下淚來,然後,我趕緊在妳沒注意的情況下把淚水抹去。
「成功了,我最後的幸福就在這兒啊」我對自己說。
我們挨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聊,我己記不起說了甚麼,而那也已經不重要了,我只記得我們很快樂;在挽手看著一個個攤檔時,當中有畫自畫像的檔,有手造蠟的檔…..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我們男女朋友間那種互動的感覺。
那一刻,我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只要我們一起在同一個地方生活,我們的關係便可以延續下去,可以一直地延續下去。」
但是我同時在心中呼叫:「我不能自私,我不能耽誤妳寶貴的青春」
而我,又何嘗忍受得了長達至少兩年的零見面分離?
即使是多麼捨不得,我的理性告訴我,人身為人,要決斷了。況且,妳老早一個月前,己想過和我分手。
走著走著,妳說累了,想坐一下;而攤檔風景也被我們逛盡,我們好像滿有共識地,維持了一段肅穆的沉默,並肩坐在石椅前。看著一對老夫婦坐在三四米外,我幻想著四十年後我身邊的人事實上仍然可以是妳,這想法雖帶著濃厚理想主義,但其實,又有誰真的可以斷定曾傷得自己最深的人不可以是將來的永結伴侶?
我豁然開朗,回復理性,重新投入自己設計的行程。
我冷靜而顫抖地訴說我的分手決定,妳像早預料般與我對答著;妳在這時告訴我導火線是因為喜歡了另一人,我告訴妳我尊重妳的決定……最後,我說我最後的希望只是快快樂樂地過這最後一天,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我們都哭了。
淚水,妳流了兩行,我流了五滴;但我親耳聽到這分手原因時,其實,我他媽的真是心碎了。為何,要對我這樣殘忍?為何第三者要是我的好朋友。
吃飯時,我們絕口不提不快樂的事,妳的行動充滿著歉意;但在我看來,我卻不恨妳。我應該恨妳的,是妳對我說妳與他沒有可能,而我苦苦地堅持要對妳信任。
妳接二連三地替我切肉夾菜,妳那時候不知道,我是多麼的傷心。
我傷心得,我想把檯踢反,然後不顧而去。
但是,我捨不得。我捨不得讓妳傷心,我捨不得這最後一頓晚餐。
我竭力讓自己快樂,我告訴自己,這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我要撐下去,我要堅強,我要妳知道,我真正真正想做的,仍然和以前一樣---是令妳快樂,讓妳幸福。
我多次忍住了淚水,我很佩服我自己。
吃飯後我們搭乘西鐵轉乘港鐵送妳返家,那時約10pm。途中妳突然說妳要到旺角去。
我理性上知道會發生甚麼事,但我知道我已管不了。
你們要一起,就一起吧,別管我了。我連這樣的痛楚也能承受,再多一刀,又如何。
我思潮起伏,我真真正正意識到的,只是「捨不得」三個字。我以無可推卻的姿勢,緊緊地,以倒數的節奏,擁抱著妳這個我仍然愛的人。
到達太子站時,我抱得更緊了。我已控制不了自己,本來是想灑脫地揮手的,但那情況下,我已豁出去了。我管不了身邊的目光,我管不了讓妳難堪,我緊緊地擁著妳,在妳的肩膀上飲泣。
而妳在耳邊輕說:「不要這樣」
但正正是這樣的不體諒不了解,我哭得更狠了。
我深深地感受到,妳已經,不愛我了。
到達旺角月台,我仍然強迫妳去被我擁著,五秒,六秒……
然後,我心碎地,豬頭地跟妳說:「妳一定要快樂噢」我在妳的額頭上,深吻了一下。
歌詞飄揚:「額頭上,不只友誼」
到最後,我整天到最後仍然不能與妳互吻。那吻別的位置,我選擇了額頭已不是嘴唇,證明了我到最後,還是選擇了祝福。經過了我們這樣的關係,這樣的分手,我說服不了自己,我們今後仍可維持友誼關係。
而且,那已經不重要了。
那時候,全世界,傷心角色,又多了我一個。
26日,妳和他拋低我,迅即在一起的這回事,我已經不想記得,亦不想記下了。
一切留白。
p.s. 照片中的,是她家閘口。那時候,我仍希望她仍然愛我,或者,起碼能夠裝作她仍然愛我。
在黃金海岸踫見的大笨狗。
我會永遠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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