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外頭華麗大紅燈籠的酒樓外觀,簡樸的房間不大,沒幾樣東西,兩張簡便的床,奇特的是靠窗小桌上的方淺木盒,一疊奇特的面具堆在上頭,衣櫃裡幾件看來價值不斐的華麗衣袍。
顧惜朝在屋內轉了一圈,打開櫃子抓了件青花亮眼的袍子、翻撿著中衣和腰帶。
才坐在床上喘口氣的人跳起來,「你要去哪?」
「打聽消息。」意料中地瞧見戚少商臉上如釋重負。
顧惜朝願意認真找是再好也不過了。但……「你這衣服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給換衣服擱行李,不是睡覺的地方。」自顧自地換衣服,到小桌邊撿拾面具,「大當家再不換衣服,就是浪費時間。」
「我幹嘛要換衣服?」
「來這裡不管是誰,都要換他們的衣服、戴上面具。」
「所以這兒見不得光?」掌櫃的問話是幌子,這另有玄機?
「我自有我的方法找人,大當家不喜歡,隨時可走。」
雖感到不對勁,但為找尋下落,戚少商只有聽從領頭者的話,換了衣服和面具,隨著顧惜朝走出房間。不遠處的樓宇傳來嗡嗡的笑聲和喊聲,人聲鼎沸,像盆五味雜陳的大煮鍋。四處點綴著五顏六色的燈籠,照得夜幕像是敷上金粉與珠寶的烏黑錦緞。
在門口等待引路的夥計行了禮,「兩位爺想玩什麼?」
「先繞一圈,我們再決定。」
「那請爺自己走吧,沿著這小迴廊到底就是主迴廊,有什麼想問想玩的,每棟樓的小門房,規矩他們都清楚。」臉上笑容像是小財神像的伙計打躬作揖,轉身走了。
等伙計走遠了,一身錦衣裘袍、帶著虎型半面具的戚少商很不自在地將面具拿下來,如此裝扮讓他覺得自己在作戲。「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勾欄瓦,這裡的主人跟高雞血認識,你所謂的武林同道有時也會在這,不想被認出就把面具戴上。」換上錦衣玉袍、戴著鷹型半面具的顧惜朝手上還拿把扇子。「我們先走一圈。」
重將面具戴上,「你來過這兒?」
「雖非我所願。」
左彎右拐從支道迴廊走上主迴廊,盞盞風燈以西域琉璃裝飾,散著五顏六色的光亮,燈下道上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衣服很類似,一般的華麗斑斕,臉上都戴著面具,大都是房裡那疊面具之一,他們三三兩兩,一邊談笑一邊如魚般迴游在各建築物之間。
兩人並行,顧惜朝像是悠閒散步、觀賞欄外的夜景。戚少商則觀察著過路人。這裡三教九流皆有,有練家子也有不懂武藝者,有男有女──外觀上都是及極類似的打扮,掩蓋自己的身份,於這廣大的庭院中自由來去。有的樓宇是開著門,可以聽聞其中因賭而大聲喊叫的祈禱詛咒,有的可以聽到吳濃軟語的調笑聲,有的可以聽見絲竹聲。有的關著門,聲音被隔絕,只有夏日蜜蜂似的嗡嗡聲。風燈跟著迴廊延伸,在夜風擺動,整條迴廊像是蠕動的長蟲掛橋,於其中行走的人們似乎跟著東歪西倒,行不正,言不順,夾雜著酒氣與脂粉味,他們來這兒尋歡作樂,找尋慾望的填補物。
走了好陣子,戚少商發覺走回原本走的迴廊,「我們要去哪?」
「不去哪,等待連絡。」停留在一個地方,引導的人就不會找來,因此他們得花很多時間在這條長廊上散步等候。
「這裡總該有酒吧。」等人不喝點酒,無聊至極。
「那就不會有人來了。」
「總可以邊走邊喝。這種地方沒有酒就是見鬼了。」
才說著,不知哪來的伙計已呈上酒單。戚少商直接問有沒有砲打燈,那伙計點點頭送來一罈。
「好功夫,聽得到我們說話,走路也沒聲沒息。」喝了一大口暫解酒癮,手提著壺口的繩子。「這兒的酒價比高雞血賣的合理多了。」
「在這兒,砲打燈和水差不多。」
戚少商還沒奚落顧惜朝那天喝不到半夜便喝醉,有人接了話。
「砲打燈如水,兄台既愛喝烈酒,何不過來試試真正的燒刀子?」坐在欄外的小花園石桌旁,錦衣漢子臉上半張熊型面具,眼洞中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瞧過來。
「有酒自是最好,在下就當仁不讓了。」
硬將身邊人給扯過來一起行動,還沒走近,對方手中酒罈甩出,黑釉酒碗平送滑移,滿滿的酒液一滴不灑,便是送酒兼試功夫。鬆開抓在顧惜朝身上的手,運氣抄托,四平八穩的單手接下,就著罈口飲了。「紹興女兒紅,多謝十年陳酒,不見燒刀子在哪?」
「接著。」那漢子一足尖勾挑,原本擱在腳邊的銅缸飛起,那人往缸身一拍。
看樣子比手上拿著的黑罈子還要沉,來勢更兇。隨手把黑罈推給顧惜朝,另手長劍著鞘一挑一勾,頂盤子般將銅缸接下,忽然劍鞘略斜,銅缸微側卻不摔下,清若水的酒一條線般滑下,戚少商張嘴飲了幾口,長劍移動上頂,接著往缸底斜拍,酒還給漢子。
漢子一接一放,臂力驚人。「這位兄台平日定愛玩耍盤子。」
「街頭賣藝,餬口飯吃。」
「請坐。」
「多謝。」
兩人一聊喝酒便聊開,內容不提各自身份背景,只繞著南酒北酒的好處特色。坐冷板凳的顧惜朝只想擺脫戚少商,少刻便不聲不響起身。
「怎麼了。」
「我沒雅興。」衣袍一甩,明著是要撫袖而去,卻給戚少商抓住。睨了一眼,要把抓著袖子的手剁掉似的,「扯著我做什麼?」
「你去哪?」
「和你不同道。」
「目前是同道。」戚少商常與人一塊兒喝酒,一聊一喝一較量便多結識五六個朋友,與不相熟的人攀談聊天,言語投機更是只嫌日少,若在平常,非聊個一兩天不可,但今天顧惜朝是他找穆鳩平下落的指南針,顧惜朝如果現在想擺脫他去找那黑衣人,這可麻煩了。回頭對那漢子拱手說道:「閣下盛情難卻,但今日尚有要事……」
「大概是我們聊著,冷落這位兄台。」
「我不喝酒。」他可不想玩酒缸酒罈推來推去的遊戲,搶話拒絕。
「這位兄台,難道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笑著,黑酒罈推了過來。
顧惜朝不接不推回,閃身任酒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想罰酒也得看本事。」
「你怎可如此。」戚少商知道顧惜朝本是傲性,完全不理會江湖禮節,但這回就算是在尋常生活也是無禮之舉,他沒想到顧惜朝當真不接。
「我本就和你不同道,什麼可不可以。」
「既然不是同道,那就更好。」話說著,一掌已朝往顧惜朝劈去。
方才見他送酒給戚少商便知這漢子手勁掌力不可小覷,顧惜朝的內功尚不及戚少商,只閃不擋,甚至順勢往後滑移,打算就如此退出現場。可漢子就不讓顧惜朝走,動作極快,翻掌連身移擋了去路,連三掌往對手肩頭拍去。「想走也得憑本事。」
腳下一蹎,顧惜朝身如飛燕靈活避過,手執扇柄直往對方腕上要穴點去。漢子手上一轉,擰過身往他胸口拍去。顧惜朝側身避閃開,探手往對方肩膀抓下。漢子沉肩轉向,另手一抬往虛空作勢欲抓,說是取招子卻是掩了對手視野,另手直抓小腹。顧惜朝回縮身子,轉扇下劈隔開來招,但漢子就待顧惜朝低頭閃躲,轉腕手掌合攏就是打算劈對方兩個耳光。眼見無論如何都會挨上一掌,顧惜朝一怒,棄扇翻手如飛,擋抓並進,一招著手便後撤,右手指尖已沾血淋漓。
眼見那漢子手背抓五道血痕,戚少商隨即擋住顧惜朝踏前的腳步,「你怎麼出手忒重?」
「要走就憑本事。」冷笑,「我不會怎樣,你不用母雞護小雞似的。」
「你!」伸手欲抓,顧惜朝一翻手便將青花外袍脫下,兜頭往戚少商臉上蓋,兩手往胸口拍去。戚少商直覺眼前一黑,胸前一股勁風,急忙運氣相抵,挨上兩掌雖痛卻沒傷到他,手抓起未出鞘長劍探前翻攪。顧惜朝沒料到戚少商會出劍毫無章法的亂絞,瞬時手忙腳亂,躲了前五招腿上依舊挨了兩下。
兩人齊往後撤。戚少商心裡一股薄怒。顧惜朝那兩掌毫不客氣,要不是戚少商底子不錯,這兩掌不是打斷人肋骨?顧惜朝咬著下唇,被打兩下心有不甘,但在上前報復就落了戚少商的意思被纏住,即使對方吹鬍子瞪眼睛,他轉身要離開。那漢子再度攔路。
「找死嗎?」
「你那爪令在下好生疑惑,只得再請教了。」左掌呼嘯往頭頂劈落,顧惜朝舉臂相格,卸開千斤力,剎時兩人掌風挑翻啄叼過了數十招。眼見無法立時取勝,顧惜朝腳下往下盤攻去,趁漢子移身躲開,拍掌往腰眼襲去。漢子趁這掌將到未到時搶身上步,左手反勾叼住襲來的手腕。顧惜朝一手被制,又覺後領被抓住,右手急翻要抓住漢子的咽喉。
戚少商想出聲干預,卻是啪的聲,顧惜朝一巴掌掃在漢子臉上,趁著對方一驚隨即撤身脫離近身戰,戚少商曉得是這漢子先鬆了手,顧惜朝那掌才能得手,卻見青衣人長劍上手出鞘,唰唰唰連三劍急攻而來。「住手。」長劍架住,「他放過你,你怎可如此?」
「眼下你正好用快劍砍了我,一者舒心舒眼二則報仇。」被兩個人車輪戰絆住,顧惜朝一股火氣不比戚少商差,翻劍橫掃,招招是殺。戚少商毫不含糊,逆水寒劍冷光旋舞。兩人以快打快,連著數十聲的清脆,從相識至皇城一決,兩人一直未處於同樣條件下動手,這回拿著長劍動手,殺得性起,像是要將前仇新恨全數一併算清。
劍風掃得周遭林木花叢遂成片片,隨著氣流飛舞,廊上大紅燈籠被擾得左右搖擺,燈火明滅不定。迴廊中不少人駐足停觀,評頭論足,竊竊私語,像是看擂臺賽似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兩人狠鬥越來越險,旁觀眾人不會武的固然是看得神馳目眩,內行的會家子也曉得當頭危急,兩人不死也重傷。
猛然鏗的聲,顧惜朝手中一沉一鬆,長劍已被砸斷,戚少商手中的逆水寒劍雖沒斷也感到虎口一麻,擲在原本兩人相疊長劍上的竟是一柄宮扇。
「這裡是玩樂的地方,動刀動槍的只有戲班伶人。」嬝嬝婷婷走出來的是個掌櫃打扮、臉戴財神面具、腕戴三圈金細鐲的女子,那約莫是這兒班頭的規定服飾,但衣著斜襟下,由紮緊的衣服可看出苗條玲瓏身材,高盤起的如雲黑髮上簪著精緻步搖,整個人乍看之下有些荒腔走板,但也可曉得脫下規定服飾,底下九成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那女子走到兩人跟前,一手伸向戚少商,「這位虎爺,請幫我拾扇好嗎?」
戚少商將劍回鞘,將宮扇撿起交還給女子。
那女子道了萬福,回身要跟來的清一色黑衣的小跟班將迴廊上的客人請走,待人走得差不多,轉向顧惜朝,「這位鷹爺,勾欄場裡只有遊戲沒有認真,您是老顧客了,怎麼會不知道呢?」
「哼,那要問那兩位何必跟我〝糾纏不清〞。」
熊型面具的漢子嘿笑了聲,「能在此遇到九現神龍戚少商,試問誰不想見識著名的逆水寒劍?」
「你怎知道我是誰?」
「不只我,這裡不少人知道連雲寨大當家到此。我不過是拔得頭籌,跟戚大當家喝了場酒,還一睹九現神龍的快劍,這小傷和巴掌不如何。」漢子笑嘻嘻的抬手,讓黑衣小跟班們為手背上傷口裹藥。看向鷹型面具的青年,「只是這位手上狠辣,帶著四分邪氣,不知怎生稱呼?」
「陌生人。」
漢子不以為杵,「是我糊塗了,在這裡你我都是陌生人,日後相見也不相識。」朝戚少商拱手,「戚大當家,這是非之地,若真有事待辦還請快些,引來風言風語,只怕息城主不再候於毀諾城中,而是提劍來追了。」
為什麼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和息紅淚的八卦啊!有點汗顏的戚少商拱手回禮,「多謝叮嚀。」
那漢子一笑,提著酒轉身沿著迴廊走了。
女班頭福了福,「兩位爺請自便,可別再當戲班了。」領著一群小跟班也走了。
顧惜朝轉身也往其他地方走,戚少商追上腳步,「他哪裡得罪你了?」
「問你啊。」顧惜朝睨了包子臉一眼。
「就算急著找人,也該打聲招呼。」
「沒時間。」他實在厭於跟戚少商討論江湖禮儀問題,「想不想知道為何他知道你的身份?」
「你知道?」
「你入住時簽了自己的名字,現在這裡約莫不少人想來看看敢在名簿簽上〝戚少商〞的男人到底是誰。」
「你不也簽了?」等等,那時候,顧惜朝簽完名就直接闔上本子遞給掌櫃,壓根不知道他簽了什麼。「你沒簽名?」
「當然有。」只是不是簽本名,但簽的也不是隨便找的名字。「這裡會想看看你的人,多半是無法去神侯府中認識你的人。」
不方便去神侯府,那多半會去連雲寨找他吧?哪種人會在這種地方等著睹他,像剛剛那個身手不凡的漢子,面具下該也是一方之霸,只是不知為何會在這個勾欄中。「你說這裡與高雞血所經營的客棧有關聯,過去這裡是高雞血的情報網之一?」
「可以算是。」放緩了腳步,夜風裡傳來淡淡的脂粉味。「在這裡帶著面具的人多半都在京城有頭有臉,他們來這裡是擺脫身份禮教約束找些異於常人的樂子。」
高雞血果然是哪裡可賺錢就搞什麼生意,這裡大概也不少政商黑白兩道出入,所以人人都得帶著面具說話。「所以你才要到這裡打聽消息。你怎麼知道有這種地方?」
「傅宗書領我來過。」停住腳步,似乎心有所感地長嘆口氣,回過頭,「抱歉,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那幹嘛制住我!」他還以為顧惜朝的消沈是真的,結果轉過身手指便往大穴招呼。
「我要讓你體會被糾纏不放的感覺。」聲音冷了起來,面具下的薄唇彎出妖豔的弧。「補充說明,有的面具人是京城有頭有臉的貴夫人,她們想瞧瞧九現神龍卻苦無機會。剛剛這麼一鬧,我想出價想來見識你的人應當不在少數。」
「快放開我。」拼命想衝開受制的穴道,他已經可以看到顧惜朝後方有騷動,像是一群鹿還是一大團花花綠綠的柔軟布團飛速滾來。「我好歹是你的護身符!」
「這裡誰在乎面具下的人是誰呢?」讓開一步路,讓那團人潮衝向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的人。
夾雜著尖叫和讚嘆,一堆帶著面具的女人擁上來。被強拉下面具、感覺被毛手毛腳的戚少商覺得自己快被人肉海和脂粉香淹死了,而且那群人像螞蟻搬食物般將他抬起來,這群女人哪來這麼大力氣啊,這一抬又會被架去哪兒?他不想不明不白被人拆吃入腹,好歹給紅淚吃他會比較甘願些。不對!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喂,你,顧……」
小石子一摔再打在啞穴上,免了暴露身分的危險。「出發時你問我,可以把你賣給誰?現下就是答案,除了毀諾城城主還有很多人想買啊。」
@#$%︿&*儼然是龍落於地遭蟻抬的戚少商心裡把顧惜朝罵得臭頭、狗血淋頭,一邊努力衝開受制的穴道,一邊禱告這群人不要真的對他這樣那樣又奈樣~~~~
中掌櫃和小掌櫃不同的是不用四處遊走、排解客人們的糾紛,人數也沒有小掌櫃多,整個勾欄瓦有九個小掌櫃、三個中掌櫃,從不露面的大掌櫃僅有一人。中掌櫃坐鎮之處除了帳房,就是在獨立的書房迎接有特殊目的來訪的客人。
「進了這裡,面具便要除下。」領路的伙計提醒道,朝裡行了禮便後退出房。
顧惜朝在門闔上後除下面具,原本坐在簾後正在敲算盤的男人走出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無慾不至勾欄瓦,顧公子大駕光臨,有何冀求?」
這語調他自小聽慣了,差別僅在於記憶中的聲音是女人──老鴇,傅宗書領他來時,接待的是中掌櫃。客人的身份與目的有雲泥之差,同樣的是迎接者毫不隱晦地直指慾望。「我想知道九幽的事情。」
「公子拿什麼交換?」
「戚少商讓你們賺飽銀子。」
「顧公子會與戚當家同行,是要拿他會鈔。」一撫美髯,頓了頓句子像是沈吟著吊人胃口。「但要買九幽的事情,這些不夠。」
「以戚少商為籌碼,附加息紅淚這紅利。中掌櫃精明,自當知道他所值的不是小價錢。」他一路上忍受戚少商這包子臉,不是因為他喜歡啃包子──雖然肉包子很好吃,是因為可以把現在全武林最火紅的明星戚少商高價賣出去交換他想要的情報,他才不相信戚少商一晚的價碼很便宜。「我要知道九幽的同門、名字和住地。」
「顧公子想知道的,該是九幽手上的密笈少了哪部分。」中掌櫃踱至窗邊落座,請客人上座,但顧惜朝還是站著。男人不以為意,自顧字地坐著喝茶,慢條斯理的,「九幽是由這兒轉介給傅宗書,勾欄瓦自然有他的小故事。」
九幽本是參生老怪門下。老怪失蹤之後,同門鬧起來,九幽奪到三寶葫蘆與半本密笈,剩下的在其師姐師弟手中。九幽自負天才,他曉得練就所謂的魔功需要三寶葫蘆和密笈,三寶葫蘆是媒介,得到的密笈是一半的心法和下半的招式,便自行參悟。後來因練就藥人需要眾多實驗品與資助者,所以來到這裡由勾欄瓦將他轉介給傅宗書。
為了表示合作誠意,九幽將三寶葫蘆和一半密笈的抄本送給傅宗書,弄清內容物的他已不需要那些。傅宗書也曉得他和九幽是相互利用,便將葫蘆送給喜好醫藥的女兒研究,那本心法自己留著,在測試的幾人皆試煉失敗後交至顧惜朝手上。
九幽知道參生老怪留了一手:便是練功越到高深,越不能見陽。九幽尚未出地面便死在戚少商與顧惜朝聯手,誰也不知他是否真的解決這問題,九幽的同門曾經到勾欄瓦交換情報,他認為參生老怪有辦法解決他們練功不能見陽的問題,據說在九幽帶走的那半密笈中。
講半天還是沒講什麼。顧惜朝在心裡皺眉頭。「那本密笈並沒有提到這些事情。」
「或許顧公子是用武學的眼光去看,而不是以練藥的想法去鑽研。顧公子沒有九幽指點,由夫人協助度過大關,自然有人會認為顧夫人已經知道解決的法子。」
「你還沒告訴我九幽同門的下落。」
中掌櫃喝口茶,「據說他們都能以魔功指揮藥人,相互感應位置,但這話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畢竟九幽一直藏身魚池子沒被同門找到。」
所以是身上某種奇特的蟲或是味道讓那黑衣人找上門,一如黑衣人進門後說毀諾城的紫荊花香追蹤只是小玩意兒。難道一開始服下的那三寶葫蘆粉末便是引子?可以使用魔功反向追蹤?顧惜朝咬了下唇,「勾欄瓦神通廣大,據聞找人追蹤無能出其右,可比神補,難道不知九幽的同門在哪?」
「顧公子要用激將法,在這兒是不成的。」中掌櫃笑盈盈的,一點脾氣也沒。「昔日高掌櫃是我們的大掌櫃,我們兩邊相互幫忙才成就勾欄瓦的名氣。如今高掌櫃身亡,勾欄瓦待客不週叫客人失望,確實不妥。但高掌櫃是因顧公子而亡,顧公子也只有自認倒楣。」
「你!」
「顧公子要找同門前輩,還請啟程,否則相隔一遠,要追蹤也難。」
一名伙計推門而入,朝顧惜朝行了禮。「顧公子還請移駕。」
無法挖出更多線索的顧惜朝哼了聲,袖子一甩,正要跨出門,美髯中掌櫃忽然揚手要伙計先暫停送客。「因為息城主的紅利,我多說句話。『天堂地獄,命懸一線。』這是參生老怪的那本密笈的總提綱,還請顧公子詳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