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格特炮?」停下腳步,亞歷亞伯特不諱言聽見這詞彙時,心裡產生毛毛蟲爬過似的反感。藍灰色的眼瞳帶著壓抑的不滿看向提議者,「請問理由是什麼?」
「其一,這是個成效良好的實用戰術。」
魏格特炮用過即丟的特性,確實反應艾里亞軍背水一戰的心理;對泰坦尼亞來說,這是灑錢作戰。但,哪次作戰不是花費甚高呢?泰坦尼亞所發動的戰爭是以利益為先,如果得到的利益大幅超過投資,讓泰坦尼亞炸了星球都不是問題。
這時候使用自然不是因為實際的軍事或商業利益。
「其二,對於敵手的戰術予以肯定,也可以讓人肯定亞歷亞伯特的器量。」
亞歷亞伯特的目光趨緩,「原來如此。」
「就算失敗了,之後就不會有人在用那戰術,凱貝羅斯會戰的結果只是偶然,無法被模仿。」
戰爭成敗,固然指揮官和軍事物資佔了極大因素,但最終那已經被壓縮到最小的運氣因素,仍足以令戰爭結果翻盤。沒有人能說運氣是能被忽視的一環,也沒有一個指揮官永遠與好運站在同一方。亞歷亞伯特藉此戰證明自己的器量和才能,自可挽回名譽。
「原來如此,這意見確實值得採納。」他調轉視野,週遭是泰坦尼亞行政建築群之間的花園草坪,優雅美麗的仿自然景物,蔚藍的天空裡,恆星光芒暖和溫柔地落在天城一切景物上,絲毫沒有穿過防護罩及人造大氣前的炙熱毒辣。亞歷亞伯特任對話中斷了好陣子,似是留戀地端詳可能將失去的權力之景。「這次戰役,只能勝,不能敗。」
「你不願意採納嗎?」褚士朗不想過度介入表兄弟的指揮權,只想幫忙穩住地位。家族會議失去亞歷亞伯特的持平溫和,褚士朗恐怕會更縮回自己的內心世界,或者最後會忍受不住而跳出來爭奪藩王的位置?天曉得,但無論哪種都不是褚士朗想要的。他想知道亞歷亞伯特佈陣的原則是什麼,自己好準備將戰果作最大效度的發酵利用。
「不,這是很好的提案,我會採納。若失敗,只能怪我實力不濟,奉還家名是理所當然。」
「你太自謙了。」若亞歷亞伯特是泰坦尼亞族中的庸才,敗給方修利一事不會造成漣漪。就因為是族裡立於頂點的傑出指揮官,所以這場戰敗才會讓提蘭基亞認為戰勝泰坦尼亞是可能的,進而挑戰宇宙霸權。「我不認為你會輸。」
「戰場上無絕對,但我感激且收下你的祝福。」露出笑容,亞歷亞伯特能感受到褚士朗的好意,即使是來自一點私心,他仍由衷的感激。「你提出很好的軍策,卻沒見過你指揮軍隊。或許你跟方修利一般,真正上了戰場是個天才。」
「我提的只是概括的方針,你清楚真正統帥大軍不是那樣。」政事和軍事是兩方面的事情。雖然他的父親在兩方面皆才華洋溢,卻因體弱多病而讓青少年期擔當輔佐的褚士朗多半接觸政事而非軍事。亞歷亞伯特正好是他的對照組。「方才你也說了:『若失敗了,只能怪我實力不濟』,可見你知道兩者的差別。」
「在會議上你若也如此口若懸河,伊德里斯豈有反擊的餘地?」
「詭辯在會議上沒有什麼用的。」況且在藩王面前賣弄詞彙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會議上也沒有什麼好爭的。「那無法改變會議上看重的事情。」
「聽起來像是不為而非不能。」
「以為自己能卻發現不能,聽起來更不幸吧。」
「說的也是,我是最好的例子:以為能打勝這場仗,卻是慘敗收場。我會記取教訓,小心不重蹈覆轍。」
在無意中被轉開話題的褚士朗讓嘴角的彎度往上提高,沒有解釋自己是想到提蘭基亞的事情而非凱貝羅斯會戰。雖然有時亞歷亞伯特不太清楚褚士朗的想法,但會錯意的回答反更能體現據說沒什麼個性的金髮青年溫和的一面。「我想你會記取教訓的。」
「嗯。這場戰事若是成功,不僅是託你之福,更是掠人之美。」
「你需要這場勝仗,不能有任何人插手幫忙,至少在表面上,我不能幫你。」
「你不希望和我有牽扯?」略高的尾音不代表生氣,半真半假地像是玩笑和詢問:「來不及了,我們比較常見面,甚至合作,連開會結束都是一起離席的……」
「按這種邏輯思考,哲力胥和伊德里斯也算有牽扯了,路上走往同一方向的人都是同黨了。」不是急切地爭辯什麼,褚士朗覺得與平常不太會辯論的亞歷亞伯特做言語攻防戰,挺有意思的。「如果不想被認為是同黨共謀,在這場的戰役準備中就需要保持距離。」
「但換個角度而言,有所顧忌的才是心虛?」亞歷亞伯特笑了起來。在某個程度上,他不想顧及在乎的時候,無視旁人目光、以力量為上的思想紮紮實實是泰坦尼亞的風格。「或者,會這樣想的我,才是不想跟你有牽扯,所以得涇渭分明的劃分功勞?」
「把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有時不是好事情。」
「身為公爵,有時不想攬在身上或者顧忌的,卻不得不接下擔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後一句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有時該接的擔子,卻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去接。」
「難道亞歷亞伯特也有裹足不前、不想承擔的……」
話語霎時終止,藍灰色的眼瞳裡有著些微的錯愕,同時發現對方眼裡寫著「糟糕」兩字。
只聞週遭的風聲鳥鳴,遞補那該說下去的句子。
褚士朗以為亞歷亞伯特不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什麼,但事後當事人慢慢地拼起自己說了什麼。訝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同時不相信褚士朗聽了會無動於衷、好奇為何沒有任何反應及改變。據他所知,褚士朗不是排斥對方仍能平心靜氣繼續往來的人,至少,在亞歷亞伯特之外,還有哲力胥和伊德里斯兩個對照組。
令亞歷亞伯特感到棘手的並非性別或是權力的問題,而是公爵間的競爭關係,他能控制的只有自己,但對方是否覺得被亞歷亞伯特利用──雖然在政事上,亞歷亞伯特覺得自己被褚士朗利用的機會比較大。他不希望開了口,造成之後褚士朗覺得他礙眼、將來碰了面尷尬陌路,那不如什麼都不問。
但話已經說出來了,無論是對哪一方,無視只是讓事情顯得更詭異。
考慮半晌,亞歷亞伯特打破沉默:「當事情發展得太快,我會停下腳步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知道褚士朗曉得他在指什麼,也知道自己違反了不提及這件事情的承諾,亞歷亞伯特做好心理準備,等著褚士朗摔出阻絕繼續說下去的冷絕話語,但望著表兄的紅褐色的眼睛仍是深沉溫和,甚至帶著似是亞歷亞伯特想像中的猶豫。
「害怕出口後會失去什麼。」觀察著對方神色,金髮青年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我並不想失去原本的關係。」
「……有的關係就算想徹底切割也不可能,除了血脈、地位,還有無法預估和阻止的局勢發展,我們都知道這些。」
亞歷亞伯特在傷腦筋,褚士朗何嘗不是?糟糕的是,褚士朗在某個方面冷眼,相反的在某方面又很希望真的發生什麼。明明知道不能踩的界線,踩上去不說,再跨過去走幾步好測試其他人的反應。理智在在警告這樣會出亂子,另一邊的理智指出其實並不會如何。
但當先踩過界線的亞歷亞伯特轉頭問:「你要過來嗎?」紅褐髮色的青年站在界線旁瞪著他看。「為什麼要過去,過去就會怎樣嗎?」
很沒良心很惡作劇把別人的感情當成好戲在看,「好像很有趣」這樣的想法佔據褚士朗一半的心理,另外一半卻是想笑著說:「是我先開始的還是你先開始的?要不要弄清楚罪魁禍首呢?」兩個想法拉拉扯扯,褚士朗認為到最後,八九成是視亞歷亞伯特的反應決定自己該怎麼做。
若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想、想要什麼、要怎麼得到,很容易就能解決這事情。
偏偏,未知的部分比已知的部分還要廣闊。他不得不當被動的一方。
也許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理由是不知道怎麼出手所以沒有伸手,而不是彼此錯過。
具有反思習慣的表兄弟,都回頭審視為什麼會出這種事情。
萍水相逢的一夜情不用當真,但原本熟識的朋友發生了一夜情又欲蓋彌彰地裝作沒事,心裡的某個部分已經變質了卻想當作什麼都沒改變,向來被訓練「要面對現實」的兩公爵,對冷處理這件事的自己都很心虛。無論是地位、矜持、處境,身為宇宙霸主一族,立於頂點的公爵們,也有難以出口的話。並非不願屈尊,而因為是同位階的公爵,一不小心便是家族的災難。
「說了什麼也不代表就有什麼樣的結果,或是就能建立起什麼的關係。」
「也是。是我失言了。」扯開的笑容和吐出的、帶著苦笑意味的嘆息,拉上方才對話的終幕。亞歷亞伯特看了看腳邊的石版花紋,復抬頭,灰藍色眼同的色澤變得明朗。「這場戰後,有空一起喝杯茶?」
「……亞歷亞伯特,用這招向女人搭訕的應該會有效。」雖然目前看來,對褚士朗也挺有用的。
「我沒想過。只是想請你喝茶,謝謝你的幫忙。」
無論戰敗失勢或者戰勝重拾榮耀,亞歷亞伯特都必須對提出軍策的褚士朗表達謝意或解釋怎麼搞砸,一併收拾迎接他個人的殘局。而褚士朗也想知道戰勝或戰敗後的表兄究竟能表達怎樣的內涵,是否值得他另眼相待或拋諸腦後。
你要過來嗎?想像中的金髮青年有著溫和的微笑,對他伸出手。
紅褐色的短髮在陽光下跳動著滑潤的光澤,紅灰軍服的青年點了點頭,隨之微笑。
「午茶是個好主意。」
短短一個月後再度披掛上陣,比起上回的凱貝羅斯會戰時徵調大軍,這回亞歷亞伯特僅帶三千六百艘軍艦,刻意把與敵手的三千三百艘軍艦的差距減少。為恢復亞歷亞伯特自身名譽與穩住自身地位、為泰坦尼亞一族取回宇宙霸主的威勢,不能以過去泰坦尼亞所具有的優勢:艦艇的速度與火力、乘員的熟練度、壓倒性的數量,求得這戰的勝利。泰坦尼亞重視人才,領導高階優秀的指揮能力亦是一族最為驕傲的資產,其中,亞歷亞伯特是其代表。為了取回榮耀與利益,威勢與驕傲,亞歷亞伯特勢必得以自己的前途為注,背水一戰。
同樣背水一戰的也是提蘭基亞,在地形最有利的席拉克沙星域佈陣,一但戰敗撤退,提蘭基亞將無險可守,只能束手就擒成為俎上肉。因此從開戰起,提蘭基亞便負嵎頑抗。
佈下半月陣的亞歷亞伯特坐在指揮位上,瞅著螢幕顯現的局勢,聽取前方通訊人員交換、報告敵我動向。以魏格特砲為主要戰術的戰鬥需要等待,待敵方步入陷阱,方能採取最大限度的破壞。
幕僚們有些刻意地盯著螢幕,偶爾偷覷指揮官的神色,不發一辭地又將視線移回立體螢幕上。
察覺幕僚的神色,亞歷亞伯特曉得他們不願使用方修利的打敗他們的詭計,盤算期待著更好的戰術,但大軍之首堅持己見,他們只能在心理嘀咕:亞歷亞伯特大人是否急於雪恥建功,連自尊都不顧了,用此等小兒科的計倆,毫無泰坦尼亞的雄風,是不是在那場會戰中自信全失了呢?
那樣的耳語似乎清楚地傳入耳中。
暫時將藍灰色眼瞳藏起,五公爵中被稱為居於次席的青年有種孤獨的感覺,像是一人獨坐於浩瀚的星海中,即使週遭的光芒強烈螫眼,但周身外層附了一層薄而不透光和音的屏障,自己和週遭完全不協調,無法溝通接觸融合。
很想叫人送上茶,藉著熟悉的香氣舒緩過於緊張的神經,但亞歷亞伯特克制住欲望。現在他認為在開戰期間泡茶來喝是不祥的。不因宗教信仰,是喝茶這件事情令亞歷亞伯特記起在那場會戰中,他是如何輕忽地邊指揮邊決定要買下一座茶園,以為是一場「全副武裝的遠足」;記起因魏格特砲造成的餘波中打碎的骨磁茶杯,如他高傲的自尊被方修利砸毀,又在家族會議上被挖苦的話語狠重地輾過一遍,碎得差點無法拼回原樣。
尤其褚士朗的話,不似伊德里斯的利刃削刮或哲力胥的重槌砸打,像是有些鈍的陶瓷刀,漫不經心地往傷口捅下去,話不銳利卻是正中最敏感的要害,痛得亞歷亞伯特不敢相信說話的人是褚士朗──那個總是冷眼旁觀卻說話謹慎溫和的表兄弟。
是不是因為如此,所以在昏沉之際打開門、見到褚士朗訝異的表情時,情緒直接爆發,一股腦地宣洩,賭著一口氣,像是非爭得什麼才干休罷手?
後來……
眼前浮現那個寧靜早晨裡,對桌靜靜地喝著早茶、什麼也不想提的紅褐髮色青年,鮮潤和緩的印象如同溫暖的水流,慢慢的,緩緩的,一點一滴平復金髮青年紛亂緊繃的情緒。
亞歷亞伯特睜開眼,望著立體螢幕,象徵著提蘭基亞的色塊在螢幕上迅速的往象徵敵方的團體前進;屬於泰坦尼亞的色塊分散成小小的光點,無所適從般,彷彿被岩石切分崩碎的浪花。
還不是時候,獵物尚未進籠,猶在袋口徘徊。
那場會戰的陰影猶在,但褚士朗的提案讓他有機會設想那無名之將被蒙在鼓裡、賦予重任時可能的情緒反應。等候可以調出魏格特砲、一劍貫穿敵手心臟的機會,那個青年是否忐忑不安?等待亞歷亞伯特踏入陷阱的當兒,是否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沒有人期待勝利的方修利,背負著雪恥壓力的亞歷亞伯特,在等待獵物走入陷阱的時間裡,是同樣的焦慮緊張嗎?
當然,亞歷亞伯特沒有預料到,打敗他的胡蘿蔔髮色的青年在凱貝羅斯星域開戰時是把腳翹到指揮台上、吃著口香糖、吐著大泡泡,在吊兒郎當中改變宇宙的歷史。
當時艾里亞的艦隊不必刻意張皇失措,便能引得泰坦尼亞一步步走入陷阱;如今,亞歷亞伯特是把自己的名譽當作誘餌,令所有人相信他在那場夢魘般的會戰後無法再發揮用兵的才能,泰坦尼亞軍依照精密的計算,呈現節節敗退的陣式,勾得提蘭基亞軍急急進逼追擊數量不相上下的獵物。
對手的趁勝追擊、急於求勝的慾望,將陣型拉成為近似紡錘。亞歷亞伯特輕哼了聲,下令在提蘭基亞艦隊正前方的部隊維持既定戰線,已經開展的兩翼減緩散開的速度,好讓敵方艦隊聚集。在彼此艦隊數量不相上下的情況裡,能否給予對方重創,端看指揮官的才華與執行軍官的技術。同一種戰術,亞歷亞伯特自信能做得比這項戰術的創始前輩更出色。
一旁的參謀有些不安。眾所皆知,戰場上有反常的情況,常是詭計的線索。
「若提蘭基亞看透了……」
「無妨。」扯起嘴角一掃方才的靜默時的陰霾,金髮藉著在螢幕散出的光束粒子,映出近似白金的冷色與尖苛如冰的銳氣。「就讓他們進退不得。」
分散於原本與對方數量相差無幾的艦隊並不明智,但這回亞歷亞伯特不想遵循泰坦尼亞傳統──以龐大兵力正面對決、如強而有利的臼齒徹底啃碎敵人,而選擇能展現本身戰術技巧與艦隊能力的方式。
如果敵軍能看透這個計謀,那麼就在勢均力敵的情勢下對決。亞歷亞伯特.泰坦尼亞或許幾次不受幸運之神眷顧,但向來都是勝利女神身邊的寵兒,從十五歲第一次出征展現才華,二十五歲晉升上將,一點一滴的功績絕非憑著運氣,能被稱為泰坦尼亞一族中的軍事首席,這場雪恥戰他不能輕敵,戰果不許敗也不能敗。
提蘭基亞的指揮官沒有察覺張下的陷阱,或許有人察覺,但司令部未加採納。艦隊被泰坦尼亞的戰火壓制,陣勢逐漸聚集為一處。
隨著螢幕上顯現的局勢,心裡默算求取最小代價換得最大破壞的不等值方程式,指揮部的氣氛凝重得彷彿無法呼吸,那顯得半晌後響起的聲音宛如冰錐子戳破鼓面。
「調魏格特砲。」
節節敗退、作垂死掙扎的泰坦尼亞軍如同一盤散沙地掉轉艦首,卻瞬間將一千多艘的砲艇一字排開,泰坦尼亞所用的魏格特砲,比方修利於凱貝羅斯星域所用的數量更多、威力更強。砲口聚集死亡的電磁波,強力的光束劃破黑暗的空間,所向披靡地擊碎前方所有的船艦星辰。
短短幾秒間,提蘭基亞折損三成以上兵力。
魏格特砲發射後造成的震盪波像是海浪,於炮擊下倖存的提蘭基亞軍彼此距離太近,在強烈的震盪波中相互撞擊,提高了折損率。
位於大軍後方的黃金羊號聞風不動,絲毫未受影響。
「兩翼包抄,把他們殲滅。」
聲音沒有任何欣喜,一如平時指揮大軍前進的平靜。
回應他的聲音帶著驚愕的的高音:「司令官,敵艦突入!」
泰坦尼亞軍事先拉開船艦與船艦間的距離,讓艦身不至於在衝擊波中相互碰撞,鬆散的隊形給了敵軍拐幾個彎就能逼近黃金羊號。在爆炸掀起的不穩定空間裡,幾艘小型炮艇技術高超地順著震盪波的餘勁,靈巧地穿過巨大的軍艦,如滿月弓射出的箭簇,直往敵軍旗艦衝來。
「對方也有勇者嗎?」
能即時發覺運用此戰術的陣型必然鬆散,趁機衝入敵陣斬殺敵首,砲艇的駕駛眼光不差。但泰坦尼亞不會因為亞歷亞伯特消失便崩壞滅亡,反會藉此理由大軍壓境,屆時,提蘭基亞的處境恐怕更艱難。砲艇的領導者是否料及此點不得而知,僅能想像那艦上的軍官是如何大吼大叫、喊著諸如「你去死吧」之類的話語。
不少護衛艦已經出手加以攔截,但投鼠忌器。為首的砲艇猶如翻飛的鷹隼,在一連串的閃光與火焰中,從天頂方向直往黃金羊號撞來。
認為對方死也要拖敵軍司令當墊背的精神很勇敢,但亞歷亞伯特不會坐以待斃。
「瞄準敵艦,致上我們的敬意。」
預料對方砲擊的刺客左閃右躲,以瘋狂的速度衝向敵軍旗艦主艙。肩負全軍首腦性命的黃金羊號砲手加緊動作,總算於千鈞一髮間擊毀該砲艇的動力源。失敗的刺客失去移動的雙足,循著慣性,如被拋棄的紙團,在黃金羊號身邊劃出弧線軌道,沉落無盡釉黑的宇宙深淵。
失去三成軍力的提蘭基亞軍已鳴金收兵,但泰坦尼亞軍不打算到此為止,出閘猛虎般撲向奔逃的獵物,以銳利的牙撕扯血肉,將之吞食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