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家主更衣的芙蘭西亞略為訝異爵爺向來沉穩的表情籠上一陣模糊不清的霰霧,固然聽取管家與秘書報告時依舊快速有條理的決斷,但比平常更沉於自己思緒湖泊裡,從穿衣鏡中見到她的疑惑也未有任何反應。
可能是昨晚意外發生的事情尚未處理完成,所以爵爺才會掛心吧。
沒有將內心疑惑問出口的芙蘭西亞確定家主的衣著一如往常的完美得體,拾起換下的衣物,正要行禮退出,一直沉在濁水中的紅褐髮色青年忽然冒出水面換氣。「那衣服我會還回去。」
「是。」將家主異於平常的舉止言談藏入心中的潘朵拉盒,芙蘭西亞行禮離去。
公私分明是泰坦尼亞的美德,一族之利益與勝利置於個人情感享樂之上,一旦開始辦公,泰坦尼亞四公爵是無分軒輊的專注果決。在辦公桌前的褚士朗閱讀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文牘,在文件上簽名或者修改蓋章,桌前的視訊屢屢轉換著畫面,指令訊息如高速紡織機的梭子往來。
移山填壑,當桌上恢復空蕩蕩的平原狀態,失去名為「公務」的屏風,褚士朗注意到書齋另邊充作會議桌的桌上多了個紙袋。
不用整個拆開就知道那是什麼。
帶著複雜的心緒望著它好陣子。在離開書齋時,褚士朗順手變更紙袋的位置。
衣物還回去是小題大作,衣服的原主不缺衣物;沒還回去,又如那晚的事情,不錐心刺骨也無法無動於衷,有時像口氣悶哽著不吐不快,有時覺得含在心口還算暖,沒那般討厭。
心魔作祟,無法理性處理的當下最好交付時間女神保管。提蘭基亞公國忽然拒絕再與泰坦尼亞合作,褚士朗暫時把收到辦公桌桌腳旁的袋子當作不存在,動身前往提蘭基亞斛旋。
將自己抽離私人事務的公務之行,卻意外勾起更多思緒。
艾爾文是在褚士朗的推薦下,到提蘭基亞出任近衛武官,實際是擔任泰坦尼亞的眼線。這青年和提蘭基亞大公妃是青梅竹馬,年少的純真戀情在現實的洪流中,化為默默守護的情愫。在大公過世的當下,大公妃若找到繼承人,兩人就此遠遁塵世、實現年少的戀情,並非不可能。無奈命運弄人,提蘭基亞軍方認為自己可以成為第二個扳倒泰坦尼亞的方修利,挾持大公妃發令與當今宇宙的強權作對。
調停任務失敗、險成為人質的褚士朗離開提蘭基亞時徵詢艾爾文與大公妃是否要一同離開,艾爾文搖頭。
「……留在這裡也算是泰坦尼亞的作風啊。」
褚士朗是想安慰艾爾文,但說出這句話時,心裡有說不出的違和感。所謂泰坦尼亞是求勝不擇手段,求一族之榮耀利益無視血緣親情,艾爾文留在提蘭基亞,純粹因為個人的情感與絕望,對泰坦尼亞並無好處。
艾爾文以身上一半的泰坦尼亞血統為傲。這樣的血緣究竟有什麼值得驕傲,是權力地位?是攀龍附鳳?讓他有機會回到大公妃身邊守護她的,是艾爾文的才華和另一半的血統。跟泰坦尼亞有什麼關係?
在提蘭基亞,有著把天城當作夢土,將藩王當作神的大公妃。以為神明只是一時被矇蔽,所以才有他們的悲劇。如果神忽然清醒了,世界在神的領導之下會永遠興盛美好。
「希望褚士朗大人能成為藩王殿下,只有您最適合成為藩王殿下的。」
先不論自己被高估,某個傑出的人成為藩王難道一切會美好?或者有泰坦尼亞的力量就能得到幸福?泰坦尼亞不是值得憧憬崇拜的地方,每個人該決定自己的未來,並非讓泰坦尼亞左右控制。
褚士朗對自己身上的血統沒有好感,卻無法將自己完全抽開。泰坦尼亞在宇宙稱霸的強權已是事實,身為五公爵之一,握著龐大的資源,彈指間左右他人生死一國存亡,褚士朗對這樣的權力感到恐懼。
恐懼戒慎的結果是他沒能及時挽回想阻止的局勢。
回到宇宙中的座艦,分針沒轉兩度便傳來大公妃自盡、艾爾文被殺的消息。
「泰坦尼亞,真的是值得崇敬、憧憬的對象嗎?」
以古老神族之名作為家名,名副其實地,一如那古老的神族一般誇耀著力量,成為天地的主宰,無懼血腥與惡名。這樣的家族,是否會如神話中,最後亡於自己族人手中?
在辦公桌旁凝視窗外浩瀚星海或沈思或發呆的青年,不知時針偏移了幾個三十度後,聽到副官傳來亞歷亞伯特詢問褚士朗是否已經休息、能否通話的要求。
立體視訊讓通聯雙方如同坐在桌子兩邊對談。
看著表兄弟在通訊位上坐定,亞歷亞伯特有些懷疑曙光女神號正在做亞空間跳躍而讓視訊影像的色澤失真,褚士朗向來泛著奇妙光彩的目光和髮色是異常黯淡,彷彿蒙上揮之不去的塵埃。他有股衝動想伸手抹去那股陰鬱。
就算伸出手,能碰到的只有光束粒子,所以他沒有真的伸出手,僅是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
在提蘭基亞的情況回傳於天城後,泰坦尼亞召開家族會議,會議決定已傳達給正回返天城的褚士朗,亞歷亞伯特沒有必要親自向同僚說明。會開啟通訊理由,是想補上家族會議畫面中缺少、令他耿耿於懷的一片拼圖。
家族會議上只有利益。藩王殿下拋出議題,四公爵輪流表達意見。伊德里斯是搶著發言評斷的一方,哲力胥通常不會是最後的發言者,若亞歷亞伯特沒有發言,藩王不會刻意詢問他,最終的發話球總會拋進褚士朗的手中。
少了褚士朗似是漂浮在半空、又低沈和緩的聲調,伊德里斯的聲音就顯得有如冰刀般令人全身汗毛不順。並非伊德里斯的聲音不好聽,反而因為非常好聽,把計策的血腥陰毒和殘忍無道淡化成僅是點燃一盞燈火不慎害死飛蛾般若無其事,甚至有些無可奈何。
在家族會議上,亞歷亞伯特極少出現違和感,且不理解褚士朗為何老是分心晃神。這回,他能體會表兄弟的感覺。當周遭說話的氛圍彷彿形成千萬兵刃的雪霧,想要出口加以驅散卻必須按耐住,坐在椅子上彷彿被看不見的束縛衣綁住悶住,不想招致禍患的最好的方法是沈到內心宇宙裡去,把要出口的句子修飾到最具形式最具效果又最不違禮儀的型態。
如此想來,那句冰冷的:「凱貝羅斯會戰是你個人的失敗,不是我們泰坦尼亞的。」褚士朗是受不了明槍暗箭的氣氛,想要透一口正常的空氣呼吸,才丟出近似「結論有了就不要再討論」的渲洩句子吧。
那麼,自己平時在會議上開口,也同伊德里斯和哲力胥一般,充斥著冰冷跋扈的意味?
見不賢內自省,有過必改的亞歷亞伯特想調整說話方式,但視訊裡帶著灰暗表情的褚士朗讓他不知道如何整修話題的表達型態,只有一如往常、公事公辦、簡單交代在褚士朗回報交涉破裂後,家族會議上的商討內容。
「伊德里斯想要擴大事端,把周遭諸國捲入.如此一來會成為大型的戰爭,他就有機會從中獲權。」
「嗯,但我任務失敗,在這件事上沒有發言的立場。」表情幾乎和鐵灰色的軍服一樣冷漠暗沈,完全看不見平日自嘲的苦笑,甚至事不干己似地將椅子轉了過去,彷彿想關掉視訊通話。
可是無論是哪一方,都沒有將視訊關掉。
心裡的數數兒算到兩百,常被揶揄沒有幽默感的亞歷亞伯特無奈地當起平常不擅長、努力鬆緩氣氛的角色,「說起來,我們境遇相似啊。」
那聲音說是打趣未免太僵硬,說是安慰,句尾的笑音又太突兀了。背轉過去的椅子像是頓了下,轉回來的褚士朗,表情沒有改變太多,臉色卻明亮了些。他轉開話題,「聽說藩王殿下解除你的閉門思過了。恭喜。」
「如此而已。這次討伐提蘭基亞的總指揮,該是哲力胥,不會有我出場的餘地。」
「藩王殿下會多方考量,不會讓一方專美於前。你會有機會的。」
「希望如你所言。」他不願繼續討論這話題讓事情又回到提蘭基亞事件所衍發的決定中,導致褚士朗沈回陰暗的迷霧裡,但要將話題轉開卻不曉得往哪兒轉。眼見褚士朗欲言又止,視訊通訊像是定格了半分鐘,金髮青年決定直接問:「你怎麼了?」
「……無論如何,但願各國能做出明智的選擇。」
「發生什麼事情了?」隨便哪個人都會知道褚士朗現在情緒很糟,還企圖把話題避開他正在困擾的事情。平常亞歷亞伯特不會打聽對方的思緒宇宙中究竟發生什麼黑洞頻率或超新星爆炸的事情,當下卻不能坐視表兄弟坐困愁城,褚士朗在他困頓的時幫著脫離泥沼,他也該盡力回報。「你想的不是這件事情,伊德里斯的建議也不會困擾你。你在想什麼,褚士朗?」
抿了抿脣,不是要扼住想說的話而是壓下乍然浮起的笑意,不是自嘲而是對桌的金髮青年認真努力想幫上忙的表情,想調侃幾句卻發覺講什麼都會被識破是敷衍之詞。亞歷亞伯特沒有太多幽默細胞,這個有些呆板的優等生若想追尋答案,被詢問者很難以打哈哈地敷衍過去。
所以他很誠實地,把自己的感想說出口:「泰坦尼亞,真的是值得崇敬、憧憬的對象嗎?」
「是大公妃的事情?」亞歷亞伯特知道提蘭基亞的大公妃傾向泰坦尼亞。
「艾爾文留在提蘭基亞是九死一生的困境,偏袒泰坦尼亞的大公妃會自盡是可預料的。」
這些他都能料到,以為自己可以阻止,卻發現墜下的瓷器掠過伸直的手,在地上砸個粉碎。如今審視這趟行程,到提蘭基亞去尋求為微小的和平解決機會只是一種自我滿足,想說服自己雖是泰坦尼亞的一員,但並不嗜血嗜利且想亦平息眾怒。
面對龐大的憎惡,一人是無法力挽狂瀾,更何況自己被歸類到「惡」的那方。
他曾想過,若與代表泰坦尼亞軍事武力的亞歷亞伯特一同前往,是否事情就能在不動武的情況下解決?但假設的事情只能掠過思緒的水面,無法改變現實。皺著眉頭審視每個環節是否做錯決定,褚士朗的思緒最後總是繞回同一處問題。
「我可以處理更好,可是沒有。」
靜靜聽著的亞歷亞伯特能瞭解在星空另一頭的表兄弟沒有出口的語句。
百分之二十五相異的基因讓他們的外貌看起來不甚相同,另外那相同的部分基因和或多或少相似的成長環境,讓彼此思緒的脈絡有跡可尋。會戰後不斷自省是否真的輕敵而做錯決定的亞歷亞伯特,因著同理心,他能想像表兄弟正苛責自己為何沒能達到自己的期許。
很諷刺的,過去在同一個會議室裡、相鄰而座,他們不見得知道對方的想法。
如果能碰到那紅褐色的頭髮,他很想伸手安撫,緩和那傷害自身的情緒。在碰不到對方的情況下,亞歷亞伯特讓沈默迴旋在彼此間好幾分鐘,最後琢磨出能開口的話:「去睡吧,褚士朗,你現在需要休息。」
失笑出聲。「你是提醒我不該想這些?說的也是。現在該想的是,是在家族會議上,伊德里斯會如何挖苦我。」
「如同你那時告訴我的,現在不該想那些事情。」
記憶裡,有些感覺像是泡泡般出現又破滅,有些感覺像是在腦中打下印記般,一些很溫柔又能抹去所有不甘與激動的話語,催眠似地深印腦海。那些話由他來說,恐怕沒有褚士朗說的那般,有魔法似的效果。比對起來,若有芙蘭西亞在身邊,褚士朗大概不會這樣灰暗;又或許早知如此,得到出門許可的自己該趕去接他的。
「你該把芙蘭西亞帶上艦的。」
「讓我得到一些慰藉嗎。」彈著桌面的手指反映著主人想苦笑的心緒。陷入其它思緒中的褚士朗,無暇想到亞歷亞伯特是想到那晚的事情,只是想到幸好打電話來的是他。「跟你說話,效果也是一樣的。」
「真是我的榮幸。」
「聽起來,話裡的怨懟頗重。」
「你多心了。這不像平常的你。」
「而你的幽默感一如往常的糟糕。」
能讓褚士朗心情好些,亞歷亞伯特不介意被開玩笑。「你還想聊一會兒嗎?」
「不。」不再正襟危坐,褚士朗手肘抵著座椅護手,手指背撐著頭,「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是哪樣就好?是一方該切斷視訊?還是維持原樣的?要問分明似乎很煞風景。依照褚士朗沒有再看著他、目光投向遙遠的地方、沒有切斷通訊,亞歷亞伯特判斷是後者。
傳送著訊號拼成的影像,機器傳達到桌上的溫度彷彿是彼此緩慢散逸至空氣中的體溫,甚至有點像是對方就坐在旁邊。褚士朗歪坐著,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桌面,目光穿過視訊視野,望著通訊室窗外無垠的黑暗,隨著思緒飄飛著;亞歷亞伯特半側轉座椅,一本軍事革新的報告擱在腿上,不著痕跡地閱讀。
靜謐的水流飄蕩許久,待亞歷亞伯特的閱讀告一段落,才察覺手指彈桌的聲音不知何時停止了。他抬眼,對桌的青年闔著眼,似乎睡著了。
「褚士朗?」
沒有回應。
睡著了就好,醒來情緒就會好些了。
在船艦內上不會有著涼的風險,因此亞歷亞伯特沒有聯絡晨曦女神號上的侍者。無論褚士朗是否記得關掉視訊,盯著無防備睡著的對方看並不禮貌,而且,視訊的光線可能干擾到睡眠。
亞歷亞伯特悄悄地關掉視訊。
幾乎是視訊消失的同時,看似睡著的人睜開眼。因為光束消失,空氣裡的溫度跟著降低,感覺像是室內少了一個人──事實上通訊室內一直只有褚士朗。失去光束影像的空蕩蕩通訊室裡,柔和橙黃的人造光線驅不走殘留的丁點失落感。
望著消失影像的對桌五六秒,他關掉通訊室的燈光,在黑暗裡眺望窗外的星海。
據說占星者觀察星空便能知禍福,雖認為是無稽之談,褚士朗仍喜愛望著無垠宇宙中點點閃爍的星子,因為星空能映照出自己的思想,反射出隱藏在靈魂深處、不敢承認的恐懼,命運的臉彷彿隱藏在星空的美麗無垠表面之下,從無法到達的另一段呼喚著。
放鬆身軀,閉上眼,無光的黑暗隔開星空的同時,耳邊似乎響起亞歷亞伯特的話。
「去睡吧,褚士朗,你現在需要休息。」聲音帶著不容抗議的堅持,又是溫柔得令人想微笑。
亞歷亞伯特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予忠告,阻絕一切思緒的睡眠是褚士朗當下最需要的。
明天上午將抵達天城,下午有家族會議。屬於個人的惆悵與反思在那之前必須全數收拾乾淨,並要儲備足夠的精神能量面對藩王以及其他公爵對任務失敗的苛責。
亞歷亞伯特是對的。在曙光女神號回到天城前,他必須回歸到正常的思路。
對泰坦尼亞一族而言的正常思路。
藩王亞朮曼未於褚士朗回歸天城之後隨即召開家族會議,而是隔了五天。
五天的時間足以建立起強固的精神防線,家族會議裡的褚士朗雖然帶著歉意,但表情與心懷惡意者所希望的「面有愧色」,仍差了十萬八千里。
「微臣未能完成使命,愧對殿下。」
「也罷。我們不能沉於過去,必須放眼未來。關於提蘭基亞的處置,卿有所耳聞了吧」
藉著提蘭基亞的反動,測試各國對泰坦尼亞的態度,趁機鎮壓有異心者,有效率地一網打盡,以血腥重振泰坦尼亞聲威。提出此議的四公爵之一反應了泰坦尼亞處事的偏好。
「是。伊德里斯才氣橫發,微臣衷心佩服。」
聽見了稱讚也不感到高興,因為說話的人在被稱讚者眼中並沒有佩服到哪。伊德里斯帶著索然無味的表情,儼然是磨出的新劍找不到試刀物。
「關於這事情的處理,目前有所變化。」
延遲五天才招開會議,並非因為某件事情延誤開會的時間,而是靜待事情的發展、蒐集列齊所有的情報。因泰坦尼亞起頭的挑釁:交出航路管理權及首犯的首級,儼然被逼上梁山的提蘭基亞軍方和艾里亞政府一般,四處爭取援手友方。與艾里亞政府當初不抱任何希望不同,提蘭基亞軍方以凱貝羅斯會戰為誘餌,企圖證明泰坦尼亞並非不倒的巨人。
同樣的是各國均作壁上觀。
「孤以為,泰坦尼亞威嚴尚在。」
伊德里斯當初期望能一舉掃平宇宙中反對勢力的計畫不得不落空了。
但討伐提蘭及基亞勢在必行。表面上是維爾達那帝國與提蘭基亞公國的開戰,實際上是泰坦尼亞的利益之爭。這場軍事由五家族會議決定領軍人選,維爾達那帝國是負責蓋章的白手套。
哲力胥主動請纓。「請務必讓臣前往討伐。」
「我身為禁衛軍司令,不能隨意離開。褚士朗卿方逃脫回返,需要休息。」伊德里斯的挖苦並未得到意料中的反應,聽到話的褚士朗依舊垂著眼,恍若未聞。伊德里斯在心頭扮了個鬼臉。「臣認為可以交給哲力胥卿。」
正常來說,發話須經過一輪。當下只有一半的會議成員有立場開口。任務失敗的褚士朗沒有什麼話好說,畢竟當下是要收拾他失敗的殘局;亞歷亞伯特固然是泰坦尼亞軍事首席,但一個月前才戰敗,方解除行動限制的他不宜主動開口對戰事表達意見。
出乎意料的話在四公爵中降下。
「亞歷亞伯特,卿以為如何?」
對一族之長半低了頭,「望殿下開恩,賜與挽回名譽的機會。」
「好,孤命你前往。」
藩王一如往常不予解釋和給予迴旋的空間。接著處理幾件決議,亞朮曼表示會議到此為止,旋即起身離開。
「真難以置信。」若句子是實體,照哲力胥出口的力道,大概會在桌面發出沉重的碰撞聲。
相較起來,另一人的聲音是鋒利的冰刀刮過玻璃。「這次再失敗,恐怕你的爵位不保。」
亞歷亞伯特毫不畏縮地坦然回視:「那當然。」
「隨便啦。」不滿的情緒幾乎灌注到這三個字上.哲力胥並非小眉小眼,但不滿為何藩王不予他站上軍事第一線、展現軍政能獨當一面的機會。不平之氣讓他決定該離開現場找尋適合發洩的管道。
跟著起身離席的伊德里斯像是扔下什麼般瞥了斜對桌,「就讓大家見識您的手段吧。我們拭目以待。」
發話的對象是這次的領軍者,皺起眉頭的卻是坐在旁邊的人。
若知道方才會議上伊德里斯曾在心中對他扮鬼臉,褚士朗這時約莫也回敬了一個。伊德里斯刻意不以手腕而用了手段一詞,狠狠戳中亞歷亞伯特的弱點。亞歷亞伯特在戰場上的不乏智謀,但如何運用戰果增強自身在政治圈的發言權,就不是那般熟練積極。
這屬於經常處理政事的褚士朗拿手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