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棘居的客廳隨著三口組來到,頓時熱鬧不已。塵道少與任飛揚本來就嘰嘰呱呱,因為這裡是傲笑紅塵的家,所以他們收斂地放低聲音,跑到庭院去開講,現在出門打聽消息秦假仙一夥人回來報告,兩人跟著進屋一起聽消息,加上原本在大廳的蒼白奇子﹑段忍﹑杜一葦,後頭進來的銀狐和臥江子﹑屋主傲笑紅塵,小小的客廳頓時有些擁擠。
「葉口月人公開喊話要我們出面,否則一天要殺一百名百姓,每天加倍,已經有人被抓去了。」
「看來他們是被我們逼急了。」杜一葦捻捻自己的小鬍子。
「葉口月人轉而採取極端,無所不用其極,我認為不可再坐視其小人行徑,否則只會使更多無辜犧牲。」向來走在光明正路上的傲笑紅塵首先提議。
「等等,此事影響甚大,我認為應該徵求多數人的意見。」
「能有目前戰績,臥江子和蒼白奇子功不可沒。」但傲笑紅塵不會因為臥江子和蒼白奇子兩人反對就輕易改變自己的意見,「現在葉口月人手段如此狠毒,正面迎戰是唯一途徑。」
「我奉陪。」「沒錯,正好與他們一算前仇舊恨。」銀狐和任飛揚兩個好戰份子是絕對支持正面開戰這種簡單俐落的方法,一天到晚躲在蒿棘居吃飯睡覺閒磕牙練刀劍,不能出去殺敵,真正悶死了。
蒼白奇子細細的聲音響起:「迎戰與否事小,開戰犧牲事大,葉口月人手上握有我方弱點,正面對戰不知他們是否會以此威脅,重要的是那些無辜民眾的生命啊!」
「我也認為對我們不利的條件太多,貿然應戰很危險。」杜一葦交抱起雙手。
「今天有此手段,主要是想引出眾人。」搖搖竹葉扇,一堆人擠在一間屋子裡,實在是有夠熱的,一熱,這群刀劍客全部焦躁起來。「葉口月人想要的是武力上的稱霸,打敗甚至殲滅我們,我們出面才能免去百姓傷亡。」
「但不是咱們出面就放人,萬一他們要咱們束手就擒或是投降呢?難道咱們就投降嗎?」秦假仙馬上提問。
「士可殺不可辱,救人質、殺葉口月人。」
幾乎在場所有刀劍客都同意傲笑紅塵的意見,成為少數派的蒼白奇子輕嘆口氣,「好吧,你們堅持如此,我也不再否決。臥江子你有何想法?」
臥江子微微地苦笑。其實蒼白奇子腦筋不錯,這會兒將事情推給他,顯然看中他和銀狐交情好,提出的事情至少能得到銀狐的支持,而且四曲峽道中蒼白奇子的戰術失利,也不願多發意見讓嘴毒的任飛揚和塵道少抓住話柄發揮,「葉口月人的長處在於軍力,我們人少,如果能將戰事化為決鬥是最好。」
「讓我對戰九幽,一雪佾雲之仇。」劍友佾雲無辜死於葉口月人之手,傲笑紅塵耿耿於懷。
「他們哪會那麼簡單地就答應我們決鬥,我看他們一定是一大群湧上來,想把我們壓死。」秦假仙搖頭。
「耶,這問題就要問問杜一葦了。」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聚集到一邊正在喝茶的小鬍子漢子身上。他睜大眼睛,一口茶水差點沒嗆到,「問我這把老骨頭幹嘛?我又不是葉口月人還是九幽的老父老母,臥江子啊!你不要太高估我了。」
「四曲峽道戰中,你交了一個錦囊給屈世途不是嗎?否則,為什麼到現在都不擔心屈世途的消息,那個錦囊就是你在預防戰敗之時準備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臥江子微笑道,「杜一葦,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哎哎哎,老人家只是多個準備,不要說得這麼嚴重,況且屈世途去那邊只是避難。」
「喔,依照屈世途的個性只會避難﹑不會幫我們調救兵來嗎?」
「不要再提了好不好,老人家什麼話都沒說就是不敢保證嘛!說會來要是沒出現,大家又要怪老人家信口開河,到時把我骨頭拿去打喪鼓。」面對眾人催促的眼光,那股心識波壓得人很難過耶!杜一葦心裡把臥江子嘀咕了半天。真不愧是銀狐的朋友,一樣是隻狐狸。
「好,總之,這方面就是杜一葦的秘密。」老蚌打死不開口,拿刀劍砍也沒用。「如果我們想在他們處決村民當天插手,就必須用武力優勢對上九幽和執首,不管是二對一,三對一,總之逼他們無暇開口下令對付村民,葉口月人的軍紀嚴明,向來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只要不下令,他們的屬下是不會對村民動手。我想四曲峽道戰中每個人都有些心得,我先分析這些人的武功特性,請大家補充,或是挑選自己想要和候補的對手吧!」
說起要分析敵人﹑挑對手打架,久悶在屋裡的武者們個個興致勃勃。
臥江子說話的當兒,目光瞥過一旁的銀狐,銀狐則投給予他〝隨便你〞的眼光。
日正當中,蔚藍的天空在金白色的陽光下更顯其透藍,原本應當是休憩和飲食的時間,但是在空地上絲毫不見閒逸的氣氛,在場人多到極為可怕的程度,或許處決這種事總是令人感到刺激,就算處決者以征服者的形象對觀看者的同胞施於刀劍,仍然有人前來觀看。只不過站得遠或是近。中央白衣的軍團以不同顏色的肩飾區別身分,居中椅上坐著一名美艷絕倫的女子,觀其氣勢應當是這群人的領首,身邊陪侍著幾個高級軍官。被綁在中央等待處決的是一群發著抖﹑或呆滯﹑或昏厥的老弱婦孺,他們被處斬的罪行是不幸生於中原和不幸被葉口月人抓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刀斧手一一就定位,廣場中浮著令人膽寒陰鬱的氣氛,人群中窸窸窣窣地私語,卻沒人敢出聲出手責難援助。征服者的力量強大,他們無法對抗,也找不到征服者所要的人,無法救助那些可憐的人。在場的征服者並沒有囂張得意,而是緊張戒備,等著任何可能的突發狀況。
當北川煉提出這個建議時,九幽不禁感覺彷彿有蛇在皮膚上爬走而過,但思考之後仍舊決定採行。北川煉的建議雖陰狠殘酷,實為良策,因為對手是臥江子和傲笑紅塵。據說傲笑紅塵是出名的仁士,絕對無法視而不見,必然挺身而出;臥江子也一直避免將戰爭波及到一般人民身上,和傲刀蒼雷﹑厲邪天的決戰都選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此計之下,他們一定會出現。
九幽半閤著眼,倚在扶手上。她的目光不在己方的軍士上,也不是在四周圍觀的民眾上,而是在那群即將被處斬的老弱婦孺身上。褐色的眸子不是看好戲,也非幸災樂禍,而是一種憐憫和冷漠。
戰火下的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權位者還是一般人,或是最孱弱的一群,都是一樣的,沒有人能置身事外,錯就錯在他們沒有權力﹑沒有反抗的力量又運氣不好,所以不幸地要死,要怪就怪有能力的人不來救援,要恨就恨以仁德為口號的他們不守承諾,忽視人命。
「稟幽皇,時辰已到,仍不見中原之士現身。」
「殺了吧!」懶懶地手一揚。
一聲令下,血光乍現,數顆人頭同時墜地,卻是飛馳而入的劍氣瞬間斬下葉口刀斧手的首級,他們跟前的被綁者毫髮無傷,劍氣的凌利與準確可見一般。圍觀者的視線集中到一處,讚嘆和慶幸聲中,傲笑紅塵率中原的刀劍客們來到。
眸中精光一閃,九幽站起身,「願意出現了嗎?」隨著領導的站起,葉口月人排開四周的民眾,圍觀的民眾眼見戰火將起,紛紛退離,葉口月人將中原之士包圍起來,虎視眈眈。
「九幽,兩敵對戰,最忌屠殺百姓,你們葉口月人技窮了嗎?」
冷笑,「殺螻蟻滅雞犬,下策即當,來人。」一聲令下,軍團的兵器上手。
「我們來了!」在葉口月人包圍陣外,屈世途領著另批人帶著新造連弩雷箭車,全部對向中間的葉口月人。
塵道少盯著邱霍蛉葉,一邊盤算著該怎麼宰掉對方,一邊對外頭大喊:「屈世途,葉口月人寶甲不穿體,你可有把握?」
「所有箭尖我全部改良過,再加上這種距離,發射的雷箭乘風速的威力,葉口月人就算寶甲不穿也要碎骨重傷。」屈世途拉大嗓門喊回去。
「哼!舌燦蓮花!」九幽半瞇眼,絲毫不將戰意騰騰﹑虎視眈眈的傲笑紅塵放在眼底,將目光投向搖著扇子仍舊一派悠閒的臥江子,「今日你們自投羅網,就乖乖束手就擒。」
「你們才是該授首待戮﹑死回姥姥家去!」任飛揚盯住褎權,把話吼回去。
緊繃氣氛中,霎然天外雲濤間,超然的三個身影騰雲踏空而來,直落雙方對峙的中央。來得太快,幾乎像是光天化日之下,三人憑空現身,除了事先知情者,在場眾人皆錯愕。
從氣勢也知道三人非易與之輩,九幽朗聲問道:「來者何人?」
一身銀白的佛者首先發話,「佛劍分說。」
「儒門龍首。」紫白涼扇一個揮搖,儒者笑盈盈地介紹自己來歷。
「劍子仙跡。」道者深黑的眸子細觀話鋒直指的權力者,「識時務者,退離中原。」
「哼,妄自尊大。」這三人氣勢雖大,但身為邪帝傳人,她又怕著誰來了?更何況她是全軍之首,怎可能為一句話退兵,「識時務者,馬上離開!」
「真是不識時務。」劍子仙跡曉得好武的葉口月人不是一句話就能打發的,拂塵揮勾上手,尚未發話,旁邊的佛劍分說心有靈犀地一聲叱喝,背上佛牒甩至跟前,降魔除惡兵器將啟。
「佛牒既出,儒門紫龍豈可缺席?」像是出門野餐的聲調,儒者將背上劍布卸下,華麗紫色長劍出鞘。
「劍子古塵今日再開。」
默契配合,強光乍現,三道劍氣同時急衝雲霄,頓時天空雲氣旋流急捲,龐大的劍壓令人肩膀沉重,捲起的狂風飛沙走石,劍氣在空中匯流、光芒洴射,瞬間強過金陽,吞食蒼穹,令眾人睜不開眼。
週遭一些屬下已經顯露畏懼之色,邱霍蛉葉猛冒冷汗,對發招威嚇的中原援兵感到畏懼,但居中的九幽與三執首皆不動,神色沒有任何改變,尤其是九幽,更是上前一步,似乎這三人的出現只是增加三個普通人。
待三人收劍回鞘,劍光消逝,九幽臉上一派冰冷,「表演完了嗎?你們來是為了什麼?」有這樣的力量,不會一舉殺入,偏偏玩這種煙火似的把戲,定是另有所圖。
「第一,希望你們不可再傷害無辜,放走所有的百姓;第二,如不能放棄此戰,為免傷亡,希望另尋方式比鬥,共同找出和談的空間。」
劍子仙跡的話讓銀狐不滿。什麼時候局外人來插嘴了?正要出言,臥江子握住他的手,『先做冷靜的狐狸,聽他怎麼說。要開殺,總是有我們的份。』
銀狐有臥江子攔住,交戰雙方的領頭卻幾乎是異口同聲:「不可能。」
「傲笑紅塵休急。」劍子仙跡先安撫傲笑紅塵,「亡者之仇,佛劍分說將為他們渡化。」
渡化?居然打起佛言說超渡?對於刀劍客,超渡若能罷休,江湖便不再是江湖,以兇手血祭亡者才是正常的做法。傲笑紅塵想反駁,另一個反對的聲音較他早一秒響起。
「痴人作夢,戰爭不可能結束,生存戰爭沒有結束的一天。」
「危機在前尚不自知,非是一族之首的威能啊!」儒門龍首涼涼地插句話進來。
「凡事有先來後到,此戰未休豈能論未來?」九幽不甘心今日之戰就此作罷,絕不能讓葉口月人的尊嚴給人放在腳下踩。「不給個交代,此戰不可避免。」
聽出九幽話中有了讓步之意,劍子仙跡繼續提議,「這樣吧﹗避免多餘犧牲,雙方三戰兩勝,保存戰之精神,中原贏,留予你們葉口月人生存的空間;中原敗,交出疆界。」
「笑話,我葉口月人早分定勝負,何需如此大費周章?」
「哦,汝認為你們葉口月人全部圍上,對付得了天下第一的佛劍分說與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嗎?」
儒門龍首涼涼﹑不干己事的話才剛完,劍子仙跡像是附註似的接著將話說下去,「加上劍藝蓋天的儒門第一人疏樓龍宿,也不會置身事外。」
九幽正盤算著套價還價的空間,忽然聽見洺雙低聲道,「幽皇,此議也許可行。」擅長分析敵情的洺雙錆葉此言一出,九幽雖然不甘願,還是點頭同意劍子仙跡的提議,也同時同意洺雙開口談判,「三戰兩勝可以,但提案人不得參戰。」
「哦,汝是指我們三人嗎?」儒者將目光投向洺雙,「安心吧!我們是來做和事佬,本來就不欲參戰。」
劍子仙跡轉向中原之士,「你們同意嗎?」
不管傲笑紅塵想質問什麼叫做〝亡者之仇,佛劍分說將為他們渡化〞,原本站在後邊的臥江子上前一步,代表回答,「前輩所言即是,就這麼辦。」
微微一笑,劍子仙跡明白臥江子要阻絕傲笑紅塵道德情義的爭論,「那麼後天中午公開亭舉行三戰,雙方各定代表,決鬥方式就由雙方提出同意。」不想得到任何反駁的意見,待佛劍分說解開被綁縛的民眾身上的繩子,一句:「各位,請了。」三人如來時般,各自化為光形離開。
「後天午時拜候。」臥江子一拱手,率先拉著銀狐,帶著中原眾人離開。
傲笑紅塵極為不甘地瞥了九幽一眼,「中原之仇到時了結。」
對方只是報以〝有能力也不妨現下挑戰〞的挑釁目光。
回到蒿棘居,臥江子將七嘴八舌討論中的眾人注意力集中起來,「今日首功最推杜一葦,要不是他請來劍子仙跡等人,憑我們也無法將全面開戰轉為單純的決鬥。」
「不是不是,應該是屈世途。我哪知道劍子會這麼準時出現,是屈世途說動劍子。」
「耶!話不能這樣說,要不是有杜一葦的信函,我哪到得了豁然之境,也因為有杜一葦的人情,他們才會出現啊!」
「要出現也不會乾脆幫個忙,順手把九幽他們給撈起來喔!」秦假仙沒看到九幽當場被劍氣唰唰唰四分五裂,覺得不過癮。
「對他們而言,世間的事情反反覆覆﹑永遠理不完,不如不插手。」
「可是現在不是插手了?」
「但是他們不下場比賽啊!無論勝負他們都不用負責任。」
「高人就是標準的高來高去。」
「自己靠自己最實在,不知道葉口月人會派出那些人。」
「第一戰十分重要,葉口月人必想搶得頭彩,最可能的人選便是洺雙、以及褎權。」臥江子的聲音讓全場的討論暫時平息,「之前提過洺雙實力最強,他的武功在於多變難測,在毫無喘息的攻擊中分析出對手弱點,而褎權則實戰經驗豐富,富於採取計略,對戰時也要謹慎。」
「第一戰讓我來吧!」
「你已經表現過,這戰是我的。」
任飛揚和銀狐兩個人爭執起來,杜一葦搖搖頭,「此戰非是兒戲,不是輪流、比公平。」
爭戰的兩人同時轉過頭,「那你認為誰比較適合出戰?」
杜一葦才不會落入被刁難反駁的境地,手往綠衣人那兒一指,「讓臥軍師分析完吧!」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