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動心之時】
螢火蟲飛舞的森林中,白川主慵懶地倚在樹幹上,偏頭望向不遠處紮營的哈維恩,隨口往旁邊坐著的靈體問道:「夜妖精是固執的種族,你知道吧?」
坐在一旁的靈體想了一下,開口:「或許,長生的種族都是這樣?」
「也許吧。」白川主收回偷窺的視線,仰頭感嘆地說:「但是,儘管如此,他們也沒有畏懼。」
哪怕人族性命短暫,那個夜妖精也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靈體沉默了下來。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白川主語氣平靜。
「我只是有點好奇,你們什麼時候愛上對方的?」
靈體—褚冥漾沉吟了片刻,開口道:「哈維恩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我也蠻好奇的。我個人的話,應該是在畢業後封印第二個陰影的時候吧......不,或許更早之前,只是當時我並沒有察覺。」
※
高三畢業的那年夏天,凹不過西瑞、喵喵等人的要求,褚冥漾帶著友人及不請自來的哈維恩前往某露營勝地體驗原世界的露營、烤肉活動。
「庚庚,原世界的海鮮好小啊。」
「對啊,很可愛呢!」
喵喵驚奇地跟庚學姊討論起來。
聯想了一下守世界那大到不正常的海鮮,褚冥漾抽了抽嘴角。
他搬著一箱可樂,一邊聽著喵喵跟庚學姊的討論,一邊留意著河邊西瑞的動向。當初燒水妖精聖地的慘痛回憶他還印象深刻呢。
「我來幫您搬吧。」哈維恩走到他身邊,搶過他手上裝可樂的紙箱。
「欸?不用啦!」
哈維恩不由分說地搬著紙箱加速走向眾人,活像是怕他搶走似的。褚冥漾有點無奈地跟在後面。
黑小雞什麼都好,十項全能任勞任怨,就是老愛當跟屁蟲,而且常常會在沒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擅自行動。
說實話,雖然節省了他很多時間,但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很不自在。
然而自認有點老母親心態的褚冥漾,不忍心破壞黑小雞這看起來可能是唯一的樂趣。
整個活動下來,或許是他的祈禱有用?居然平安地結束了。
在最後放煙火時他還有點緊張地左顧右望,生怕再出事。無意間看見哈維恩抬頭專注地看著煙火,偏暗的膚色在煙花的照映下更顯得那雙眼睛格外明亮。
大大的紅色煙火陸續在空中呈放射狀炸開,哈維恩好似有點驚奇。雖然表情沒太大變化,眼睛卻微微睜大。
褚冥漾本來想問他是不是沒見過原世界的煙火、煙火好不好看之類的,此時喵喵跟庚學姊卻抱著一大把仙女棒走了過來。
「來玩仙女棒吧!」喵喵笑著往千冬歲跟萊恩手上各塞了幾隻仙女棒,然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打火機要點燃。
「嘖!妳那個火這麼小是要點到什麼時候?」西瑞不屑地搶過一把仙女棒,另一隻手上浮著一大團火。
褚冥漾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西瑞,不是這樣用的啦!」
在他苦口婆心地勸說西瑞放棄時,他的動靜也驚動到哈維恩。
哈維恩微微皺眉,正想走過去,眼前卻出現一根仙女棒。
「哈維恩,這個給你。」庚笑嘻嘻地遞給他一根仙女棒,又說:「不用太擔心,學弟有辦法應付的。」
看著她,哈維恩意外地有點遲疑,「妳確定,這是要給我?」
「對啊,這就是要給你的。」庚說著,又把仙女棒往他手上推了推。
哈維恩這才接過仙女棒。
這時,褚冥漾總算打消西瑞的念頭,讓喵喵分給每個人仙女棒並點燃。
「小哈,你的也點燃吧。」喵喵笑著湊過來,幫他點燃。
「謝謝。」哈維恩有點僵硬地說。
雖然知道褚冥漾跟這些白色種族極度交好,但這種意外被接納的感覺還是讓他不太自在。
哈維恩看著手上燃燒的仙女棒,嘴角卻不自覺微微上揚。
擔心黑小雞一個人在旁邊的褚冥漾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想不到他笑起來還蠻好看的嘛,褚冥漾忍不住想到。
鬼使神差地,他拿著一根沒點燃的仙女棒走到哈維恩身旁。
「仙女棒也可以這樣點燃。」說完,將仙女棒抵上哈維恩手上燃燒到接近一半的那支仙女棒。
「你看,這樣就好了。」
褚冥漾拿著開始燃燒的仙女棒,抬頭看向哈維恩,意外地捕捉到他臉上沒退卻的笑意。突然莫名地覺得開心,
於是也露出了笑容。
很多年後回想起來,他想,或許是在哈維恩抬頭望向煙火的瞬間,也或許是看見他笑的時候。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讓哈維恩一直跟著自己好像也不壞。
※
螢火蟲依舊在周圍飛舞,明知生命短暫卻仍努力綻放著自己的光芒。褚冥漾偏了偏頭,伸出的手穿過了幾隻螢火蟲。
「有人說,人類的壽命就像煙火一樣。對於長生的種族來說,大概真的只有一瞬那麼短吧?」
曇花一現,驚鴻一瞥,然後生命消逝。
不過一場煙火,卻要賠上一顆真心,任誰也會覺得不值。
但對相戀的種族來說,卻是無法忘懷的絕豔。
「在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他時,就決定了。如果他也喜歡我的話,我從此之後所有的時間都將與他共度。」
「那你還主動切割自己這麼多次生命?」白川主故作責難地挑起眉。
「可是,我實際上,也沒…割這麼多。」
他終歸還是惜命的,能夠用術法鞏固的部分自然是多加利用。雖然全部封印幾乎都有切割生命。但一次也不過幾天甚或一周而已。較多的幾個月跟幾年算是極少數。
「算算我總共割出去的,含之前被安地爾害的,頂多7、8年吧。之前記得有人說我會長命百歲的啊……難道是我自己把自己咒短命?」
白川主看著他沒說話。而沉默,其實就是默認。
褚冥漾感覺自己理應感覺不到的心臟好像涼了半截。欲哭無淚地想:他終於還是成為了第一個把自己坑死的妖師。
雖然被自己咒短命的真相跟褚冥漾想得不一樣,但真相或許他也沒必要知道。
白川主望向遠方,心安理得地誤導了褚冥漾。
【二、愛情的重量】
狂風呼嘯,從高空墜落的褚冥漾腦袋有片刻的空白。隨後理智恢復,他吃力地在風阻中嘗試使用術法並觀察懸崖高度。
雪上加霜的是,他能用的風系術法都無效,至於符紙,能不飛走就已萬幸,他不敢嘗試。百句歌跟其他術法也沒反應。
更慘的是他也無法叫出老頭公跟米納斯。
完了,這摔下去會不會直接斷成十八塊?不敢想像要是冥玥跟老媽收到他的遺體會不會氣到丟進海裡餵魚,這樣他能去投胎嗎?還是變成水鬼?
正邁向負面思想的褚冥漾,視線中卻出現哈維恩。
沒時間多想他怎麼也跟著下來,褚冥漾大喊:「一般術法無法使用!」
「知道。」哈維恩回應,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居然移動到他上方略高一點的位置。
扭頭看了下所在高度,褚冥漾突然覺得好像又有了轉機。絞盡腦汁努力思索還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要摔太慘。
這時候如果有氣墊或降落傘該有多好啊……
最終兩人還是沒有找到可以解決困境的方法,眼看著地面將至,褚冥漾正打算閉上眼睛,希望黑小雞別太重,希望等下不會痛太久。哈維恩卻突然抱住他,硬是將他翻到了上面。
褚冥漾睜大了雙眼,還來不及做什麼。下方突然傳來術法攻擊,全都打在哈維恩背上,然後他抱著自己狠狠地摔在地上。
「哈維恩!」顧不得撞擊地面帶來的衝擊力,褚冥漾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哈維恩身上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摔完,痛到不行的身體不停顫抖。褚冥漾跪在地上控制著抖到不行的雙手摸上了哈維恩的臉,鼻間傳來微弱的呼吸。他心裡稍微定了下來,但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脈搏,感覺心跳越來越弱。
哈維恩身下汩汩流出的鮮血刺入他的視線,他茫然地任由雙手沾上仍有溫度的紅色,感覺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
怎麼辦?
胸口像破了一個大洞一般空蕩蕩地,大腦一片混沌,他用力掐了掐傷口剛癒合不久的肩膀,利用疼痛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想辦法救哈維恩。
卻突然感覺到四周有動靜,「是誰?」
他繃緊神經,環顧周圍。視線範圍中出現了一個飄浮的白色靈體。
「妖……師?」靈體開口,聲音有點沙啞。
褚冥漾皺起眉頭瞪向眼前的不速之客,起身擋住地上的哈維恩,「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心裡很焦急,哈維恩的傷勢不能拖,而眼前的靈體不知道是敵是友。
「吾乃鎮守此處陣法之靈。」靈體的聲音沒剛剛那麼沙啞,跟身體同樣是半透明的白色雙眼望向褚冥漾:「此座山谷內若無允許,任何術法均不可動用。汝等所為何來?」
褚冥漾敏銳地聽到了關鍵詞,連忙問:「你能讓我們使用術法?我乃白陵一支的妖師,這位為此次導讀的夜妖精。」
如果此處是陰影封印地,說出這些資訊應該足夠。
「白陵...嗎,你是為了尋找此處外洩的陰影?」靈體確認道。
「是。」褚冥漾回應,感覺到對方敵意均已散去,連忙查看哈維恩的狀況。
此時呼吸幾乎斷絕,脈搏卻仍頑強地掙扎著。褚冥漾焦急地試圖幫他止血,感覺到靈體靠近他們身邊。
「你能不能救他?」褚冥漾努力壓制著發抖的聲音,問道。
靈體沒說話,但這一瞬間他卻突然感覺到很微弱的元素跟能量,以及一絲奇怪的熟悉感。
他連忙調動能量,施展治癒術。
「抱歉。」靈體在他旁邊蹲下,語氣低沉:「如果想救他,這點能量恐怕不夠。吾雖有心施救,身為陣法之靈,縱使化出意識,若無條件交換亦無多少自由。」
心知這點能量根本不夠,褚冥漾轉頭看向他:「我需要交換什麼?」
「壽命。」靈體說道。
「當初建造此處術法的種族只留下唯一安全進入的通道,其他地方都設下大量術法且禁止此處有任何能量調動。此處唯一能取得大量能量的辦法唯有時間或生命,而進入此處的通道也在大戰時由一位妖師摧毀。」
簡單說,要取得能量要嘛被抽取生命力,要嘛短命幾年。
但自己尚要封印陰影,抽取生命力就算不會短命大概也需要倒幾天。萬一補不回來可能會影響以後的旅程。
更重要的是,哈維恩一定會發現。
褚冥漾垂眸,看著瀕死的夜妖精。心中有了決定。卻見到靈體抬起雙手晃動了一下,有什麼氣息進入了哈維恩身體。
「你做什麼?」
「吾已吊住他的命,但也僅能如此。若汝願同吾交換些許壽命,汝等便能獲得使用術法的權限。」
聽見這番話,褚冥漾感激地對靈體一笑,立刻說:「好。」
靈體看向他有點愣住,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果斷:「你確定?抽取生命力雖然會病幾年,但不會折壽。用壽命的話你得付出15年。」
「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了,快點。」眼看哈維恩狀況越來越糟,褚冥漾心急如焚。
「他把我看得比自己重要,不這樣做一定會被他發現。但他的命比我重要多了!」
靈體一怔,沒再說什麼,直接伸出手依序按在他跟哈維恩的肩膀上。
「能夠調動能量後,夜妖精的自癒能力也會幫上一點忙。」
在靈體觸碰到他時,褚冥漾突然頭暈了幾秒,眼前出現了類似幻境的景象。
穿著長袍的黑髮男子在一個石洞口,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陣法。
「我願為束縛,永世不出此地。」他說,手裡拿個一顆黑色的十面球。
那是一名妖師託付給他的,他承諾過不會辱沒這份榮耀。褚冥漾恍惚間似乎看見年少的他單膝跪地,小心地從某個妖師手中接過那顆十面球。
然後,畫面重回石洞中,男子獨自走進深處,身後的道路隨著他的步伐紛紛坍塌,遠方好像有誰為他送行。
他近乎虔誠地捧著十面球,就好像那是他最後唯一剩下的東西。
褚冥漾眨眨眼,看了漂浮在旁的白色靈體一眼,又連忙湊到哈維恩身前,將跟喵喵學來的治癒法術拚命地往哈維恩身上扔。
見哈維恩狀況逐漸好轉,這才鬆了一口氣。
「您該處理自己的傷口了。」米納斯悠悠地飄出來。
褚冥漾這才發現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裂開,血都流到地上了。除此之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劃傷、擦傷跟數不清的瘀青。不禁有點虛脫地癱坐在地上。
米納斯無奈地嘆了口氣,任勞任怨地從他的包裡拿出繃帶跟藥。
「我也來幫忙吧?」白色靈體湊過來。
「你不用之前那種說話方式了嗎?」褚冥漾疑惑道。
「你不覺得剛才那樣說話比較有氣勢嗎?」一秒毀形象的靈體俏皮地眨眨眼,伸手接過米納斯分給他的部分繃帶。
「而且,我在這裡也很無聊。啊,雖然姑且算是有同伴啦。不過是個超兇的小孩,一點也不可愛。」
「……」是誰告訴自己守護靈都很沉穩、嚴肅的?他現在就想打死那個人。
不過,同伴?
「呃,你說的同伴是我想的那樣嗎?」褚冥漾開口,總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
「我想應該一樣吧?如果你指得是陰影的話。」
「……」難怪說很兇,廢話,誰家的陰影不兇啊!哪怕是像烏鷲那樣乖巧的,兇起來也是會死好幾座城的好嘛!
實在是沒力氣了,褚冥漾疲憊地坐在地上,任由靈體跟米納斯幫他包紮。感覺自己開始昏昏欲睡。
「對了,你叫什麼啊?」
靈體看著他,手上默默浮現一顆黑色十面球,問:「這個認識嗎?」
「不認識。」褚冥漾想了想又說:「不過,我剛才好像疑似有看到一點你的記憶。好像是一個妖師給你的?」
靈體聞言沉默了一下,片刻後用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數落道:「家族不幸啊,現在的小輩連顆球都不認識了!」
……一般的球是圓型的好嘛!誰跟你連顆球都不認識啊!
「主人……」米納斯突然開口,表情有點尷尬。
「嗯?」褚冥漾順著米納斯手指的方向看向由靈體替他包紮的傷口。
他敢保證,五歲小孩包的都比他好。
「咳咳,多年沒幫人包紮過,有點生疏。」靈體目光飄向遠方。
「要重包嗎?」米納斯問道。
褚冥漾看了一下包裡的剩餘,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算了。」
想到剛才看見的記憶片段,覺得這個人還是蠻可憐的,就原諒他吧。
『我才不可憐喔。』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他愣了一下,隨後在腦中吶喊道:……啊啊啊,你們這些沒隱私權的渾蛋!
『現在的妖師脾氣真差。』靈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欠揍。
『守月又在鬧脾氣了,我得回去看看。這樣才方便聊天啊,只要在這座山谷我都可以跟你說話,這不是很好嗎?』
所以,你到底叫什麼啊?
『我啊,你可以叫我白晝。真名就算了,不用再提起了。』
如果可以不跟我聊天的話,我覺得更好。
『別這樣嘛,就當幫同族的前輩一點小忙,你們走了之後我跟守月也是很無聊的啊,我正愁已經找不到話題跟他講了呢!』
想到靈體的經歷,褚冥漾有點心軟,妥協道:好吧,但不可以影響我休息。還有,哈維恩在的時候收斂點。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用夢連結的,保證你一晚上跟我們聊天,隔天醒來精神還是很好。』
「對了,快下雨了,我看你是水系的,所以幫你調動了這附近的水元素給你補充,你自己趕快準備一下。」靈體歡快地說完,自顧自地跑了。
留下疑惑的米納斯跟目瞪口呆的褚冥漾。
「這個人意外地還不壞?」米納斯不太確定地說。
才怪!褚冥漾咬牙切齒地說:「現在還是先趕快想辦法躲雨吧。」
手忙腳亂地張羅了一番,總算趕在下雨前安置好避雨的地方。
白晝在腦海中解釋道:『我們所在的石窟陰影氣息太重了,不適合你們休息,只能委屈你們在外面了。有了能量補充,你應該會比較輕鬆一點。』
還真是謝謝你喔…… 褚冥漾累癱在簡易帳棚下,連動腦回話都快沒力氣。
『你剛才衝動了。』白晝突然話鋒一轉,語氣略顯嚴肅:『以你的資質,就算不是族長也該是在嫡系中能力出眾的。怎可隨意捨棄性命?』
剛才的話也不算是衝動,因為在那一刻,我發現我真的什麼都可以給他。褚冥漾回應道。
他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哈維恩,雖然有著些許不安與驚訝,但心裡意外地十分平靜。
或許是因為心裡早就隱約察覺到。因此當意識到的時候,他只覺得似乎本該如此。
話語一落,白晝聞言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才說出一句:『妖師跟夜妖精也不錯。』
總覺得對方欲言又止,正當褚冥漾準備追問時,卻發現哈維恩似乎要醒了,連忙靠過去。
被迫替白晝背下繃帶的黑鍋,又試圖開導哈維恩失敗反而多了新的疑問。褚冥漾有些鬱悶地在夢中迎接了白晝跟他帶來的陰影少年-守月。
然後,悲催地跟他們講解了一整晚妖師、夜妖精以及世界的現狀,順便聽他們科普這座山谷的陣法。不知為何,快天亮時,守月突然問了時族。
褚冥漾有點疑惑,但還是回答自己對時族了解不深,對重柳族可能還比較清楚。
守月了然地點頭,解釋道:『這座山谷是由妖師、精靈跟時族共同封印的嘛,我好奇不是很正常?』
褚冥漾想想覺得也對,便沒再好奇。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拉住準備離開的兩人,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可以教我,你剛才提到的那個絕對封印的術法嗎?」
他從沒有聽過可以絕對徹底封印陰影的法術,哪怕是以壽命交換,感覺也十分划算。白晝不贊同地沉下臉看向他,片刻後卻像是想通了,嘆氣道:「好吧。」
或許,這就是矢志封印陰影的妖師的命運?以所珍視的生命為餌,迫使遺忘使命的妖師彌補這麼多年來的背棄。
隱約間,褚冥漾好似聽見了白晝這麼說。
但就算如此,他也心甘情願。只因害怕失去哈維恩的恐懼仍然盤桓在他心中。
隔日早上,仔細斟酌了用詞,褚冥漾在離開休息地時叫住了哈維恩。
他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有強大的體魄或能力可以保護重要的人,也沒有高超的醫術。
唯一有的只有言靈。所以……
「我以妖師的名義為你祝福,你,夜妖精哈維恩,絕對不會遭逢疾病與災厄,一定能平安康健地活到最後。」
不管這份言靈是否能夠生效,他都會使它實現。以妖師褚冥漾的名義。
哈維恩的表情一瞬間有了變化,他定定地看著自己,隨後竟然準備跪下。
「喂!不准跪我!」褚冥漾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夜妖精會突然發難。連忙阻止:「快起來啦,很難為情欸!」
看到哈維恩一臉遺憾的表情,褚冥漾有點尷尬地轉移注意力清點起手上一大把符咒,草草點完就連忙帶著哈維恩動身往昨晚白晝告訴他的地點走去。
剛到地點,白晝就出現來帶路。不同於褚冥漾暗暗吐槽白晝出場還要帶排場,哈維恩卻看見白晝手上捧著的十面球,連忙行禮:「此行,沉默森林夜妖精的導讀者哈維恩,拜見先代妖師首領。」
什麼狀況?褚冥漾納悶地看著哈維恩,想起之前白晝也拿過這顆球問過他認不認識,總不會……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黑鑰是全盛時期的妖師首領信物,等同於首領的存在。在妖師一族幾乎覆滅後便不再出現。」哈維恩向他解釋道。
果然!
「就說我很了不起,你看這個忠心的妖精都知道,你身為妖師後代居然連自己一族的信物都不認得。」白晝顯然是總算扳回一城,十分得意。
對著白晝那張臉,褚冥漾用力地翻了個白眼:「是是是,請恕小的有眼無珠,但我在趕時間,你可不可以快點帶路。」
「現在的妖師都這麼兇嗎?連幾分鐘都等不起。」白晝嘖了聲,但還是盡責地帶路。
穿過了密密麻麻的羊腸小徑,又花費數個小時。幾乎可以說是歷盡艱辛才完成第二個封印的鞏固。
總算完成時,褚冥漾不禁有些脫力,哈維恩及時扶住他,攙著他的肩膀帶他往外走去。
望著眼前蜿蜒的小路,褚冥漾感覺有點崩潰,路上都在跟白晝聊天,根本沒記路啊……
他當時偷偷告訴白晝希望能割下部分壽命鞏固封印,白晝聽了堅持說只許他給三天,並且會等晚上再取走。
「我記得路,您跟著我走就行了。」
「喔喔……」感受到哈維恩的溫度透過衣服傳到他的肩膀上,褚冥漾不太自在地找了個藉口:「我好像力氣恢復了,可以自己走。你之前傷很重,不用特別扶我。」
哈維恩聞言便不再堅持,放開了他。
此時,褚冥漾在心中跟白晝還有守月道別。
白晝突然問了一件事:『你許下了對那個夜妖精的言靈?』
是啊,怎麼了?
『不要忘記那句祝福的重量,然後好好貫徹妖師的使命。』白晝輕輕說道。
褚冥漾鎮重地答應了白晝:「好。不管是他還是我這次的旅程,我都一定會豁盡全力。」
想起了妖師一族在世界中的處境,正感覺氣氛變得凝重時,就聽見白晝語氣突然變得輕鬆,甚至疑似在憋笑:『戀愛跟種族任務都要掌握嗎?好吧,最後跟你說件好事,那個夜妖精好像對你也有好感喔。』
欸???? 褚冥漾極力克制才沒讓表情發生變化。
白晝壞笑道:『不信?你等下走在後面,故意找個轉角假裝跟不上拉住他的手試試。』
離開石窟後,褚冥漾壓制著臉色,默默看了哈維恩一眼,卻見他罕見地在發呆。連忙喚回了他的意識,然後跟在後面默默走著。
一個,兩個,三個……在經過不知道是第幾個轉角時,褚冥漾總算鼓起勇氣伸手拉住哈維恩的手。卻見他一秒回頭,表情看起來像是被嚇到。
褚冥漾連忙鬆開他的手,找了個彆腳的理由塘塞過去。心裡把白晝罵了千萬遍。
什麼有好感,那分明就是雛鳥情結好吧!黑小雞只把自己當成上司吧。
正當他在心裡把白晝跟自己數落過無數次時,哈維恩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褚冥漾感覺心跳漏了一拍,隨後瘋狂跳動。他可不可以,誤會哈維恩也對自己有好感?
還是說,等到離開這座山谷後,一切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
當時的他沒來得及深思白晝提及的〝重量〞為何,直到最後也沒意識到那份重量,遠超過他的想像。
作為少數的知情人,白晝望著他離開的身影,沒有說出口。好幾次褚冥漾巡查到這座封印,他都沒有告訴他。
※
褚冥漾結束漫長的旅程前,來找他學習了生命即將到頭前示警的術法,並告訴他已跟哈維恩在一起。
白晝總算是忍不住問道:「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你給予夜妖精的那句祝福嗎?」
「我記得,你說不要忘記那份重量。」褚冥漾看著他,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否言靈真的生效了,雖然我們多次遇險,總算都平安化解。但就算沒有生效,我也會努力讓它成真。」
白晝看著他,心中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放棄原本的念頭,改為詢問:「夜妖精壽命漫長,你就不怕他會追隨你而去?」
褚冥漾愣了片刻,低著頭深呼吸數次,這才回答道:「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應該享有漫長的壽命,而不是為了我捨棄一切。」
「我希望他過得很好,比我還要好上千百倍。」
「我們一族一直被說是黑暗的種族,與生俱來的力量會帶來不幸與災厄。」白晝有點感慨地說,身影虛浮地飄在石窟法陣之上,「雖然被說得這麼不堪,但如果能夠守護誰的話,就算朝生暮死便也值了。」
這世上沒有毫無條件的獲得,想得到什麼,便將付出相應的代價。以哈維恩的個性,這趟旅程中如果沒有這份言靈,恐怕並不能全首全尾地安然度過。因此,哪怕褚冥漾得知這份言靈是以燃燒生命作為代價,恐怕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白晝默默望著褚冥漾跑向哈維恩,微風吹起他們的頭髮,露出耳朵上的半顆十面球耳環。竟覺得比戒指更加適合詮釋他們的愛情。
-待續-
某樣邪惡計畫 :
愛情不是佔有,而是付出。愛是哪怕傷痛,卻仍甘之如飴。一人一半的耳環,唯有組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建立在種族之上的愛情,但卻超越了種族的限制。
總覺得這篇文他們應該是這樣的感覺(頂鍋蓋逃
因為文字越打越多了,所以還會再有下一篇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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