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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20 14:14:28| 人氣1,42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對抗身體和承載音階的方式──默看《跳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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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先有音樂再編舞

          或是先有舞

          再配樂

 

          當大家正在打著毛線或拼圖

          對現在造成強烈的視覺效果

          對未來也相對詮釋了

          而就抽象面來說,每一樂音間隔處

          所進出的舞,那關係

 

          使得我們的行徑都不像是發明出來的

          ………

                        ──夏宇〈舞和音樂〉

 

  八月二十一日,晚間,在新舞台,2009臺北藝術節,《跳Tone!》,座位大廳區8排2號,你與狐狸。在表演藝術裡,你較常接觸的是戲劇,舞蹈則是鮮少有機會直接撞擊。原來你就比較喜歡靜止。靜止的力量。你的移動都只是為了在某個瞬間到達靜止的狀態裡。你對舞蹈的動與動能,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是背對著的。你幾乎不能感覺那緊迫的、壓制的、旋轉的、扭曲的,動的極限。不過,在你稀少、有限的幾次經驗裡,舞蹈的確是作為反對肉體以晉入存在的形式。而那個反對便有了冷冽的寂靜的氣氛。你乃漸漸的,理解舞與身體的靜與動之間,彷若鏡子的傾身,深刻地佇立與及,粉碎。

 

  《跳Tone!》最有趣的設置是舞和音樂的結合:【台北市立國樂團】的部分團員跳舞,而【雲門舞集2】的一些舞者則負責演奏樂器。於是,你眼耳乃充斥著一歧異、新鮮的表演形態。在非專業人士(但在他們各自領域裡又如此專擅、獨到而精彩)的演出,你感覺一執著的,某種為另一種藝術傾倒的致敬與專注。你多喜歡這個跨界並且確實遵行(沒有做做表面功夫了數)的點子。彷彿在那裡,有個甬道,靜靜的延伸,滋長,穿越、貫穿起事物的表面、核心。

 

  你尋索音符與樂器,動作與肢體,音樂與舞蹈的對應關係。你到一個充滿感性的,鄉愁之地裡。世界被一股光輝盈滿。昏黃,而又深邃美麗。黃翊編舞的《紅》,在郭文景的音樂《戲》(各種板、鑼、鈸的敲擊)中,你瞥見一群幽黑的動物在光的最遠處,幻化著各種糾纏、錯換與神秘的身體符號。在滿是圖騰的空間之中,一個接著一個的,纏,持續不滅的滋生。盤節的,編織的各式各樣的身體的,纏,在舞台上彼此吞沒、吸納、溶解和拓展。而音符則一再交錯、撞擊,猶若在虛無間整出幾十條歧路,有無數或騰躍或蟄伏或爬行或顛倒或交疊之跡象。

 

  《TA-TA for Now》。依然是黃翊編舞。辦公室狂想曲一般。幾名俐落西裝、套裝打扮的舞者在椅子上大玩花樣,將局部的身體化作音符:手掌的翻飛,頭顱的點墜,人的站立、坐下與臥倒等等,都促使旋律與人形的合併與相互彰顯、對照。還有椅子。椅子的拼接,分散與交錯,以及快速滑動的滾輪辦公椅,叫人眼花撩亂。而男女人物中間的故事糾纏,也頗值得玩味。你向來很喜歡劇場裡的椅子。你認為可以把握椅子的意義,某種程度來說就能掌控舞台與空間的屬性。

 

  畢竟你親眼目睹過玩椅子玩得極其專注、漂亮(誇張點來說是神乎其技)的表演藝術。譬如韓國【梯子肢體實驗室】的《伍采克》(詳見《迷劇場劇場之城》之〈椅子敘事體〉)與及王嘉明導演、【莎妹劇團】製作的《殘, 。》(詳見《迷劇場劇場之城》之〈在殘缺裡,混亂地愛〉)。他們都把看似平庸、膚淺的椅子,玩出多重意味來,不僅僅是道具,更可以直涉於事物的隱喻與角色的內部結構。而黃翊的舞,則緊湊、輕盈,讓椅子的衝擊到位,使人愉快而不覺壓迫,亦將沉悶、枯燥的現代都會場景昇華至一神秘性底。

 

  下半場則是鄭宗龍的《樂》,那是快樂的跨界,也是音樂與舞的場域之破壞與重建。表演者入場的方法讓你連結到羅伯威爾森/Robert Wilson的《加利哥的故事》(詳見《迷劇場劇場之城》之〈眾神安靜──看《加利哥的故事》〉)。只是《加》採行漫步或爬行,主要有一時光之悠悠、故事之綿綿無盡的淡定感。而《跳》則是小碎步移動,並且有正面、背面和側面等諸多變化,花俏較多,且音樂、舞蹈的彼此摻雜,軸線顯得繁複,編織了許多細密、多情的演繹。

 

  就是在此舞,你瞟見舞者演奏,樂團人跳舞的交換時刻。有的疊羅漢,有的在推車上,舞與樂積極地介入對方,以釀造一深切難得的共歷感。彷若他們交換了手腳,交換了骨頭,交換了更深層的某些靈魂的部分。而那些都讓他們的樂曲與舞步變得極極有寬厚性,彷若原來是切薄片,卻哪裡曉得後頭躲藏著更多、更多的氣味與維度。你被熱誠,他們進入另一領域的謙卑與專心一意所剪碎、撕裂,並再度以另外的什麼組合在你既有的軀體。但你變得柔軟,變得如此接近美麗。

 

  《樂》整體而言,熱鬧、歡欣但不乏寧靜、深邃。即便鍋碗瓢盆上場時,仍舊保有一沉穩的氣脈,不浮躁,不有為而為。舞台乃被另一種時空所包覆。每個表演者都拿著具備日常性的物品,進行音樂的敲擊、舞蹈的湧動,這一將生活事物驚条化的演示,多麼叫你舒悅。那種自然之聲(器具的叩、碰、撞)夾纏在人工性的樂音之中,更見得複合的,嬉戲而挑釁藝文類型與類型邊界的,曖昧意圖。

 

  【北市國樂團】與【雲門2】跨界的嘗試,你便想起優人神鼓的《入夜山》(詳見《迷劇場劇場之城》之〈垂下喧嘩的雷,山便鼓動在身體的內側──看《入夜山》〉),以肢體拓展鼓音,以鼓的震動與舞蹈動作的飄忽、流轉作出近乎奧秘的結合。在這些試驗性中,你卻隱隱也有著不安,與緊迫相似的東西:莫非各個藝文類型的本身正要枯竭,因而亟待於彼此摩擦、整合,以便重新握有發聲與新意的可能?!當然這不過是你個人的疑慮而已。

 

  對了,酷到頭皮上去的指揮簡文彬(他在後腦勺弄了張骷髏臉,突梯、怪異),有著極之堅壯的存在感。另外,在表演開始前,藝術總監林懷民邀請在場人士一起為雨難中的人們一起哀。現場猶若陷入纖細的靈魂底的籠罩之下,安靜、無聲。你正在穿越一漫長的陰影,正在試著突破邊線,正在到別人的黑暗與疼痛裡去………而即將,即將,你要在一視聽圖騰底,在音樂裡舞蹈起來。

 

 

  ──「本文首發於國藝會藝評台」。

 

 



台長: 九十九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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