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0一晚間,即使有James Joyce《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小川洋子《凍結的香氣》相伴相隨,往八德路社教館城市舞台騎去的默,仍舊被一種若有似無、老在心頭盤旋的什麼覆蓋,每口呼吸都長了層薄膜,似乎連呼吸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靜靜的,那什麼持續往內在深入,蔓延以及浸蝕,靈魂的殼也被拆解,除了排放的煙污與繽紛撩亂的氣息外,默幾乎無法透由這個奇蹟般活著的行為裡獲取存在感。
只是一陣輕煙,
只是笨重的挪移,
在城市之間。
一樣停好機車後,一樣繼續到伯朗把電子點數卡消耗掉,一樣的喝咖啡,一樣的讀著書,一樣的坐下,一樣的走動,一樣的呼吸,一樣的,所有,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透過肌肉各種細微變化,默將屁股抬進表演場地。
座位:五排一號。
一邊讀斯蒂芬正對林奇大發關於藝術和美的議論,一邊感覺周遭有細碎的小毛蟲般的波動正凌亂地作賤默的耳朵,稍微把眼珠子翻到左右,一瞧,哇哇,可不得了了,莫非默到了遊樂園或動物園?孩童壓倒性的居多,而且全都活蹦亂跳,還好他們理應不是Macauly Culkin,否則別說一群來當家,就算只有一隻,這裡也夠天翻地覆的。默神經焦慮的懷疑起:莫非下一刻會變成黑猩猩讓這群小孩的好奇心折磨至死?畢竟他們隨便哪一個都有可能是掬取故事之水的哈樂、天魔級動輒生死的戴米或者拿著變聲器到處遛躂的柯南。雖然那種受難,或許會是甜蜜而純真的。
《海洋之心》,分為六幕,上、下半場。由女性的魚公主、女孩童的泡泡精靈、男性的鯊魚、男孩的小丑魚(透過服裝、扯鈴的樣式與及扯鈴動作做出區隔)共構共生情節,將大海裡的嬉戲與競逐、優雅與危險等等印象編織到故事中,並透過扯鈴、舞蹈、音樂等等的舞台效果,整合成辦派對式的快樂且和平的闡述。
默個人極感興趣的是,將扯鈴的固定形式擴大以及延展開來的表演策略。扯鈴是鈴、線、兩根棍子的組成,那麼當線不只是原來長度、鈴不只是原來形狀、棍不只是原來木棒時,又會如何呢?【舞鈴劇團】為這些問號提供了具體答案。於是,手可以變成棍子(棍線也可以變異為呼拉圈),人可以變成鈴(鈴拆解,半個鈴,仍然扯),線可以橫越整個舞台,舞台當然不僅止於舞台,所以舞者走下狹義的舞台,走上階梯,走進觀眾席,甚至鯊魚男移到二三樓處的席位,演出大拋接,將扯鈴的距離長度拉長,並經由拋接的距離驗證了無形的線的延伸性,這也延伸出舞台的廣義與擴張;而女舞者捏著約莫有舞台長的線(從舞台左右兩側斜放,也有從舞台上方垂放)做著細膩繁複的扯鈴動作(將鈴直接扯上舞台上方的螞蟻上樹實在高竿),則是有形的變化,簡直像手裡把玩的其實是一條流水。這種種都突破行之已久的扯鈴型態,而這些都是一步步推進、放大的。【舞鈴】的演出重塑了既有扯鈴模式,將物件與物件的空間感,伸展開來。
舞者們其實都是舞動著的鈴,那人體旋轉真令人眼珠子發亮猶如丟了片月亮進來,女性兩臂的肌肉線條如萬里晴空裡滑翔機的飛行弧度,清晰明亮,力度精湛的優美。又圓又肥的小丑魚適度的喜感挺可愛(一再惹起小朋友的哄翻天大笑),女孩們則是俏皮,男人的鯊魚自然需要凶猛,服裝、舞蹈動作的設計,皆符合角色的定位,扯鈴部分也是,四大分類有自己的調性──女、女孩、男孩、男:優雅(女性的柔軟身段和繁複細密的扯鈴技巧)、俏皮、嬉鬧、強悍(需要有力而迅捷的肢體)──並且跟音樂搭配,製造表演的高潮點。音樂好聽的同時,也引發人對該表演主旨的興趣,比如女性登場就柔和旋律飛揚,鯊魚男則是節奏強烈,情節指涉追逐戲碼時(兩造對軋扯鈴技藝),則有緊張緊繃的樂章。燈光與銀幕都加強了表演的張力。著藍裙的首席楊心怡隨整個隱沒於地底的舞台前半部上升登場時,跟從海底冒出條美人魚沒兩樣哪…而最驚?的是,後半場,當燈光隱匿消沒,銀幕播放幽黯洞穴景象時,彩光的、紅光的、白光的,各種色調的鈴,在黑暗之中,恣情地舞動、狂飆、飛行,說著深海的語言,無聲而華麗,宛若煙火燦爛了整個夜空一般,有著影像式的獨特況味。
【舞鈴劇團】結合了以上種種表演單位,將單純的技藝經由有意識的結合後,化身為新型態的表演組,促發了扯鈴的表演藝術性。台上大大小小的表演者,除了巧妙地融入音樂、舞蹈、燈光等等舞台因子之外,還要不斷反覆的熟練扯鈴動作(光想像就覺得練習必定辛苦得很漫長,雖然所有類型的表演都該是如此磨練的),以求正式演出時有精確而零失誤的穩定度(不過遺憾還是不小心發生了,例如螞蟻上樹到舞台上方的三條線中有一條沒上成功)。這種混合的型態是華麗的,而華麗必須由更紮實的基本功建構,顯然【舞鈴】是成功的。
這一片由鈴、線、棍與人締結的海洋,有著多種不一樣的形式聚集;走過危險境地共舞著的海洋之心們,也產生了不一樣的相遇,默這麼以為。
即使這是一樣的夜晚,看似。
而所有的一樣,都有其神秘的不可解。
以及不一樣的獨特性。
於是默有了個一樣而不一樣的夜間飛行。
Ps.之後順了一下路到西門町佳佳唱片購入ZARD《Soffio di vento─Best of IZUMI SAKAI Selection》、《Brezza di mare─dedicated to IZUMI SAKAI》,這位太太《是誰》,Love Psychedelico《原音魔幻精選》、《GOLDEN GRAPEFRUTI/黃金柚惑》,monmon《夢遊記》,范曉萱&100%《突破》,《交響情人夢原音重現LIVE版》,M2M《The Day You Went Away:The Best Of M2M》,小野麗莎《SOUL & BOSSA》, Leonard Cohen《1994現場精選輯/COHEN’S LIVE》,矢野沙織《02》,Sadistic Mica Band《LIVE In Tokyo》,《收集─伍思凱創作自選輯》,《史蒂芬金之噩夢工廠NIGHTMARE & DREAMSCAP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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