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家,才坐下不到五分鐘,連水都還沒喝,氣兒也還沒順過,
母親就急急的問:「怎樣?雋暘他還好嗎?你們怎麼沒一道回來?」輕啜了口茶,
御桔忍不住惱怒。(這是怎麼著?究竟誰才是妳關心的對像?
不先問問自己的女兒累不累,倒先問個外人好不好!他好不好關我屁事!
我又幹麻要跟他一塊兒回來?)母親的詢問,讓御桔心下犯起了嘀咕,
然而對方可是母親呢,她又怎好沉下臉。「喔,他還好啊。他公司有事要忙,
所以留在台北沒回來。」雲淡風輕的帶過,因為不想把焦點滯留在他身上。
可惜母親似乎全沒察覺她極力隱忍的不悅,硬是要接續這話題。
「那你們最近交往的順利嗎?雋暘是個不錯的男孩子,妳可要好好把握,
畢竟都已經快三十的人了,妳還有多少時間可耗?」「嗯。」
模糊的應聲代替了所有的回答。(交往呵!我們這樣的情形算是在交往嗎?
是啦,雋暘他是很了解我,也對我很好,凡事總是讓著任性而為的我,
從不予以責備或勸阻,因為他想盡最大的努力寵我,讓我開心。可是,沒有用的,
如果沒有愛,就算他把我捧在手心細細呵護,我,依舊不會幸福的。他,
不是我要的人。)她暗自思索著,然而看著母親如此的興致高昂,
這些話卻只能在自己胸中縈繞。
夏雋暘是她國小到高中的同學,在她研究所畢業典禮時,
他無預警的抱了束花出現在典禮上,母親就是在那時第一次見到雋暘的。
他應對得體與落落大方的態度讓母親留下了極佳的印象,
更別提他那白皙斯文的書生長相以及與母親是同鄉(二人皆同為湖北人)的身分背景,
這些都讓母親喜歡得緊。由於當時御桔並沒有男朋友,
而雋暘又表現得似乎對她很有感覺的樣子,因此母親便興起了欲撮合兩人的念頭。
常三不五時地在御桔面前誇讚雋暘的好,或藉故約雋暘一塊兒出來用餐。
起初御桔還不甚在意,
只當母親純粹是因為沒有兒子所以才對雋暘產生了如此的移情作用,
然隨著時日漸久,她才驚覺,原來母親別有預謀。
於是她開始試著對母親說明自己對雋暘除了好朋友的情誼外再不會有其他感情,
可是母親非但無法理解,反而還拉來了姑母與舅媽加入了誘說的行列。
每次當御桔很認真地對諸位長輩說到:「我對他真的沒感覺,
我們都已經認識這麼多年了,如果會喜歡上他早就喜歡上他了,
還用得著等到十多年後的今天嗎?」
長輩們總是會擺出過來人的架子對她苦口婆心勸道:「哎,
感情這種事是可以培養的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何況就是因為妳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他很了解妳,妳也很了解,
將來在相處上才不會有多大的困難,
想想妳要到哪裡去找一個這麼了解妳又容忍妳那壞脾氣的人呦。
再說他的條件這麼好,長相斯文,說話客氣,對長輩謙恭有禮,
還是外商公司的行銷經理,妳如果不趕緊把握,到時候被別的女人搶走,
妳後悔都來不及!妳不知道,現在的女人可敢的咧,只要是看上眼的,
就算男方沒有表示甚至已經有了女朋友的,這些女人可也是敢倒貼上去的!」
每當聽到這番警告,御桔總在心中冷笑道:「這樣最好!
他最好趕快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給搶走,省得你們一天到晚拿他來煩我!」
在一片勸誘聲中父親偶爾會跳出來為她說些話,「妳們別老這麼叨唸著,
她喜歡的話自然會去追求,她如果不喜歡,任憑妳們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的。
這人啊,是各有各的姻緣,再怎麼強求都沒用的。」
可惜這話聽在那些婆婆媽媽耳裡卻不怎麼中聽,
她們依舊只照著自己的意思對御桔發出疲勞又煩死人的轟炸。
許是真被吵得受不了了吧,就在去年初,御桔終於試著與雋暘交往。
不過光是這樣好像還無法滿足母親的想望,除了頻頻探問兩人之間的交往狀況外,
甚至提到了結婚的事。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似的,
母親總是在有意無意間透露出如果女兒能嫁給雋暘該有多好,
因為對方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的。
好幾次御桔都想對著關切過甚的母親大吼:「妳既然這麼喜歡他,
為什麼不乾脆自己嫁給他算了!我又不愛他,
要不是為了順妳們的心我才不想跟他交往!跟他交往已經是我的底線了,
要我嫁他?辦不到!」終於就在一個秋日的午後,
母女兩人相諧外出喝下午茶的時候,一場爭執於焉爆發。「媽,妳也夠了吧!
要不要結婚是我的事,我如果想結自然會結,何必要急在這個時候?
妳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我聽的很煩。」攪拌著咖啡,
御桔在母親高談闊論時打斷了她。「妳說的這是什麼話?
我們景家就這麼妳一個女兒,
對於妳的終身大事作為父母的怎麼可能不操半點心呢?也不想想妳都已經三十了,
許多跟妳同年齡的不是早結了婚就是已經做媽了,妳呢?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御桔,聽媽的勸,一個女人家事業心別這麼重,對一個女人來說,
不論她事業做得再大再成功,沒有丈夫跟孩子的一生到底是不完滿的。
媽就生妳一個女兒,將來如果我跟妳爸都走了只剩妳一個人,妳該怎麼辦?
能依靠誰?」一想到女兒可能會孤苦一生,剎時間,母親忍不住紅了眼眶。
(孤獨?寂寞?妳以為這些事我從來都沒想過嗎?獨自在台北工作的日子裡,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當包圍我的只有無盡的虛空的時候,
面對著那種寂寥愁苦我怎麼可能不痛?可是這樣的苦我又能對誰說?
沒有人來幫我,沒有人來救我,每晚除了暗自飲泣外,我根本無能為力。
妳以為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如是作賤自己嗎?要不是我心中有說不出的苦,
我又怎會陷自己於這困境之中?)無神的眼中悄悄地溢滿了淚水,別過頭去,
只因不想看見母親的啼泣也不想讓母親看到自己的眼淚。三個月後,
御桔決定下嫁給雋暘,婚期就定在翌年的四月二十五號。
對於這漸喜訊夏家與景家人是個個樂觀其成,兩家長輩都很甚重其事,
因為不只是景家第一次嫁女兒,就連夏家也是第一次娶媳婦。
準婆婆對於兒媳甚是滿意,加上與母親的投緣,
於是便在說定了婚事後就常到景家找母親天南地北的閒聊。婚禮的前一天,
帶著夏爸爸她最後一次來到景家。「親家母,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了。」
婦人滿臉的笑。「哪兒的話,快進來坐啊!咦,怎麼就你們兩老來啊?雋暘呢?
怎麼沒跟到一塊兒?」母親慇勤地招乎著。「他啊,還在公司忙呢!
真搞不懂他到底在忙些什麼,明天都要結婚的人了,還這麼無所謂的樣子,
真是的!」「唉~這些小鬼們都一樣啦,我們家御桔還不是剛到家?」
牽著婦人的手,兩個女人落坐在沙發上後就開聊了起來,
至於男人們則端出了棋盤,在一旁邊下棋邊附和著太座們的話。「御桔,御桔啊,
泡茶出來給夏伯伯、夏伯母喝啊!」母親朝二樓喚著。「哎唷,不用啦,
不用這麼麻煩啦,反正是自己人嘛!她才剛回來就讓她先休息嘛!」
婦人親切的婉拒著。「不會麻煩啦,這點小事。不過這丫頭挺懶的,
將來過門後可得要麻煩妳多多照顧了。」「哪裡,御桔乖得很,我很喜歡她呢,
是我們家雋暘有福氣才能娶到御桔。只要想到明天他就能結束那王老五的生涯,
我這做媽的就好高興。」站在樓梯口的御桔恰巧聽到了婦人說的這段話。
(結束是嗎?是呀,我們這段感情也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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