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丈夫攜手走在清溪川畔,耳邊迴盪著喧鬧的人聲與汩汩的水流聲,這兒是韓國首爾市中心的一處知名觀光景點。
我仰著臉,迎向仲秋的涼風,呼吸著那股飄盪在空氣中的陌生,畢竟嫁來韓國不過才兩、三個月,這兒的一切對我而言,都依舊是那麼樣的新鮮。
一陣強風忽起,我下意識地一手抓領,另一隻牽著丈夫的手亦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深怕這一吹,就會將我們吹散似的。
是啊,我是該好好抓緊他的,因為我們能有今天,的確是得來不易。
感覺到我施力的丈夫也同樣回握著我的手,然後轉過頭來,一臉燦爛的笑了。
向晚的夕陽自他身後撒下,碎落成一地,他的皓齒在一片光暈中更顯潔白。
我喜歡他的笑,從相識以來,一直都很喜歡,因為他的笑好溫暖,似乎只要他一笑,世界就有了溫度,而我的心也有了依靠。
丈夫小我六歲,我們是在日本認識的。
30歲那年,我辭去工作了近五年的出版社工作前往日本念翻譯,當然,這除了是圓夢外,我去日本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為了我的前男友——英人。
英人在大學時代曾以交換學生的身份來台,我們就是在那時認識的,因為當時的我可說是他生活上的輔導員。
英人有著一張精緻秀氣的臉孔,配上白晰的肌膚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幾乎可以說是走到哪兒就「漏電」到哪兒。
我雖也曾在一時間為英人的美貌驚為天人,但卻也不到對他一見鍾情的地步,反倒是在他離台後,藉由不斷的書信往來,才讓我們的感情升溫,並正式成為情人。
在談了一陣子遠距離戀愛後,因為對日文翻譯的興趣,也為了能與英人「長相廝守」,所以,我辭去了日文編輯的工作,前往大阪,有他在的城市。
雖說我的日文程度還算可以(怎麼說都是唸了四年日文系、三年日文研究所兼當了近五年的日文編輯),不用從語言學校開始學起,但,因為語言這種東西到底是活的,為了要能更徹底地融入日本社會,除了早上去專門學校上課外,每個金曜日(也就是星期五)的晚上七點~九點,我都會去由日本民間自發性組織的、具義工性質的日本語教室上課。
像是這樣的日本語教室在日本其實很多,而且還都是免費的。依據各教室的性質不同,上課方式也會略有出入,有以文章閱讀為主的,也有專門以會話、閒聊為主的,我總共去了位在大阪阿倍野以及弁天町的兩間教室後,決定以弁天町的市崗日本語教室為主。
也就是在那兒,我遇見了現在的他——金。
當時的金還是個研究生,他是來日本留學念國貿的。
本來在日本語教室中多是一位老師配置一位學生(偶爾也會有一位老師搭兩位學生的情況),但那天,本是一直與我配對的老師有事請假,所以我便和金共「用」一位老師,因此,我們才得以認識對方。
初見他時,他給我一種陽光男孩的感覺,跟英人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他開朗、活潑、愛笑又有禮;而英人則是沉靜、斯文、冷然又疏離。
雖然這兩人的個性是如此的不同,但在這之間絕對沒有誰優誰劣、孰好孰壞之分,事實上,英人的個性可說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我曾經很喜歡這種闇黑性格的人啊~~
這是就個性來論,若是單就外觀而言,金雖然五官端正且清秀,但較之貌美的英人到底是差了一大截。
不過,英人雖然有外貌上的優勢,常會招來一些主動倒貼的女人(其中甚至不乏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女人),可他,卻從沒有一次隨便過,對於他這般高深的定力,老實說我還真是佩服。
反倒是我,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暈船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金的?
畢竟我已經有了英人,而且金的年紀比我小,除了年齡以外,他幾乎沒有一樣是勝過英人的,就連我最注重的擇偶條件——才華,他都遠遠不及英人。
可是莫名的,我就是愛上了他。
我想,也許就是因為他那抹溫暖的笑吧!
相較於英人淺淺的微笑,金總是笑得好開心,我們初識的那一天,他也是一見我就笑出了一口的白牙,那麼真誠而無偽的。
也許就是因為那一笑而擄獲了我吧,我想。
那天上完課後,我要回難波,他則要回日本橋,因為兩站比鄰而居,所以我就跟金一起搭電車回去。
一路上我們用日語攀談著,金雖然才到日本兩年多,但會話能力極佳,除了偶爾會出現些韓國口音外(像韓國人常常無法好好地發つ(tsu)這個音,而總是會把它發成chu),基本上我們的溝通並無阻礙。
而且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外國人,在使用的詞彙或文法上多以簡單、通俗的為主,所以自然能相談甚歡。
在聊天之中,我知道了金目前在大阪大學攻讀國貿碩士,還有跟我一樣是土象星座,更巧的是,我們還同樣是在13號生日(雖然不同月)。
也許是因為這樣,再加上我們同樣都是在日的外國人,所以對他,我多了份親切感。
而且雖說我前後曾多次訪日,男友英人也是日本人,但不知怎的,對於日本食物,我就是無法適應(那些日式料理無法勾起我的食慾啊~~)。
反倒是韓國料理很對我的胃,不論是炒年糕、泡菜還是人參雞湯什麼的,我全都愛得不得了。
在台灣的時候,想吃這些東西很容易,可是到了日本,卻不怎麼好找。
知道我對韓國料理情有獨鍾的金,偶爾就會做些韓國菜來給我吃,我很佩服金的好手藝,但金卻謙虛的說,自己只是徒有對料理的熱情,卻一點天分都沒有。
就這樣,我和金越走越近,直到無法自拔。
剛開始的時候,我很痛苦,也很煎熬,一來是金小了我六歲有餘,二來則是我完全沒有拋下英人的理由。
英人的素行良好,不吃喝嫖賭,從來沒有花心劈腿的紀錄(即便他非常的有這個本錢),對我也很好,雖然不懂花言巧語,但實際行動上的體貼倒也沒少過。
曾經我以為,我會這麼愛著英人一輩子,會一輩子都將他視作我的天,所以我不懂,為什麼當金出現後,一切就都風雲變色了。
我沒有向金隱瞞英人的存在,但溫柔的金說,他願意等,願意等待我理清好感情,而不論結果是什麼,他都會尊重我的決定並笑著接受。
同時間,我也向英人坦白,初時,他感到很震驚,完全不敢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如果是因為遠距離戀愛以致讓金有機可趁也就罷了,可偏偏我們在分隔兩地時沒事,卻在廝守時變了心。
英人的臉在瞬間刷白,但卻沒有一句責怪我的話。
他向來都是這樣的,輕柔如微風,交往這麼多年以來,我從來沒見他失控或大小聲過,可以說是他的詩人天性使然,也可以說,淡漠是他體內的因子之一。
「那麼,所以呢?妳,想怎麼做?」
他魅人的嗓音依舊。
看向他澄澈的眼眸,我艱澀的開口:
「我…不知道,至少目前不知道。」
因為我知道,這樣的狀況絕不能長久下去,我一定要做出個決定,要快刀斬亂麻,才不會同時傷害他們兩,可是目前我的心緒太亂,根本無法好好思考,無法分辨清楚,現在的我,究竟愛誰多些。
因此我決定,我要一個人出去旅行,暫時離開他們倆一段時日。
「也好,暫時分開一下,也許能幫助妳沉澱思緒,並做出決定。」
英人淡淡的這麼說著,並照舊地掛上一抹淺笑。
我想,他的那抹笑是為了我而笑的,他一定是看出來了我心中的痛苦與煎熬,所以才故意扯出那抹笑好讓我安心。
因為雖然他力持鎮定,但,我還是從他的笑中窺到了苦澀。
相戀多年,他有什麼是我不了解的?
每一個皺眉,每一聲笑中的含意我全都知道,因為我曾經是如此愛他,如此倚他而生的。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