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失蹤的幾天後,黃昏,她又突然來到我的房間,拿著酒,替自己添上也為我到倒一杯後,主動得談起關於「她」的事:茉。
可惜的,所談的內容,聽起來都不是令人開心的,無論是她的心情或是軀體,都顯得很沈重。
「我是被強迫回來高雄的。」小米晃著她手上的酒杯。
「為什麼?手上的傷怎麼來的?」我啜飲著和她一樣的酒。
「勸架的時候被抓傷的?」
「誰讓妳勸架?」我訝異!
「我媽媽和她媽媽。」
「被發現了?」
「嗯!」
「什麼時候?怎麼會發現?」
「上星期,我寄給她的信被拆開了,內容被看到,所以…他們都很生氣,互相指責是我們帶壞對方,一點也不聽我們的解釋。不過我想,那種場合,解釋也沒有用」
「但是,她們怎麼會碰在一起?」
「當然是她媽媽約我媽媽出去談判。原本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那天我媽媽突然說有事要帶我出門,叫我陪著她去,我只好跟著去;一到我媽媽說要去的地方,才發現『茉』怎麼也在那?而且她身旁那個人是她媽媽啊!心裡想著不妙了,糟糕…。」
「然後,怎麼了?」
「我尷尬地向她和她媽媽問好,她也很緊張,臉色看來很凝重,但是我一開口,我媽媽立刻阻止了我,更訝異的是,我媽媽和她媽媽怎麼認識呢?這個時候,她媽媽冷不妨地拿出一堆我寫給她的信,開始對我一言一語的數落。」
『這是妳女兒寫給我女兒的信,妳看看那是什麼信?正常女孩子會寫這種信嗎?』
『妳怎麼知道不是妳女兒先寫給我女兒的?』
『當然不可能,從小我那麼呵護她,怎麼可能讓她變成種人?』
『照顧女兒我可不比妳差,我女兒也不可能變成妳口中的那種人。』
『妳說,這些信怎麼說?』
『也許只是拒絕不了妳女兒,應付的信而已。』
『怎麼可能?都是妳女兒不好。』
「他們這樣妳一言我一句的,我和她只是靜靜坐在一旁,這種事根本不期望他們瞭解,就算解釋了也不見得他們肯聽,只任由她們吵下去;誰知道兩個人最後拉扯起來,我和她拼命拉開他們還是無法阻止她們兩個人的爭吵,吵得好凶連店裡的人都一直對我們側目,最後我媽媽拉著我走,還一直說茉的母親根本是神經病,茉的母親卻對我撂下狠話說要告我。回去的路上,我看見了母親驚慌的臉孔、眼眶泛著淚水,不願意直接注視我,只遠遠的走在我前面問我:『那些信的筆跡我看是妳的,妳和那個甚麼女生搞同性戀,對嗎?!』我只是默認,回到家後,就一直被關在家裡、電話不準打,每天叫我弟弟看管我,接著就被送來高雄不准我回台中。」
「那妳現在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我聯絡不上茉,我只能等…等…等…等機會見她…。」
***
我們的抉擇
最後一次在高雄見到小米,是畢業展前夕,大家張羅場地的佈置與最後的加工,漫漫長夜讓我們多了很多時間說話。
小米:「如果妳問我愛上一個女孩的感覺是什麼?我很難去對妳形容那種真實的感受,就算我描述得再真實,妳不曾對女孩子意亂情迷就無法體會,而嘗過滋味的知道,麻麻的心動、酸酸的心痛、恨恨的心傷,都和一般男女間的愛情沒有兩樣,愛情,怎麼能分別男女呢?這對我來說,是最大的不公平與幸福。」
我能理解小米說的不公平對待,但我不能理解,在這樣被人異樣看待下,小米卻還能說自己幸福。
那天清晨時分,小米要離去時,用著她一貫緬靦的笑容對我說:「我好抱歉,原本答應要和妳一起畢業的,現在不可能了,如果我不能順利畢業就直接回台中,我不會再留下來完成學業的,辜負妳對我的一片好意了。」
那個有點微涼的清晨,我感到有點遺憾與心疼。
***
各奔前程
還記得小米答應我時講話的語調,還有她留給我的那些字條,說要和我一起畢業的,然而最後小米還是讓我失望了,小米沒有與我們一起畢業,缺太多課和太多作業沒交,被迫留校但是小米決心不眷戀高雄,乾脆休學回台中;當大家高高興興穿著學士服拍照,我覺得寂寞--沒有小米的陪伴。小米一直未與我聯絡,直到我人也在台中工作後聯繫到她,偶而我們會見個面、吃個飯,對於小米的她,依然無緣見面。
最近一個消息,阿杰人也在台中,有一天約了小米出去,小米當他是普通朋友的赴約,他們有過約定,彼此仍是朋友,有空出來喝茶聊天,小米那天就是這樣赴約的,然而阿杰不死心,聊天過程中忍不住的又提起—愛。
「我相信妳只是一時迷惑,我願意等妳,等妳回我身邊。」
「那是不可能的,我只當你是普通朋友,我也不可能離開她。」
一個不死心,一個絕了心,愛情在這裡起不了曾有過的火花。
時間又快速經過,我回南部後與小米的聯繫變少,就算與小米聯絡已不太說起她的感情事,只知道小米還在勇敢的經營她的感情--努力對抗一切阻力。
直到我遇見了我現任的男朋友,他是一個能試著瞭解女孩子心思與需求的人,也是我第一次對我的朋友說起這段故事,在我和我男朋友談論到這段往事,回頭檢視我與小米各自的愛情、在南台灣兩年間的友情,這些點點滴滴,加上小米留給我的那些字條,現在看來不再那麼不解與憤怒;不瞭解為什麼她執意那樣?憤怒於她為什麼一再食言與讓我失望,我想:我們都年輕吧?!
我男朋友,小馬!在聽到我這樣的想法後,卻突然的告訴我,妳想過,妳曾經也愛上過小米嗎?一種似友似敵的情愫,讓妳看見她對愛情的「執迷不悔」下,妳對她動了心?!
聽到小馬這樣的論調,選擇了在小馬面前發楞,掩飾我真的曾經對小米動心。是的!我因為小米的用心、用情以致執迷不悔的忠貞而感動;所以我希望小米可以過的更好,甚至照顧她,然而,小米卻一再地令我失望,所以我選擇我僅有的去堅持。
對小米來說,愛情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環與課題,在學業與愛情無法兼顧下,她選擇為愛犧牲奉獻,我選擇在學業上堅持,雖然我們都走的坎坷,卻都是紮實一段年輕的歲月。
推算起來小米今年已經25歲了,輾轉得到的消息,在他們的事情,被雙方父母知道並且大吵一架後,禁止她們來往下,小米仍堅持的與茉在一起,和茉一起為兩個人的感情努力,當然隨著這些年來,她們倆的成年與步入社會後,對於過去一些經濟上的不許可,都在兩個人的努力下,而得到更多的自主性,也漸漸地讓手足明白她們間的感情,與一般人的感情沒有不同,可惜的是,仍無法說服長輩的認同。
我想男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或者是女生和女生之間的愛情,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愛情』;愛情有那麼多種可能與不可能。男和女的愛情,對我來說並沒有比較輕鬆,一樣必須用心去經營,也要去面對我們彼此家人間的意見、觀念,這樣對照起來,女生和女生之間的愛情,也需要去面對家人的認同與否,重要的是,我覺得她們總是非常認定彼此、認同自己的感情,而令我感動,所以當我看到小米的努力與用心,比我付出的更多,然而她得到的祝福卻比我少的太多、太多;想到這裡,就替小米心疼……。
小馬在聽我說完小米的故事後,對我說,不用為她心疼,這些年來,社會開放了不少,在過去那樣的時空背景下,小米與茉都仍堅持的走過這些風風雨雨了,屬於她們的幸福,就真的要來了啊?!所以她們需要我們更多的祝福。我想,小馬說的對,小米與茉,需要的是我們的認同與祝福--對於我的朋友,小米,在愛情上我永遠祝福她,祝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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