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小孩口述 口述的生活 Action and patience accounts for a marvelous waltz of a couple—they form the pretty billow of coattail and flaring skirt.

323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從開始想像未來丈夫的樣貌起，便逐漸步入某種定義下的女人。不要言情小說的刺激，也不屑浪漫電影的牽成。先掂掂的靈魂的斤兩，然後開始跟負責剪裁丈夫的夢討價還價。夢是個謹慎的製造商，三圍雖然是不需要，但這裡一撇、那裡一捺都得精究個清楚。當然，我的靈魂是不可缺少的原件…

在我靈魂愜意的那個年代，隨時可以感覺到我的丈夫從窗外輕輕躍入，靜靜的坐在我的身邊陪我。這個性格、相貌不清，年齡不祥的「人」會在微風的夏日與我切著醃玆過的嫩黃薑絲，衝著一鼓清新鹹辣撲鼻，直笑。我很清楚總是要擺個對的姿勢，縱身躍入這個世界，我的丈夫他才會，我想，容易找的到靈魂愜意的我。因為弔詭的是，靈魂愜意的我容易忘記我的丈夫，而我的丈夫卻容易循線獲得我。這種無意中，不經意的被攫取，很讓我有戀愛的甜蜜。

於是我披著觀光客的皮，不顧一切的跑到馬德里，理由當然絕非尋找我的丈夫，而是一縷愜意的靈魂。日日艷陽高照，夜間八九點還不近黃昏的八月馬德里，把夜晚縮短，也把黎明請的早了。我伸展著乾乾的肢體，忽然憶起了我是海洋的子民這事，馬上排隊買了公車票，打算夜奔靠海的Barcelona。

我要去的地方有著世人周知的美麗，我搭上的車則不然。反正全世界的夜公車都一樣的，除了希望能安然睡上一夜，我別無他想。我背著大背包，被人群擁促著，顛仆到我的座位時，他已經好端端的躺在靠窗的位置上了，等我似的。他的臉用小毛巾蓋著，左手自然的垂下到我的座位上，閒適中有一鼓認真在保護著那個空座位。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請他離手，只好先安置行李到架上。聽到聲響，他掀開毛巾，搭訕著說：「need help?」我搖搖頭。他復又蓋上毛巾，一派閒適。他那樣子，令人感受到靈魂愜意的爽然，我看著有點喜歡。

夜公車呼呼的向的海的城市疾駛，我卻一直抓不著烏黑的夢的領地，假寐著。忽然，一股擁擠的溫暖，從平臥在中間扶手上的右臂傳來。我知道他也想分享我們共有的，亦是切分我們彼此的木槓。我有點受驚。彼時我仍是青青脆脆的妙齡女子，碰男人的手尤自像沾到濕黏的生豬肉，理當去清柔料理的，卻對那觸感無端緊張。然而我感到那親切的力道只是祈求共存的溫度，雖不惶讓，也絕無驅逐之意。旅人間的善意流蕩著，我於是說服自己安心而別動聲色。

潛意識逐漸攻佔意識的領土，旁邊傳來他均勻的吸鼻聲。我猜他有點冷，可是他仍不肯穿上在第一個休息站脫下的黑上衣。他的膝試探性的碰觸著，最後以不具威脅的壓力斜靠在我的膝上。木槓上的他的左手有點移動，我猜這姿勢使他有點酸，但他還是沒有離去。我也一樣。我有點喜歡他的呼吸聲，那彷彿我的丈夫風塵僕僕，千里追隨的印記。我堅持著僵著右臂，像個剛獲新鞋的孩童，一腳踏入陌生的新鞋底，卻歡喜踏實。我相信愛情是自然的意外，人為的蓄意，我沒法睡去了。我得使點力支撐這個對的姿態，抓緊我跟我丈夫相處的時光。因為天亮以後，我們將會迫降在Barcelona空氣中鼎沸的水氣、人聲與潮浪聲中。

天微亮後，我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背包疲軟蠻橫的巴在他寬闊的肩背。那黑色的上衣他會褪去，那及膝的短褲他會褪去，而那背影我是否會記得？我移開目光，沒敢看太久，怕他也回頭，卻更怕他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