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轩轩轩轩
夫子虛似乎越來越麻煩了。
我打底線的懷疑,所謂倒行逆施這詞根本就是為他所設。
他日夜不分的狀態嚴重打亂他的作為。顯然「黑暗之陸」徹底轟潰原先的替換秩序。他持續瘋癲中。沒辦法之下,我開始試著和火濤溝通。既然【四大類族】生活於同一個大陸(雖然他們始終在東),相信最低是會有某種程度的瞭解。
但都不得其門而入。
也難怪。這之間轉折了三次哪…「正壁語」連結「兩口言」(【半邊族】的的語言)到「光嵐語系」。我們可累得。蕭小逆最累。前兩者他既都懂得,後頭【四大類族】的語言自然由他擔下。
小逆搞得頭重腳輕,脾氣暴躁。
我和火濤兩眼相望。無奈。類種的距離當然沒有那麼好跨越。
蕭小逆撲到癱於竹床(小逆把先前夫子虛踩用的竹簍分拆所製﹨「虎鷹」纏在粗壯軀體拖拉)的夫子虛耳邊狂吼:「『大智慧行者』啊~請您起身吧,請賜予我同等的能力,將萬事萬物剖訴個清楚,請告知小逆,火使者所言,………,的真義!」
後頭似乎是一串火濤方纔不停重複的字句。
看來小逆是被惱瘋了。
而奇妙的是,夫子虛卻因此有反應,「咕嚕嚕…」的噴出一堆言語。
小逆欣喜若狂。他對火濤招手,指指夫子虛的右耳,他則待在左邊。
兩人隔著一具自動無意識譯文的身體熱烈地討論起來。
這樣也行啊?可真見識到了。
後來我們才知曉剛穿越的這一段叫做:「死林」。
蕭小逆的反應很好:「根本沒見著半株植物,哪裏是什麼林了?」
火濤似乎不好說明。我私下臆測,也許那是傳說裏頭的曖昧了。本先的原因或者真的存在。但卻隨著時間的流光大河而被衝得肢散,往那遺忘的彼端沉歿。蕭小逆滾動的藍色雙瞳,是否也在作類似的非議呢?
還有最重要的。
「『暗黑者』嗎?沒想到他能知道。」他,當然是指此時僵直全身,全靠「虎鷹」使力拖著走的夫子虛(【蟹人】變成「屍人」了吶)。火濤挖掘潛流於他們【四大類族】的古老傳說。
「聽說『光輝之陸』在先古時期並沒有東西之分。我族悠遊其中。單純而滿足。但不知何時開始,有一股自稱【幽冥國度】的勢力驟然冒了出來,並開始朝我族偷襲、進攻。我族乃聯合【地靈】、【水靈】,卻依舊不敵。最後連【風靈】也驚動了。」
說到什麼聖的時候,蕭小逆還附帶說明,【地靈】就是「彩色聖靈」,【水靈】則為「綠色聖靈」,至於【風靈】當然是「藍色聖靈」,而應該還有個【火靈】,不消說,也只剩個「紅色聖靈」了,就火濤的【麒麟類族】。真謝謝他的仔細。
「這才勉強於『金色山脈』之前阻卻了【幽冥國度】的侵襲。但從此『西光輝』也就淪落為『黑暗之陸』,再見不得天日。我等先輩傾注當時最宏大的強極力量,這纔成功煞止那個邪惡勢力的進一步入駐。」
「金色山脈」啊──光輝與黑暗此消彼長的暗鬥之地。
「『一入幽冥,暗黑吞噬。』我族有如此諺語。聽說『暗黑者』是無可破壞的。」
謝謝。這麼說好了,我祇是聽從來自內在那曠野般的聲音來這兒尋訪鑄劍術。我無意捲入【四大類族】和【幽冥國度】的競逐。這應該不會是當初一開始就設定好了的吧?
而且火濤還是沒講到究竟何謂「暗黑者」。
「我們必須經過『皇流』。」答非所問。
不用我示意。蕭小逆亦急切的想得曉。
火濤最好別是賣關子。我瞅到小逆的眼神裏有一絲警告意味。
還好,不,不好。關於「暗黑者」,火濤真的擠不出什麼。
「為何要到『皇流』?」我提出次要的問題。
火濤兇暴的紅瞳流露出不同尋常的敬意,「我的祖先們說過,『金色山脈』能夠成功遏止【幽冥國度】,有一個種族幫助很大。是他們將能夠讓我們【四靈族】的能力完全發揮的奇異的『金戈鐵礦』從西南方搬到如今的位置──」
那倒罕見。我想像著一群巨人幫忙挪山移嶽的景象。呃…可真夠壯觀的。
「同時,他們是除了『暗黑者』外,唯一能夠生存於『黑暗之陸』的類種。」
這樣啊~那就真的得拜會拜會。那麼他們應該瞭解何謂「暗黑者」了。
轩轩轩轩轩
我仰著頭。
這一趟的見識應該足夠正常人消受個幾輩子罷…
【巨擘族】還挺可怕的。我是指他們的大小。哇哇~真夠瞧的了。
這些大傢伙讓我想起死在〈火元力〉之下的那個【凶族】首領。同樣那麼魁梧而巨大。但身高體寬都還得再加個五倍(不曉得【凶族】跟這些巨型類種有無關係?)。這麼碩大的身軀,跑起來卻是輕靈無比。
我怎麼知道的?我不瞎。看得見。
他們正在狂奔。
幾十團颶風掃過週邊。真是鉤人的命呵~那樣的氣勢。
照火濤的說法,【巨擘族】被【四大類族】稱之為「沉睡的守護巨神」。主要的職責似乎在於保護「光輝之陸」不受傷害(至於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執著於這塊土地?看火濤茫然的表情也知道)。
在他們的眼中,我們是──螻蟻?那還不壞。希望不至於是粒沙。
【巨擘族】的人們,手啊腳的都白白淨淨。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一頭青。像是森林中搖擺的綠意全都栽到他們頂上。
蕭小逆:「喂,這些個──巨人們幹嘛這樣不停的晃蹓?」
隔著相當遠的距離,我們站在一處山坡,望著碩大得不像話的【巨擘族】。
蕭小逆的眼光猶若箭矢。
火濤了解。他朝那團悠然得不怎麼像話的風暴(全然沒有那種風暴應具備的狂烈和野蠻﹨這趟經歷委實愈發的詭秘了)喊話。蕭小逆則開始在夫子虛的左、右耳忙進忙出(經過數度試驗,我們了解到他的耳朵一邊只聽一種語系)。
「所有陸地上最偉大的巨神啊~請傾聽四靈的呼喚哪,為我們打開通往幽冥的光輝大道,將黑暗從世界的邊緣剔除!」這是一種咒語?或是類似的?巨人們喜歡這一套?看那情勢──大概。
青翠的頭髮,猶若「黑水」南方有一處「深綠森林」整座搬到玄虛似的。祇是那色彩亮了許多,感覺像綠水晶,而非樹木。就在火濤的「溝通」(?)結束之後,一股無聲的呼嘯震動整片天際。四周的空氣被擠破了似確實的騷動著。
一隻大到約莫幾十個人排排站都沒問題的粗大手臂掠到跟前。
我敲敲那「東西」。
肘關節跟七、八個人合抱的大岩石有什麼兩樣哩?
被驚嚇刺痛的紅瞳,有如一股猛然的烈火狂襲而至。
順勢還夾帶一坨粘膩的言語。
這不用翻譯。我瞭。大概是說你怎麼能夠冒犯【巨擘族】的神聖巨人?!
那頭紅色聖靈繼續吼著。
我朝小逆擺擺手。蕭小逆聳肩。任由他去刨我們的耳根。但至少我們的心靈是平靜的。我楞楞的注視。忍不住想要再來一次冒犯。我擋得住【巨擘族】的一擊?沒把握。但好想試試。
「上來吧~先古前的巨神們願意饒恕你們的輕慢。」蕭小逆跳到我面前叫著。
我的視野轉了一輪,掃到佇立於巨臂上的火濤。他在招手。哦?巨人果真願意帶我們進入「黑暗之陸」的深處?「小逆,」我有點像是自言自語:「你會相信喜歡諂媚字句那一套的人?」
蕭小逆的頭沒丁點擺動。但眼神的搖晃卻流露一切。
他們的水準不高?還是語系和語系之間的翻譯總存在一份曖昧不明?話說回來,當初那個躺在那兒的「大智慧行者」也曾經對我咕噥過一堆?或者所謂神話這玩意兒啊~總難免要跟這類的腔調、詞語糾葛成一團吧?
空想不是辦法。我同蕭小逆、夫子虛、「虎鷹」悉數跳上大得可以同時容納六、七個人橫列行進的手臂。「我很努力纔能掙到你們在這兒的機會。別又放肆。」這種言語還比較正常。
遠遠看,還祇見一頭青與及巨碩的身體。
如今近距離觀察嘛,纔赫然發現,這些傢伙的肌肉其硬無比──
還沒站穩,「呼~」的,【巨擘族】也沒預警一下,猝然拔腿就「飛」。
感覺在騰雲駕霧,世界整片整片的前進,不,應該說是後退,充沛的流量不停地由視界的兩邊洗刷而過。那一瞬間的動力,搞得人仰馬翻。這傢伙故意的?深為不齒的我用上〈地元力〉。
兩腳猛然釘進手臂(之後還見著深砍的足印﹨好像沒有影響﹨不痛?)。
我順勢伸手一攬,柔和的〈水元力〉旋即布滿空虛,凝成一個軟墊,鋪於竹床兩側,夾緊左右盪晃的夫子虛。蕭小逆反應靈活,身體雖已跌到外側,但臨空翻個滾,以力卸力,又重新站穩了。
火濤的足爪並沒有退化,驚嚇之電過後,四肢攀附,未有墜下。
風吹著相當暴躁的聲響。像是有一隊士兵不停地於耳邊操演上場殺敵的步驟。
我瞇著眼,專心的想要捕捉附近的動靜或者環境。然則厚雪般的迷濛以及繚繞於聽覺邊的咆哮完全摧毀我的感官能力。我慢慢察覺到一件事。很不妙。〈元素力〉似乎展現不出原有的水平。「黑暗之陸」有抵制的功能?
我最好盡快找出原因。否則恐怕連自保的能力都不足。
〔地水火風〕四大訣門。
〔成花樣之火〕。血液高速摩擦,熱力自然湧現。我予以疏導。由此而組成的「花蕊體」匯入雙掌。虎口隱隱有股莫名之火燃燒。〔炎晶〕。新近想出的。用來打探打探再好不過。
高熱逐漸結成晶塊。
就算惹出【巨擘族】的火氣,也是沒辦法的事。哇,那可是山一般的怒喔。嗯。
我就不客氣囉…
從無到有的紅色透明晶體裏頭尚包釀著一股昇騰之火。
把這兩塊炮進虛玄。瞅瞅。
晶體被拋射到半空。一定距離之後。我默運始終維續著聯繫的「勁」的無形絲繩,指頭一勾、一扯。〔炎晶〕立刻引爆。一股光熱襲向四周。迅雷不及掩耳。滂沱的紅色煙花雨一般的淋落。
晶體的透明外殼主要在於讓裏面的氣焰不至於被空氣中的混雜因子影響其純度;並在我隔距藉由幾十條氣束挑破後,提供往外焚燒的媒介。這可是我近來的得意之作。可惜哪…
玄虛中暴起的紅色風雨絲毫阻攔不了巨人們,連移動速度都沒有緩下。
火濤目瞪舌結。他似乎不大願意相信我還真夠敢的咧~
不是【巨擘族】太強。而是〈元素力〉的確被削弱。這下果真不妙矣…
依我先前的使招的經驗,這〔炎晶〕至少有十公尺的含括範圍。如今僅剩餘三公尺不到。而且晶殼該具備銳厲的割傷力一點也沒有發揮。我行發〈火元力〉之際,亦感到這環境有一股箝制力量從四面八方壓榨而下。
火濤本張開嘴,約莫是一陣臭氣薰天的惡罵要傾倒──但大概瞭解我吃鱉了,那雙紅瞳往上翹,裏頭盡是閃爍的得意。這傢伙喔~實在是。罷了。現在最好指望別發生什麼事。
你呢,我是指【麒麟類族】的這頭,也最好保持原有的程度。不然,哈哈~
我平靜下來,試著要追究體內力量被封錮的原因何在。首先檢查經脈部分是否受損或者遭到異物入侵。〈水元力〉注滿身軀。寂靜之海。任何波動都隱瞞不了。外在雖無法百分百揮發。可至少呢,我自個兒裏頭的還能有相當掌握。
那麼?
是「黑暗之陸」有什麼神秘力量?
譬如「背後的意志」的干預?是哪一個?「上方」、「下界」、「左向」、「右度」?
記得美姊姊說過:
「我曉得這些事對你來說都太沉重了但為了人類的『神之路』時間已無多所以辛苦你好嗎繼續看下去人類因為擁有六種『原靈』所以讓其他的『超生命』視為爭取的對象『如』需索『智慧』『記憶』兩種『原靈』『昇』想增加的部分是『意志』和『血統』『異』則要『情感』及『慾望』那是壯大祂們力量的精神食糧方法或有不同但總之一切都在他們的操控下人間簡化為祂們角力的戰場但所謂『原靈』都表露於人類『陽質』面上而潛在的『陰質』卻被忽略掉這是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多可憐女子的緣故啊而同時更是人類唯一能夠擺脫『超生命』們控制的希望第一個〈宗〉哪我希望你能夠扮演好帶領者的角色將〈劍〉從平庸提升至藝術之境」(註2)。
這塊蔓延於「黑暗之陸」的禁鎖欲求為何?是哪一種「原靈」?是哪一種「超生命」的力量滲透到「世界的正面」?而究竟什麼是「陰質」?是否祇要能夠挖掘出「陰質」,人類就能夠擁有真實的自我,而不再倚賴信仰神祇?
思緒不受壓抑,自由的飛騰著。感覺意識不住的往上攀升。要去哪兒?
小逆眼瞳的一抹藍光突然射入我的視野。
我震了一震。冷汗直流。剛才那一瞬間,雖然平靜,然而似乎有種將被「肢解」的預感。魂飛魄散?我拿穩心神。看來「黑暗之陸」不是──嗯?四周的景色停頓了。我這才發現【巨擘族】的行動停止。
已經到了【幽冥國度】?
眼下一條黃紗流擺。嗯~
巨人微彎,斜著手臂,將我們置於一處山丘。我們一一跳下。
「接下來是我們自己的事。」火濤要小逆透過夫子虛的口耳翻譯。
「熾之炎是【巨擘族】所鑄。你拿了也沒用。還他們。」
原來如此。我抽出背後的熾之炎。往上輕拋。
一股深紅的旋轉直飛入半空中的青色叢林裏,迅速掩沒。
火濤正要道謝之際,【巨擘族】全又蹈動而離。畢竟是空虛裏的風之舞者呀…火濤發出一半的詞聲頓時煞止。看他嘴巴開大,空氣在那兒進進出出的尷尬模樣,著實有趣哪。
火濤不想回應我的凝睇。他比著底下的河流,呃,就是我剛剛以為的一條黃紗──【巨擘族】到底有多高?──「那就是『皇流』。」蕭小逆譯出。「皇流」?沒什麼特別的。
「『皇流』之所以擁有此名乃是因於『皇礦』。『皇礦』就是『金戈鐵礦』的外部裸岩。原先這兒到處充斥『金戈鐵礦』,巨神們拔出深藏地底的礦石,引發地下源泉的外湧,連帶改變這裏的地形。而經不起巨神大力撥動的,堆積於地面的,而終究被水淹沒的就是『皇礦』。硬度稍遜於『金戈鐵礦』。但已是礦石中的上選之品。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蕭小逆身法一展,人已到岸邊,雙手往下一撈,拎出一塊黃石。他眉頭緊蹙。
我問:「有什麼不對勁?」
蕭小逆:「這東西挺怪喂。好像會吸,嗯,吸走我的,這個──」臉色轉白。
我奪下小逆手裏之物。「咻~」簡直聽得到聲音似的,體內突然有什麼不由自主的外洩。離開的蠢動。然而,同時我的胸口一股黑色脈動傳出陣陣驚悸,硬是攔截下來。這就是「皇礦」嗎?有意思。
我把「皇礦」扔回原生地。右手撫上自行干預的「黑石」。真是古怪哪。
「那麼,『黑石』又是什麼礦?」我要小逆問火濤。
火濤的耳朵又壞了。挺制約的嘛~不瞭解的就自動消音。也算一種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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