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軌跡】
【參】。殺紅樓
除了練功以外,其實我最關心的是──今天到底要吃什麼?
我也沒辦法呀。關於這檔事。誰叫時間都讓練功佔滿了。我並不想這樣,說真的。「聖者」老要我多多思考【殺紅】的未來。她說那是我的責任。不過咧,我一直搞不太懂,明明,要讓肚皮別對我抗議就好有難度了說,怎麼還要扛別人?
拜託嘍~何況,我呢,艷巫寂,也不過才十五歲。
通常的結果──我會得到一頓沉默的嚴厲排頭,外加一句冰冷的總結:「不要老是有那麼多問號。要妳怎麼做,妳做了就是。」呃…我還能說什麼。真不是青春少女該過的。
外頭的日子就好像很美麗。
據聞好玩的東西,匹哩啪啦的多。真該溜出去,私底下,我這麼期待。
當然,有機會的話,是該──我搔搔耳朵,在想什麼啊,拜託嘍。
「聖者」非常非常討厭男人。我這樣感覺。
【殺紅樓】一直由女人掌權,因此說這裏是我們的天堂,倒不怎麼過份啦。
只是,第八代「聖者」的傾向,更絕對了一些。像是,嗯嗯,反正怪怪的。我也說不清楚。她常說啊,「不要靠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反正這兒也沒有,所以不關我的事。只是啊,「聖者」那樣說,我就愈想看看男人長什麼樣。
兩顆頭、四隻眼睛、八條手臂?要不然幹嘛「聖者」那麼樣討厭、痛恨咧?
我猜,一定是因為他們太醜了。
就像蟑螂。
讓人想一腳痛快踩扁,呃,當然,我通常都是那個跳到凳子上的人,嘻嘻。
好了,別鬧了,我對同伴噓了一下,看看左右,嗯,安全。我「咻」的滑進去。
今天有什麼菜色?
耶~窯烤雞,哇,哇哇,嘿,很好,戰利品相信會挺豐盛來著。
我矮著身子,探出右手,往前虛扣,一隻雞讓勁力吸緊,再慢慢移位,將它扯往這個方向,啊,我嚥了好幾次口水,朝後方輕輕甩去。同伴技術好的很。還有沒有?魚呢?
我伸長脖子,瞄了瞄,嗯,左前方有清蒸的,依樣畫葫蘆,隔著空虛,咬到一條,嘿,功力好像又進步了。前陣子這樣搞,鐵會掉滿一地碎魚肉。呵呵。我磨磨耳朵,蠻得意。
這樣可以了,只是消夜嘛…別太囂張比較好。
雖然阿辜姨老記不住她到底煮了幾份。
而且,「喵~喵~喵~」同伴在後頭對我撒嬌。再不理會,就要變成潑婦了。
我回頭瞪進她眼睛,然後咧開嘴,對她噓了一下。
雞和魚安份地掉在應有位置裏。
我慢慢往回路縮。退到定點後,拿走她嘴巴叼住的籃子。
我抓抓同伴的頸子,表示讚賞。合作無間。太好了。
我們悄悄地跑回房間。
∞∞∞∞∞
「過來!」好凶的口氣。
我的臉一定在跳舞了,嗯,還會摔跤的那種。八成很難看。
我垂著頭,走向聲音來源。
「妳昨兒個是不是又偷東西吃了?」
啊~糟糕。要承認嗎?說不定是堵我,試試口風罷了。但如果不?有證據嗎?
「怎麼不應聲?我在問妳話,巫寂。」
沒錯,在這兒啊,如今呢,祇有一個人敢這麼大聲,對我。開玩笑,我是「首席天女」耶~雖然是「天女」裏頭最小的一個。可我〔驚紅〕都已練到第七層了。但我站,而她坐,就決定了一切。唉~怎麼樣呢?先裝可憐好了,嗯。
「稟『聖者』,何必呢?也許真不是巫寂──」
耶!成功,有人幫說話了。呵呵。淚眼攻勢果然屢試不爽。好厲害喔…
「妳啊~我還沒開始,就急著插嘴?這是害她,曉得不?」
「但小孩子貪食,也是常理。又何必把她弄哭呢…」
我進一步飲泣。敢這樣跟「聖者」講話的是「聖者」那代「婀」字輩的「天女」,我們都叫她「大天女長老」。「聖者」唯一衝不起脾氣的人,就是「大天女」了。她性子非常好說。大家都愛親近。
之前本來還有個「小天女長老」可以幫忙,後來也不知道跑哪兒去。反正就是消失了。我們一犯了事,唯一的救星,就剩「大天女」。所以,大家都會暗自祈禱「大天女」長生不死──我是最勤的那個:蒼天保佑啊!
「都已經十五了。還能不懂事!?這麼貪吃,一點樣子也沒有。談什麼修為!」
講這樣,人家高手還不是得吃。什麼避穀的,一定是騙人。而且啊,雖然她們常說──我幾乎什麼東西都能愉快到近乎病態地丟進嘴裏,但講真格的,人家也是有受不了的東西。
比方「聖者」七天就來一回的燉龜大餐,我就實在無法賦予這道食物應有的敬意。此外呢,我也討厭死豬肉了。那股噁心的腥味,怎麼會有人喜歡咧?搞未懂。呵呵~妳看,我哪裏貪吃了?!
我用意志力吞嚥著翻湧的詞語。
「還小,還小嘛,別那麼急。」
「妳會把她寵壞的。仗著妳疼,她祇會愈來愈放肆。」
啊~真了解我。呃,不,我趕忙喊冤。
「妳聽,巫寂都說會乖了,好好的,對嗎?」
「妳居然還信?!這句話都快變成她的口頭禪、順口溜了。」
別這樣嘛,信一下啦~不然給關在靜閉室很難過呢…
「都證據確鑿了。那頭貓,怎麼算?」
完了,臭咪嗚,一定是嘴巴油漬沒擦乾淨,害我遭殃。給我記住。
幸好「大天女」挺我。回去有妳受了。重點是要不要完全撇清?
不,苦肉計比較好。
我對她們說是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管教」咪嗚,請兩位老人家再給次機會。
「聖者」語重心長,「巫寂,我這是為妳好。再這麼貪吃,遲早變大胖妞。」
拜託嘍,我很瘦啊~都沒什麼肉了,還說我肥。有沒有搞錯?我哪來那種本錢?
但還是發動了步驟三:作出誠心誠意的懺悔狀。
我跟「聖者」、「大天女」表達了聆聽教誨的意思。
在間接承認與非全盤否認的地帶兜轉──就是打迷糊。嘿。
「好了,去練功罷…」
過關。我恭敬地躬身退走。
這就是我,艷巫寂,乾枯的無色彩,十五歲的日子,通常。
∞∞∞∞∞
我把自己丟進【殺紅樓】最底層。濕氣非常重。
記得頭一回下來,我覺得要昏死了。簡直不是人待的。我可以保證。
這兒是練功室。祇有像我這樣的才能進去。
「聖者」講這裏是那個那個,噢,「至陰之地」。意思大概是祇有在陰年陰日陰時出生的我,才能受得了。真搞不懂「聖者」幹嘛要信這一套?就我一個人耶,豆蔻少女,好嗎?
建這間地下室的人,我猜呀,腦袋鐵定不正常。鬼翻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弄出這間鬼屋!
為了犒賞自己的辛苦,就來享用剛才順手摸來的東西唄~嗯,有動靜。坐好先。
「喵~」小小聲的。是咪嗚。好啊,還敢來!?看我心地善良、好欺負吧?
嗯~都是妳這傢伙害我只好來這裏假認真的。可惡。我一定要揍扁妳。
咪嗚「喵喵」叫。哼哼,我才不原諒妳。我自懷裏掏出一碟黑皮花生、一盤竹筍牛肉、一隻玉燒鵝。咪嗚躡手躡腳地出現。話說回來了,她到底是從哪鑽來的?這,我實在好奇的說。
啊,還有一壺香片,跟一條烤羊骨排。呵呵,真豐盛啊,我好天才喔。
我搔搔耳朵,之開心的。
咪嗚在我腳邊磨呀蹭。
我一把撈住她前腳下方,捧了過來,瞧進眼瞳裏去。
我說啊,妳,貓真是很奇怪的東西。眼睛之神祕的樣子。好像夜裏頭的精靈。
「聖者」從小呢就跟我們說啊,不要在深夜外出,因為精靈會「忽」的跳入眸裏,把靈魂吸走噢。真可怕。咪嗚也會這樣嗎?看著看著,恍惚之間,我彷彿也讓她帶得飛向某個未知去。
我扭扭頸子,把在腦袋內滾動的搖晃,全部驅散乾淨。
咪嗚柔順地偎在手心,眨巴著眼。一副可憐樣。真是隻饞貓。每天都給妳吃好多了,怎麼還吃不飽咧?但是看著她那濕潤的雙眸,我就是硬不起心腸,所以只好割愛嘍。真是太虧了。
把食物迅速掃光之後,我打了個嗝。真是幸福呢…我說。
咪嗚也滿足的「喵」了一下。
好了,來練〔驚紅〕唄。我盤好腿。
咪嗚順勢跳上來,綣成一團。這傢伙!好吃懶做,成天就是睡。幹嘛老把我當作床?可惡。啊~其實我好想這樣噢。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希望下一世能夠投胎當貓。功一定得練。認命、認命。
「大天女」和「聖者」唯一一樣嚴厲的相同認定。她們都非常強調這個。幸好我祇要坐在最陰的那個點,依〔驚紅〕心法,運行流竄在體內的真勁就可以了。反正也不累。只是開始的時候,會冷而已。
不過呢,靠著天賦這樣亂搞,有時也會心虛說。雖然只有丁點啦。
但感覺其他姊妹們練得都超辛苦。
而我,卻活像頭大懶貓,這實在是,嗯──為什麼我要跟這傢伙同一類?
想到就有氣,我揪住咪嗚的脖子,把她丟到一邊去。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