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飛武小說作品25:
〈〈魔幻江湖絕異誌〉〉第二部〈〈宗師〉〉第二回:
《聖者之謎》
沈默
【壹】。聖者鋒芒露
【貳】。織夢之蘭
【參】。殺紅樓
【肆】。求明
【伍】。滅
【陸】。生
【柒】。解悟
【捌】。無極居
【玖】。神人之覺
【拾】。元尊韜光葬
卷默語•••••
當正義凌駕於個人之上,
成為整體的導向狀態──
那麼它必然具備某種邪惡性質!
引自《默語錄》#2000(5)02
【第一幕:終曲】
【壹】。聖者鋒芒露
一團銀白氤氳裏,偶爾幾道熱烈的光線穿透其中,便若隱若現地浮出一具勾心動魄的美之極致。整體曲線給人種媚到骨子底的麻騷感──蜿蜒於情慾之中──柔弱無骨恰是大霧內女子的寫照。
細極的腰,以惹人疼惜的兩側弧度,猛的凹凸,臀部不過於豐厚,祇微微飽滿,濕潤度十足的樣子。遮遮掩掩間,愈發惑力大增。道怪的是,就算窺得女子妖異體態,可再怎麼樣也探不著少許廬山面目。
許是女子周圍總環繞一層說薄也有一公尺厚度、要稱厚嘛偏偏它又能透視的煙霧;一如水母,銀霧處於漲縮狀態。仔細看向裏頭女子腳下,並無與地面接實。委實詭譎莫名。
這名在銀色水母沉起的神祕女性,似乎等待著誰。
小湖傍,伊人獨守。
柳樹垂向水面,彷彿一個未完成的挽留。
一舟小船靜靜滑過。其後波紋橫生,一層一層抿著,頗有千呼萬喚的離愁意趣。
遠處林立的山峰群,奇形怪狀,有作虎蹲伏,亦有鶴衝飛,端的是惹眼非常。
這兒叫「紫金湖」,算是恰如其份的稱謂;看那湖面的光影交錯,兩種色調擬出了迷離美感,便不難理解。女子在這兒,頗為相得益彰──妖媚的年華──整個人融入景色,幾幾乎分不出主客了。
這幅如夢似幻的畫卷,很快即被收編了,
──於生機盎然的魔氣之下。
一道人影帶著活躍奔放的黑暗,像頭夜獸降臨,煞風景地把亮麗日光驅逐往山頭另一邊。並非他能違反天地法則,而是來人氣勢太過強悍,以致女子周遭全籠罩在他的魔力圈之中。
女子明白這點。眼皮上的千鈞之重,還殘留著些許光耀印象。
「無極──最近睡得好不?」
銀白之霧開始擴漲,女子聲音在裏頭飄忽,「想不到夜晚是絕代之〔魔〕的恐懼。」
「哈哈…」兩隻眼瞳底的無盡之闇,惡意昭彰,「妳還是一同以往。觀察銳利。」
聲音轉為高亢,像是要衝進夏日那特遠的天藍裏,「不能面對傷口──」
「妳最好住嘴。」平淡的口吻裏,滿是森涼。
無極歎了一口氣。
「妳,嘆,氣?」
「『魔主』耳朵理應不權充裝飾品才是。」語聲忽大忽小,像是失控。
「相當俏皮。但某的問號,還是沒被打上句點。」
這會兒是滂沱雨勢了,「沒有什麼分別啊~到底。」
「沒有分別?妳在考驗某的耐心。把愛戀從世界之上剝落,讓某徹徹底底的死了一回──妳有資格唉聲歎氣?妳有資格同某說要面對傷口?或者勇敢?某現今就在這裏。扒開妳的眼,看看什麼叫做沒有逃避。某就是妳那言語之下血淋淋的例子。」
盛大的怒意下──如黑夜之崩──女子依然氣定神閒,「藉由殺戮,」
「就是殺戮,又如何?!」
「並不可能痊癒。只會墜落得更深。『魔主』應該懂得──嗜殺者的命運。」
「某,相信的是,夢。如果它毀了,不說墜落,就是墮落,某也願意。」
「只要能平撫痛楚。或者遺忘。」
「遺忘?他死了,卻要某遺忘?無極,妳的算盤撥得也未免太好!」
「是時間的緣故。非我所願耳。」
連鋼鐵都得像折在這句的肯定態勢下,「記憶不會消逝。時間之翼只負責帶走時間。不包括傷痛。」他這麼說了,「何況,非是可能性的問題。而是某怎麼能!某怎能將他擱於記憶之外。他甚至比某的呼吸還要真實。妳的腦袋還能運轉嗎,無極?!」
女子語音再度拐彎,十分之尖脆,「但日子仍究要過下去的。」
「某的確會繼續走。很『深刻』的。」
「… … …」
「而妳,至於妳,〔元尊〕,無極散人,某該賜妳一個什麼下場?」
銀霧打嗝般突了一下,「你的誠意,無極生受不起。」
黑色眼瞳變得冰冷,裏頭什麼情緒都沒剩,祇有永凍的殺意,「妳一定可以。」
「是啊,你我都沒有選擇。在人生的路。」女子欷吁的說了。失足的鷹。
「不。妳選了。某也是。既然是自己做的選擇,就祇有承擔下來。而且──」男子眼底閃過一絲依戀和迷離,「不說他的事。就妳我,某總有一天也會與妳一戰。這可以確定。很。」
無極在銀之水母後跌進無聲。
「要明白原因?想?還是,不?」有個句號投進男子耳裏。他回答:「因為妳沒有問號。一切都太肯定,也太明確。某歡喜這個世界充滿問號。而妳卻要武林誠服於妳的句號下。某打從心底不順眼。」
銀白氣霧一如湖面煙波浩邈;沉靜的夢幻。
「盼這一天,許久許久。自十七年前與妳初會之後,某就在等著。」
「而等到的──卻是生跟死。」無極打破沉默。
「這般說法也成。總之,把今天三月九日牢牢記緊。黃泉之下,可別胡里胡塗。」
聲音捻成了煙絲,「我盡量。同樣的,你也別忘了這個設想。」
男子無比壯烈、淒豪的笑將起來;宛如蒼穹趕著驕雷,衝下凡間。
他說:「凌心死了,某也就死了。而什麼樣的〔魔〕,最可怕?」
「等會兒,無極妳該有機會明白。」經歷一次愛戀,等於經歷了生跟死。
「妳會的。某保證。」
女子又變聲,鏗鏘有力,「說到問號,無極倒真想請教『魔主』你。」
栓在男性嘴角那冷厲的笑痕,輪廓愈發深著,「某不需要掏耳朵。」
「你甘心變成女人?」
他軋著眉,「某不管什麼男女。無極散人,妳──多心了。某與妳不同。妳恨這個江湖──男性的集體武林。所以,從【殺紅樓】的『聖者』地位,變成了〔元尊〕,等著有一天將『異道』與及女性拱上妳認為應被重視的位置。」
「你──」她喘息似的說了:「腦袋裝了不少冰雪。似乎是有那麼回事。」
「如果妳要稱許某,大可直接點。某並不介意被冠上陰性形容。」
「陰性?」
「某說了,某不管男女。那不過是身體詞。跟本質打不著干係。」
「而陰陽就適合。」她懂。
「有趣。某倒得瞧瞧妳到底藏了幾座冰山在腦子,隨便一角亦這般有苗頭。」
嚎叫似的,「可惜我同『魔主』始終是敵人。」
「就是,」他回答:「這個世界給太多句點拖垮。」
「沒有問號,就不會有進步。」銀煙水母翩然而舞。
「是啊。更何況──」
「?」
「妳還是個不男不女、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不說話了;這時的沉默,充滿了危機與及殺意。
他在黑色眼瞳背後張狂地慘笑著。
「『魔主』想激怒無極?」
「某沒有鍊子。妳嘛,應該也不是狗。」
「唉~」有若大風颳起飄零之葉那不依的與大地的廝摩。
她動手了──
∞∞∞∞∞
不消說,這兩人當然就是當代四大宗師「碩果僅存」的兩位:〔魔〕與〔元尊〕!
〔神僧〕因受同一陣線戰友的欺瞞,且再加上江湖日益詭譎多變的局勢,而顯得困惑動盪;此外更嚴厲的原因是,聞覺大師根本無以判斷「正」、「異」孰是孰非。失去信仰,便不再能奉獻。悲憫之心遭受巨大挑戰。總算聞覺禪慧仍夠,當場割卻天下之義、之名,斷然而離。至於「俠心凌宇」,則是魂歸西矣,且惹來江湖人的怒謗非議,認為他種下江湖莫大浩劫,因此早被武林人士除名。只是,誰也不敢公然宣稱。這只因天縱橫的浩瀚黑暗,正綿密而迅速地覆蓋天下,又怎會有人傻到去刺激瘋狂之〔魔〕!?
自從去年七月十四日發生「第七度正異顛峰決」迄今,江湖局勢的變化,用天翻地覆四字,確是十足貼切啊~首先是「異道」人人自危。【魔之宗】在〔魔〕授意下,展開史無前例的大掃蕩。
同屬「異道」領域的黑道「綠黃白紅藍青黑獨空」等九脈,除「綠林」的頭把交椅【涉寒】成為抗魔主幹之一外,絕大多數都已對【魔之宗】宣誓效命;而〈魔門〉〈邪系〉等黑暗派系,幾乎除了以【殺紅樓】、【涉寒幫】、【狂殿教】為鐵三角的【反天邪魔聯盟】,還能負隅頑抗,其餘大部份或慘遭屠手或臣服旗下。總之是無一能倖免。
其次,真正讓人恐懼的是,這些戰役,〔魔〕並沒有出手,全都由他座下〔三妖:惡•血•滅〕主導;而【魔之宗】的絕對戰力,也在日後被稱為「焦土之襲」的一連串破壞行動,展露無遺。
【魔之宗】之所以為人所驚駭不已,乃是由於恐怖非常的〔十破天驚〕!
事情必須往回倒及距今兩百六十七年前。
當時本隸屬【艷衣魔門】(另稱【小魔門】)的【魔宗】,在新代領袖〔天驚魔者〕葉石破的主導下,以極端的手段,還有著名言論:「宿主就是我們的養分。一旦時間成熟,我們理應取而代之,以實際行動促進新血的替換和門派的飛躍!」推翻且覆滅【小魔門】,並且拉開他獨霸之路的序幕。而葉石破所以能夠隻手撐天的根本原因,就在〔十破天驚〕此他獨創的魔技。
〔十破天驚〕係葉石破取經於〈魔門〉千古以來享有盛名的〔十•三•死•劫〕其中幾樣而成。與天縱橫的〔魔•劫•十•三•度〕求於瞬間激發潛藏力量、可使功力有十三次快速晉昇的立意不同。
葉石破專注於如何把人身化為絕對破壞體,以發揮毀滅的最大功效;經由了藥物灌輸和真勁修持等過程之後,將囤積體內、如顆雄偉巨彈的真勁,一次完全爆發,其威勢何等厲害,亦可想而知。
而「十」之來,則是因於此術需面臨九次關卡;一百個裏頭能撐到第十關,還未讓飽和真勁引爆的人,據說不到十五人。其比例之懸殊,〔十破天驚〕的可怖,自可清楚曉見了。
然而,這魔技太犯眾怒,以致於惹來近乎整個「正道」的圍剿(「異道」其餘諸派則因葉石破的囂張惡勢而擺明袖手旁觀),再加上鍛鍊困難(死士心志的堅定是極不容易確立的事因此葉石破費了十多年功夫,也不過培養出一批),於是一旦促使葉石破風光十三年的死士用盡後,一敗塗地成了他唯一的下場。然而,這個「史上最恐怖之殺人魔」臨死前,亦以殺戮極致帶走將近兩百名的「正道」高手,為其號稱留下最殘酷註解。
該役之慘烈、壯絕,亦成為當時著名的武林惡魘!
而能夠有這種魅力,讓人完完全全將生命奉獻的絕世之魔,如今又再生了。
這也是由【天威之朝】統治的時代,何以卻在往後歷史被稱為「魔•幻•時•代」、不叫「天•威•世•系」的確實因由。因為從「飛武紀年曆:五八零零年」到「飛武紀年曆:六零一一年」為止,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天縱橫的影響暴風圈之下。
「天魔縱橫」乃最具代表性的傳奇型人物。
當時朝廷安於原有範圍,不敢惹攖這個千年之〔魔〕。
當然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是在當「僧•魔•一•決」,〔魔〕暫退江湖之後,【天威之朝】的「天威十一世」以為有便宜可討,乃對【魔之宗】發動攻勢。而就在採取行動聚於「霧山」,準備攻上「剝雲牙」前一晚,「天威十一世」好端端龍軀上的那顆尊頭,就在千軍萬馬裏,不翼而飛,還附帶十幾位隨伺高手、將軍的腦袋。無聲無息於戒備森嚴中。
【天威之朝】軍心哪能不渙散?!隨即號稱「凱旋」退兵去也。
「魔天縱橫」之號,也就不脛而走。
而〔俠〕逝後,【魔之宗】的死亡攻擊,更臻至瘋狂顛峰:武林人幾乎無可抗衡。
就在種種背景之下,逼得〔元尊〕不得不約戰〔魔〕,以替「異道」多爭取一些時間。【魔之宗】傳下〔魔〕的首肯消息,並允諾於「魔尊之役」前,不再刮動武林。整個江湖頓時有了喘一口氣的感覺。
時間是「飛武紀年曆:五八七零年」三月九日。
地點則在「大陸版圖」(自從【大陸帝國】傾覆之後為相對於「海角島」而有的正式稱謂)「五大州」(【天威之朝】是「大陸版塊」有史以來最弱的朝廷但諷刺的是由於有四大宗師──尤其是〔魔〕的存在外族反倒不敢明目張膽入侵只能透過類似【狂殿教】的武林組織來滲透「陸塊」)「龍威州」之大城「石灣城」;恰是【魔之宗】所在東南「幽勝州」與及〔元尊〕於西北「極域州」住所「無極居」的中心位置。(註2)
消息一傳出後,武林遂為之沸騰。
觀戰商機旋即湧現,三月都還沒到,整個「石灣城」變成了萬人空巷,差點沒給擠爆。朝廷也被驚動,且在某種壓力的作用下,於三月一日明令指示當日封街,不,應說是「封城」,並禁絕任何出入。
前晚所有人員一概必須遷出,沒有例外,所有賠償將由朝廷支付。
絕大多數的人,都在臆測且有理由相信這種異常舉動,乃是由於【天威之朝】試圖籠絡〔魔〕抑或〔元尊〕。姑且不論這項消息是否屬實,但至少「魔尊之役」的舉足輕重,顯然好明白了。
而一切就要在今夜解決。
於這個寂靜的城市裏。
無極散人與天縱橫──終於到了兩大宗師算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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