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三小時五十一分四十八秒後,終於開口說話
「一開始我以為是假的,後來才知道是真的....明明很像假的...但」
話語中那樣多真真假假,到底想說什麼?
但是這個城市本來就是這樣。由很多真假所串聯匯聚,沒有人在意是真的或者是假的
不管是什麼,我們不僅不關心,也都能與這些龐大的真假和平相處,適應,愉悅的習慣。
我望著時鐘嘆了一口氣
「你能不能好好的,把發生的事情重頭到尾講述一遍?」
我轉頭看他,他又浸溺到三小時多前的那種呆滯中,我差點不耐地把手中的原子筆摔向他。
嗯....好了,他終於要說了。
我今天下午兩點多,車子剛剛轉進聖保得街23巷時,就看見兩個大男孩在巷口邊跟我招手。他們穿著蘇格蘭格子襯衫,淺藍色的牛仔褲,袖子捲到手臂上,滿臉笑容地舉起右手攔我的車子。
看起來是大學生的模樣,陽光下的他們散著一種年輕的光芒,金黃帶點淺棕色的頭髮飄揚在光線裡。
我不由自主地煞了車,讓他們上來。
他們一上來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在開往目的之前,他們希望可以跟我先串通好。這個遊戲的主角是藍格子襯衫男孩的女友,他說因為今天是女友的生日,希望可以一起演一齣假戲﹔假裝綁架女孩到他們已佈置好的地方,一個靠近海港的廢棄工廠,那裡有已經佈置好的粉紅色彩帶,以及蛋糕蠟燭還有禮物。
紅格子男孩插了嘴,說希望可以讓女孩由驚駭恐懼的情緒,轉變到欣喜若狂。
這樣啊。我點點頭,把車子往隔壁的梅爾森街轉去。
那,怎麼能確定女孩需要這樣的驚喜呢?
藍格子男孩說,因為她最近的心情焦躁,苦悶,絕望,還有了無生趣。
我沒有回答,一邊注意路況,一邊在心裡想。
在這城市裡,究竟誰不會焦躁苦悶絕望與了無生趣呢?這種頻率的出現次數,大概比走到陽台上澆花還要多吧。
在樓下等這兩個男孩的時候,我紮實地抽了五根煙
直到我的第五根煙剛剛從手指間掉落,在我的腳抵旁熄滅時,兩個男孩架著一個扭動的大型黑色棉布套,從大門那笨重地移動過來。
棉布套裡裝著應該就是那個女主角吧。
隨著扭動,裡面的身軀人形明顯地浮現,伴隨著哭吼與嘶啞的叫聲,整個黑漆的顏色不斷地在陽光下跳躍掙扎。
看來他們真的成功了
我相當上道的小跑步到後車門邊,把車門打開,讓這三人進去。
一路上,女孩哭累了的求饒,疑問都漸漸地停止下來。兩個男孩在這計畫的實施裡,是不能說話的,因為熟識的聲音一旦出現,這計畫也就等於失敗。
那麼女孩的煩躁苦悶絕望與了無生趣,就無法被確實解決了.
車子開往海港。
沉默
引擎聲 喇叭聲 遠處淡淡的車子滑過路面聲
細碎的雜音 遠方的喧囂 輪胎開上石子路上的顛簸
我偷覷了一眼後照鏡。
藍格子男孩把臉轉向窗外,面無表情的讓外面的街景一一劃過他的臉頰
紅格子男孩的臉仍然朝著黑色棉布套。他也沒什麼表情,只是很專注地望著
小小的後照鏡很勉強地框著三個人,陽光一格一格地透過兩邊窗戶橫曬在他們的臉上
好像有種慢慢在這沉默中,緩緩成形的什麼,籠罩在這片陽光炙烈的午後
那種眉飛色舞地形容計畫,興奮的紅暈擴散在兩邊臉頰,屬於正在進行的計畫,這裡面喜悅的情緒已經全部過渡完結,現在上場的,綁架計畫快要抵達終點結局的情緒,卻是我完全不了解的
嘩啦嘩啦地垮掉剛剛的,又開始嘩啦嘩啦地建立起現在的
我又偷覷了一眼被框起的後面三人
緣邊模糊,朦朧且迅速地從兩個男孩中間擴散出來。
陌生的令人害怕。我的背脊微微地滲出了汗。
男孩們用手勢跟我示意答謝,接著把黑色棉布套抱下了車,往十公尺距離的廢棄工廠前進。在這個距離中間,黑棉布裡的女孩,又爆出了一連串哀傷絕望的嘶吼尖叫。
接近尾聲,待會應該會有一樣大聲的尖叫,只不過是幸福快樂,如他們預期的吧。
我仍舊站在他們下車的入口處,抽著一根接著一根的煙。
遲疑著。
後來,等到我繞到那座工廠的後面,從後門門縫那往裡頭看去,看見那兩個男孩正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嘩啦嘩啦吃著桌面上的蛋糕。
如想像中的一樣。粉紅色,七彩的彩帶花朵,大蛋糕,一堆裝飾的氣球
我沒看見女孩。從頭到尾都沒見到。
夕陽從右邊的窗戶灑進去,男孩臉上漂亮乾淨的汗毛,隨著光線印照著非常清楚。
飢餓的咀嚼聲,細瑣低沉的說話嗓音,後面房間傳出來的音樂聲,正嘩啦嘩啦的烘托整個屬於他們這個年紀,清爽又俐落的青春
我心裡不禁想,真是美好到令人讚嘆的年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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