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算是我第一個接觸最多的大陸作家。大概在高中時,我從書櫃上發現了一本蘇童的‘我的帝王生涯’,白先勇的孽子與蘇童的我的帝王生涯就成了每年冬天,過年前後的冗長日子中,絕對會重讀的兩本書。
其實也沒有什麼非要讀不可的原因,但就是好看。好看的不得了。
多年後我自己寫小說,藏身在繁複的情節中裡不可自拔,著眼望去的居然都是一層又一層之後的意象還有隱喻,在那樣隱約又複雜的情境裡什麼都看不見,我鍛鍊自己這兩種技能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直到現在,我看了蘇童的這本‘武則天’,重新又想起來最初敲開我小說創作的大門的條件,就是好看,這嚴格說起來可以算是比試武功高下的第一步。
武則天是中國歷代以來的第一位女皇帝,儘管後來在她死後是以皇后的身分下葬,但是無法忽略她掌管主控唐朝大權的多年經歷。在我的薄弱印象裡,小時後著迷於潘迎紫所主演的一帶女皇武則天,現在努力回想,有幾個較深的印象還算是可以勉強對這個回憶勾得上邊,否則我對這整個劇情所剩的印象寥寥無幾。
其中就是潘迎紫由小演到老的武媚娘的一生,究竟有誰可以橫跨演出武后十四歲進宮到八十幾歲的老態,除了非凡的化妝功力之外,潘迎紫不論裝可愛或是老成的擺威嚴,在我小時後看來簡直無懈可擊的完美與自然。
蘇童從太子弘與賢,還有睿宗的觀點切入,去描述這一個在中國歷史上一枝獨秀的女皇帝。除了她為了權力爭奪而弒女殺親,以及心狠手辣地把自己的兒子推下皇位外,她異想天開地在握有大權時,憑著自己的喜好而隨意地竄改國號,年制,甚至幾乎把原本是李姓天下的局勢,給滅門到只剩下武姓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在武后十四歲入宮後不久,有一次與天子唐太宗在獵場上馴馬。名為獅鬃的白駿馬卻異常心高氣傲,使得任何人都無法近身。太宗轉向草地上垂手而立的宮人們問道誰可以馴服獅鬃?武媚娘搶先一步地站在天子前
陛下,只要給我三件工具,我就能馴服它。
妳要哪三件工具?
一條鐵鞭,一只鐵鎚,一柄短劍。我先用鐵鞭抽它的背,鐵鞭若是馴服不了我就用鐵鎚,假如鐵鎚也沒有用,那我就必須用劍刃刺進它的喉嚨裡。
太宗感到驚愕,並且說了心狠手辣莫過於婦人,我相信古訓,武才人令我生畏。武媚娘並沒有得到太宗的賞識。我覺得從這個小地方就可以明顯顯現出武則天過人的膽識與殘酷。後來太宗過世,高宗即位,武媚娘因為是先帝的後宮而被迫剃髮為尼,但卻因與原先的太子有過一段情所以當太子即位為高宗,便把她接來宮中而成了武昭儀。
在此時於同為高宗的愛寵王皇后,蕭淑妃一起爭寵於皇帝。雖然至後來唐朝都是一段安足太平卻腥風血雨的黑暗政治舞台,但在我的眼裡,沒有一段可以比得上這三個女人爲了爭寵所付出相當慘烈的代價。
起先是武媚娘趁王皇后來看她出生的小女兒,一離開便自己躡手躡腳地把女兒掐死,嫁禍給王皇后,還有假借巫術盛行的栽贓而使得這兩個原來是皇帝跟前的寵兒,原本對立但因武則天而已為同盟的王皇后與蕭淑妃,一起被打進冷宮裡。曾經稱霸一時的王皇后被改姓為蟒氏,蕭淑妃則為梟氏,甚至後來被鞭苔成不成人形,手腳剁去,浸泡在酒缸裡哭絕數日後死亡。
之後的武媚娘當然開始一帆風順地由皇后之位漸漸地掌控了整個大唐王朝,爲此先後把太子弘毒死,太子賢廢位,然後再以沒有賢明的王子可以即位而順理成章地當上了則天皇帝。
蘇童很清楚地交代了整個唐朝由武則天進宮開始,所有大臣宰相的興衰政治舞台,還有在武則天之治紅極一時的勸諫告密之風,以及政權的權力掌握移交流轉,甚至後來武后的慾望還有宮中生活。
蘇童一貫地擅長於在每一個短句中間,附上了精準簡要的形容與看法,這讓人在讀起來更有確定與精明之感,因著這一些慣用語氣,讀起來儘管因為朝代而有些拗口的語意與字面,都顯得有種行雲流水的通順。
在蘇童之前的作品:米,妻妾成群(即為改編成電影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南方的墮落,紅粉,一個朋友在路上,離婚指南...都適時地運用他這個專長,把所有黑灰陰暗的鄙陋人性面,還有生活中的猥瑣與不堪,給發揮的淋漓盡致。雖然曾聽過別人說蘇童,其實是一個中國大陸中央集團所培育出的政治作家,他所有的作品與著作,都是因應著政府希望給台灣讀者什麼樣的觀感與印象,所著手寫出來的一個個隱含政治的故事,但就我自己的認知中,也許我對政治的了解貧乏到簡直簡陋的地步,所以壓根沒有注意到隱含的寓意之外,還有就是在蘇童的筆下,其實那一個個憤世嫉俗,不合時宜的人們,都很艱辛地活著,並且與自己不論多悲苦的背景融洽相處。
在看完武則天的小說之後,第一個從心底泛起的畫面居然時電視劇中的潘迎紫,高坐在金碧輝煌的天子龍位上,一個威嚴怒目的轉頭,畫面上印出:一代女皇武則天的字樣,這算是我想像起幾千年前曾經發生過而現在我們要從課本書中讀起的一段歷史,唯一可以勉強派上用場的畫面。
從小我背歷史一直都是強項,聯考歷史的成績也都很輝煌,但是後來讓我不禁莞爾的是,我對現代的政治多麼的不肯多加了解,以及厭惡,認為那些權力轉向還不都是私慾貪念的促成,但是政治不就是歷史嗎?雖然歷史中多了些文化背景還有人文潮流與當代的生活思想,但是最主要的不就是改朝換代的發生與興衰嗎?
這算是一個矛盾嗎?其實我還是不太了解
那天我坐在淺水灣的咖啡館中,迎著夕陽,跟著蘇童的腳步去揭開女皇帝的各個面貌時,還是覺得歷史真的很有趣,但讓我更感興趣的是,那些確切明瞭自己所作所為一定會成為記載中的一段文字與傳承時,應該要用什麼樣的樣貌面對每日每日稍縱即逝的想法與做法?
讓後人歌功頌德與眼前隨手可得的慾望,你要選擇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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