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看起來是二十一世紀的產物,但是裡頭卻散發出不搭調的酸臭味的電車。
電車的坐墊上不是根本看出來是什麼的麥克筆塗鴉,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打翻的可樂還是咖啡留下來的污漬。
眼前的這一切,荒謬得令歐陽想捧腹大笑。
「妳預計在Melbourne待多久?」坐在她身旁的于震軒開口。
「不知道……也許一個月吧。」歐陽是真的沒有計畫。
他笑,笑這女人的隨性,「沒有其他行程?」
「沒有意外的話,也許再到幾個東南亞國家走走,我已經受不了低氣溫的摧殘。」她諷刺著這個冷得莫名其妙的城市。
他點點頭,「過段時間,妳會習慣的。」
或許因為于震軒看不見,才讓她有機會凝視著他的臉,而不被發現。
這男人的臉永遠掛著笑容,幾乎令人以為那就是他臉上的一部分。歐陽好奇,那雙藏在墨鏡底下的眼又會是如何。
「你習慣了?」她淡淡地問。
「我住在這裡七年了,要不習慣也很難。」他笑著說。
對於他,歐陽的好奇愈來愈多,「這七年都不曾回去台灣?」
「兩年多沒回去了吧。」語氣顯示出他的不在意。
「嗯哼。」她不再發問,因為那會涉及太多個人隱私,而那不是她的目的。
「Victoria Market到了。」他聽著司機的廣播,然後對歐陽說。
下車時,歐陽主動牽起他的手走下階梯。這小小的舉動讓于震軒感到莫名貼心。
這個女人很特別,從他和她說第一句話時便有這種感覺……
當兩個人面對面說話時,她冷冷淡淡的語調像是刻意要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開,只是他不懂那樣的刻意是為了什麼。
歐陽牽著他的手,直到過了馬路才放開。
「所以……」她看著他想,那副掛在他臉上的墨鏡也許是道與世隔絕的牆,別人進不去,他自然也出不來。
「嗯?」
「市場到了,我可以自己到處看看。你不是要去找朋友嗎?」言下之意是,他們最好現在說再見。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不介意妳跟我一起來。」他熱情的邀約讓她皺起眉,當然他還是看不到。
但是我介意!歐陽在心裡說。
「不好吧,我跟你朋友又不熟。」她婉拒,「再說,我也想看看Victoria Market。」
他思索了一會,「有沒有人說過妳很難搞?」
「每個人都這麼說。」歐陽撇撇嘴,頓時發覺自己似乎惹到多管閒事的人。
正當于震軒想開口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哥!」
歐陽因那聲音自然地轉頭,面對的是一個五官和于震軒有些神似的高挺男子。對了,他剛剛好像喊他「哥」。
「文齊?」于震軒開口確認。
「你怎麼在這裡?」名叫文齊的男子問。和于震軒相反的是,他臉上沒有笑容,而是淡淡的凝重,像是很多年沒有開懷大笑一樣。
「喔……這是我剛剛在Café認識的新朋友,Sun。」他指著歐陽,「從台灣來的觀光客,我帶她參觀……」
他打斷于震軒,「Sun?新朋友?」狐疑地望向身旁的女人。
歐陽因這對兄弟的對話無奈地翻白眼,他什麼時候跟于震軒成為朋友了?
「我幫妳介紹一下。」他對歐陽說,「這是我弟弟,于文齊。」
「你好。」在這種幾乎算是尷尬的情況下,她只能這麼開口。
于文齊勉強地提起一邊的嘴角。如果那樣也可以稱作是笑,這舉動就算是打招呼吧。
然後,三個人之間又陷入了可怕沉默。
「那……你們聊吧,」歐陽忍不住開口,「我先走了。」
「為什麼?」于震軒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文齊來了正好,他也沒逛過Victoria Market,我們可以一起……」
「不了,我還有事。」于文齊直接地拒絕。
「你會有什麼事?」
「我答應去幫Michael修電腦。」他解釋,眼神透露出些許不耐。
歐陽在心裡感到無奈,原本應該愉快的一天,因為這兩個陌生的男人的出現顯得荒謬至極。
「再見。」他對于震軒說,同時也向歐陽示意。
她只好禮貌性地點點頭。跟他難纏的哥哥比起來,這男人算是正常多了。
「文齊,你……」于震軒試圖挽留。
「我先走了。」
于文齊的舉動和說話的態度都顯得我行我素,就像是陣不受控制的風,你感覺得到,卻掌握不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歐陽想著,當然那只是揣測。
「你弟弟不也住在墨爾本嗎?怎麼會沒逛過Victoria Market?」她隨口問。
「他不住這裡,上個禮拜才飛過來的。」他聳聳肩,「也不知道會待多久。」
她點頭表示了解,才想起于震軒看不到她的表示,「來觀光?」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來幹嘛。」他苦笑,「上個星期一早上我打開門,他就提著行李站在我面前了。」
歐陽輕笑,這男人簡直隨性得可以。
「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開玩笑地說,「說好聽是隨性,講難聽點是任性。」
她有感而發,「這樣的人比較快樂。」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壓力的束縛。
「走吧。」于震軒牽起她的手,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去哪裡?」不著痕跡地鬆開他的手,她不喜歡也不習慣陌生的親密。
「市場啊,妳不是說想去看看嗎?」他感覺到歐陽的小動作。
她擰眉看他,「你的朋友怎麼辦?」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熱心,甚至算得上是雞婆。
「那不重要。」他說,笑容不減。
歐陽輕嘆口氣。她只是想一個人在這寒冷的城市以自己的步調旅行,她不需要陪伴,因為她的行囊已經裝戴著寂寞。
偏偏他的出現,打斷了這不算定律的定律,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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