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戀,少年,或自戀少年,卻首先是一朵花。「近水而生的憂鬱的花,長在春天。......它是美的,它的誘人有如水對它獻出的嫵媚--一種有著濃重芬芳的花,那芬芳使人萎蘼,讓神經迷惘,產生麻醉。它是一種送葬的花,被用來裝飾墳墓。......它把天神一直帶到了死人的王國」。
然而,彭塔力斯認為,它的不幸是它不只是一朵花。它有了熱,有了一種活生生的熱,渴望身體的熱。這個身體在外面,在春泉之鏡中,它看到了一個變化無常的倒影,它以為看到了一個身體,但真正看到的還不如一個影子。
我們現在常說水仙花少年戀上了自己(或自己的倒影),但彭塔力斯用一個心理分析師的身份告訴我們:看見自己是不可能的,甚至是不可以忍受的(同一本書裡有一章便叫做<監視下的自由>,講到作者一個病人如何在獨處的經驗中忍受不住自己對自己的監督和發施號令)。水仙花的致命問題不是愛上自己,而是產生了超過自己的愛,而愛,正好是自身以外的東西,當倒影成了對象,愛也同時成為一種欺騙。
自戀,是一種不自覺的愛慾,是一種無奈的(自我)欺騙。
一個被愛的人,一無所有而又依賴著對方,自戀的問題不在去愛那自己,而是渴望被愛,被認識,被注視......?
彭塔力斯把主動的表述轉為被動的表述,突顯了甚麼?
我們有了我們承受不了的愛,而這愛,沒有投入到對象中去,沒有註定在回聲中消逝,也許正因為害怕消逝,害怕太多可能,害怕不被注視不被談及,害怕沉默,我們求救於在那鏡子中找到的自己(影子)。當我們愛上自己時,那愛已不是那去愛的愛,而是那被愛的愛,花便開始凋謝了。
一個愛著的人,不斷交付出自己,一個被愛(渴望被愛)的人,也不斷交付出自己,依賴著的交付,以及在渴望中,把平常在生活中無法交付的都交付出來。愛與自戀的分別,何嘗不是交付與交付剩餘?
自戀令水仙花致命地凋萎,因為自戀保護著它自己,禁止別人的闖入,它只可能被愛,到最後,便可能只剩下那渴望,那剩餘本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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