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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Birds
配對：葛羅芬戴爾/愛瑞斯特
分級：PG-13 （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說明：這居然是我寫的第一篇非現代AU！不過，主要是一位英國作者M_Caravaggio的設定給了我靈感。至於芬與關赫見面一段，我寫的很像武俠小說，自己覺得很好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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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芬戴爾到伊姆拉崔第三天了。這天下午，他接受領主夫人凱勒布里安的邀請，在她的玫瑰園裏下午茶。
作陪的當然是幾位經過挑選的貴婦淑女。正喝著茶、禮貌地回覆各種問題的葛羅芬戴爾，即使沒有一點虛榮心，也可以猜到，爭奇鬥豔的這幾位可是經過了多麼激烈競爭才入選的幸運兒。尤其坐在他左手邊的這位（右手照例讓給女主人了），看來簡直連續一星期都會被大家恨得牙癢癢的，直到下次類似聚會再度引起所有未婚女子及她們的母親的角逐為止。
一位中途被迫加入的陪客，則是領主愛隆本人，當然他在這種場合是照例被忽視的，所以我們對於他的莫可奈何（對那些淑女），帶點有趣的同情（對葛羅芬戴爾），以及心中小小的埋怨（對他的夫人），都可以略而不提。
現在是初夏，周圍景物與鳥語花香都非常可愛宜人，對於重履中土的葛羅芬戴爾來說，尤其如此。他舉著茶杯，同時跟三位淑女談話（其實是回答她們的問題以及聆聽她們的發言），視線不由得穿過她們的頭頂，望向遠方山巔的藍天，這實在是因為她們的個兒太矮，還有葛羅芬戴爾的視力太好的緣故。
所以，他的銳利雙眼看到了天上遠遠有個黑點，正朝著伊姆拉崔飛來。黑點愈來愈大，從距離來判斷，那似乎是個比天鵝、野雁、老鷹都還來得大的東西。
愛隆注意到了葛羅芬戴爾警戒的眼神，這位金花家族之首，自己的曾祖父特剛手下的大將，果然不同凡響。他呵呵笑了。
「是愛瑞斯特回來了。」他朝著葛羅芬戴爾及妻子說。「咱們去看看吧。」
正在此時，聲如裂帛的一聲鷹嘯，響徹長空。所以，這到底還是一頭鷹了，而且似乎名字是愛瑞斯特？
當他們走到中庭前的廳門，空中已經傳來振動的氣流拍擊聲，一頭龐大的巨鷹緩緩降落在中庭裏。
巨鷹這種動物——有可能並非尋常鳥兒，而是曼威手下的邁雅化身，反正精靈們一直沒搞清楚——葛羅芬戴爾在瓦林諾經常見到他們，忙碌來往於曼威的山巔與其他地方，專責給曼威當眼線。從前在剛多林的時候也不時見過他們。還有大家都知道甚至還編成歌兒的，可是葛羅芬戴爾自己無緣目睹（那當然），就是（上輩子）他戰死後由巨鷹將他的遺體從谷底尋了上來。總之那都是些威風八面，偶爾有點裝腔作勢的龐然巨物。
現在這一隻叫做愛瑞斯特的，葛羅芬戴爾不認識。不過鳥兒看起來都差不多。他稍微放低了背，背上一個人影一躍而下，四周仰面而觀的孩子們一湧而上，亂蹦亂跳，叫著「愛瑞斯特」、「愛瑞」。
呃，所以「愛瑞斯特」可能不是那隻鳥，而是那個精靈了。他一面與孩子們說笑，一面從巨鷹胸前解下袋子，開始分送禮物。連雙子伊萊丹與伊羅何、還有亞玟這三個大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塊兒笑鬧。
這位愛瑞斯特穿著一身灰色的行裝，個頭不高，身段勻稱靈活，笑語清亮，一頭黑絲般的長髮，從拉開的兜帽裏滑出來，隱現鋼藍的光輝。
愛瑞斯特發現他們一群人接近，快步走了過來，筆直地朝著凱勒布里安的懷裏一鑽，把不明究裏的葛羅芬戴爾嚇了一跳。
「乾媽！」愛瑞斯特往笑盈盈的凱勒布里安臉上吻了吻，接著又一把抱住愛隆，同樣吻了一吻：「乾爹！我好想你們喔！」愛隆樂得連髮線上升的額頭都顯得特別亮。
愛隆要他向初見面的葛羅芬戴爾見禮。他朝著葛羅芬戴爾微微一笑，黑眼睛往他臉上電光火石地一轉，然後欠身行禮：「葛羅芬戴爾殿下，歡迎您！在下愛瑞斯特，靜候差遣。」姿態恰到好處，語聲嚦嚦可聽。
葛羅芬戴爾一還禮，趁便又把愛瑞斯特從腳看到頭。葛羅芬戴爾自小出入宮廷，從瓦林諾到中土，前後活了兩輩子，他自己的母親與兩個妹妹，是有名的美人，甚至他的父親，也是美男子，他知道一個美人從上到下、從內心到外貌該符合哪些條件，才稱得上美人。
當然了，愛瑞斯特是美人這個事實，從周圍淑女酸溜溜的神情也看得出來，因為她們嫉妒的當然不是他與領主夫婦特別親近。
不過，當愛瑞斯特從腰上的荷包裏拿出特別準備的禮物，送給在場的各位淑女，大家手裏捧著出自矮人精工的首飾，彼此鑑賞讚美，五味雜陳的表情更讓葛羅芬戴爾想笑了。
愛隆接著又為葛羅芬戴爾介紹巨鷹米涅多爾，乃是索龍多爾的後人，鷹王關赫之子。葛羅芬戴爾細細聆聽巨鷹帶來的各地消息，卻又忍不住往愛瑞斯特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凱勒布里安笑著按了按愛瑞斯特的鼻尖與顴腮：「看，玩得曬紅了。」他笑嘻嘻地揉揉自己的臉頰，一面乖順地聽著亞玟關於蘆薈葉敷臉等等的指示，藏在長長眼睫後的眸子，不由得靦靦地往葛羅芬戴爾飄過去。
令葛羅芬戴爾詫異的是，當巨鷹米涅多爾臨走之前，愛瑞斯特又跑上前來，與大鳥好一陣耳鬢廝磨，彷彿鳥語吱吱啁啁了一陣，才依依不捨地分手。
當他們一夥人往屋裏走，愛隆與葛羅芬戴爾殿後。走在長廊上的時候，一直注意著葛羅芬戴爾的愛隆才向他解釋，愛瑞斯特是自己的義子、亞玟的同乳兄弟，比她小了六個月。不久前他過生日，所以出門玩了幾天。
愛瑞斯特是領主夫人親自哺育的，葛羅芬戴爾又吃了一驚，因為這代表愛瑞斯特的出身不比尋常，但是愛隆沒有進一步解釋，葛羅芬戴爾也就暫時不多問了。
總之，從瓦林諾折騰到伊姆拉崔來，每天打打殺殺弄得一身臭汗，還得面對滿山谷熱情的淑女甚至紳士，可是現在認識了愛瑞斯特，他認為，其實是非常划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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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瑞斯特給他的驚喜，從第二天清晨就開始了。
就在前一天傍晚，葛羅芬戴爾喜出望外地發現，愛瑞斯特在大廳用餐的座位，正好在他的對面。兩人先是在餐桌上，繼而在火焰廳，順理成章有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更妙的是，兩人的房間也正好緊鄰。
於是這一天，晨曦微啟，睡夢之中的葛羅芬戴爾隱約聽得一片吱吱喳喳，愈來愈熱鬧，有婉轉長鳴的，有嘎嘎亂叫的，甚至還有學舌嚷嚷著早安的。終於，好奇心戰勝了睡意，他完全清醒了過來，爬起來推開陽台的玻璃門，往外察看。
在他的左邊，愛瑞斯特的房間陽台上，果真有一大群五色斑爛、大小參差的鳥兒，圍繞著坐在陽台欄杆上的愛瑞斯特，大些的乖乖坐定，小點兒的上下翩飛，還有的乾脆停在他的肩頭、膝頭，唧唧呱呱，互不相讓。
當然，在一開始的驚訝之後，葛羅芬戴爾凝視的只有愛瑞斯特。他似乎也是晨起未久，一頭黑髮稍微揉亂了，還沒梳整，身上隨意裹著一件天藍色的絲絨長衣。但是他的確已經醒了，正在全神貫注地跟這一大群鳥兒說話。
精靈天生可以了解動物與自然的意向。不過，看看愛瑞斯特與鳥兒的神情，真的是在以他們的語言「交談」，就像茶會上的貴婦淑女一樣。而且，下面這個發現也許聽來匪夷所思，但是無論每隻鳥兒的眼睛大小、智慧高低，葛羅芬戴爾發誓可以看出他們個個眼神裏滿是仰慕。
葛羅芬戴爾再仔細看看，其中不少鳥兒顯然格外用心，以求美人青睞。比如一頭金鷹往愛瑞斯特手裏送上一朵顯然是凱勒布里安花園裏的玫瑰，一隻藍鳥啣來一塊藍色的奇石，一隻織巢鳥正忙著往愛瑞斯特的黑髮裏編上紫羅蘭，而一隻烏鴉乾脆為他送上了一枚金閃閃的戒指！
這下子葛羅芬戴爾忍俊不住，朗聲笑了出來。愛瑞斯特與鳥兒們先是驚訝地望向他的方向，繼而那一群仰慕者來勢洶洶嘎嘎亂嚷了起來，大有欲得之而後快之勢！
幸好愛瑞斯特制止了鳥兒，幾句軟語安撫（可能是承諾明天相會），嘩啦啦眾鳥各自飛散。
愛瑞斯特與葛羅芬戴爾相對莞爾。
「真對不起，吵醒你了，葛羅芬戴爾殿下。」
「不不，沒事。叫我芬就好了。」
愛瑞斯特流連而有情的睇看給了葛羅芬戴爾很大鼓勵。明知道愛瑞斯特的身份特殊、年齡又輕（雖然已經成年了），他還是壯著膽子問：
「愛瑞斯特，告訴我，我得跟這麼多兇狠聒噪的仰慕者競爭嗎？」
假作不來的紅暈染上了愛瑞斯特的臉頰，他低了低眼睛，停了會兒才說：「恐怕是的。你看，有人連戒指都送來了呢。」說著，忍不住笑了。葛羅芬戴爾也笑了。
「待會我得問問，是哪位女士一時沒注意，讓烏鴉啣走了這個。」愛瑞斯特又一笑。「待會兒早餐時見了。」
說著一點頭，捧著仰慕者的貢品，微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
葛羅芬戴爾傻笑著環顧四周山谷的美景，再低下頭，才想起來自己只繫了一條單薄的短睡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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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所有伊姆拉崔已成年的年輕精靈一樣，愛瑞斯特一面研究專業學問，一面實習。所以在早晨練習擊劍與射箭之後，他向愛隆學習歷史語文與醫藥，向葛羅芬戴爾學習戰術與第一紀元戰史，下午跟隨愛隆參與政事及臨床醫療，與林笛爾練習唱歌、彈奏齊特琴與豎琴，或是從事比較輕鬆的活動，比如種花蒔草、游泳等等。
從第一天上課葛羅芬戴爾就看出來，愛瑞斯特的天分極高，靜得下心，而且在同儕之間很受歡迎。最特別的是，不少年紀略大的老資格居民，對待愛瑞斯特總是帶點親人長輩才有的憐愛與縱容，而他對這些人也特別敬愛親近，也許是因為他在伊姆拉崔沒有親生父母吧。
葛羅芬戴爾也漸漸發現，除了與鳥兒過從甚密，愛瑞斯特還有些奇特的喜惡。
愛瑞斯特不吃禽鳥，不過這在葛羅芬戴爾看來是很合情理的。而且每次還不待禽鳥肉出現在餐桌上，他必定先告退，單獨在房間裏用餐。這正好給了葛羅芬戴爾機會，讓他能帶著廚房特別準備的甜點或是水果，貢獻到愛瑞斯特的房裏去，兩人獨處。
愛瑞斯特也不吃蛋。不見蛋形的蛋糕還可勉強吃吃，但是其他無論炒蛋煎蛋，一律不能上愛隆一家的餐桌。葛羅芬戴爾記得非常清楚，某一次新來的同學梅波馬恩在休息時間舌底生津地剝開一枚白煮蛋，還沒放到嘴裏，一旁的愛瑞斯特就已經臉色發白，暈了過去。不過這場小風波也給了葛羅芬戴爾一次機會，讓他能夠抱著輕盈若無物的愛瑞斯特，送回房裏去。
他的衣裝與用具，總有各種羽飾，無論是真正的羽毛，或是刺繡編織的花紋。平日他穿著樸素，但一定在胸前別上一支鷹羽。那年夏至節的晚會上，是葛羅芬戴爾第一次見到愛瑞斯特嚴妝出場。金翬翠羽熨貼地裹著愛瑞斯特苗條的身子（稍後葛羅芬戴爾才知道那是一襲滿綴著羽飾的軟紗長衣），當他向葛羅芬戴爾一笑，朝著他走來的時候，有幸身為愛瑞斯特當晚舞伴的葛羅芬戴爾簡直要暈了過去。
一切與高度有關的活動都很受愛瑞喜愛。雖然精靈的身手矯捷、平衡感好，但是與別人比起來，他特別喜歡往高處去。在陽台欄杆上行走坐臥，如履平地。在懸崖邊的石嘴上坐著，下臨深谷，兩腿兒還直晃蕩。
當然了，還有他與鳥兒的友誼。每天清晨的謁見，已經成為葛羅芬戴爾開始一天的方式。他喜歡安靜地欣賞愛瑞斯特與翔集的鳥兒，心中明白他們對他的仰慕，與自己對愛瑞斯特的感覺可能真的不相上下。白天在戶外，經常有鳥兒為愛瑞斯特銜來果物與花朵，或是頑皮地以他的長髮、衣帶嬉戲。在山間湖泊戲水的時候，在此度夏的天鵝們繞著愛瑞斯特，長長的脖子熱情地摩蹭著愛瑞斯特的黑髮、頸側，露出水面的白皙肩頭，逗得他格格直笑。夜晚在花園裏，在窗前，總有整個河谷裏最善鳴的夜鶯，為愛瑞斯特嚦嚦唱出同樣是葛羅芬戴爾心中的感情。
每個月中，巨鷹就按時出現，馱著他出門玩一天。他對中土山川形勢與各地風土的知識，比起其他同年齡人詳細生動得多，大概與此有關。從他身上，葛羅芬戴爾已經可以看出來，將來愛隆會有一位足以獨當一面的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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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瑞斯特還有一個特點，讓伊姆拉崔居民顧而樂之，小孩子們躍躍欲試，就是他很喜歡、很擅長，打鞦韆。
他的鞦韆架，不是一般花園裏供兒童淑女輕輕搖晃的玩具，而是特別搭起來的，高度超過三佛隆，座位的橫木離地超過一佛隆（1.8米）。而且愛瑞斯特總是盪得很高，經常做出種種美妙而驚險的姿勢，連吉爾多手下的那些精靈，來這兒慶祝夏至節表演娛眾，也比不上愛瑞斯特。每當愛瑞斯特一臉沈醉地輕豔側立，迎風翩躚，葛羅芬戴爾簡直害怕他會翮然輕舉，乘風歸去。
某個初冬傍晚，當葛羅芬戴爾在一旁欣賞著愛瑞斯特打鞦韆的時候，愛瑞停了下來，笑盈盈地看著他。
「芬，怎麼你從來沒試試我的鞦韆？」
將近半年來，葛羅芬戴爾與愛瑞斯特的感情已經非常深厚，葛羅芬戴爾保守一點地叫這是「友情」。事實上，從那第一個清晨以來，兩個人心裏都明白，自己與對方所期盼的是什麼。
「那得是你，在上頭盪起來才漂亮。讓我好好兒欣賞吧。」葛羅芬戴爾微笑著說。
愛瑞笑著嘆口氣。「什麼漂不漂亮呢，好玩就是了。你上來吧。」
葛羅芬戴爾猶豫了一下。愛瑞看了出來，於是一躍而下。
「你先上去吧。」
座位橫木的高度，大概比葛羅芬戴爾矮了將近一個頭；他在精靈當中也算是身材高大的。他雙手握緊橫木，像練體操那樣掛了上去，總算沒出醜。
而這個鞦韆搖搖晃晃真有點怕人。他決定先坐下。
「好。我要上去了。」愛瑞斯特朝他伸出手，握住了，一晃眼輕身而上，腳尖輕巧地站在芬的大腿外側。
「行了。我看看要怎麼盪起來……」說著，愛瑞斯特微微屈起雙膝，開始晃動鞦韆。而葛羅芬戴爾有點兒慌了。
「呃，等等。」葛羅芬戴爾試著平靜地說道：「愛瑞，先停下來。」
愛瑞立刻停了下來，低頭關切地看著他。「怎麼了？坐得不舒服？」
葛羅芬戴爾決定，誠實是上策。「我怕高——有點。」
愛瑞小心地矮下身來，稍微跨坐在他的腿上，看著他的臉，歉意地說：「真對不起，我不知道。不過，你一向都沒問題啊，上樹啦、攀岩啦，什麼的。那都比這高多了。」
「你說的沒錯。我怕的是這種，動作不由自己控制的。」葛羅芬戴爾看著愛瑞斯特內疚的表情，忍不住湊過去往他的眉心吻了一下。「沒事。也許久了就好了。從前我不會這樣。」
愛瑞被芬吻了一下，微微笑了，依然沈吟。
「芬，你說從前……我這麼問，你可別在意：是在剛多林撤退之前嗎？」
葛羅芬戴爾的確不介意，笑著回答：「是的。我想就是鷹崖上那次把我嚇的。不知怎麼曼多斯沒等我把這一點改過來，就放我回瓦林諾了。」
愛瑞笑了。「可見這點小事對英雄而言是無庸介懷的。」
「謝謝。」
兩人相視微笑，距離非常的近。葛羅芬戴爾非常想吻上愛瑞的唇。
「來，那麼我們就慢慢來好了。」初冬殘陽映照著愛瑞的臉，顯得特別豔紅。
「芬，我永遠不會讓你掉下去的。」愛瑞開始輕輕搖晃鞦韆。
關於美人，葛羅芬戴爾還知道最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值得你去愛的，永遠在你心上第一位的，其實並不是美人，而是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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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葛羅芬戴爾不太確定當代中土精靈在這方面的風俗。要找個人問，似乎找誰都不對。最後，葛羅芬戴爾還是決定慎重一點，那怕老派一點也好，禮多人不怪嘛。
他與領主夫婦約了時間，在他們的起居室見面。
「夫人，愛隆，我想正式追求愛瑞斯特。」
他看到領主夫婦空白的表情，感覺不妙，緊接著解釋：「雖然他已經成年，但還很年輕，他是受你們的養育與保護的，所以我認為有必要先向你們提一聲。」
「追求愛瑞？」愛隆眨眨眼。「不然你這幾個月做的是什麼？」
看到這下輪到葛羅芬戴爾眨眨眼，凱勒布里安忍住笑。不過愛隆可沒這麼講究，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不知道嗎？自從那些鳥兒開始對你不客氣，全伊姆拉崔都知道你對愛瑞斯特的心思啦。」
難怪，每次那些該死的扁毛畜生搶走他手上的茶點、往他頭上空投石子甚至鳥糞、偷走他順手放置的小用品與文件，周圍的人總是擠眉弄眼，活像是這些笨鳥的同謀。
當然愛瑞斯特對這些笨鳥也警告過幾次。最嚴重的一次，是在迎接翠綠森林的王子之際，葛羅芬戴爾先是遭到空投攻擊，接著又被叼走了軍禮服的匕首，結果愛瑞連著三天清晨閉門謝客，笨鳥才算收斂點。
「告訴我，愛隆，如果我追求成功的話，那些扁毛畜生該不會讓愛瑞守寡吧？」
「不知道。因為還沒人成功過。」愛隆拍拍他的肩膀。「加油，芬。恕我直言，幾隻鳥怎麼也比不上炎魔。看你的了。」
聽見愛隆這麼說，葛羅芬戴爾不知該哭該笑。不過，他當然是非常高興。
接下來，他在中庭裏找到了愛瑞。巨鷹剛剛抵達，愛瑞正準備出發兜風。
「對不起，耽擱一下。」他跑過去，向巨鷹喊了一聲，然後把愛瑞輕輕拉過一旁。
「愛瑞，待會回來，我有話告訴你。」他低頭看著全身裹在雪白毛皮裏的愛瑞，只露出一張笑盈盈的臉兒，忍不住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什麼話還得先預告？」愛瑞說著，突然興奮起來：「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葛羅芬戴爾不禁抬頭打量了一下巨鷹。兩個人可坐得下？風馳電掣，想起來葛羅芬戴爾就覺得腳底發麻。
「別怕。咱們飛低一點，慢慢飛。就在河谷裏頭。」愛瑞說著，巨鷹米涅多爾也點點頭。
「你等等。」說著愛瑞飛跑進了廳門，沒多久拿著一件斗蓬、一條長長的衣帶出來。「這樣就放心了吧。」
於是，葛羅芬戴爾就俯上了巨鷹的背，身前是愛瑞斯特，再以衣帶在巨鷹胸前縛緊，準備停當。
當他們站在崖邊，米涅多爾的巨爪一推，乘風往下滑翔的那一刻，葛羅芬戴爾覺得自己簡直快一頭栽了下去，不禁抱緊了懷裏的愛瑞，強迫自己不可以閉上眼睛，得看個清楚才對。
幸好巨鷹果然是慢慢往下飛去，然後順著布魯寧河，平穩地悠遊起來。雪後初晴，空氣格外釅冽，黲黑的山岩與潔白新雪相映。還未完全上凍的河面上，可以看到巨鷹拍翅的氣流引起陣陣漣漪。懷裏的愛瑞溫暖清香。葛羅芬戴爾覺得自己可以漸漸領略飛行的樂趣了。他讚賞地嘆了口氣。
愛瑞半轉過臉來，暖暖的毛皮與肌膚蹭著葛羅芬戴爾的臉頰與鼻尖。
「好玩吧？」愛瑞開心地問。感覺到芬點點頭，他又問：「剛才出發前你要說什麼？」
本來，在得到愛隆與凱勒布里安的許可及祝福之後，芬迫不及待要告訴愛瑞的是，希望得到愛瑞本人許可，自己能正式展開追求。可是現在，他忍不住往愛瑞耳畔低聲呢喃：
「愛瑞，我愛你。」
愛瑞斯特彷彿是驚喜地轉過頭來，看著他，然後低了低眼睛，臉兒紅紅的，微笑著低聲說：
「芬，我愛你。你還不知道嗎？」
葛羅芬戴爾全身發熱，當他忍不住第一次吻上愛瑞斯特同樣發燙的雙唇，巨鷹一聲清嘯，響徹伊姆拉崔整座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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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天起，葛羅芬戴爾與愛瑞斯特成了最快樂的精靈。
沒多久，就在冬至節前兩天的那個上午，愛瑞出現在葛羅芬戴爾的辦公室裏，神情有點兒侷促。
「芬，是這樣的，我父親想見你。我的親生父親。」他一面說，一面焦慮地注意芬的反應。
葛羅芬戴爾非常驚訝。他沒有想到愛瑞的生身父親依然在世。
「那當然是應該的！老爺子哪天到？我得好好準備。」他說著，一面不自覺地將愛瑞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裏，安撫他。
愛瑞卻緊張地笑了一下，頭朝著中庭點了點。「他老人家已經到了。」
葛羅芬戴爾又略微感到詫異。
「咱們快去吧，我真是太失禮了。」
兩人很快朝著中庭走去。葛羅芬戴爾本能地感覺到心愛的人心緒不寧，因此一直輕輕扶著愛瑞的腰，讓他感覺到自己的關懷與親暱。
中庭裏已經停棲了一頭巨鷹，大概就是愛瑞斯特父親的座騎。葛羅芬戴爾發現他比米涅多爾還要巨大，神威凜凜，而且一身黑羽，閃亮銳利的鷹喙與巨爪彷彿墨玉一般。
愛瑞斯特領著葛羅芬戴爾走到巨鷹身前，然後，愛瑞斯特以無懈可擊的正式儀節為他介紹：
「葛羅芬戴爾殿下，這位就是家父，鷹王關赫陛下。父王，這位是剛多林金花家族之首，葛羅芬戴爾殿下。」
葛羅芬戴爾機械性地回禮，然後發現自己傻子似的抬高了頭，仰視著眼前的龐然巨鷹，腦子裏亂成一團。
鷹王關赫，也就是他未來老丈人的眼睛，大得跟秋收節請客用的盤子似的，直盯著地上站著的葛羅芬戴爾。葛羅芬戴爾覺得從那雙眼睛裏都照得出自己的傻樣。
總算他的大腦某一個小小角落決定先把動物繁衍的理論丟到一邊，開始表現一個正常準女婿，呃，半子該有的禮節。
「鷹王陛下，請先容我獻上由衷的歉意。在下一直不知道您就是愛瑞斯特的父親，因此未曾親往致敬問候，請您原諒。」
關赫開口說話了，雄厚的胸聲彷彿整個山谷都在他的胸膛裏似的。
「葛羅芬戴爾殿下，倉促請見，還望見諒。請不要客氣，咱們就以親人身份述禮吧。」
他看葛羅芬戴爾點頭稱是，於是接著說：「是我不好。愛瑞的身世與眾不同，我既無法親加養育，又囿於世俗成見，輕易不讓他以真正身份示人，以免徒增口舌。現在既已無所隱瞞，還望殿下勿以異類視之，多加愛惜。」
葛羅芬戴爾這個人做事，從來就沒有二心異志，何況是與愛瑞有關。他聽了關赫的話，不禁心酸起來，再看到愛瑞依偎在父親羽翼之下，怯怯地望著自己，忍不住靠過去將他擁入懷中，撫摸著他的黑髮與臉頰。
「陛下，請您放心。能夠得到愛瑞斯特做為終身伴侶，是我兩世以來最大的幸事，愛逾性命，尚且不及！」葛羅芬戴爾看見關赫寬慰地點點頭，接著說：
「在下尚有一言，望陛下察納：愛瑞斯特何妨以父名行世？名父之子，子有父風，兩代輝映，庸人愚見似可不必介懷；況且有在下保護愛瑞，相信也可略收震懾之效。」
關赫聽了，仰天清嘯，山谷中的居民莫不側耳屏息。
「金花領主葛羅芬戴爾殿下，果然氣宇宏大，心胸纖毫不染。諸神是選對人了。」說著，關赫舉翅欲飛，卻又低頭輕輕撥弄了愛瑞的長髮，柔聲說道：「乖孩子，關赫之子，我祝福你與葛羅芬戴爾！我會常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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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瑞，那麼，你的母親呢？」葛羅芬戴爾陪著愛瑞斯特回到房間，兩人在壁爐前坐下，他終於忍不住了。
「你知道，迷霧山脈散居著一些阿瓦瑞精靈，還有南多精靈？」愛瑞見葛羅芬戴爾點頭，繼續解釋：「我父親的鷹穴在迷霧山脈裏。他經常到各處巡行，於是結識了一位阿瓦瑞精靈女子，後來就成為我的母親。」
這下子葛羅芬戴爾更迷惑了。精靈跟鷹？
愛瑞斯特不必猜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禁哈哈笑了一聲，告訴他：「我也不明白。父親說他只是經常跟我母親在一塊兒玩。結果呢，有一天，我母親生下了一個蛋。」
「蛋？！」葛羅芬戴爾大吃一驚。「你？！」總算所有關於愛瑞與蛋的事件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原來如此！」
愛瑞也笑了，接著靜靜地說：「我母親可能因此受了驚嚇，於是與村人連夜搬走了。你知道，阿瓦瑞精靈是比較質樸的，大概不能解釋這種事。」
葛羅芬戴爾摟住愛瑞的肩頭，讓他靠著自己。
「父親本來就有妻有子，而且鷹是終身一夫一妻。於是，父親只好把蛋帶到伊姆拉崔來，請求愛隆殿下照顧。殿下察看之後，斷定裏面不是雛鳥，而是嬰兒。」
葛羅芬戴爾吻吻愛瑞斯特的黑髮，又吻吻他的手。「關於你母親的事，我很難過。真對不起，讓你回憶這些。」
「不。有乾爹乾媽，有你們，有你，我是最幸運的。」愛瑞斯特抬起頭，微笑地看著芬，然後吻了一下他的唇。
「對了，故事還沒完呢。我這個巨鷹蛋——」兩人都笑了，「——照顧起來，可真讓大夥兒費盡心力。伊姆拉崔所有穩重可靠的成年精靈，都被排了班，孵蛋！」
兩人笑得滿地打滾，葛羅芬戴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緩過氣來，才問道：「所以我發現有些人對你特別寵愛親近，就是當初孵蛋的功臣了？」
愛瑞笑著答應。「幸好孵出來果然是尋常嬰兒，不然還得每天抓活食來餵我這頭巨鷹寶寶，可就更累了。」
兩人又是一陣大笑，然後輕鬆愉快地各自攤平在地毯上，靜靜感受自己的幸運與快樂。
愛瑞轉過頭來，看著並肩而臥的葛羅芬戴爾。「心愛的芬，我要謝謝你，給父親那個建議。」
「我知道那也是你的心願。」葛羅芬戴爾翻過身來，支起上半身俯臥著，微笑地撫摸愛瑞的臉頰。「你的父親，非常以你為榮，心愛的愛瑞。」
「謝謝你。」愛瑞斯特流下淚來，葛羅芬戴爾立刻為他拭去。「現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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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天，葛羅芬戴爾邀請愛瑞斯特到他的居室來晚餐。兩個人都明白，這是重要的一夜，於是特別嚴加裝束，為悅己者容。
果然，葛羅芬戴爾向愛瑞斯特獻上早已備好的定情之禮，一枚秘銀戒指，鑲著黑玉雕成的一支鷹羽，羽管上繞著一朵黃金刻鏤的四瓣花朵。
「放心，心愛的愛瑞，這可不是我趁誰不注意然後叼來的。」
愛瑞給逗得哈哈笑了。然後賜給葛羅芬戴爾一個曼長而溫柔的吻。
自從三星期前互明心曲以來，他倆親暱的接觸只發展到親吻以及輕緩的撫摩而已。不過今晚兩人都特別熱情，尤其葛羅芬戴爾，此刻將身型小得多的愛瑞緊擁在懷裏，斜臥在壁爐前的毛皮與靠枕之上，他的吻與愛撫愈來愈熱烈，愛瑞斯特柔順而稍帶羞澀。
「我可以繼續嗎？」葛羅芬戴爾微顫的嗓音這麼問。
深呼吸了幾次，愛瑞這才低聲說：「我已經進了你築的巢，收了你的定情禮……」
葛羅芬戴爾大喜過望，但還是接著問：「所以這就是允了我了，是吧？」
愛瑞靦靦地看著芬，點點頭。葛羅芬戴爾興奮得在愛瑞唇上響亮地吻了一下。
「可是，我沒有過……」
「我知道。我會很小心。」
愛瑞微笑著點點頭。
「我沒有經驗，那是因為，心愛的芬，鷹是終生一夫一妻的。所以，要是我們結合了，那就是永遠了。」
說著，愛瑞明亮的眼睛看著葛羅芬戴爾，要他仔細惦量這件事有多重要。
葛羅芬戴爾幸福地笑了。
「愛瑞斯特，永遠，」他低下頭去，溫柔輕緩地吻著愛瑞的唇。「直到時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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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寒地凍的，葛羅芬戴爾還是被窗外的一群笨鳥給吵醒了。
他慢慢起床，免得驚醒了依偎在他懷裏熟睡的愛瑞。然後大跨步走到玻璃門外，對著隔壁陽台上那一群落敗的仰慕者，神氣十足地說：
「回家吧，各位！不用再來了！不用再獻花獻果、送老鼠兔子、偷來的珠寶首飾，也不用再築巢妄想他進門了！關赫之子愛瑞斯特，已經成為我葛羅芬戴爾的配偶了！」
話聲一落，眾鳥還沒來得及抗議，卻聽得愛瑞斯特另一邊隔壁陽台上冒出鼓譟的叫好聲與口哨聲。葛羅芬戴爾一看，原來是雙子。
三人相視而笑，眾鳥鴉雀無聲。然後葛羅芬戴爾向他倆囑咐：「轉告你父親，我跟愛瑞斯特請三天假。三餐跟點心送到我房裏。多謝。」
說完轉身回房。
他可有最重要的人正待取悅呢。兩輩子都不嫌長！
<完>
巨鷹米涅多爾Meneldor，書裏只說是鷹王關赫Gwaihir的族人，我把他指派為關赫之子。
文章開頭的說明裏，我說這是一位英國作者M_Caravaggio給我的靈感。在她的那篇故事設定裏，愛瑞斯特是巨鷹索龍多爾之子。可惜她的網頁已經沒有了，故事也沒有寫完。
關於美人與可愛的人之分，出自俄國作家伊凡布寧（浦寧）的短篇《愛情學》，是他的作品裏面我最喜愛的之一。這篇小說裡寫到一本書，書裡說：「貌美的女子應佔第二位，第一位屬於可愛的女子。後者才是我們的心靈主宰……」 （陳馥 譯 / 遼寧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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