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少，少給 給少 因為未竟 少給 所以懺悔 前愆既懺 後悔來過 彼岸化現 如是不二

8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少，近年常常覺得那些年真的對不住你，好像在熊熊火宅裡加油添薪，焦灼了你的思緒，也灰燼了記憶。

　　暑假回到台南，並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就只是帶了張草蓆與吊床，一本書與簡單的吃食，來到億載公園裡從清晨到黃昏坐上一整天。

　　日正當中的公園裡少有人跡，大概都像死魚般地躲在冷氣房裡了，可是人們怎麼知道即便在豔陽火辣辣地高照，蟬聲鳴噪地像燒開了一壺水的沸騰裡，還是有一絲絲的菩提清涼滲入那心裡。

　　少，我就坐臥在菩提樹下，閱讀著一本敘事理論，偶而抬頭看看被椰子樹輕輕撩撥的藍天，聽聽那鳥叫幽囀，就這麼沒事地爬出了時間的轉輪，慢慢地快活著。

　　這幾年我真的無事，太平。

　　只是，我繼而想起那年離開台灣去美國前一天，你突如其來地造訪，我名為盡地主之誼地帶你名勝古蹟與小吃美食嚐盡，也同樣來到這當年沈葆楨的海天之險，卻怎麼只記得你坐在碉堡榕樹邊的汗滴，在你的額頭上霸氣地沉重、壯大著。

　　也是七月。

　　我們坐在眺望遠方的砲台附近，陷入無言，各自懷著無以名之的心思，就讓四周蟬聲唧唧地揣測著、私語著。

　　你想告訴我些什麼嗎？
　　
　　而我又想拼湊些什麼話語呢？

　　我是失聲的小美人魚，僅剩那咕嚕咕嚕的眼，望著你被盛夏驕陽給烤炙，汗如雨下，卻木然地伸不出手去承接。

　　少，我的皮膚也有離水後龜裂地痛呀！滲著血的啪一聲裂開，錐心見骨的，我也難忍這過於火熱的陽光呀！

　　也不知我們在火燎的無形牢籠裡坐了多久，直到你抬起那眼絕望，像那燃盡的灰再也提不起，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起身離去。

　　行過那紅磚隧道，聽見你行走在前的腳步聲，撞擊我的耳膜，乃至心上某塊柔軟，我才知道蠟盡成灰，那淚水不一定能乾涸。

　　少，我是對不住你的呀！

　　坐臥在涼風習習裡的我，想起這段往事，懊悔的是當年自己是怎樣將你推進火宅裡的！

　　怎麼沒想到有這一方菩提，讓被紛雜思緒所火燎紋身的你，也能有解熱的秋涼呢？

　　少，只是這懊悔瞬間又像擦開了一根火柴棒，幾乎要點燃這成蔭不易的清涼。

　　念頭出軌，我望見讓心型的菩提葉，在風中如轉扇，吹習了這悔恨念頭的幾乎烽火燎原。

　　少，應該是有悔無恨吧！

　　那些年我的確對不住你了。明明你都深陷在向我出櫃的負重，以及愛與依戀的辨識、釐清，卻也偏偏我將累世的匱乏投射在你身上，無故地像放了把火般地又逃離現場，任由你堅壁清野般地燒了好幾個年歲。

　　少，我是該向你懺悔的。

　　沒能在那些與你相依的日子裡，善待你每一分的危脆與細膩，卻反而將你推入火宅地試煉著。我，深深地像你懺悔。

　　無數的菩提樹葉拍動、旋轉著，像千萬支的風扇，漸次地煙消了那根懊悔的火柴棒，乃至清涼如許。

　　少，我何其幸運地在中年之後，置身菩提裡，但始終沒能忘記當年的自己是如何加柴添薪，灼傷了你。於是，我一念提起，當下冥想起你，將這一切的清涼傳遞給了你。
　　
　　少，若說我這些年歲能精進修行，你就是那一聲叮嚀。於是，這顆輕安自在的心，便是想走進你生命的如意。

　　祈願我每一份在已知中的覺悟，都是安在你心上的菩提清涼。

　　但使歲月靜好，我們再已不眼見彼此的曠遠裡，各自隨順、歡喜。

　　負欠你的，就讓我慢慢在修為裡還，我的菩提，便是你的清涼。

　　少，凡此種種，已不覆記。只是每一念的菩提裡，你的清涼都已是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