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物以類聚裡,最猥瑣的傷悲是暗戀陣線聯盟。
你或許好奇,這幾年我已與當年的好友C不再往來了,曾經我們也在人前交頭接耳,私底下也深夜電話熱線,為什麼我會突如其來地切斷所有聯繫呢?
少,是我在電話裡很清楚地跟C說,我們的確已經沒有立即且必要的理由繼續見面了。
記得多年前C很是憂慮地說過一句話:「我們的友情完全維繫在你對少的愛,有一天當你不再愛少了,我們的關係就斷了!」
少,C的話只對了一半,卻也錯了大半。
我與C的友情聯盟,的確因你而起,然而,我跟他陌路,卻是因為我更愛你了。
C與我,都是暗戀你的人,只是我們的潰敗無功,各有相異的糾結。
C無法認證自己的同志身分,敏感陰柔的他卻隱身投射在我身上,完成他所謂的愛情想像;而我,難以越過異性戀與同性戀的名相,選擇逃避,只敢在陰暗角落裡妄想著愛情的光亮。
那一段校園時光裡,許多人誤以為我與C是情侶,連你也曾如此揣測,而許多想追我的男孩,竟將C視為頭號公敵,這些耳語都是後來才聽說的,就連C在畢業後才從別系所的男同學口中,才知道自己成了無辜的箭靶。
少,我們對旁人的無視,全因為你才是我們唯一的關注。
你,是一方桃花源,讓我們不知有漢,更何況魏晉?
如果,校園生活扣除晚上睡眠的五、六小時,我幾乎是與C黏膩在一起。清晨我到圖書館打完工,十二點準時打電話到宿舍叫醒他,然後約在學生餐廳吃飯。飯後一起進研究室,卻時不時地相互串門子,晃到了下午五、六點,再一起騎單車到餐廳吃飯。飯後偶而晃到麵包店買香芋吐司、超市採買熬夜的泡麵,或者在圖書館後面的那塊山坡吹風、唱歌,再慢慢地又溜回了夜裡無人的研究室。
總在夜裡一、兩點,我得到隔壁研究室喚醒根本一頁原文書都沒看下,卻早已打呼聲連連的C,倆人有時得寒風刺骨裡騎著乾車回宿舍,或者乾脆一人一張行軍床,無賴地睡在研究室裡。
晨昏定省,我們似乎比一般情侶還更親暱,即便到我出國、回國工作的那段時間,依然是形影不離的超級好朋友,甚至每夜講電話至黎明。
我與C,那段校園的青澀,的確是愛著的,只是,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是你。我們是愛人,也是敵人,那一份友誼的複雜與單純,都是後來慢慢理解的。
我知道,C在我們這群友人間,向來以老謀深算著稱,善言巧辯的他還一直是大家的愛情導師,我知道自己今天的領悟,或許早已在他的算計裡。
曾經,我並不知道他愛上了你,只是隱約地知道他很欣賞你,一度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可以跟我談你的好朋友,只因我的戀情,是說不出的秘密,而他則是唯一的知情。
少,C是與我同時愛上你的,這幾年我很難堪地知曉了這實情。我並不怪罪他,只是,他對你的愛情也夠淒涼了的,所以才能自己選擇了向我靠近,並在我每一次轉述你我之間裡,完形了他對你的想像。
我與C似乎是暗戀陣線聯盟的同路人,總以為有某個人比我們與你更靠近。我常在同志前自慚形穢,總覺得他再不愛的男子,都比我更靠向你,而C擇是自大又多疑地揣測你的性向,卻不願承認自己是同志,在雙重否認裡,他只能將自己投射在我身上,透過我來完成他對你的愛情想像。
有那麼一段時間,你取暖地靠向我,邀我深夜在無人的操場看星星,或是整夜守在我的研究室裡,以及餵食溫暖的海鮮粥,這些都曾讓知情的C有了替代參與的幸福感。
我忘不了當我向C敘述我與你之間的甜蜜幻覺時,他的眼裡竟然湧出了香甜的蜜,甚至還躁動地鼓勵我向你表白,或者答應你的種種邀約。
有幾次,你不解地走過,看我與C神秘地笑成一團,不要人靠近的美麗陰謀,有幾次還惱了,覺得我倆在排斥你。
是嗎?我們在欲望想像你的一切,幸福得想要瞬間炸開,你是不會明白的,這是屬於暗戀者唯一的自慰快樂,痛苦且快樂著。
少,C無疑是可憐的,而我也是。在你的面前我們都太怯弱,而在無人的夜裡,又太欲望張狂地想著,於是,只能在現實裡尋求一個替身,讓我們得到替代參與的愛情。
C明明猜測著你的性向,卻又故意搧動我向你大膽示愛,這很傷的,簡直對一堆旺火裡,拼命添材薪!
所以我說,C是小聰明卻又膽小的,不敢在愛之前放下所有防備與臣服,卻只能差遣別人去愛情冒險,以完成自己的想像。
他自認為這樣是最安全且保險的,也對,因為他總是看似全身而退,但是他又得到了什麼呢?
C終究沒能得到你的愛情,而我與他的友情也可笑得虛妄,於是,暗戀陣線聯盟就此瓦解。
然而,C依然繼續在別人的投射裡自慰,只是他太習慣快速轉移目標,而我卻被留了下來,站在原地思索著一無所有的困境。
少,C是不能理解我,也無法在我身上投射太久,因為他終究無法忍耐在失落一個人的痛裡,久了或許能回甘出另一種幸福。
我,選擇了安忍,而他,寧願繼續愛情迂迴、轉移。
少,暗戀陣線聯盟終究是要離散的呀!
我選擇了一個人面對,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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