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要回阿一的老家。有點緊張。
他爸媽目前還不知道我們的關係，總催促著阿一相親結婚。或向我打聽他身邊有沒有女孩兒的動向。
阿一跟我說希望公開我們的關係，可是我不願意。
阿一的父母已經年邁，最大的願望就是享受天倫之樂。
我怕他們承受不住。
阿一是個很重情的人，從那女孩的事情就看得出來了。他也很顧家。
但他的爸媽不會接受自己兒子跟男人在一起這種事情的。我心知肚明。
我沒有親人，不怕失去什麼，不怕世俗的眼光。
但儘管如此，再怎麼無懈可擊的人還是會有弱點的。
我最怕阿一難受。
我不忍心他在選擇之間掙扎。
那比傷害我還要更讓我難受。
二十二、
我跟阿一的媽媽一起去煮飯，阿一則陪他爸去附近的釣魚場釣魚。
拿了好大一隻魚回來。
阿一的爸爸很驕傲的說：「你看！讓你學學我的技術！這麼大一隻魚！」
阿一不屑的哼了哼聲：「明明就是魚場的老闆看我們花了這麼多錢都還沒釣到一隻送我們的。」
阿一的爸爸表示很憤怒。「那也是你老爸我人緣好！」
阿一的媽媽笑著圓場：「好了好了！來吃飯吧！今天我煮了很多你們愛吃的菜！」
這對父子很有默契，異口同聲的就回：「好！」
我看著眼前的畫面，覺得心裡暖暖的。
但感覺眼睛還是有些熱。
大概有些羨慕？
二十三、
滿十年了。
我正從衣櫃裡拿出工作用的西裝要穿上，阿一洗好臉刮好鬍渣神清氣爽的從浴室走出來裸著上身由後面抱住我。
他用頭蹭蹭我的頸子，刺刺的頭髮弄得我很癢。衣櫃拉開的板子上有個半身的鏡子，我看著鏡子裡的他，他也看著鏡子裡的我。
這種溫馨的時候，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
「哎，你是不是胖了。」
腰間無預防的被他捏一下。
去你的。
我就知道這小子說不出好話。
二十四、
我們都不年輕了。已經耗了一個十年。
我們之間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遇見哪些人，哪些人又從我們的生命裡離開。
兜兜轉轉，幸好還能繼續牽他的手。
我希望直到眼角出現皺紋，頭髮長出白銀。
我絕對願意再和他繼續耗下一個十年。
二十五、
阿一因為國二可以說是整個的荒廢，國三又花了些時間調整狀況，導致他的成績下滑的很嚴重。
再怎麼趕，基測那時候也考得沒有原本的水準好。
連我這個半路出家的人，分數也比阿一高。
我問阿一：「要考哪？」
阿一看著一行下來的學校分數線，隨便指了一個：「就這個吧。」
……
「你確定？」
「嗯。你準備去哪？你這分數不錯，可以上個第二志願沒問題。」他淡淡的說。
我沒有回應他，保持沉默。
回家以後，我把自己原本貼在牆上的那寫著志願的紙撕了。
填志願那一天，我填了和阿一一樣的學校。
二十六、
說真的，直到現在，我仍然不後悔當初幹這事。
儘管阿一知道以後很不諒解。他覺得沒必要。
但是，我就是認死了這一個人，何況，在他身邊彷彿已經變成我意識裡的一種必須，離他太遠，我不放心。
二十七、
國中畢業那一天，老媽突然消失了。哪兒都找不知道人，連續好幾天都是這樣。
我瘋了似的找了她好久，阿一無怨無悔不說二話的陪著我從早找到晚。甚至都報警了。
我至今都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見。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接受自己被她拋棄的事實。
拋棄。對，我是這樣想的。我不知道原因，我也期盼過她回來告訴我原因，告訴我苦衷，但她一個理由甚至一次見面都沒有給我。那是第一次，我對她產生出了類似恨的情緒。
我的名字被寄在阿姨的名下，所謂的領養。阿姨是出於壓力和她那在眾人眼裡完美的人設才會收養我。
進到她家的第一天，她就告訴我：「你長大了，得學著獨立。我只會幫你出學費，剩下的自己負責。」
我說好。
那一年的暑假，我拼命打工。接了好幾個班。
開學前一天，阿一把一包東西遞給我，明白裡頭是什麼以後，我寒著臉推回去給他。
「我暑假自己賺的，還有我自己存的一些壓歲錢，你拿著。」阿一帶著命令的說。
我惱，沒理由接受別人的東西，他仍不願意拿回去。
他說：「沒看不起你，好了，要不你以後再還我。別再生氣，你繼續這樣換我生氣。」
他已經有了讓步，我猶豫很久，他握起拳頭，敲了我的肩膀一記：「是兄弟就廢話少說。」
然後我眼眶旁的沉重就掉了。
是感動，還是委屈，抑或是心酸，我也不清楚。
二十八、
我把這一段結束啊。
我告訴阿姨我希望住宿，阿姨不說二話馬上說好。並且告知我，有家庭聚會的時候，我必須到，這是唯一的條件。
攢下的錢夠我繳完學費午餐錢之類的，還剩下一些。我仍然有工作。只是辭掉了白日的班。
二十九、
高中的時候，阿一的成績恢復了以往的水準，座位的分配導師是用成績分配的，排名越高的越早選。
於是，我在成績上沒有退讓，多虧了阿一。
除了幾次意外，幾乎都是坐在阿一旁邊的。
最感動的時刻，是一件小事。
當我累得忍不住打盹時，起來都會發現阿一幫我盛好了水瓶裡的水放在桌上，偶爾會有幾包小餅乾什麼的。
三十、
意外是什麼？……嗯、就是冷戰，吵架之類的。
當時年輕氣盛嘛，總會因為一些事情吵架。阿一吵架時總是喜歡用冷暴力，因為他知道我最受不了這一招。一直到我們吵得最厲害的那一次徹底分手前，在這場跟他的惡鬥中，先認輸的總是我。
哎，我也挺看不起我自己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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