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遊樂園的內部機關房嗎?艾克斯仰望著通過走道之後的偌大空間,佈滿了陳年老舊的巨型齒輪,運轉而發出有如教堂古鐘搖盪的聲響,吹奏的汽笛證明氣體與液體的滾動,連結的槓桿以優美的弧度滑行。要不是這些動作會讓位於中央的砲臺啟動,不然真想繼續欣賞這堪稱藝術的壯觀構造。
「博士,如果最終計畫執行成功,除了砲臺以外,還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執行成功的話,所有的牆和樓梯會被堆到地面上,交通會以公園為中心完全中斷,交叉在其中的電線水管全部扭曲甚至破裂,接下來和一百年前景象不合的建築會全部遭殃……」
「那、那我們的重建工程不就……」
全毀了──這樣只破壞砲臺是沒有用的。再說砲臺裝置在機關裡面,就算只考慮將損害減少,也難保在破壞的時候不傷到支撐地面的機關,垮下來的話恐怕沒有活路逃生慘遭活埋。
「當時萊德博士考慮到能源的問題,設計用太陽能儲蓄,這樣在夜晚或陰天也可以遊玩,所以現在只要有一小點的陽光就可以讓遊樂場再次運作。」凱恩博士指了指上方,有幾個因為地層下陷造出來的小洞口,璀璨的陽光從中照射進來,「只是沒想到這一點會被利用,最終計畫會隨著遊樂園一同運轉……」
想到為了建造遊樂園所犧牲的無數事物和受到牽連的人們,洛克哥哥才會做這樣的抉擇吧!
「那該怎麼停止?」
「這個……把八個主要的能源柱全部切斷,或是停火……不然就讓齒輪停止轉動,但這個很困難……停火的話可以抽除室內熱場導致故障……不過應該不適用吧!還有……」
「博士,你年紀大囉!」艾克斯嘆口氣搖搖頭,右手伸縮轉換成手炮,朝著內部液體沸騰的透明管柱發射,第一個能源柱破碎。
另一邊,傑洛迴身閃開雷德的雙頭鐮刀,順勢用刀柄將突擊的紅色警戒雜兵擊倒在地。亞克塞爾不斷移動保持距離,開槍射擊戴拉蒙拋來的迴旋光刃。現在雙方都因為各自理由欲阻止對方人馬,但機關要是在戰鬥中毀了,大家就可能一起被埋在地底下,不想陪葬就不能出全力,打起來格外麻煩。幾個漏網之魚趁亂突破防線,直奔正又摧毀一個能源柱的艾克斯。直覺有人來襲,艾克斯踢了壁面幾步,翻身越過那些衝過頭的雜兵,落地之前再一個炮擊,上方的能源管應聲爆開,碎片如雪花般墜落。
要把發光的柱子都打破是吧!傑洛理解了艾克斯的行為,撞開礙路的雜兵,算準範圍後光束刀鋒一個橫劈,新月型光波穩穩地斬裂在狹縫裡的第四個能源柱。
地面上已經開始有狀況了。軌道被拆開,電車被迫停在比站牌還高的階梯上;突然出現的牆壁釀成車禍,喇叭不斷發出抗議與驚慌;水管破裂形成大小噴泉,斷首的高壓電線在一旁起舞,人們的叫喊在走不完的樓梯上此起彼落……
彷彿是知道有人在阻擾,機關反而加緊速度,不管銜接部分有多粗糙地用力轉動,有如生命最後一刻的掙扎。最頂端的部份受影響,圓盤震落沙土左右分離,照進來的太陽光柱逐漸擴散,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燈,讓下方的砲臺成為注目焦點。
「唉呀呀!你們這樣是來不及的噢!」聽也知道是戴拉蒙的嘲諷。
「別這麼快就下結論!」亞克塞爾趁機開了數槍,但又被通通避開。
「小鬼,打不中就不要開槍呀!」繼續得意的笑。
連這種人都擺不平,我算什麼獵人?亞克塞爾有些氣急敗壞,眼看艾克斯和傑洛都那麼認真地戰鬥,還把最適當的敵人交給自己,但與其說阻擾,還不如說被戴拉蒙當小貓逗著玩。目的是達到了,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亞克塞爾!十點鐘方向,集中射擊!」
不及細想是誰的聲音,亞克塞爾將槍枝轉了方向,朝三個齒輪內顏色不同的光點連開數槍,只聽到框啷一聲,液體從小孔噴出。
我做了什麼?還在這麼想的時候,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做很好!」是艾克斯,剛剛是他的聲音。他發現這個能源柱是在齒輪之內,自己的飛彈爆擊和傑洛的光束刀難以破壞,所以喚了位置剛好的亞克塞爾用細小的子彈擊破。「只剩下三個了。」
「兩個,」碎裂聲後,傑洛擋住雷德的攻擊,「剛剛又有一個被我毀了。」
得快一點,砲管已經在上舉了。艾克斯額上的紅玉閃了一下,背後的緩衝器轉向變成了噴射的衝刺器,使勁跳上還沒有搜尋過的樓台,果然有一個能源柱,可是被搶先一步的戴拉蒙神氣地擋在前頭。
「真是的,早知道守著柱子就可以。」
「現在才想到有點慢噢!不過我沒時間跟你談判了。」說罷,艾克斯加速往前衝刺。
「我也喜歡速戰速決。」戴拉蒙拋出回旋光刃,等到一個距離後衝上前,接住自己丟出的光刃劃出一道螺旋刀網,捕抓自投羅網的艾克斯。艾克斯見狀調整了背後的噴射方向,順著螺旋中心翻轉。一瞬間的交接,面對的兩人越過對方變成背對背。事不宜遲,艾克斯立即發射爆擊,毫無阻礙地破壞了第七個能源柱。
「噢?躲過啦!」戴拉蒙的語氣沒有一絲失望,好像會失手也是在預料之中。回頭看到艾克斯不理會自己跳離樓台,心中有了主意。「喂!雷德,我輸掉啦!艾克斯要去破壞最後一個能源柱了!」
雷德的視線應聲上瞟,就看到飛躍在半空的艾克斯。
「休想得逞!」雷德大喊之後就不管正在對持的傑洛將鐮刀使勁甩了出去。
「艾克斯!留神!」破空的雙頭鐮刀直逼正在降落的搭檔,傑洛不禁失聲驚喊。被聲音嚇到的艾克斯連忙扭動身體改變位置,與飛奔的鐮刀擦面而過。湊巧的是艾克斯身後的竟然就是最後一個能源柱,刀鋒不轉彎,雷德的武器毫不留情地破壞了管柱。
「真巧啊!」傑洛對著已經說不出話來的雷德嗤笑道,「多謝你了。」
氣笛發出尖叫嘶吼,巨大的齒輪緩緩停住,槓桿不再擺動。失去所有能量,機關停止了運轉的節奏。
正當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某個機械卡住的聲響打破靜音的片刻。是砲臺!剛剛是砲管就定位的聲音,可是能源柱已經全打破了,為什麼還會動?
「……唉呀!我忘了還有備用能源。」躲在一旁的凱恩博士抽蓄著嘴角。
為什麼不早說!眾人喜怒參半地在心中叫罵。不過只要仔細想想,最終計畫是另一個人設計的,砲臺會有另外的能源也沒什麼奇怪。
「艾克斯!別管這裡會不會垮了,直接把它轟下來!」事態緊急,傑洛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知道了!」語畢,艾克斯全身發出白光,下一秒就換成另一套攻擊性較強的裝甲,左手架住口徑比以往大一倍的右手手炮,集氣、瞄準……就在分秒必爭的此刻,艾克斯靜止不動了?
「艾克斯!你發什麼呆呀!?」
好像只有艾克斯看到:一個嬌小的藍色身影,擋在砲臺與手炮之間,露出「請不要開火」的表情。
……洛克哥哥?
一秒之差,砲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在眾人的面前宛如逆行的彗星般衝向天際,隨著緊接的爆破散發絕望的光芒。
任務失敗,一切都完了──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沒有事情發生?
「咚。」一個東西打到艾克斯的頭盔,掉落在腳邊。是圓圓小小、粉紅色的傢伙。
艾克斯的眼睛眨了兩下,彎腰撿起來。嗅了嗅,舔一口。「……草莓口味?」
傑洛接住掉落的第二顆,只見那個東西在掌中逐漸融化。「……糖果冰?」
「正好有點渴了。」亞克塞爾是直接吞下去。
外頭劈哩趴啦地做響起來,中央公園之內的天空赫然烏雲密佈,一顆顆糖果冰有如傾盆大雨般從天而降,穿過為砲臺而開的洞口,變成冰雹雨柱下進內部機關的房間。地面上的磁磚耐不住衝擊而碎裂,樹枝被打斷,鐵椅無法承受地扭曲。街道上的斷層緩緩恢復原狀,牆壁逐一消失,樓梯將人們放回地平面。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沒有人吭出半點聲音。
隨著滿天的糖果冰雨,艾克斯感覺到隱藏在深處的記憶湧洩出來……
「父親,父親,」洛克人拉著萊德博士的白色衣角,「我想要一個充滿花和音樂的遊樂園,好不好嘛?」
「充滿花和糖果的遊樂園?聽起來很不錯,我就試試看吧!」
「那等遊樂園建好了,可以讓布魯斯住在遊樂園裡嗎?」
「當然可以呀!那我也請其他博士一起來幫忙設計好了。」
「太好了!這樣布魯斯就不必再流浪了,謝謝父親!」
「在大砲裡放糖果冰?你耍白痴嗎!」
「你難道不覺得很有挑戰性嗎?」
那位博士氣得把文件丟過去,萊德博士移身閃開。文件掉出窗口,壓壞了窗台下的花朵。
「可惡!」看在眼裡的洛克人一炮轟過去,把那位博士打飛。
「洛克,謝謝你的好意,」飄著鵝黃色圍巾的布魯斯說道,「但是那老頭恐怕會為了報復做出危險的事情,所以還是終止了吧!」
「可是這樣的話,布魯斯又要孤零零的了。」洛克人的眼睛透露著懊惱,「都怪我太衝動了,父親一定會不高興的。」
「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不要緊的。」布魯斯撫著洛克人安慰道,「而且這個遊樂園是為你做的,我想你要怎麼處置,萊德博士都不會譴責你的。」
事情變成這樣,也沒有辦法了……
父親,讓我把策劃案保留在時空資料存放器吧!這畢竟是父親的心血。
布魯斯,我還是希望遊樂園能夠完成,讓大家可以高高興興地玩在一起。
做個花圃吧!這就是我的遊樂園。
糖果雨終於停了,但公園已經是一片凌亂,人為的建築設施被破壞殆盡,只剩下各式各樣的碎片殘骸。
「舊的回歸,新的重生,這就是大自然千古不變的循環。」面對如此景象,凱恩博士感嘆地仰天說道,「幸好備用的能源不足,只有這個公園遭受破壞。」
去你的千古循環。傑洛把話罵在嘴裡,為了這種事情緊張成那樣,現在想起來真是哭笑不得。不過這的確是會讓全世界震驚的武器,設備都過一百年,居然還能利用造雨的原理製造冰雹,還是有其他成份的糖果冰。
水是唯一人類和機器人可以共享的食物,糖果冰符合了雙方的需求。
艾克斯跪了下來,扳開折落的樹枝和鐵板,輕輕地扶起底下的花朵,似乎可以聽到花朵說了一聲「謝謝」。
「抱歉,如果我早點想起來,也許就不會鬧得這麼大……」
「洛克人是洛克人,你是你。」站在旁邊的傑洛叉著手說道,「你對你兄長的記憶不需要負任何責任,對吧!」
……也許是吧!艾克斯閉起眼睛心想著。洛克人親手埋葬的寶物,被一百年後的艾克斯挖掘出來,在某個意義上這一切又回到的原點。
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才能跟洛克哥哥完全融合吧!到時候我就會明白為什麼洛克哥哥會化身成為么弟的我,活在這個一百年後的時空裡。
「奇怪,雷德去哪了?」亞克塞爾繞一圈,還是找不到自己的監護人。
「八成去找戴拉蒙算帳去了。」傑洛不知道戴拉蒙和雷德對最終計畫的解釋是什麼,但這種結局絕對是在他們意料之外,這樣雷德暫時不會管獵人基地的閒事了,想到這裡傑洛就覺得輕鬆不少。
「艾克斯,這樣完整的遊樂園策劃案都在你手上了。」凱恩博士說道,「要不要就趁這個機會,把中央公園正式改成遊樂園呢?」
「等重建工程一個段落,就和席格納斯說說看吧!」艾克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想像如果真的得到許可,這裡將會開著滿滿的花朵,空氣將會飄著花香和音符,笑聲與歡呼穿插在其中。那樣的景象,絕對是在和平的時代中最美麗的。
不過,要不要下點糖果雨呢?那應該是個不錯的驚喜吧!
「你們看!彩虹出來了。」亞克塞爾指向天空。烏雲已經完全散開,殘留的水氣和露臉的太陽,形成一道七彩的拱橋。
傑洛留意到,此時艾克斯露出的笑容,有如彩虹般短暫而美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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