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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17 19:56:51| 人氣1,08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其實我一直都是壞學生】一九九六年訪駱以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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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駱以軍在《和小星說童話》的題字

——耀小張:
一直沒機會對您說謝謝,我努力追想,仍舊無法想起在陽明山的某一個午后,那時的我究竟對您說了些什麼不堪的話。那是我如此珍惜在乎卻一點一滴暗澹遺忘的時光,像倒呈在蔭影的彼端,一些曾被應允的華麗皆被淹溺。我因為您曾目擊那時的我(且安靜地,願意聆聽它)而感激你。一如我是那麼珍惜正在時間刻度裡在抗搏著什麼,此刻的你,您們。

——駱渣.土庫,2002.7.24


1.賴打

日記上這麼寫著,一九九六年一月四日(星期四),下午五點,為了彼時的「新聞採訪寫作」期末作業(題目:「一位你認為值得採訪的對象」),與駱以軍約好於陽明山山仔后麥當勞前碰頭。

由於麥當勞禁煙,駱以軍為避免訪談間必然產生的緊張感(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極容易在陌生人面前感到不安的作者),於是我們旋即轉往菁山路路口一家名為「吉佳」的咖啡屋進行訪談。

豈料,甫一坐下,摸遍口袋,壞事了(「他看見他的父親低著頭,以一種非常劇烈的動作,把自己夾克口袋的東西全往外翻掏……」【註一】),忘記帶打火機了(「他父親像孩子抽泣地說:『機,機票……忘了帶……』……難道真的像哪一齣重複宿命的喜劇,五十年前逃離前弄丟了船票;五十年後要回去了,好,輪到非機票丟了。」【註二】)……駱以軍尷尬地吃吃笑著起身走到櫃台借「賴打」,又一臉尷尬地吃吃笑著復返:

「她們說不提供打火機……」他朝我嘀咕:「哪有咖啡館沒有『賴打』的?」(哪有酒吧裡分什麼雞巴『吸煙區』、『非吸煙區』的?)

於是,整個訪談過程就在那樣「曝光不足的暗褐底色」(註三)的燈霧下(我們坐在一處樓梯木板下暗暗凹塞而入的位置,文化大學文藝創作組的學生們正在樓上熱熱鬧鬧地開「作品討論會」,使得整個空間皆充滿了極厚重的果凍滑膩般的眾聲喧嘩),駱以軍以一種極度焦慮的,緊握著一包揉皺的、乾癟的煙盒(七星?萬寶路?),斷斷續續,訴說著那些迄今聽來甚為遙遠且極熟悉的故事與執念。

當時,我並不知道,我手中握有的可能將是這世上唯一存留一九九六年駱以軍「可資不斷播放且真實的」敘事腔調——我一面聽著那後來宛如一場迷人夢囈與自剖的告白(?),一面揣度著:

「坐在我面前的這個『為了逃避兵役而變胖癡肥再也瘦不下來』的傢伙,該不會是一位明天就要消失了的、憂鬱以終的蒼白文藝青年吧?」


2.在時間刻度的抗搏裡

關於照片:攝於二○○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夜底,台北六福皇宮大廳,背景為聳立的蘭嶼達悟族漁船暨木雕圖騰,左起分別為渣妹、伊格言、駱以軍、耀小張、許榮哲。


3.關於一九九六年的談話(1):我一直在處理的一個東西是同性之間的權力問題

在進入訪談本文之前,我仍願不厭其煩地再三提醒讀者,嘗試著進入、貼近(體己的?)一九九六年駱以軍的創作內心景觀。彼時,距離他一九九八年出版《妻夢狗》尚有三年,更遑論日後出版的《第三個舞者》、《月球姓氏》、《遣悲懷》等書。

另,本訪談稿事前業經駱以軍允諾刊出。他笑著:「我比較擔心當時虛弱的自己,會露出草包的一面……」


駱以軍(以下簡稱駱):我試著慢慢講,然後……

耀小張(以下簡稱耀):好好,OK,好。

駱:因為我也會有點緊張……

耀:其實我比你更緊張!

駱:你不要緊張(笑)。我也很少被人家逼供。

耀:沒有,老師平常心看待就好。
就是感覺上,您個人創作小說的歷程似乎相當早。因為我看這兩本書(按:係指駱以軍《紅字團》、《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等二書)的介紹,您從大一開始就開始有在創作……那就是大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真正蒙發創作之念的?

駱:其實我不早(笑)。

耀:我覺得滿早的耶!

駱:其實不早。
就是在那個時候,嗯,我有唸高四嘛,啊我以前……我唸成功高中的,可是不太順利,就是我……我沒有畢業,然後我過程……我好像也有去跟人家去混太保(笑)……

耀:老師,那我這一題……就是您剛剛提到說高四那個啊,就是在這邊……我這邊有寫說,您在《紅字團》這本小說集裡面,一再提及主角於求學階段遭遇留級命運(駱:啊?留級?呵呵呵……)比如說賴進……就是<手槍王>,嗯,不是……就是<駝鳥>那一篇,以及<紅字團>的主角,那這種敘述會讓我讀者產生一種聯想,會覺得說,這會不會是您成長歷程的一種投射?

駱:多少有,一定有。而且我覺得我後來……嗯,我覺得我是很邊緣的,就是我並不是一個創作青年,我在讀高中的時候,我可能還甚至像文盲,就是——可能我同班的同學還有一些人是那種文學青年,他們會去迷朱天文朱天心,會去弄那個什麼《成功青年》,我其實一直都是……我只是壞學生而已。

耀:真的喔?

駱:真的,真的。我一直在高中就是邊緣的,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接觸到一些流行的文化術語,或是一些流行的文化命題,我一直很疏離,然後我……在這個狀況下,甚至我一群朋友在一起,大家跑去——那個時候我們高中生還沒有PUB,我們就去咖啡屋,然後打屁。

然後常常是整天我們翻牆出去以後,就是很長很長的一天過去,就是在打屁,而且你也不可能真的泡到馬子。就是一群男的,然後這群男的就變成它有一種……很奇怪的那種——它不是同性戀,可是很奇怪的同性集團之間的一個道德訴求,譬如說,他們很可能是禁慾的,他們很可能就是對於女孩子那種……反正就是一群很粗糙的、很陽剛的,可是他們一群人裡面,會把女孩子當成是一個好像聖女……

這一類的東西其實很多,然後這樣的東西其實是一個成長小說常常處理到的東西。那我覺得有兩點變成說……所以我在一開始,常常在碰觸到一個同性,同性之間——當然那個時候同性戀還沒有變成一個文化反省、族群的一個語言出來,在那個時候我常會去碰觸到一個同性的情感,可是那種同性情感不是肉體,不是情慾的反省,而是一種同性之間的社交,一種張力。

耀:是不是一種扶持,一種同性之間的扶持?

駱:對,可是它常常變成很奇怪的,比如說我們一群都是哥們,然後......變成說有一個人他有一個女朋友,然後很奇怪的對位關係就會產生變化。

我今天碰觸到的朋友,變成他們大部分都是…..都是某一部分殘缺的,他們很可能都是同樣被排拒在邊緣的,他們可能其實很害羞,其實跟社會的語言的互換上都有障礙,所以他們可能比別人更鬱卒,更有一些東西……

耀:更被壓抑的?

駱:對,所以我覺得這個東西是……甚至我覺得如果說在討論到小說,我都一直在處理的一個東西是同性之間的一個權力的問題。

耀:同性之間權力的問題?

駱:權力的傾軋。就是比如說父親跟兒子,因為我裡面有很大量的父親跟兒子之間的一個愛情還有異化,然後它整個被壓扁了,然後最後就進行了反擊。不管是父親或兒子,或是說一個很強勢的流氓跟一個很弱勢的模仿者,或是說一個作者跟一個被他書寫的角色,這之間應該都有一些同性之間的情感……

我想同性之間的情感最常接觸到的就是權力的張力、權力的挑逗、刺探,然後貼近、又遠離這些東西我覺得是……也許我在當時……我是在一個雄性的團體裡面渡過這個成長期的,在這個過程裡我並沒也其它的異性經驗,所以我其實在那個……然後我上大學以後就封閉了。

所以我有一個弱點是,我在寫女孩子的角色的時候通常會模糊掉,不是太過分的把它崇高,就是刻意的去貶抑。對,這個部分大概是這樣。然後,其實我這個(按:指創作)並不早。

耀:不早?

駱:對,不早。我是在高四的時候,我看了張愛玲的東西,然後——那時候很雜,講出來很可恥(笑),我還看了三毛的東西,那時候我在投稿很苦悶。我都是跑去一個百貨公司,我們補習班旁邊的百貨公司的文具部那裡K書,可是那裡的書都沒有挑選過很雜亂,那時候我就站在那邊,就是有下課或有翹課的時候,然後看看看。後來也不想考了、不想讀書了,後來就考上文化了,文化森林系。

第一年冬天,就是這一年(按:本採訪係於一九九六年一月初進行,時為一學年之上學期),從九月到十二月中間,很疏離,就是因為我不想待在那個系,那個系的人,也是一樣就是男生很多女生很少,都很人渣。那我就白天去耍寶,講黃色笑話,晚上的時候就……

耀:創作?

駱:對,創作。那時候住在山上,讀了杜斯妥也夫斯基、讀了日本的太宰治……這些東西,給我造成一些很痛苦的……

耀:衝擊?

駱:對,我覺得這大概就是我那個時候的一個變化,大概我就突然被□□出來了……(按:此字錄音帶聽不清楚)。

註釋

註一、駱以軍(2002):《月球姓氏》。台北:聯合文學,頁312。

註二、同上,頁312-313。

註三、同上,頁107。


台長: 耀小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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