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6)
在愛與被愛之間,應該有獨立於愛之外的品質。這種品質是一種時間,比生命更為靜止,也因此而更為超越的時間。
曉媛,與你相識時,我就聽到了漂渺的回聲,像一種無錯的歸還。回聲中的和鳴,使別致卻異樣的感受牽著於我,把我引向未來,與所期待的未來迥異的不可期的未來。未來如此恍然,在全然的光明中,我面對的是原始與混沌的景狀。原來,人的生命如此安靜。在光陰中,光陽使我們生活在即定中,可又生活在晏然中。光陽,是我獨猜的名詞,與光陰對立,卻是光陰的結合體與分離。
曉媛,你是陰體,我是陽體,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回憶是回聲的漫塑,回憶是回聲中穿行的線索;回憶是視覺歸於心覺。回憶不可觸摸,因心覺的神秘。在生命中,觸覺使我們體會到形,視覺感受到色彩,心覺卻使我們悟虛。虛往往對應著本質,幻與虛的結合,則使本質具朦朧的質感。
如果生命的回避選擇了心覺,這是人普遍的悲哀。在回聲中,這是一種情緒;在回憶中,是一場事件。回聲中的交響蘊藏的情緒,與回憶中事件的離晰,構成悲劇。
現實像一場夢,因為經歷在現實中的無預與無期。現實中的意外與災難證實了夢的徵象,而現實又是唯一可以在回憶中釋解的夢境,使人可以尋找到夢的開端。
我是一個喜歡進入夢幻的人。在最初的進入中,只是緣於神往,而入夢幻的堅持使我漸漸發現,夢幻本身就是一種現實。因為夢幻的發生。夢幻發生在意識中,只是偏離了行為。這是一個偏執的世界,這世界的偏執因為這世界被行為所主體的構成。
回聲在接近,回憶卻越走越遠,回憶的間隙中,回聲的光縷從間隙中滲入。原來,回聲如此沉靜,沉靜的讓人聯想失去。失去以凝沉的低落體現著過往,一切永遠圍繞我,而我漸漸被永遠所隔離。隔離的空間又被嶄新的永遠充實。記憶中,接受總有個過程,這過程像緊張的分割。生命被分割時,分割本身又是彌合的方式,彌合在終極前,保持著陣痛。不是分娩,而是沉緩的斷裂,無聲無息。
曉媛,這是我最近幾天想到你時會流淚的原因。
曉媛,今天與你的通話中,我聽到你的聲音又回到了少女時代。我知道,你在堅持,你在尋找氣息落實於聲音的位置,為得使聲音更動聽。更象十年前的聲音。這不是嬌飾,你只想讓我們挨得更近一些。或者說,讓我和你挨十年前挨得更近一些。挨二十一歲挨得更近,你我同歲。
在我你相識後的十年,我證明了相識時最初的聽覺。當時我聽到了一個回音,原於宿命。宿命在十年後體現為行為,你所要的家,和令我驕傲的漂泊的生活。你的寧靜,我的動盪。然而,我似乎做了預示,十年前,我做了充分的預。,你在安寧中將收穫漂泊,而我在漂泊中將獲得安寧。因為生命中,我生命中的一半處於寧靜,而生命的另一半,處於漂泊。你選擇了做別人的妻子,成家。也許,你沒想到,你為我選擇一個安寧,因為我們彼此牽著。
我有一句銘言:我處於漂泊的時候,我的心是安寧的,我在寧靜中,我的心是飄泊的。
曉媛,你去問每一對安居的婚侶,你去問相守的老年。我想,他們都會告訴你,安居是更為傷痛的飄泊。因為日常生活會使愛變得更難以維繫。
你感受到了,我只想過平實的生活,和我的愛人。我的愛人已經沒有了,因為你錯嫁了他人。而我告訴你,我是一個浪子,浪跡天涯。只有經歷過海闊天空的人,才可以領會居室之安。
前兩天,我問你,將來你會把我和你的故事講給你兒了嗎?你說,不。回答的從容,如你一向對我的面對。
想到你有了兒子,已經五歲了。抑止不住的哭了。無聲的哭後,竟然忘記了哭。
你五歲的兒子,你生命中的幼子,像負擔的承命,表現著歷史。
逆光(7)
黃昏睡著了,黃昏如此疲倦,象一次失戀。河流走遠了,遠的近乎殘酷。在烈馬的嘶鳴聲中,我看到了停在馬背上的一隻鳥兒的剪影。鳥兒與馬,這奇特的偶合。偶然意蘊中鳥兒被夕陽的顫動所放大,於是一匹馬被一雙翅膀所補充。我忽而想到逐日的誇父與射日的後羿。夜快到了,冷月宮中的嫦娥即將顯現。黃昏,原來你經歷了多少春秋,才易在河流的波光中睡去。
飛馬,從夜紋中綻放,像潔白的禮花,悄然綻放。寧靜的禮花,停在空中。生息,在人類的睡眠中,獲得了均衡。夢鄉中的故鄉,被如此溫柔的接近,像一條美人魚,在海岸上擱淺,又被潮汐送回海的王宮。海裏的公主,向魚及人魚講起人間的愛情。愛情的回想使人魚的人的一半開始了欲望,魚的一半茫然在海洋中。這始于或經於一個聯想——魚貞潔人淫蕩。
這個斷語被海岸線拋棄在陸地邊緣。像童年忙碌的撿拾貝殼,貝殼中的肉體,是被囚禁的欲望。當欲望回到人本身,人真正體察自我,會發現,世間萬物是人的每一種具體。
魚貞潔人淫蕩,不可思議的發生在美麗的人魚之身。
在漂渺的太空,太息之音曠遠的若無。無中蘊有,我們原本來自於哪里。
人貞潔魚淫蕩,難道這種反意成立?
宋代大詩人蘇軾說過,愛生於色。
色是什麼?
色即是空。這是佛語。
空是什麼,空是無嗎?
萬物皆生於太虛,無極生太極,太極生陰陽。陰陽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這是道學。
而在我少年時,曾被一個古希臘的傳說感動。人是雙頭雙面,長有八個肢體的大力士,人的力量威脅了天神。天神用神力使人分離,所以人來到世間後,開始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曉媛,傳說是有傳說的魅力。然而傳說所賦的情緒使我感受到,你是我的另一半。因為我曾在你那裏丟失過,今天我又重新回來尋找。
聯想終止時,使我的視線又返回到河流。黑夜使河流具有奇異的傳奇感,我萌生了一個詩意般的遙遠與古樸的靈感。河流像一具永不疲倦的刀畫,收割並繪錄一種神秘的種植。這種植無形與有形的佈滿人間。四季的莊稼頌歌著村落中的愛情。在古典的秩序中,男女的結合是人類延續的儀式與歡愛的確定與承認。
有形與無形,有聲與無聲。大音無聲,大象無形。大音之音,大象之象。形象與音韻——音形。音形是愛情之本,形象,心象與外形的重合。
曉媛,我常常感到你的美麗,這首先因為你的形象。也許蘇軾的斷語是對的——愛生於色。
二十一歲的時候,青春使我們相遇,青春使我們相愛,青春是鼎盛的色形。那時,我們的愛情如此接近肉體,卻又遠離肉體。因為我和你之間,從未有過性。似乎,我們還未來得及想過性。
人類之愛永遠從人的起源開始。愛情是人類的愛中重要的組成。肉體之愛的遍及與遍佈,使人類傾向於靈魂之愛。悲劇在這時誕生,羅密歐與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
我們從哪能裏來,到哪里去。我們在做著什麼。這是偉大的印象派畫家高更繪畫中的主題。人生是個疑問,疑問中之一的確定是愛情。愛的虛無,虛無的可以舍去生命。愛的實在,實在可以產生後代,即新生命。
河流迴旋了,迴旋的弧度象一張弓影,可尋找不到致命的箭矢。逆光使矢的顯得象個幻象的徵兆。
焚情書(8)
你又開始安靜下來,開始含緒,象靜諡的耽聽。你內斂、蓄收。我知道這是你的獨立,你的獨立對你而言是一種保持,一種選擇。
今天,從遙遠的南京傳來一個意象,使我記憶起我的第二故鄉西寧。這個高原古城屬青海省。而青海是長江的源頭,而南京的流域是長江的下游。我記起了這樣一首古詩:我住長江頭/君往長江尾/日日思君君不歸/共飲一江水/此水何時休/此恨何時已/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古人怎麼知道你我的故事。看來,故事在人間是被重複上演的。然後被傳說。
長江象一個斷裂的光環,從太古飄至人間。人間,是一種顯象的傳說。似乎最初只有兩個人的傳說。這世界如此空蒙與易被理解,這是我每次愛情發生時的感受。
今天的思緒若有若無。
你是一個隱士,一個在棋譜上埋沒城郭的隱士,一個在自己的絲弦上以顫抖的方式解脫纏綿的隱士,一個將兵器鑄入情人銅像的隱士,透明的胴體燦爛著光芒。
然而,你的冷靜與含緒令我恐懼,令我對你的執著畏足。十年前,你總是冷靜與含緒的出現在我面前,這就是你對我情感保留的形體方式。你沒有過一次激情,有的只是克制。我感受到一種霧景,霧慢慢滲入我的身體,使我輕盈的如一朵無根的火苗,處於燈籠的中心,因燈籠過於空虛與曠落,使我迷失。我不知道世界的邊緣有多少只眼睛透過燈籠的封皮注視著我孤獨的燃燒,燃燒象靜默的表演,我忘記了我是被觀賞或不被注目,我只記著我的身體透著清涼的痛隱,我想我進入了一個虛空。
我被燃燒,燃燒在不可結合與被結合中渡過,直到生命的盡頭。我想瞭解每一朵注視我的目光,可我走不出我的週邊。
在你的安靜中,你的思緒由胸腹上升,旋至於頭頂,你的回避無端的由來,已構成了我生命的致傷。
我厭倦你如此的沉靜,沉靜的象一個穴位,是我全部穴位的出處。我常用經胳通向你的感情,可你瞬間象一個塑像般凝止。象一個鎮紙,拒絕我比文字還古老的抒情,而只要墨蹟。
留下一封情書,燒一封情書。
我時常在我體內感受波流,波痕具有華麗的傾向。我時常傾向王的至高與後的尊榮。在我的心念中,統治欲的實現是愛情的最終方式,而經歷中使我強烈的統治欲毀滅的仍是愛情。愛情是統治中的統治,欲望中的欲望。
我的驕傲感使我遭至群體的遺棄。而我真正的尋找到驕傲的同時,我發現驕傲始自于善良,又被欲望所支配,這是挫拆的根本。
情是孤獨中的誘孤與誘獨。情引誘著孤獨,愛情的伴侶是孤獨。孤獨必須尋找一種背景使之顯現,並放射出華美的輝光,這背景叫做愛情。孤獨往往始自於自覺,愛情隱含著理性。而入情的另一個境界是尋找。我們彼此瞭解,因為我們彼此相象。
而你對我的回避,我現在才明瞭,你怕失去安寧的生活,而代我生活了。這絕不是一個虛妄,而是根本。問你的靈魂。你我原本一樣,一個生命構成的兩個極端。在世俗中,只有分離,才可以構成原本的空間。否則,相守失去了容納。十年後的經歷,其實結論簡單的要命,因為一些人的生命靠你的生命去庇護。如果愛是一種寬容。我言。中屬於你我的寬容,在你我之間,我們給於許多生命以信念,而喪失的是你我結合,一個婚約。
哭在體內蘊育,我抑制住她,眼淚偶爾是一種光華,流動的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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