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共23篇)
四季(1)
曉媛,也許是上天對我的恩惠,使得這封長情書流暢的書寫到了現在。回想九0年春夏秋冬四季發生的事件,而我的寫作僅然在十一年後的春夏秋冬四季追隨。
我不停的重讀我的作品,每次重讀我都會收穫欣喜。我深知作品對於事件本身的表現會有差異,可我看到自己抒寫的長情書,已經完整的記錄了我和你之間的往事,我不禁對自己發生了讚歎之聲。
二零零四年的四季我在極度的安靜中中度過。寒冷的時節我沒有遠去南方,只是沉默的寫作。回頭想來,我能有完整的一年安定的時間,對於我而言是少見的。我已習慣了動盪,我想可以使我安靜的力量一定是這封情書,我想起了我曾對友人說過的一句話:
“我安靜的時候,我的心在流浪。而我流浪時,我的心是安靜的。”
真的曉媛,穩定的生活給我帶來巨大的焦灼,而我的快樂卻來自于遊走。我對你說過,我喜歡陌生人,陌生的地方,因為陌生而可以重新對人抱有幻想,抱有瞭解的願望,抱有依存感。
一年來,我游冶於自己的長情書中,回到過去,反思於過去,在回憶中重溫你的形象。三、四月份歙縣的天氣、顏色、溫度、雨水、建築、事件與情節、對話,其實,我仍在遊走,乃是人生最快樂最為極致的遊走。
我想,你更想聽以後的故事,你想聽我的感受,九二年之後的感受。電話裏向你提及了一些,你猜到了一些,在這兒,你可以直覺到一切,我把你的心念示為預見,可是我知道,你生命的快樂來自於你的傾聽。好吧,我繼續說,繼續向你講述,講述屬於你願意的聽覺而使你閱讀。
詩歌(2)
我最初的幻想是有情節有事件的,我對故事產生的興趣更強烈於理念與韻律,這因為我的參與感。我想進入故事,成為故事的主角.幻想的最初喜歡選擇淩晨。
而對於故事的編想是有限的,這時一種廣潤的印象從心底翻騰。最早的情緒很單純,即色彩,而色彩必須與形連著。
故事懷色形似乎相隔,而當故事沉落于色形時,兩者的溶匯及溶匯的不情願匯合為情緒。
具體的詩意產生在火車上。由華北平原至西北高原的旅途中,火車經過寧夏路段的沙漠,我第一次聯想到沙漠太空曠,人太渺小,人需要群體。火車經過沙漠中的黃河時,那是我見過的最寬廣的河流。如血的夕陽把黃河染得血紅,那血象是從我的身體中流出,語言似乎失去了,這是最早的意識到詩意。
忘記了第一首詩的內容,一定是古詩。這時已經背誦了許多唐詩宋詞,好象是十歲左右。
最早的詩歌仍是對於村莊的印象。無論詩歌的內容如何。因為村莊是人生存的最恰當的環境。最舒展的環境,也是最克制的環境。
曉媛,你懂了吧,這封長情書浮現出最極致的意象,是你講述的“天井中的一株麥穗”。
這是你我愛情的根源。
寫詩第一個高潮是十五歲至十七歲。初戀在那時開始,一九九七年我回到西寧,見到初戀的女友,她告訴我她收藏的我寫給她的情詩至少有五六十首。我讓她找給我,遺憾的是,她尋找時大部分已經遺失了。
我記著我把所有的詩稿記錄在一個筆記本上,可我無法找到了。一九九一年,在西寧的家中,我無法找到那個筆記本了,只找到了兩首詩,這使我心痛極了。
又一次寫詩是在九六年十一月,五天寫了九十六首詩。寫完後在床上躺著,極端的欣喜引發的興奮使我感受到內心中的一個核心即將離體,恐懼這時發生了,我終於確定,那個核心叫靈魂。詩歌離死亡很近,因為詩歌獲得的解脫感,或者說詩歌離重生很近。
詩歌是抑制不住的,發時如泉湧,靈感是一種精靈,精靈的表現欲使詩人不可抑制創作。
以致於現在長時間寫作時會感到累。
曉媛,這是簡約的我的詩歌體會。
吟歌(3)
我對旋律遠不如我對形象敏感,直到現在,偶爾我想吟歌,可這是令我羞澀的念頭。歌離我很遙遠,似乎在遙遠而不見的地方,我其實沒有願望找尋它,而我卻意外的發現了歌韻在我的詩中。
我的詩歌往往存在於我的寫作方式,我完全憑靈感創作。寫詩時的狀態很奇妙,自那一刻完全屬於詩,詩在身體中已成形,使我甚至來不及觀察它,詩已經從身體中流了出來。如果我對自己的寫作在寫作時做一個判斷,我的身體會因詩歌的中斷而發生僵持。好在我天然的瞭解詩,就隨詩興了。
我想我是一個演員,一個演員最重要的是要瞭解自己的形體和思想;而確定瞭解來自於真實,詩歌只會在真實的環境中存在,而一個演員最重要的素養也是真實,否則在表演表現的時候,不真實的部分會阻礙表現,就是對於和諧的破壞。
詩歌仍然來自於經歷,口語無法表達的語言,詩歌更象自語,而人似乎往往自語。我想,這是詩歌的共性,當然詩歌的微妙不止於此。
曉媛,你從沒有告訴我你也寫詩,是孔豔在電話裏告訴我的。
詩歌洋溢著激情,吐露的快感會使我產生對自己的愛慕。詩歌是極度敏感的,這因自於詩歌的意境,從屬的空間的龐大,而這恰恰是詩人所要承負的。記著我被開除後,第一次回到上海戲劇學院,我的老師余忠說我的根本問題是心理空間太大,當時我並不理解這句話,可我記住了,一直記憶著,直到九七年在廣州一次大量的寫詩後,突然頓悟了這句話。因為詩歌帶給我的實現感使我瞭解了自己的心理空間。詩歌實現了我的願望,我會變得祥和一些,我學會了些寬容,因自於詩歌給我帶來的獨立感。
詩歌的發生使我和人的聯繫發生了斷裂,使我更為獨立。當牽扯越來越少時,我更能認識自己。同樣,也更清楚的認識了周圍。
詩歌是飄逸的,寫詩可以使人灑脫,然而詩歌同時是暴力的,詩歌的暴力來自於詩歌的本身,詩歌中存在一種速度,甚至超越了光速,而詩歌的主體就是由這種速度完成。這種速度只有可以感受或駕駛這種速度的詩人才可以發現,這種速度叫做直覺,談到直覺,其實就切入了神秘。
詩歌是神秘的,文章中最古老的形式是史詩和童話,童話本身就是詩,詩歌傾向與天性,而兒童是人生中天性感最強的段落。
現在還有這樣的人,以說唱的形式傳播史詩,西藏就有吟唱史詩的歌者,這是人類最為古老也是最偉大的歌者。
曉媛,你知道嗎?作為詩人我最大的願望是想寫一部史詩,可史詩一定要有史實,這是千年萬年才會出現的機會。一個史詩詩人的造就是天地之間的造就,也是最幸運的詩人,我只把這個理想做為一個願望。
你會問我的情詩,情詩的由來當然是因為愛情,我的詩歌完全來自於我的經歷,我把幻想也作為經歷。你讀的我的情詩,我和你談論過這個問題,其實,我的每一首情詩,最後都是寫給你的,你明白我所說的話,其實這封長情書的出現,也因自於我的表現欲。如果沒有這一份表現欲,情書,我相信一直寫在你我的心裏。曉媛,你告訴我,十年來你從未停止過想我,每到雨天,你會隨你的想像回到歙縣,回到那個牌坊下,回到一九九0年。曉媛,這十年來,我一直感受到一種神奇的力量在支持著我的信念,使我不改初衷,我一直在自問著這種力量,我想這是我的天性與我的人格的作用。當然,我的天性與人格一直在作用著,而我現在在寫這封長情書時才明白這種力量的另一端,是系結在你的生命中的,你傳達給了我生命中的品質。
這種聯繫太無形了,以至於無法去發現。可是,這個世界的本質也是存在於人所認識的無形之中,如你曾經所表述的命運,我想,我和你之間的話題,往往會進入神秘的區域,從一開始直到現在。
作為一個詩人曾經是我的願望,少年時寫的詩過於獨特,而我當時卻認為這是我寫作的拙劣,這使我的信心遭遇挫折。而在我九六年又開始寫詩後,我對過去的文筆回憶時,才發現那少年的詩歌的獨特實則是一種品味,這種體會對於生命,那就是生命本身是需要堅持的,不可盲目向他。
苦了,少年時的詩作大都丟失。
做演員以後,文學的表現和表演的表現是兩個域界的東西,我最初對於表演學習的障礙僅然有一部分來自於詩歌,詩歌重意象而表演的實現是動作。詩歌與表演對比,於是就放棄了對於詩歌的尋著。九六年開始寫劇本,寫劇本時並不太注意文字,一個劇本首先在想像中實現了一遍電影,然後才會開寫,而電影的剪輯感對應於詩歌的表現。於是封存了多年的靈感如泉湧,五天寫了九十六首詩。
現在想起來,泉這種水的型態,具奇妙的力量。卻具美儀的形象。象兒童,或象少女。
遊走之先(4)
游走的原因因自於被迫。
寫這篇時,我的身體流露淚澀。
曉媛,在你的生命中,被拋棄感與淪落感在童年時已經開始了,也許我語重了,我想說你童年的經歷使你產生了家的願望,而我的被拋棄感與淪落感發生在二十一歲以後,而我唯一的選擇是遊走。
我現在都回避回憶我的大學生活,對我而言,太殘酷了,可是越殘酷的記憶,反而會越追逐回憶。
最初我的遊走是想逃開偏見,而逃避卻是我的自尊所不允許的。於是我選擇了正視。我生活在偏見之中,我說的這種偏見是指我生活的群體對我的偏見,這偏見的產生來自于我的行為,叛逆是對我的行為詩意的冠名。行為的最初無法為詩意而目的,行為的原因本能的近乎生理,對於抑制的對抗發生於天性,同時也發生於惡性,我的行為是完整的,因之于行為體現出的善惡。
回想年少的盲目,浮躁與愚動,和反向對應的真摯激情,心中仍佈滿懷戀與感傷。
從上海戲劇學院開除後,回到北京繼續住在電影學院,我的同班同學仍在生活上給予幫助,可我仍能感受到來自于他們心靈的善意的指責。他們會認為我不珍惜自己的學業,我同時也為此懊悔,對於生命的大意與輕浮的狀態,使我追悔。可我畢竟要給予自己一個理由以支撐自己的尊嚴。尊嚴在刻意時會給人導向愚動。當我強迫的給予自己理由而原諒了失學中的錯因後,實際上我開始堅持錯覺,同時伴隨著失語。
現在回想,失語其實發生在我整個生命中,我一直存在失落感,其實是對一種語言的忘記。我想每個人都會有尋問的體會,都曾尋問過自己生命的來源,我想,這是生命的根本原因。而失落的語言應是一種原因。
而在人群中被迫的沉默是在二十二歲以後,我失去了可以發言的位置。我從一個高等表演學府的學生成了一個流浪者,經歷的事實造就了我極端的情感,情緒被堵塞後,充實於自我,而對於渲瀉的願望使表現欲陷入矛盾,一個失去了觀者其或于舞臺的演員,如何支撐自己的獨腳戲,幕布後面的空虛由黑暗來填滿。
這時我可以意識到來自於內心深處的對於人的仇恨,這仇恨的發生僅然是從記憶開始的,有記憶時,仇恨就發生了。我想,或者說我猜想這種仇恨不只我一個人持有。仇恨的原因因自於被改變,從降生之後,人就被改變著。可被改變後的人,卻常常自問,發自於內心的問:我是誰,我來自哪里並往哪里去。
我想,發問是仇恨的結果。
終於,很多年後,我終於發現了一個事實,人的陰謀體現於潛意識中的統治欲、支配感。人都渴望被追隨,被效仿,被傳誦,渴望對於別人的淩罵,這屬於暴力,有時這種暴力會適時的成為無恥的態度。
我呢?曉媛,我想,我的表達你可以接受。我的內心一直潛藏著巨大的惶恐,而這種力量終於形成暴力。這讓我堅持著對抗,過程是華麗且富有裝飾。,然而,我也從對抗中獲得信念。信念包涵理念。可也從對抗中獲得錯覺,錯覺表現在行為上,成為錯位。
人群並不諒解我,最後連不諒解也不給予或不完全給予。我成為一個棄兒。
孤獨成為一個困難,困境的最初是無法意識到困境的美感,困境的美感何因:困境中蘊藏的對於困者拯救的契機,這是生命的動力體現得最微妙,最神奇,也是最宏大的處境。
棄者感受到的麻木漸漸消散,人拒絕了對棄者的善意,所謂的善意中潛藏陰謀,反而這阻礙是人對於同夥的需求。雖然同夥中有座次的排列,然而尊與卑遊戲的轉換,使規則對於角色的認同而使角色更忠實的投入規則。
交流中斷了,歧視雖然難以承受,可歧視是真實的。後來我才明白,歧視是我獲得的最真實的情感。
這是嘲弄嗎?不,這是遵循。
我想,這是我最機智的心境。我收穫著而很少人會看到我的收穫。這種快樂是隱蔽的。
這個時刻極端的需要愛情,而更極端的需要愛人,可沒有人給過我,因為被岐視。這個時段,我焚燒了你寫給我的情書和你的照片,信與照片會使我脆弱,這只是原因之一。
重讀你的信,會洗去我身體的重負。
我越來越少語,這是沉默的開始,我開始接受沉默,沉默最初是一種強迫。沉默進行時,沉默被領會的一個瞬間,發現沉默是一種傲慢。原來沉默一直是我要尋找的東西,沉默的力量一直在等待我的發現,沉默是有毅力的,沉默一直等待我的認同。
沉默的表現是冷靜,視覺與聽覺在冷靜的時候傳達出原本的感知,冷靜的自我暫時中止了模仿,回避了模仿的軀體被自己的心神所支配,發現在這時更為接近本質。
沉默同時是神秘的,沉默易被忽視,我體會著被忽視。這壓抑著我的表現欲。而這時我真正察覺人性惡習中的虛榮。發現懺悔時,會對陌生的環境富予希望,這是遊走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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