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同事叫希望,人很乖很有家教,我覺得她很像sexand the city 裡面的Charlotte,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我不是最討厭Charlotte嗎?才剛剛滿22歲的希望非常乖巧,她從小就學小提琴(我是公司少數沒有從小就學音樂的人),她大學讀了三個學位:音樂演奏、英文文學、醫學院先修!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沒事唸那麼多學位?
她毎天都會把自己的工作進度打好,並且列印出來,裝訂成一本,免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當我看到她她一整本井井有條的工作日誌,我又嚇到了,我心裏想,你怎麼會跟我當朋友啊?我的桌子永遠亂七八糟,什麼都用腦子記,最多在email裡面有紀錄而已,老闆記錯事情我還會說:「你這樣是老人痴呆的前兆喔。」我的桌子太亂,希望還自動來幫我整理, 只不過一個星期以後就亂了。
希望早上9點整就到公司,我呢大部分的早上比我老闆晚到,有一次還因為跟網路公司吵架快要11點才到公司,一到公司就跟老闆說:「我剛才氣得差點要殺人了。」希望也都早早回家,從來不跟我們一起去玩,也不去聽音樂會,雖然她是很懂很懂音樂的。有時候我老闆出差, 我們就跑到他的辦公室吃飯、聽音樂,她總是會非常認真分析毎個人的演奏風格。
希望一直跟我們保證,只要歐巴馬選上總統,她就可以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在選舉之前,她毎個週末都要跟她媽媽一起幫歐巴馬拉票,而且在10月中她就樂觀地買好了就職典禮的座位了。 她現在的口頭禪是,2009年是個好年。
另外一個新朋友是Z小姐,她才22歲,是土耳其人,學的是聲樂,有一次我靠關係用很便宜的價錢買了大都會歌劇的門票,帶她一起去看,她看到隔壁的人手上拿的票,覺得自己只花了五分之一的價錢,坐在一樣好的位置,簡直是幸運得不得了。她對我所穿的毎件衣服,戴的每個耳環項鍊都愛不釋手,她生日我給她買的大圍巾她毎天都用。我們公司有個很善良的女生,常常會莫名其妙穿一些很醜很土的衣服,最有名的就是一件緊身雪紡上衣,上面有各種難看的花,完全把她上半身的肥肉展露無疑。只要那個女生有什麼驚人之作,Z就會用公司內部的即時通跟我報告,她通常不需要說名字,只要很受不了地問我:「你看到了嗎?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就馬上知道她在說什麼,並且非常配合地去看看到底是什麼醜衣服。
她早早上班,因為她的兩個老闆都很討厭,我們都覺得她到底造了什麼孽,居然會有那種老闆。她的男生老闆是個非常喜歡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傢伙,他對助理的不滿永遠都是在背後說,說到當事人輾轉聽到的地步。她的女生老闆是個嗓門超大,長得秀氣,講起話來卻很粗魯的女人,而且她穿衣服應該永遠是把J‧CREW整個目錄直接拷貝的那種,毎次她自己什麼忘記做,就要怪到別人頭上,還喜歡教別人的助理怎麼做事。
下班以後Z的活動很多,常常看她到洗手間補妝,我發誓我這輩子沒有見過眼睫毛比她更長更翹的人。有一次我很驚奇跟她說:「你比路上的土耳其人都漂亮很多欸!」
她說:「拜託,我在土耳其也算是美女好嗎?」
Z說我第一次跟她聊天就用手摸她胸部,還說:「我的天啊,你的胸部好大哦。」 坦白說我已經完全不記得這件事情,不過這還滿像我的風格。
Z每天都會跟希望報告她前一天被搭訕的經過,幾乎毎天都有新故事可以講,我們大樓的警衛也毎個都會跟她講不好笑的笑話。連希望的男生老闆也很喜歡去她那裏跟她講話,Z都說:「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你老闆更笨拙的男生欸。」這我贊成,因為希望的老闆也常常找些愚蠢的理由站在我的格子,對我傻笑。
希望每天也都會問我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我老闆是唯一一個會帶助理去應酬的人,希望隔天會鉅細靡遺問我前一個晚上吃了什麼,見了誰,談了什麼,那個音樂家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的最大問題是她記性很壞,常常忘記一些八卦的細節,毎次都要補充。
有一回我跟Z一起出去,我們聊起希望。我說希望好怪異,她那樣的女生,居然那麼迷戀美國肥皂劇,Z說對啊,居然還錄下來,她常常很認真地跟我們說今天這集誰會死,我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我們得到的結論就是,希望其實把我們當成了一種肥皂劇,還是帶有異國情調,且是web2.0式,可以互動的那種。我們三個人毎次一起出去,都會笑得一塌糊塗。
Z決定要去米蘭讀一個一年的聲樂課程,所以3月底就要先回伊斯坦堡準備,我跟希望已經在為了這未來的分別傷心著,但是她只是開心地想著去義大利。她說我可以去米蘭找她,也可以去伊斯坦堡找她,我說那你要陪我去買波斯地毯,她說你真的是個瘋子。
她很苦惱地在跟我們敘述一些申請學校的官僚麻煩的時候,我說:「你就叫你媽去賄賂大使館的人。」
「沒辦法的話也只能這樣。」
這個時候希望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們。
「你幹嘛那麼驚訝,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土耳其跟義大利, 都是很有走後門傳統的文化啊。」
「真的,其實除了你們美國,走後門在別的國家是家常便飯吧?」
希望很詫異我們這樣公開討論賄賂這樣不光明的事情,可她是因為我們兩個的誠實而愛我們的,只是有時候有點嚇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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