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紐約時報不能活一樣,上班為了需要充實自己看,旅行在外也看,在家無聊更是要看。紐約時報上面好看的東西很多,對宅女來說最好看的就是寫餐廳、飲食的,但是只有星期三出刊,一下子就看完了,看完了很惆悵,有時候還把看過的又看一次。現在這些食評家都有他們的部落格,完全服務了我這種看字太快的讀者。連寫酒精類的那個人寫到我不喝的加州酒,我也努力拜讀,這樣跟人家吵架才不容易輸。
表演藝術當然要看,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一邊看一邊好像增廣見聞那樣。書評也很好看,旅遊版我也很愛,漂亮圖片更是不能放過。話說回來,雖然我那麼認真在看紐約時報,但是他們推薦的餐廳我好像從來沒有特別去嘗試過,只是把那些餐廳評論當成某種〈城市故事集〉來閱讀,讀的時候想像一下杯盤碰撞的聲音,紐約人在餐廳裏高談闊論。等到實際上吃到那些曾經被寫過的餐廳,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聖誕節前夕為了買禮物傷透腦筋,紐約時報也來幫忙。購物編輯列出來的10樣禮物大概有7樣我覺得都不錯,各種價位應有盡有,隔了幾天打電話去Georg Jensen 想訂那個起司用盤,150美金,流線造型看起來現代大方,完全符合Georg Jensen的風格,如果送給品牌的愛用人一定很適合,家裏的起司用盤反正多一個也不算太多,電話上那人說:「您快點決定,我只剩下3個。」
「不會是因為紐約時報吧?」
「當然是啊,您也是看了紐約時報才想到要買的吧?」
紐約時報現在就屬餐廳、購物、表演藝術的影響力最大吧?我的朋友開了一個專賣清酒的店,小小的,大概因為他以前在某個美食雜誌做行銷總監,還有點關係、門道,才開幕沒多久各大飲食雜誌都寫了,不過,雜誌的大篇幅報導都不如紐約時報給他寫的小到快看不見的報導有影響力,週三出刊,他接電話接到手軟。
表演藝術評論對我的影響比較大,有個劇評家的意見總是跟我不謀而合,當全世界的人都厭倦了Richard Foreman做的戲,我跟這個劇評家還是覺得非看不可,看完也覺得好得很,不知道你們在嫌棄個什麼勁兒。雖然我跟這個劇評家完全不相識,但是每次我們同一個晚上看完演出,散場的時候,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的喜好了。有時候我也想跟他搭訕,反正我們有共同認識的人,但是又覺得,算了,有些人也許不要認識比較好吧?
在紐約要被紐約時報寫出來其實是很困難的事情,如果不是BAM、林肯中心、卡內基廳那樣的大機構,會不會被評論就是一個很大的疑問,花錢請很大的公關很可能是最好的方法。我有一個很年輕的鋼琴家、作曲家朋友說,如果紐約時報願意寫寫他的演奏會,就算是寫得負面,他也覺得很甘願。
那些評論家每天要從報社收到那麼多毛遂自薦的東西,要是我一定會抓狂,大家寄來的東西肯定千奇百怪,到底要怎麼選擇啊?
有一個樂評家朋友,他已經做這行做了30年,就連去吃很有名的餐廳,餐廳裏比他有名,每天在電視上可以看到,錢賺得比他多很多的廚師看到他訂位用的姓名,也會特別從廚房出來跟他說:「您就是某某先生嗎?我固定讀您的樂評讀了20年了。」然後廚師會送上特製小菜。
每次去這個朋友的家,他太太就會說:「麻煩你不要往很亂的那邊看。」他們家是一個很大的loft,除了臥房以外沒有隔間,靠馬路那邊凸出來的一塊空間,就是樂評家的書房,不仔細看不知道那裏別有洞天,本來太太規定不可以把東西堆到客廳那裏,老公的寫字台藏在堆得人高的那些CD後面,電腦左右同樣是一大堆的CD和新聞稿,由於照明不足,整個看起來像是快要倒閉的唱片行,大量的CD毫無秩序地侵略了本來是客廳的部分。她每次看到她老公堆積如山的CD,都會感到很丟臉,有一次我在星期天下午去他們家,樂評家正在趕稿,沒有出來打招呼,我也不知道他在家,當他從昏暗的那頭,穿越他的CD走出來,「看起來好悽涼,簡直像個鬼魂。」她說。
她說如果他們家有火災,那些CD燒起來,他們就會塑膠中毒,唱片櫃從天花板一直到地板上,那個聲勢很駭人,唱片多到要用梯子才能拿到上面那幾層,看起來跟書店一樣,太太自己的書則要放到隔壁娘家才行。那些成堆的CD跟太太細心收集的古董家具真的很不搭配,但是沒辦法,CD就是會一張一張地被寄來,然後樂評家要一張一張仔細地聽(鬼才聽得完那麼多CD)。這還不包括每星期有好幾個晚上要去聽演唱會,沒事要飛到愛爾蘭跟Bono見面,星期天早上要在Radiohead下塌的旅館大廳跟他們吃早餐的部分(這應該很讓人嫉妒吧)。
樂評家的太太跟我說,她覺得好像很多評論家的婚姻都不能長久,沒有幾個人能忍受自己的另一半晚上常常不在家,休個假也緊張兮兮,尤其是寫餐廳的那種,大部分的另一半都會覺得每天在外面吃飯,再怎麼好吃也有膩的一天,吃飯也得多帶一些人(這樣子才可以多點菜,對餐廳的評論比較公平),還不能自己選擇餐廳,最後就只有走上分手一途。
上次台灣國寶《雲門舞集》來BAM演出〈狂草〉,是下一波藝術節30週年的開幕演出,對一個小小國家來的團體來說,這是至高無上的光榮。首演那天,BAM的某個經理還跟我說,好像全紐約有錢有閒的台灣僑民都出現了,大家似乎都寄予厚望。
隔了兩天,紐約時報的評論終於出來了,把大家嚇得下巴都要掉了,那個文章把雲門的演出批評得體無完膚,彷彿跟雲門有仇似的。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小姐腦筋到底長到哪裡去呢。她要是嫌棄〈狂草〉這個作品,她可以儘量有道理的批評,大家其實都很習慣一個作品被講得一文不值,這種事情整天都在發生,沒有那麼大不了,雖然我認為,批評一個遠道而來的團體,最好還是厚道點。不過這位偉大的舞評家,藐視一切,開頭便以無上尊貴 的口氣說,「下一波藝術節不像好酒那樣,越陳越香。」(我心裡想,最好你是有多少喝過好酒。)那個評論一出來,我火速打電話給以前老闆,她說「現在大家心情都很壞喔。她到底是有看過多少我們的表演啊?她也不過是個舞評罷了!」對啊,她也不過就是個舞評,怎麼可以因為開幕的第一個節目,就把接下來還有3個月要走的藝術節說成這樣?
反正大家都因為這個評論很不爽,這是第一篇我看了覺得生氣的評論,她寫得一點都不公平。這個討厭鬼最好不要再踏進BAM一步,最好她不要來看之後的保證好看Ohad Naharin的舞(後來她看了,還寫了超好的舞評),最好她以後都不需要來看Pina Baus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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