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在紐約的時候認識的人很少,到哪裡都不需要擔心遇到熟人;現在就不同了,到處都有熟人,隨時都得戒備。
最容易遇到熟人的地方是看表演的地方,搞得我每次去看表演前都要認真打扮,而且看表演不只是「娛樂」,還是「工作」,有時候真的很煩人。熟人跟朋友不同,朋友是你看了表演還會相約去附近喝一杯的那種,熟人不是,見到熟人都只能〝small talk〞,說的全都是言不及義的話題,不然就是跟工作有關係,每次結束以後我都有空虛的感覺。那些熟人也不會是你想要去一起喝一杯的對象,私底下更不會跟他們出去。
有一回我跟同事去市立歌劇院看一個歌劇的首演,出地鐵站的時候,她就警告我,我們很可能會遇到一個我已經久仰大名的可怕女人。果然,我們在歌劇院的門口就看到她,穿得很中國,用很誇張的微笑跟我們打招呼。她就是那種很會利用這樣子的場合自我宣傳的人,不斷要跟我們宣揚她的豐功偉業,很怕我們孤陋寡聞的感覺。明明大家都是中國人,她偏偏要跟我們講英文,超級不自然。以前接她的電話我就注意到這件事情,因為沒有看到臉我也無所謂,現在看到她的臉,我就非常想講中文,但是我們跟她講中文,她還是不斷地以英文回答。我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什麼毛病,講中文很可恥嗎?既然你只願意講英文,我們就配合你好了,如果你要講法文我也奉陪,誰怕誰啊?她霹靂啪啦講了一大堆阿諛奉承的話,最後給了我們她設計精美的名片才收場(她穿衣服難看,但是名片品味很好)。
等我們兩個衝到票口買了減價的票,距離開演只剩十分鐘了,當然這十分鐘我們還要遇到別的熟人,這邊打打招呼,那邊寒暄一番,完全浪費了我們在開演前欣賞帥哥的機會!紐約帥哥美女最多的地方應該就是看表演的場合了。看歌劇的地方比較少,尤其是大都會歌劇院,老人居多,雖然近來也有年輕化的傾向。BAM因為演出的東西國際化且較為前衛,打扮入時的年輕人很多,而且常常是八國聯軍,講各種語言的都有。看現代舞的地方也不錯,因為很多舞者會去,可以看很多細長的美人兒。總之,演出開始前,中場休息,演出結束,都要睜大眼睛,每次看到長得很好看,打扮有風格的人,不管是男女,我都會非常高興。
說到中場休息,在廁所裡面遇到熟人真的很恐怖,因為那種時候真的會有「說什麼都不太對勁的感覺」,排隊的時候跟熟人聊天好尷尬,而且好容易冷場,冷場的時候又不能走開,所以我個人非常害怕看表演的時候去上廁所。
去BAM看表演一定要很慎重,票總是人家送的,我自從在那裏實習過了以後,就沒有自己買過票了。首演的那天最可怕,BAM的高官、捐款人全部都會出現,打招呼會打到累死,我現在學聰明了,如果他們沒有看到我,我就不要看到他們,快速走開,我想他們也不見得都想跟我打招呼吧?那些高官整天都要跟別人握手,親臉,擁抱,自己一定也很煩了,我不如替他們省點力氣。整個《下一波藝術節》有十八個演出,總共演出兩個半月,如果我看了其中三分之二的演出,就表示我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見面,這樣換算起來真的很可怕,簡直就像還在那邊工作似的。
春天的時候,我和同事拿了二老闆的票看了我有生以來在BAM看過最難看的表演。這個表演實在太難看了,到了中場我們不約而同說「走吧?」剛才沒有時間吃晚飯,飢腸轆轆,表演那麼難看,不如去吃東西。我們下樓的時候偷偷摸摸,但是到了門口還是被總機胖阿姨叫住。
「哪裡去?」
「吃飯。」務必保持對話的簡短。
「還沒有演完啊!」
「肚子很餓啊!」
「去吧。」
還好胖阿姨自己不是很愛看表演,很快把我們放走,如果是遇到高官們,就會尷尬死。但是話說回來,我那麼愛看表演,一個表演要難看到讓我想提前走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做這個節目的人要檢討吧?這個音樂劇版的《剪刀手愛德華》實在太難看了,原來英國人也會做那麼難看的東西,原來音樂劇到了哪裡都是那麼難看啊!我聽說有人看了這個表演以後,突然覺得住在布魯克林不是令人驕傲的事情,生起了搬家的念頭,這個例子當然有點極端,不過也說明了這種表演不應該來BAM,應該去燈火輝煌的百老匯,不知道我們偉大的藝術總監在想什麼呢!
還有一次,也是在BAM(今天好像BAM才是主題),也是春天,我一個人來看漢堡的芭蕾舞表演。說實話,我非常討厭看芭蕾舞,比音樂劇不討厭一點,但是還是很討厭,特別是古典芭蕾。那天會來看,當然也是因為免費,而且那時候才離職沒多久,很想回來晃晃。二老闆親自坐在我旁邊,跟我一起看,到中場的時候,她說:
「要不要上樓看看大老闆?」
「當然好!」
我們上了樓,看到了我以前的辦公室,還看了我很懷念的一個同事的,永遠永遠像垃圾堆的座位,然後我們往大老闆的辦公室一坐,就沒有起來了。顯然我們都不想繼續看那個表演,但是又要做得像意外那樣。大老闆把洋芋片拿出來給我們吃,隔壁一個加班的經理還貢獻了他的橘子,但是他沒有加入八卦的行列。我們說長道短,大老闆相當關心我的新工作,那時候我才離開了兩個月左右。突然,她說:
「現在幾點?」
「嗯,9點半。」
「演出開始了欸!」二老闆說。
「可是沒聽到廣播啊!」大老闆說。
「那算了。你要回去看,現在跑還來得及喔。」二老闆對我說。
「還是坐在這裏好了,很久沒見面了。」
然後我們順理成章地開始東家長西家短,大老闆突然說她好渴。
「你去買飲料給我們大家喝好不好?」大老闆故意問我。
「唉唷!人家不是我們的實習生了,怎麼可以這樣?」
所以我們這些不認真的表演藝術工作者,又繼續聊天。在這裏要說明的是,大老闆過去只有叫我幫她買過一次私人的東西,她叫我去買飲料,真的只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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