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不出的信 寄不出的信 說不出口的祕密 就讓它們漂流在虛擬的汪洋之中吧 whoever finds this, 請默禱３秒鐘 願一切苦痛都值得 不論是你的 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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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

親愛的你，一直到現在，我還是常常會想要打電話問你：今天有記得吃藥嗎？

因為你的先天性心臟病，每天都要服用半顆小小的粉紅色藥丸，為的是降低血液濃度，避免血液在流經你心臟裡那個用人工鑽石作的瓣膜之後形成硬塊。你說你的病照理說不應該抽煙喝酒劇烈運動，但是你不但抽煙喝酒打籃球壘球羽球桌球，而且作愛的時候常常很劇烈。

我曾經幻想過很多次如果和我正作愛的時候，你的心臟突然停止跳動，我會是什麼心情？
每個你在錄音室裡熬夜工作的晚上，我在睡前也會忍不住擔心睡眠不足的你收了工騎車回家會不會邊睡邊騎。
凌晨響起的電話會讓我膽顫心驚。
出國工作的時候，會擔心你忘了吃保命用的粉紅色小藥丸。

雖然我沒有什麼先天性容易致死的疾病，但是可能因為雙魚座天生對黑暗面的敏感，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想過死亡這件事，而且經常會有「也許今天出門一不小心就會被車撞死」的念頭。好像也因為這樣，所以我通常很容易簡單的聽到自己心裡真正的渴望，今天可能就是我活著的最後一天了，怎麼能夠不清楚的面對自己，不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呢？死亡對我來說，像是一個親切相處著的東西，有時候，死亡比任何事情讓我更容易分辨所有東西在我生命中的價值。

第二次分手的那年，我搬去汐止和小純住，有一天夜裡突然想起，不知道一個人的你會不會記得要每天定時吃藥，如果你好幾天忘了吃藥，又熬夜工作，早上收工的時候邊睡邊騎著你的５０ＣＣ黑色小凌風，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出了車禍，不會有人打電話通知我，我不能倉惶的衝出家門趕到醫院去，我不能在手術室外面分分秒秒焦急的守候，我不能在病床旁握著你的手等你醒來，我不能聽見你臨走前對我說最後一句話，我不能見你最後一面，我不能披上麻衣為你守靈，我不能在葬禮上用未亡人的身份向來觀禮的人答禮，我不能看著你的遺容回想我們所有快樂和不快樂的過去……我突然在夜裡哭的像個寡婦一樣，那是我所有記憶中因為你而哭的最慘的一次。

關於死亡這件事，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即使是小純和小藍住的地方火災，他們穿著睡衣從鐵窗上往下爬，上了報紙和社會新聞，進了警察局作筆錄，燒光了所有書和ＣＤ，還有他們的貓，所有的朋友都因為身邊有人這麼的接近死亡而開始對人生有了一些新的認知的那年，我們也沒有因此而討論什麼生離死別的事情。

唯一一次談論到和死亡比較有關的事，是在分手前一年，那時候我們已經住在木柵用你的名字買的房子中，那是我們一直以為會在那裡度過新婚第一個晚上的房子。有一天晚上社區停電警報器響個不停，不過幾分鐘之後電力就恢復了，一切只是虛驚一場。你重新調整著電視上的時間設定，突然跟我說，「如果我們家火災了，你一定要不顧一切的想辦法往外逃喔！千萬不要想來找我，也不要擔心我有沒有危險。」
我想了一下說：「好，那你也一樣喔！」
但是你卻小聲的說：「我想我還是會先找到你再說吧！」
我氣呼呼的說：「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你一定要想盡辦法往外逃啊！萬一你因為我逃不出去的話，我怎麼活下去啊！」
「沒辦法啊，你這麼笨手笨腳的，又一點力氣都沒有，我覺得沒有我你根本就逃不出去」
「……」

就算我們都是覺得死亡很有親切感的人，但是對方的死亡，還是沒那麼好接受的啊！在那一刻，我覺得我好像感受到了你從不掛在嘴邊的愛情。

這麼多年以後，偶爾我還是會突然想起，不知道你的小美人是不是也會每天提醒你吃藥？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你的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那通電話會打給小美人而不是打給我，小美人會倉惶的衝出家門趕到醫院去，小美人會在手術室外面分分秒秒焦急的守候，小美人會在病床旁握著你的手等你醒來，小美人會聽見你臨走前對她說最後一句話，小美人會見你最後一面，小美人會披上麻衣為你守靈，小美人會在葬禮上用未亡人的身份向來觀禮的人答禮，小美人會看著你的遺容回想你們所有快樂和不快樂的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如果說我遺憾婚禮時在你旁邊的那個人不是我。我其實更遺憾，在你葬禮中為你哭泣或堅強著不哭泣的那個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