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
因為馬豪在網路上成立了網路同學會,於是我突然開始收到很久沒聯絡的蒨轉寄來的郵件,其實我蠻喜歡轉寄郵件這種東西,雖然大多數的朋友你不會常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他說,但是偶爾收到他轉寄來的一些保健常識或是笑話,這種知道自己在某人的朋友名單上的感覺讓我覺得安全。
晚上偶爾也會在ICQ上和蒨相遇,大多都是在她洗完澡在等頭髮乾的空檔和她聊聊天。大部份的大學同學都沒有在和我聯絡了,雖然我隱隱覺得這可能跟我在大學時因為你而建立起的「第三者」形象有點關係,但其實搞不好只是因為大家不喜歡我的個性罷了,但是親愛的你,你一定明白對我這樣一個極度需要朋友而又沒有自信無法主動去和朋友聯絡的人來說,我有多珍惜這種能在夜裏和一個朋友聊聊天的感受。
一個有先生有孩子的上班族女性和一個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固定工作並且獨居的我,可以說是站在30歲女人可以擁有的生活樣貌的兩端,不管交換了什麼想法,最後的結論都是「人生有一好沒兩好,總是覺得自己沒有的那種比較好」。感覺起來,我們二個雖然各自陳述著生活中自己不想去承受的那些部份,但其實心裡都算處於蠻懂得珍惜所有的狀態。
有一天她終於問起和你有關的事,她問我有沒有看過大家在你婚禮上拍的照片,並且在幾天後mail來給我。
親愛的你,大多數人可能都覺得在你的婚禮上沒看見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你和我一分手就交了新的女友並且在一年之後就結了婚,對於我來說應該不是一個能愉快接受的狀況,但其實,對於沒能參加你的婚禮,我是無奈而遺憾的。親愛的你,我相信這個世界上至少你是會了解的,無論我們靠得多近或離的多遠,我們之間的連繫在很多年以前就超越了朋友或是情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不見得能再找到一個像彼此這樣互相瞭解和互相祝福的靈魂,如果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得到幸福,我會希望那個人是你甚過希望是我自己,而我知道你也一樣。
婚禮前的那個電話,我正坐在公車上,你請我不要去參加你的婚禮,你說婚禮一生只有一次,你不想她不開心。我沈默了一陣子,想到我們第一次用男女朋友的身份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中我自己的心情,總是那麼的擔心我並不真的擁有你,總是那麼的懷疑你選擇接受我的動機,總是那麼無法肯定自己是被珍惜的……你跟我說過,在你們交往的過程中,她一直覺得,只要我們有機會復合,她一定會失去你。就像當年的我一樣,總覺得你多稱呼我為女朋友一天,只是更靠近了你離開我回到她身邊去的日子一天而已。
我問:你們婚禮要用的戒指,是爸媽那時候買了要給我們用的戒指嗎?
你說:是啊,但是我沒有告訴她。
突然之間,我覺得很傷感。
所有女孩子心裡想完成的夢,都那麼的普通,而且那麼的傳統,但是偏偏那麼難。因為我,這個新娘在婚禮那天戴上中指,象徵著兩個人要無論貧窮或富有、健康或病痛,都要互相扶持一生一世的那個戒指,不是家人心中想像著你們倆人婚禮上的畫面而帶著微笑去為她選購的。我覺得自己好像虧欠了她什麼,一輩子也還不了。
我問:哥,你叫她什麼啊?
你尷尬的空白了幾秒:……小…小美人…
「啊?」
「她叫我叫她小美人,她說喜歡我這樣叫她。」
我笑了起來,看了看窗外灰灰的藍天,我喜歡木柵的天氣,因為這種天氣總讓我覺得我們在這裡一起度過的那些年還是離我很近,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被我忘記。我喜歡你說小美人時的感覺,親愛的你,我知道你選的女孩子,總是善良敏感卻又有一點固執不輕易認輸的個性。我喜歡你打電話來叫我不要去參加你們的婚禮,雖然這多少傷害了我,但是這表示在我們努力了十年最後還是失敗的愛情之後,你已經學會為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多做一點,讓她少受一點傷害。我願意讓自己永遠都很遺憾沒能分享你在婚禮中的幸福表情,只要這樣能讓小美人有一個沒有遺憾的婚禮。我希望小美人很快就會擺脫心裡你總有一天會離開她的恐懼,我希望她會明白,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雖然我的祝福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親愛的你。我希望一輩子都能和你偶爾這樣簡短的通一通電話,只要聽到你說,你正一步步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
婚禮後大家都告訴我那個婚禮不夠刺激,我忽然發現,好像我認識的所有人都去參加了你的婚禮,這才又提醒了我,我們真是一起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啊,從大學系上的人,到每個唱片公司的同事、歌手,和因為工作認識的所有朋友,我們共享了一群十年來累積的有趣朋友們,也曾經一同去參加過很多朋友的婚禮,每次婚禮都像是同學會一樣,大家想些奇怪的方法惡整新婚夫妻,弄得雙方家長臉上出現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婚禮結束後大家一起去喝咖啡,並且一起說下一個婚禮一定要想一些更刺激的整人點子才行。而我們也曾想過很多次,在我們的婚禮上,一定不穿那麼無聊的禮服,一定要弄一個舞台和各種樂器,讓所有我們認識的樂手、歌手和朋友包括我們自己上去開演唱會,一定要開放足夠的時間滿足朋友們想惡整我們的慾望,而且我們都覺得到時候大家一定會覺得整我們一點都不好玩,因為我們肯定一點羞怯為難的表情都沒有,可能比想整我們的人還更玩的熱衷投入……
小孟說,他在婚禮上看到和你一起走出來的人不是我,一瞬間還是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最後,你舉行了一個穿無聊禮服,沒有舞台沒有演唱會,沒有人被惡整的婚禮,而我的婚禮,不知道會不會有舉行的一天。
婚禮之後的某一天,你跟我說,希望我再也不要打電話給你了,你不希望她不高興。
我看著蒨mail來的照片猜想著,在為小美人套上戒指的時候,你會不會曾經想起,那只戒指,本來是要套在我等待幸福的中指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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