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了安親班老師之後，我便開始變成了一個無事不管的管家婆。管教室秩序、管小朋友的禮貌、管小朋友的功課，還包管安撫家長的信心，鼓舞大家的士氣。
我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闖入了一個又一個的家庭，若有似無的權力或是倒置的責任莫名其妙就這樣擔了起來。在這樣的環境裡，你不得不發現，幾乎清一色，教育小朋友的，管簽連絡本子，管與老師理論、吵架的，都是媽咪。
前幾天電訪的時候，一個在學校人緣不好的小朋友因為跌傷，惹得媽咪很不滿意。我跟媽咪說明小朋友在學校與其他小朋友的互動情形，媽咪才明白小朋友向來對媽咪大嚷大叫的行為也延續到小朋友的交際圈上面，而讓小朋友幾乎沒有半個朋友。
「唉，我老公總嫌我好吃懶做，待在家裡卻連個孩子也管不好。」媽咪突如其來地一句話，倒教我傻了。
「怎麼說呢？」媽咪在家裡工作可是格外枯燥而且辛苦的，爹地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每回他下班回家，總是當著孩子的面罵我沒有賺錢，只會向他伸手。脾氣不好甚至三字經都出來了。我常叫他要罵我沒關係，但不要在孩子面前罵，會讓孩子學壞，可他心情好時聽個一二次，回來依舊故態復萌…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孩子，或許就是這樣子被教壞的吧，每個都像他爸爸…那還要我這個媽咪做什麼。
我聽了很氣憤，卻百般無力。這畢竟是人家家務事，我又能怎麼做。
當下轉了念，只是回去問小朋友：如果有一天妳回家，媽咪不再煮飯給妳吃，也不在家，更不理妳了，妳會怎樣？
小朋友答：還好啊，上次媽咪出門我都不會怎麼樣…
「如果很久很久都不回來了呢？」我追著問…
「那我會哭吧…」小朋友想了想後回答。
「那，媽媽對妳那麼好，妳是不是應該要好好幫助媽媽，對媽咪要有禮貌，不然媽咪以後不要妳了怎麼辦？妳自己一個人可以幫媽咪煮飯、洗碗、掃地，做完全部的家事嗎？」
小朋友歪著頭想了一下：我不會啦不會那麼多啦，很多很累耶…
「妳看，妳都覺得很累，可是媽媽有自己跑出去放假不理妳嗎？」
「沒有啊，媽咪一天到晚都在家…」
「嗯…那…妳要不要聽老師的話，我們打勾勾好不好…？」我蹲下來摸著小朋友的頭，對她這麼說著。
「嗯，好哇而…」她伸出小小的手指頭勾著我的手「以後，要常常幫媽咪做家事，且說話要有禮貌，不可以對媽咪大吼大叫喔…好不好…」
「嗯，好啊…」小朋友很天真地回答著。
「謝謝老師…」媽咪從電話那頭遠遠地傳來一聲謝謝。
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再見，要聽話喔…」
放下電話，我癱在椅子上。我不知道我這樣能夠做多少，但我總沒辦法痛扁那個爸爸一頓，更不可能從此就改變那個媽咪、或是小朋友的命運。
一不小心，就掉入別人的家庭故事裡面。明明可以當作看戲，卻總是因為太入戲，常常累得失了自己，也傷了心。
「妳就別」想太多了…做好自己就好了…」他說。
「嗯，可就是不小心會把情緒寄在那上面嘛…我，盡量努力就是了…」答
只是，這些故事是人生，是生活。只要人們繼續活著，舊文化傳統不死，這樣的憂心，便會永無止境，一直延長下去。我並不討厭故事，只是希望，下次別再遇到這樣讓人憤怒心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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