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屬於年輕的回憶。
還記得我們當年我騎著腳踏車，騎上你家的斜坡
一大早叫你起床補習，你一臉睡意的樣子。
因為這樣，我永遠會記得你家巷口的早餐店。
因為這樣，我永遠會記得你希望我轉學的那一夜。
因為這樣，我永遠會記得我們在這高中三年所發生的事。
特別，是我們，冷戰的那一年。
我，張允倫，高中生一個。
他，張 杰，另一個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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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你決定要填那些志願了嗎？」我躺在好久沒來的他的床上。
「不知道欸，很多我都沒興趣，你呢？」
「我喔，可能會填一些文科吧，我對商沒興趣。」
「我也對商沒興趣，但是我也不知道念文科出來要幹嘛。」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我還念的下去。」
好像從來就沒有事情發生過一樣，在我和他之間。
我們倆之間的對話，就和以前一樣的流暢自然。
好像去年那一年，都好像是假的一樣。
我和他聊著班上的成績，還有一些志願的問題。
他可能會填法學院，而我，可能是往文科發展。
「所以你每天都念十幾個小時喔？」張杰訝異的問。
「嗯啊。」
「難怪你考這麼高，不像我超混的。」
「你都沒看書喔？」
「當然有啊，只是有時候看累了就去釣魚，或著是去打籃球。」
「去，難怪你考輸我五十多分。」
「對呀，如果我真的有念，你那有機會比我高啊。」
「事實就放在眼前，你差我五十幾分，講再多藉口都沒用。」我哼哼的說。
不知為何，以前這種對話絕對不會在我和他之間出現。
但現在，我卻可以很自然的說出這種話。
一年的時間，真的讓我們之間的關係，改變了非常多。
「對了，等等你有事嗎？」張杰問我。
「沒啊，現在還能有什麼事？」
「那和我去一個地方。」
今年六月，我們兩個就都十八歲了。
我騎著車，跟在他的後面。
從小路，又彎進了小巷，又從小巷，轉進了另外一個巷子。
騎出巷口，來到了一個我很懷念的地方。
那年，我和他一起念書的舊家。
他的舊家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
唯一有改變的，只有來到這邊的兩個人。
「你該不會之前是在這邊看書吧？」我笑著問張杰。
「沒啦，怎麼可能，我在我新家啦。」
「你們都有來打掃喔？」我看房子內的灰塵比我想像中少很多
「我姑姑住樓上，他每兩個月都會來打掃一次。」
「喔，原來是這樣。」
「欸，我們去那個小學那邊看看。」
我們兩個，就這樣走回了當初那個小學。
操場上沒有人在，落葉與風奔跑的聲音顯的格外明顯。
一樣的籃球框，卻感覺比以前矮了許多。
因為，我們都長大了。
是啊，我們，都長大了。
人長大後都會有許多改變，這句話我現在非常贊同。
以前都覺得，我對張杰的感覺一定不會變。
但是，時間一久，許許多多的小事情的影響下，很多東西，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就算這樣，在我心中我還是必須坦誠，我之前真的認真的喜歡了他六年。
「呵，現在這個籃框都變好矮了，我都可以灌到籃了。」張杰做了一個灌籃的動作。
「那是因為我們變高了。」
「對了，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在這邊打過球嗎？」張杰問。
「當然記得啊，怎麼會忘。」
「那時候是要考高中，現在我們倆都考完大學了欸。」
「對呀，時間過的真快。」
「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國中那個公民小老師？」
「記得啊，那個香腸嘴嘛，愛打小報告那個。」我說。
「對呀，之前我在街上有遇到他欸，他的臉都沒變。」
「呵，還是掛著那兩根香腸啊。」我笑著說。
「對呀，一點都沒變。」
「啊，好久都沒回學校看看了。」我坐在籃球場上，吹著晚風。
「對呀，我也很久沒回去看了。」
「…」
「…」
沉默，突然闖進了我們之間的對話。
讓我和張杰，都在這片寧靜中，悄悄的閉上嘴，一起回憶起曾經的過往。
我和他都沒有講話，只有風在耳邊吹彿著。
吹著吹著，就把他和我，吹進了以前的回憶裡。
我想起了，他第一次叫我給他英文作業放水時，那一臉鎮定的樣子。
也想起了，他在體育課傳球把我砸昏，我起來卻鳥獸散的那一幕。
呵，從前的每一個場景，都好像昨天發生過似的。
我看著他，他也一樣看著天空在想事情。
也許，他和我一樣，想起了以前我們沿著中央台階，一路往下跑的樣子。
或著他想起了，我們兩個在鐘政公園裡投圈圈的攤子，為了一隻陶瓷狗的名子而爭論。
又或著，他想起了我曾經在三年級，送了他一件Shawn Kemp的簽名球及一件超音速的T-shirt。
還是，他想起了我上高中，突然轉過來的那一幕。
也可能，是我們冷戰一年的種種。
好久好久了，那段時光。
那時我又怎麼想的到，我會和他在考完大學後，一起坐在球場上回憶過往。
「欸，你大學要填那？」他突然開口問。
「我應該會填台北的學校吧。」
「是喔，你不填南部喔？南部不是比較自由。」
「我爸才剛走，我不放心我媽啦。」
「喔，這樣喔…」
「你呢？要填那裡？」
「我應該也是填北部吧，比較方便。」
「呵，是喔，那其實我們以後聯絡還是很方便嘛。」我笑著說。
「不然我們再填一樣的志願好了，哈哈。」
他笑的開懷，我也笑的自然。
但是會這樣做嗎？恐怕不會。
我想，我們兩個，太近了。
所以相處到最後，就變的無話可說。
所以，大學還是念不同間比較好。
「欸，對了，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什麼？」我問。
「我以前在這邊問過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張杰突然一問，我被他這樣一問，反而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幹嘛突然問這個？」
「沒啊，就只是突然想到。」
「喔...」
「有沒有嘛？」他看著我。
「......說老實話還是說假話？」我問著他。
「當然是老實話啊！」
「...有！」我看著他，汗水從他的右臉頰滑落。
「...是誰？」
幾乎和當年一樣的對話。
我在心裡，做了一次深呼吸。
很深，很深的呼吸。
「如果我說是你，你信不信？」我看著他的雙眼，對著他說。
張杰沒有講話，只是微笑的對我挑個眉，露出驚訝的表情。
「…怎麼可能，你神經喔。」他笑著這樣回應我，我也笑著回應他。
三年前，我只敢放在心裡的話，現在，我有足夠的勇氣對你說了。
你的回應，應該是在我預期範圍內。
所以，我也不會特別的心痛。
會這樣回答你，只是希望，我能夠在還喜歡你的時候，親口對你說。
我做到了，縱使結果不是我預期，但，總算是對自己做了一個交待。
「以後你交了女朋友，第一個一定要和我說喔。」張杰說。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八卦了。」我笑著應他。
「拜託，是關心好嗎？是關心~~」
「幹。」我說。
夏天的風，在我心上吹起了一陣漣漪。
餘波盪漾，久久不散。
突然回想起畢業典禮那天的樣子。
我們全班穿著深藍色的制服，準備當最後一天的高中生。
畢業典禮上，大家誰都沒有哭。
從導師那邊領到畢業證書，全班便開心的往天空上丟。
丟的好高好高，再好痛好痛的，砸在我們自己的頭上。
一張紀念照，將我們高中三年的同學，全部框了進去。
大家的笑臉，好真實。
畢業典禮完，我們大夥一樣坐著公車回家。
下了車，我和你一邊聊天，一邊走到了你等公車的地方。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用同學的身份陪你等車。」
「你要好好珍惜啊。」我對他說。
「呵，那以後要用什麼身份？」
「我怎麼知道是什麼身份。」
「白癡，當然是好友兼死黨啊。」他笑著說。
「北七，你的好友和死黨只有吳帥啊、老董啊、小江他們啦，我算那根蔥啊。」
「你不一樣，你是最特別的，真的。」
我看著他的眼，說的很認真似的。
「……北七，你的車來了啦，快上車。」我趕緊將他推離我的視線外。
「呵，那先這樣囉，記得之後電話聯絡喔，早點回家，掰。」
我目送他上車，接著，再自己轉身離開。
我和他的人生地圖，已經一起走過了許多相同的點。
當中當然有笑，有樂，當然也會有生氣，有難過。
不過，時間都將這些東西，抹的一乾二淨。
現在，我們要開始，去經營自己的人生地圖了。
可能路上沒有他的陪伴，我會覺得有點寂寞。
又或著他沒我的陪伴，會有點孤單。
不過，這是必經之路。
我轉身看看公車，公車也漸漸離我遠去。
我在心中暗自對自己立下一個願望。
張杰，我希望你以後的日子可以很順利，很快樂。
而我，也不會輸你。
我會努力用我的認真與樂觀，寫下與你不同的人生景點。
到時，我們再來比比看，看誰過的比較精彩。
我相信，我一定會是那個贏家。
再見了，那條長長的中央臺階。
再見了，那套深藍色的制服。
再見了，那間陪我一起考高中的家。
再見了，那個小小的聚落。
再見了，張杰。
再見了，我的青春。
再見，再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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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四樓(22)完, (shi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