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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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悄悄地來，又將悄悄地走過。親愛的，我生命中的春天是否已經凋零？

    輟筆將近十年，我實在很難想像我會再度提筆抒情，儘管詩社同仁的活動仍然持續地進行，我卻早就忘記自己曾經也被稱為「作家」。在「黎明輓歌」一文忠實地紀錄自己困頓的一生後，我就認命，往後的歲月，唯有隨波逐流的走完，即使必須偽裝成強者之姿，扮演著自己在人世最後仍需扮演的角色。親愛的，每一個夜闌人靜，為何都會擁起許許多多的唏噓和感傷。

    總覺得人生竟是那麼地可悲，充滿著荒誕。每一個夜晚都在無可奈何之下強迫自己入眠。親愛的，我多麼地害怕死亡，彷彿覺得自己隨時地都有可能離開這片呼吸的土地，尤其病中的此刻感覺更是強烈。放任的讓自己病著，那份痛楚能夠讓我更加貼近的想著你，讓自己早日脫離苦海的浮沉，親愛的，我已經很不耐煩自己了，知道嗎？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儘快的將自己的懺悔紀錄下來。對於那些在我生命中走過的每一個人，我充滿著感恩之情，絲毫未有悔恨。

    親愛的人兒呵！滿懷的感恩全都來自於那些人包容了諸多殘缺的我啊！

    沒有遺憾，在最後的時光中有你，這就夠了！

 

    ●

 

    親愛的，你已是我生命中駐足的最後一個女人了。我始終沒有想過和你之間能夠發展出纏綿悱惻的情愛，那早就不適合我的年紀和自己的個性。多年來，我總是以鑑賞藝術品的心情欣賞內心的女人，可以遠觀而不渴近褻，如神一般地在心裡膜拜。親愛的，你能瞭解我這樣的心情嗎？你能體會我心深處無言卻聲嘶力竭的吶喊嗎？

    我的內心是炙熱的，即使此刻我已奄奄一息，氣弱游絲。親愛的，我是多麼地感動自己能夠在最後的時光中遇見你，讓你在我心棲息，儘管瞭解你的必然離去，我仍然珍惜那一分一秒有你的感覺。

    只要還能夠感覺，就表示自己還存在；只要有感覺，就知道自己心頭的火種尚未熄滅。

    雖然火花一閃一滅，但是這樣至少我就還有思考的能力，將生命中殘存的點點滴滴寫下來，留給想探究的人，親愛的，我知道不會是你。是不是你，都已經不太重要了，當一切都結束之後。

    是的，恩怨情仇，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成為過眼雲煙，都結束了！

 

    ●

 

    親愛的，此刻的你應該早就進入夢鄉，夢中不可能有我，夢中只有你目前擁有的幸福的一切，這是必然。因為在你的生命當中，我既不是歸人，也不是過客，因為你的生命當中始終未曾有我，我知道。

    看著窗外沒有星星的穹蒼，想著你燦爛的容顏，鮮明的浮現眼前，我只能這般喃喃低語地傾訴。親愛的，我知道，你我雖然在實質上近在咫尺，但在精神上卻是那麼地遙遠。我瞭解緣由，外部環境如一道沉重的枷鎖，我又不具備摧毀枷鎖的魅力。親愛的，我逐漸能夠體會「咫尺天涯」所隱藏的深意了。

    我在天涯，你在咫尺！如果這是一道方程式，解出來的答案就是我的放逐，那也正是我今生的宿命，無解的宿命。

    親愛的，只要有你，那又何妨！忽然之間，我想起阿Q！

 

    ●

 

    親愛的，你是否看過「阿Q正傳」這篇小說，很多人批評阿Q的「精神勝利法」，「阿Q」幾乎是「笨」、「傻蛋」等的代名詞，譏笑別人時可以說「很阿Q」。然而，我卻寧願欣賞阿Q，在這個優勝劣敗、弱肉強食的世代，阿Q一點，又有何不好呢？

    如果你是一個注重精神領域的人，你倘若不阿Q一點，你將會面臨很多的掙扎，承受很多的刺痛。因為你會碰到很多自以為是的頂頭上司，你會在全部的或某一單項的工作範圍中，被貶抑得一文不值。親愛的，做為一個必須養家糊口的男人，除非自己真的具有優越的條件，否則，只能夠忍氣吞聲，甚至低聲下氣，期待自己來日能夠「媳婦熬成婆」出人頭地。

    親愛的，此刻提到這篇小說，想說的不是那些牢騷，而是我經常阿Q的認為你必定會讓我漂泊的靈魂棲息在你心中的，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使我嘗過很多的苦頭，然而只要不是內心的刺傷，都不會在我心裡停留太久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容納那些枝枝節節。我必須先讓自己很阿Q的存活下去，而且，不管你的回應如何，親愛的，我早就將你種植在我心田。

    親愛的，一如經常告訴你的「以淚灌溉，以血沃土」，生生世世。

                                                                                   〈未完待續‧2000.4.25台灣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