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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17 18:19:26| 人氣9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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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季,我搬離喧嘩的城市,來到位於半山腰的小屋,四周寂靜涼爽。我告訴自己,必須痛下決心,為自己的藝術生命再做另一番新的衝刺,突破創作意念的瓶頸,否則混跡十里紅塵後,能夠努力的機會就相當有限了。

 我是一個相當追求自我的人,所以我的朋友極為有限,這樣子的生活也有一種好處,能夠無拘無束地享受自己的日子,尤其是我唯一的興趣只有藝術,我可以將絶大部份的時間投注於藝術天地裡,盡情地享受其間的苦澀與甜美。

 所謂的苦澀與甜美,絶非筆墨得以形容的,那必須依恃心靈悸動方能有所感覺,這種感覺,我想許多人都曾經有過,只是那份感覺的來臨大致是一刹那而已,較不為一般讓俗事緾身的人所注意吧!

 我幾乎將大部份的時間都關閉在小屋裡,這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一張張藝術創作的心血,時時刻刻刺激我的細胞,我的細胞幾乎每一顆都鮮明的四處跳躍,於是,我有時候也將心靈所感隨手記錄,來年,自己的藝術創作觀的演變當是脈絡可尋吧!

 有一天,當我下山添購文具用品時,正巧遇見一位多年不見的同學,原本我尚不敢確認真的是他,間隔大約數秒,他和我打招呼,親暱的走過來,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告訴我,他是某某某,我方才得以確認是他没有錯,而後,他留下自己的地址及電話,並且抄記我的地址,對於電話,我推說不曉得房東的電話是多少。接聽電話,那將是多浪費時間呢!何況,我多麼不希望有人前來打擾自己。

 即使是他。在校時,我就非常欣賞他的才氣,那時,他已經在藝術界小有名氣,至少在這個區域及校園界,他是引人注目的焦點,因為他所創作的作品已稍微具有藝術的雛形,這是多麼難得的。但是,除了幾次座談會中交談數語外,我們從未做過深切的討論。直到畢業,他在藝術界竄起,如日中天,在某一方面他儼然成為一個專家,這些消息還是從報章雜誌或是聽到他人聊起,間接得來的,可是我却想不通一點,短短幾年,他的成就真的會如此大嗎?這個問題並未在我心中存留多久,就迅速地消失了,因為,我必須好好利用所有有限的時間,充實我的藝術生命。往日,自己浪費太多的時間在一些閒雜事情上,結果只是換得情緒的低潮外,亳無所得。

 譬如說女友吧!我是一個浪蕩無覊的人,最無法忍受別人的嘮嘮叨叨,以及擺出一副上帝的嘴臉,許多位女友都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分手的,然而偏偏我又是一個重情感的人,每一次分手事件發生後,我幾乎都必須忍受個把月的難過,一難過,就無法靜下心處理自己的事情。好幾次,她們先後都問我同一個問題,追求藝術的目的以及獲得什麼?她們漫不經心的問著,却造成我終日思索,懷疑自己追求藝術的目的和到底是否值得投入如此多的時間與生命。價值到底是什麼?這種思索到最後總是不了了之。我仍然將自己放逐於藝術領域裡。

 但是,當我認識一位漸漸在藝術界崛起的女子,她在各種傳播媒體的介紹下,有如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女。然而她並無半點架子或者自大。記得是那年冬天的事倩了,很冷很冷的夜,我奉命拿著手提錄音機,去訪問一位在藝術界頗負盛名的學者。剛踏入客廳的刹那,我便被一陣陣豪爽的笑聲所吸引,間接地使我繃緊的神經頓時鬆弛,因為傳說這位學者是不苟言笑且須有足夠的身份,才能順利地訪問,於是,這個差事大家便七推八推,最後落入我的身上。姑且一試吧!當然,我最主要的因素是想見見所謂藝術大家的風範到底為何!看看藝術大家的生活空間又是什麼?這些都是足夠吸引我的原因!

 在我簡略地說明我的來意之後,那位學者便很客氣且很和藹的請我坐著一道聊天,關於我想要訪問的內容,他可以提供資料,讓我帶回去整理。這是多麼意外的結果,我感到異常的高興,仔細地端詳著他和這兒的一切,而後,我不由自主的注意那位女子。

 這是一次多麼愉快的訪問之行啊!那位女子並非屬於漂亮那一類型的,若說氣質也感覺不出,但是,她却讓人有種親切感和想要真誠交談的慾望。我始終無法插嘴,因為我忽然害怕說錯話,害怕讓他們認為我是膚淺的,所以,我只能生澀的讓他們偶爾問一句答一句。即使如此,我仍願繼續坐下去,直到他們的談話結束,問我是否一道去吃消夜時我才發覺該走了。

 我的藝術觀却從此漸漸建立,藝術的價值與目的也獲得自我肯定,但是,我的創作生涯却顯著的停滯,我是將過多的時間與心思花費在和那位女子的相處上,雖然,從她身上可以得到許多啟示,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然而自己並非是博古通今的學者,對於一個從事創作的人,停止創作就等於是停止進步啊!何況自己是正在起步階段而已,不像她,雖未達傳播媒體介紹下的水準,至少也可算是略成一家的氣候了!再說,她是藝術界的明日之星,誰不捧在手裡,怕她摔著呢!

 然而,我知道,自己已到達非將自己的理念宣洩於創作不可的地步了!否則,必將退步甚至走入死胡同裡,這種可能越發使我心悸。當我和那位女子提及,我臨時決定明日遠行一段時日,她未表驚訝,仍是淺淺一笑。總有再見的一天,在藝術界。她如此說著。那晚,她使我領略所謂對藝術瘋狂的人到底是如何地對藝術瘋狂,對於她在藝術界的崛起,我又有更進一步的瞭解了!成功絶非是倖至啊!成功的背面隱藏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故事總會隨著時間消失的,即使苦樂?即使辛酸。

 那晚,她更使我領略到她也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女子,即使她對藝術再瘋狂,藝術畢竟還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這份領略,造成我輾轉不能成眠,望著她睡著時神態,才發覺睫毛邊未曾淌下的淚珠,我內心的掙扎,一如當初決定完全奉獻在藝術世界時的景況,到底是否遠行?天明總是來得多麼匆匆。

 總有再見的一天,在藝術界。我必須完成自己對藝術所負的使命。流著藝術的血淚不流向藝術又能流向何方?她說過,藝術創作者的成就,除了後天的努力外,端視個人的才情。又說,一流的創作者也必須有一流的評論家一流的讀者。我相當自負自己的才情,所以我必須先成就自己成為一流的創作者。於是,我整理簡單的行李,來到一位學者所居住的別墅。

 在這棟瀕海的別墅,我完成了「愛與海」系列創作十篇,我深信這是自己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作品,和一些些所謂名家的作品相比,也亳不遜色的。然而,那位學者却說太過浮淺,隔天却又說另幾篇太過晦澀,我並未提出解釋,因為這個系列的作品是為她創作的,我必須妥善的將這些作品寄給她。

 不久,我就收到她的來信,告訴我,她非常喜愛那些作品,許多知名學者也頗為贊賞那些作品,說那些作品充滿深沉的意義和魅力,預備舉辦一次小型的座談會,鄭重的向藝術界推薦,問我能否趕回來參加,末了附註一句:不要放棄這個一舉成名的機會。

 再三思索,我決定放棄回來參加,因為她說:一切都已安排就緒。如此的成名又有何意義呢!再說,我也實在挪不出時間,因為我必須利用每一分每一秒,將洶湧澎湃的意念一一化為藝術作品。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是不容許些微的雜務干擾,這才是最重要的。況且,如果我回去,決不會是為了成名,必定是為了自己遏止不了對那位女子的思念。

 於是,那年春天,我帶著近半年來完成的「毁滅的城市」與「族」這二個系列的創作共二十四篇回到那位女子的世界。我看得出來,她是很高興我的歸來,對於我帶回來的作品,她驚訝地和我討論了整個晚上,末了,建議我向藝術界發表這些作品,她相信必定能夠掀起巨大的震盪。那些作品竟使人產生休戚攸關,有如自己的血液在眼前奔流。這是她的評語。

 我自己也是極為肯定這些作品的價值。甚至可能引起一次藝術界的大革命。在這種心情的交雜下,我接受她的建議,但是一切由我自己安排。

 為了恐怕她的插手,我在極端秘密的情況下展開作品發表的籌備。在發表日當天,她才知道。我是有著接受打擊的心理準備,所以,當發表日那天,一片的冷漠一片評價甚低的事實發生時,我並未覺得難過或是傷心,藝術界原本就是如此。倒是她却忍不住嚎啕大哭。為何那些作品會受到那種待遇呢?她實在想不懂。在她認為當代大家的作品裡有多少篇能夠比擬的。

 路還長得很呢!等待一流的評論家出現吧!我這般地告訴她,並將那些作品贈送她收藏。而後的那一段日子,和她四處遊歷,討論目前引起注意或爭議的藝術作品,並且在她的引介下,和各地知名學者及傑出的藝術工作者交換心得,那些人讓我的感覺是:他們的世界只維繫於過去與當代,所以往往刻意追求當代的成就,也因此他們在藝術領域的實質上,趨向保守或不太積極,這種感覺造成我內心極大的爭執,於是,我決定再次遠離喧嘩的城市,這次我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不再理睬那些閒雜的事務,臨行前,免不了有份瘋狂的繾綣,我很鄭重的告訴她,好好為藝術創作奉獻心智,希望再見的那天,彼此都能突破既往的瓶頸,為藝術界留下一段見證。這是我的野心,即使我或許看不到那天的來臨,但是,我清楚地瞭解,我是為藝術而誕生的,我的一舉一動,我的聲音,都是留不住的藝術。而唯有筆下的藝術是得以留存的。

 我預備以五年的時間創作一系列的作品,這五年的時間,我將隔離除了和藝術有關的一切事物以及人,包括那位女子,雖然我曾答應告訴她,我的去處。但是,我想她應該會諒解我的作法的。五年後,我携帶著曠世巨作歸去,她仍會喜悅地張開雙手迎接我,驚奇地和我討論那些作品對於她的震撼,而後沉醉在藝術天地裡,一切都會成為過去的。

 於是,打從進入半山腰的小屋開始,我的心便如海浪般的翻騰,意念也時時刻刻都有飛奔而出的感覺。我知道,我必須放棄自己整潔的習慣,先不顧一切的埋首創作,否則,即使再整潔、舒適的環境,自己仍然無法安安穩穩的睡去。

 開頭的那一陣子,我幾乎都是不眠不休的創作,身心並未感困倦,反而沉迷於一氣呵成的創作氣勢裡,大約三、四天過後,我的創作速度開始顯得非常緩慢,我發覺自己的意念時常受到干擾,甚至中斷。這種情況發生時,我未曾感到懊惱,也絶對不會強迫自己必須硬逼硬擠直到創作。我會放自己一天假,取出一本著名詩人的詩集來到山頭,高聲朗讀詩人憂鬱沉悶的心情,或者靜坐沉思藝術家的藝術瘋狂。

 我終於將這個系列的作品暫時取題為「禁忌的遊戲」,預定五十六篇。大約一個月的時間,第一篇作品誕生,數日後我以客觀的角度評判他,我竟然瘋狂的難以相信,那會是透過我的筆才得以完成的。當晚,我不顧身體的抗議,破除了幾年來的酒戒,舉杯邀明月,共同欣賞以及慶祝偉大的藝術作品開始誕生。

 日子在創作偉大的藝術作品中流去。對於我所計劃的創作目標,大致上是得以完成。然而最值得讓我自己欣喜若狂的,不是僅僅完成而已,那十數篇作品,在我的眼中都是經典的藝術作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空前絶後啊!我始終相信,「禁忌的遊戲」全部完成之後,我便亳無遺憾。而如果說藝術界會再有遺憾,那便是尚缺少一篇「我的自畫像」。

 在這段期間,那位女子也以一系列的「藝術狂生」作品,立即在長久沉悶低迷的藝術界掀起一陣陣評論的熱潮,她的知名度以及地位無可否認地已經受到整個藝術界的肯定。對於那段期間的評論,我都仔細的閱讀,然後再和「藝術狂生」系列中曾刊登的一兩篇作品比對一番,我承認她是向著藝術的高峰漸漸挺進了,但是那些不知所云的評論只會競相將她創作的手法歸屬於某某派某某派,完全無法就內涵和意念的完整性提出探討。甚至某知名藝術家尚提出那些作品中的「狂生」是指何人。簡直是茺誕的評論方式啊!

 我幾乎按捺不住衝動,想要好好的撰寫一篇評論。却又想到何必自惹麻煩。但是對於那位女子在藝術創作上的進境,我是深為高興的。即使在她這個系列的作品中,我彷彿見到自己前一陣子的作品也溶合在那裡面。那不是剽竊,而是經過她自己的意念轉化而成的再創作。所以她的肯定豈非是自己在無形中也稍微被肯定了呢!何況最偉大的藝術作品尚未公諸於世啊!

 「藝術狂生」的熱潮急速消失,對於整個藝術界而言,有如什麼事件都未曾發生過似的,這般低迷沉悶。那位女子的小品之作偶而可見;從那些小品之作中,約略可知她的功力已維持一定的水平,但是却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意念,這是必然的道理。然而,我始終祈待且相信,她必定能夠在短期內再創作一系列蘊藏豐富生命力的巨構。畢竟她是藝術界公認不可多得的才女。

 她,藝術界不可多得的才女,再看到她有著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致力於研讀與創作,無形中也激發我必須投入更多生命的決心。我首先重新調整作息時間表,縮短每天睡眠的時間,其餘時間則以創作為主,彈性支用。這種調整不僅是使我仍然能夠順利地向完成最偉大的藝術作品之路邁進,也使我領悟常在生存空間裡看到的,各方面怪異且亳無規則可循的現象,事實上必定會產生的,大可不必引以為然。於是,我將沉浸創作以外之心思完全花費在藝術和現象間的思考上,希望能有所新的創見造就自己。

 然而,有一天那位多年不見的同學,忽然來到半山腰的小屋找我。坦白說,我實在極為勉強的展露笑容接待他,並非我毫無人情味,而是我確實不希望讓閒雜事物干擾最偉大的藝術作品的產生或是造成瑕疵,這是藝術史上最神聖的一刻,任何人都没有權利破壞啊!

 他似乎未能察覺我的不悅,剛一坐下,便開玩笑地說;即使只是走這短短的山路,却彷彿有著「朝聖」的味道;我依舊淡淡地笑著。而後,他談起自己如何在藝術界掙扎、奮鬪,如何成就今天的地位。他口沬橫飛的說了一大堆,却都是和藝術本身無關的高見,雖然使我對於藝術界的認識增加一樁印證,但是我仍然好幾次差點衝動的請他離去。

 忽然間,他看到我新近完成的「禁忌的遊戲」時,談到從畢業到成名時,他大約只創作二十篇作品,言下之意是作品在精不在多。成名之後就一年難得創作一篇了。他並且問及我是否看過他的作品,我一點頭,他的興致更顯得高昂,開始推銷那一百零一套的理論,並且約略談到我那些作品,說他非常感興趣,問我是否可以讓他帶回去好好研究。這當然是亳無商量餘地的,我立即一口回絶,「禁忌的遊戲」除了我之外,是屬於整個藝術界的啊!

 此後約兩個月的時間,我幾乎毫無創作的意念。因為他大約每天都到我這兒,仔細的欣賞「禁忌遊戲」,每天總會提出許多問題和我討論。我的創作秩序全被他搞得亂七八糟,再下去,怎麼得了!有一天,我終於無法忍受,開誠佈公的拒絶他的到來,他滿臉的失望。

 經過幾日的調整,我又回復往常的創作,不眠不休的為最偉大的藝術作品奉獻。然而意想不到的事件發生,在我大約完成三分之二的作品時,此間的一本藝術雜誌,以特輯的方式刊登一篇他的訪問及最近的創作三篇,隔天,各大報也以顯著的標題介紹他的再出發,不同凡響等字眼評論之。

 最初,我毫不在意,甚至為他高興。但是,看啊看的,却發覺那些意念怎會如此熟悉,一深思,才恍然大悟,原來竟是脫胎於「禁忌的遊戲」啊!於是,我開始細心的注意坊間任何一項評論,大約連續兩個月都是讚賞聲,譽為「藝術界的絶響之作」。

 在一個滿天繁星的夜晚,我將完成三分之二的「禁忌的遊戲」付之一炬,而後離開半山腰的小屋,來到那個女子的住處,已是凌晨。

 我並未看到微曦初綻,只領略一則不用著墨不用留傳的藝術,瘋狂的藝術,最偉大的藝術。

                                                                                                                                                          1985.1‧刊登於明道文藝

台長: 古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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