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還記得西元二○○○年總統大選期間,民進黨打的其中一支選舉廣告嗎?
提示一下:和米酒有關。
想起來了沒?
「連」米酒都買不到,對不對?
那支廣告很有說服力,因為米酒問題當時確實困擾著大家,在中國人(千萬不要在文化上否認自己是中國人,這方面的飲食習慣是一樣的)特殊的飲食、烹調、進補文化裡,米酒是無可替代的料理酒,卻被我們的相關官員,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雙邊及多邊談判裡,被談成和威士忌一樣的「蒸餾烈酒」(關於這一點,我一直懷疑有公賣局的退休人員,經由旋轉門在國外酒商任職,提供米酒在原住民社區是重要飲用酒的訊息,才會無力回天,讓料酒變成烈酒),必須付出高額的菸酒稅,也才會讓米酒價錢一下子猛漲五倍,成為現在的大問題。
當年,「連」米酒都買不到是事實,如今,米酒買得到,卻可能把命送掉。
我個人認為,在二○○○年三月十八號晚上,選舉結果揭曉的那一刻,民眾是歡欣的,因為這是歷史上第一次和平的政權移轉,不論從哪個角度觀察,都將是歷史發展的里程碑。
然而,政黨輪替了兩年多,大家赫然發現,該是問題的好像還是問題,有些甚至更嚴重。就拿最近熱到不行的農漁會問題來說好了,中壢市農會當年發生擠兌的風波,或許還有人記得,後來決定由台灣省農會接管,好像沒有人說政府要「消滅」農會。
其實,政府決心改革農漁會的方向沒有錯,因為長期下來,確實有部分農漁會信用部成為地方派系或政治人物的金庫,這個存在已久的癰瘡,需要用霹靂手段解決。但是「霹靂手段」必須講方法,分級管理信用部或是由商業銀行接管,都忽略了農漁會信用部和其他金融機構的根本差異。
比方說,如果要向商業銀行貸款,我必須有確實存在的動產(如汽車或股票)或不動產(如土地或房屋)作抵押擔保,而且商業銀行還要打點折扣(例如拿五百萬的房子抵押,可能只能貸到兩百萬,甚至更少),如果是無擔保的信用貸款,則利息通常很高,金額則很低。
但是農漁會不一樣。農民除了土地,漁民除了漁船,幾乎什麼可以拿來抵押的值錢東西都沒有,用這樣的資產去向商業銀行貸款,結果只有一句話「老鼠尾巴長大瘡,擠不出什麼膿」,銀行會把錢貸給這些家無恆產的農漁民嗎?但是農漁會信用部願意接受農漁民以「未來」作貸款的擔保,好比說「可望滿載」的烏魚,或是「三個月內可以收成」的稻穀,或是「一年後長肥出售」的小豬,或是「兩個月後長大」的小雞。這些東西在商業銀行眼裡一文不值,但是卻是農漁民的心血,甚至生命。
也因為這樣的特殊放款性質,農漁會信用部註定要承擔比一般商業銀行更高的壞帳比例,讓商業銀行接管農漁會信用部,如果讓銀行在商言商照規矩,則農民必然無法取得週轉資金,但如果讓商業銀行單獨對農漁民放寬放款條件,則不但將增加銀行經營風險,而且還有可能增加「假農民」利用管道獲取資金,進而掏空銀行的危險,到時候必然會產生新的金融問題。
台灣的農漁會系統和日本很類似,在日本,農業金融體系是獨立於一般金融體系之外的;在美國,為了保護鄉間方便農民處理手頭餘錢而設立的銀行,有些州甚至禁止大型商業銀行在鄉下設立分行,同樣也是讓一般金融系統和農業金融系統脫勾的做法。
如果我們都同意,農漁業金融體系和一般金融體系存在根本差異,則在進行農漁會信用部改革的時候,就不能脫離這命題,當然也不能想當然耳地認為由銀行接管信用部,就可以解決問題。
這次推動農漁會信用部改革,之所以引起如此劇烈的風暴,主要的原因包括:一、決策過程黑箱,農漁會身為當事人,卻沒有參與討論的機會;二、決策內容的命題和邏輯根本就有問題;三、當農漁會發出反彈時,民進黨太急著扣紅帽子,搞得所有人都不爽,民進黨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能會動搖政權,喜歡討好所有人的陳總統只好趕快出面解釋,但是他把責任全部推到「行政部門」身上,反而讓他愈描愈黑。
回到問體本身,農漁會信用部當然是問題,但是應該從如何發展農漁業下手,應該要考量農漁業金融體系的特殊性,尤其不能為了要切斷其他黨派的人脈金脈,而不顧一切地動手,到頭來民進黨可能真的會因此失掉政權。民進黨政府執政兩年多,最大的問題在於說的太多,作的太少,結果是說出的話經常不算,作過的事又老是作錯,再這樣搞下去,總有一天會失掉民眾的信賴,民進黨已經失掉老師和工人的信任,如果再失掉農漁民的信任,民進黨會面對大危機,只是我擔心,習慣於扣上「政治力介入」或「第五縱隊」的紅帽子,民進黨可能連反省的能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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