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集】紀念
我是我們同住的幾個室友，裡面對環境整髒亂容忍力最低的一位；是的，就算我的房間常常在混亂的生活作息之後像被砲轟過。我常自嘲是這間房子裡的環境整潔指標生物，只要有任何人受不了，不用說，那時的髒亂程度絕對超過我的容忍範圍。
某天，在我終於又看不下去之後開始整理客廳，室友J突然說：「整理是門藝術啊。」
「啊？」
「是啊。把東西分門別類，該丟的，該收的；像我就常常做不好（這個我相信，看他的房間就知道了）；像日本人就有出書教人如何收藏和收納啊。這是門藝術啊。」然後他又晃進他房間裡去了。
我的房間看起來是還好，雖然常常在混亂的生活作息後呈現被炸彈轟過的慘狀，也總是堆滿著東西；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東西。常常整理，是因為已經沒空間可以生活或是看本書了。但美其名整理，我卻也鮮少丟東西，常常就是將東西找個地方藏起來，表面上看不出來，櫃子和書桌抽屜裡卻已經滿到不像樣了。
我是個喜歡收東西的人，偏偏又是個不喜歡丟東西的人，常常下定決心今天要好好把不要的東西丟了，打開抽屜之後，卻又開始仔細的看起一張張許久前好友寄來的明信片，之前上課傳的或是隨手寫下的小紙條，去某個地方買的小東西，朋友送的小禮物……一疊疊一落落，然後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過了半個下午，還有一個小抽屜竟然堆積了這麼多記憶和故事。
我爸又次在整理家裡時說過：「做一個現代人要懂得怎麼丟東西！」（這當然又是他楊語錄裡面的某句名言----他有很多自創的名言）
「東西這麼多，而且會越來越多，空間只會越來越小；一直想著要擴大空間，不如要知道什麼東西是有用該留下來的比較重要。」
我想我就是我爸口中那種不會生活的現代原始人吧；一直堆一直堆，然後總想著要堆的更緊密更整齊，那些綿密的回憶。
然後過了這麼些日子，那些記憶卻沒有累積成思念，他們或許在我的書架上抽屜裡櫃子上找到安穩的位置，可是就只是這樣。某個程度上，我是將他們完完全全的遺忘掉了，雖然他們完好如初的躺在那裡，或許多了些灰塵少了些光亮，可是從未離開。
他們屬於過去的當下；那夏日的笑容，那眼淚的溫度，那心痛的溫度。就算甜美，微笑而有禮貌，卻是徹徹底底的離我這麼遠，如此安全的距離，怎樣也不會再靠近，卻從未離去。
這就像我生命裡面的基調一樣，頑固低音的隱約可辨識；我總是讓這些片段離我而去，就算他們已經不再帶著過去嗆鼻的氣味；卻又不斷想起，宛若自溺。
「……你總是讓我訝異，好像你總是可以保持著一種動態，總是可以那一乾脆的離開過去然後衝進當下。」Chet很久之前這樣說過我。在我們還在保持著E-mail聯絡的時候。我想他已經忘了，亦或是是曲解了他的話，就像我一向自大的解釋別人的話。
他沒看到的是，我現在也寫不出像那時一樣憤怒和前進的文字，重看那時候的信總是讓我有說不出的溫暖，然後感嘆。
另一見他沒看見的事情是，或許我如此匆忙的原因是，我無法正視自己的軌跡，那些青澀的荒唐的愚昧的無知和自傲，於是只好選擇不斷前行，如今我已經到了看不見前方的地方。
過去，依然美好，我卻再也無法從裡面找到任何力量。宛如褪色的紀念品，薄塵暮光。
我無法紀念，因為我只能前行，然後遺忘。
然後學著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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