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我十分吃力地接起雞的電話。
當我正準備拿起話筒時，附著於電話上的青蛙屍體黏液因過於濃稠，將整支話筒和主機包裹得十分牢固徹底，故當電話鈴聲大作時，我只能無奈地東張西望，四處搜尋切割利器，桌上那些完整或缺陷地覆上透明薄膜的蛙卵像炸開般地散佈四周，其中幾顆濺黏在雞妹照片身上，令我很生氣。
我就地取材拿起置放於統一維力炸醬麵塑膠保力龍碗裡那支湯匙，用它代替刀子想方設法將蛙屍與電話分開，連同黏液一層一層卸下。不消說，這是件辛苦的工作，在分割中途，因蛙血不斷地注入匙裡，過度濕滑黏膩的結果不但減低了切割的效率，幾次因打滑而間接地壓碎附近幾團卵子，又再度擠出一坨坨墨綠色汁液，新汁舊液屍水越攪越多，我彷彿進入一種長期性的消耗與磨難，在浩劫中從事著傳說裡推石上山的舉動。湯匙內不斷淌下地血液攪和著地面上的白濁米粒，造成一種視覺上極度刺眼的暈眩，我想幹他媽的這青蛙生前膠質食物吃太多了是不？
來電的是一個叫雞的男人。
他真名叫不叫雞不重要，反正我們死黨都叫雞叫習慣了。
雞有一個小妹，我從記不得她名字，只管叫雞妹。雞妹小的時候很可愛，臉蛋圓圓地，害羞起來會出現紅暈，真的很可愛，那時我都叫她小雞妹。現在她老了點，兩人也熟識了些，反倒能肆無忌憚地開她玩笑：嘿！老雞妹，老雞妹。
雞唯一的這個小妹，長得十分標緻，身材超火辣，也很感穿，中學時期我們都哈她哈得要死。真的！大家誰也不敢相信，雞和雞妹會是打一個娘胎生出來的。那時大家都想把雞妹，雞卻十分機車地以哥之名騙吃騙喝，對我們予取予求。這也莫怪，誰叫雞妹那麼令人神昏顛倒，就算到現在，雖然讀了一點書，認識幾個大字，我還是無法用更完整地文字或語言來形容她的美艷了。
在我的青春期，常會在夜闌人靜爹娘俱睡時，一邊看著那張從雞妹書房裡偷幹來的唯一她的相片，一邊打手槍。在抽拉的當下，因交雜著兩股心態：一是針對雞妹撩人風姿的獸之慾念，一是為雞平日那耀武揚威的囂張態度而衍生的反動復仇心，所以打起來便覺特別夠味，特別有勁兒。但反效果是，因為太過專心，常常不自覺便濺著了雞妹清秀的臉，回神後還得再用衛生紙清理一次，很麻煩，後來索性我將雞妹的照片護貝，那原理大致上與帶保險套差不多的。
記得有一回，我做了一個關於雞妹的春夢，非常之血淋殘酷。夢中我身處軍營，阿兵哥們全就寢了，我看著天花板上的雞妹照片發呆，突然左手不受控制地舉起（手臂上佈滿許多的坑洞），然後握上老二開始打手槍，打了他媽一輪又一輪，想停都停不了，先是一波波的白色ＸＸ，打完了ＸＸ後開始打出紅色的○○，接著，我身體內膣從睪丸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器官包含腎肺脾肝心等彷彿章魚噴墨似地從狹小地龜縫中相繼吐出，最後我打出了自己的腦漿，射得好高好遠，將雞妹的照片濺得白一塊紅一塊血肉模糊。
我想，若說到「雞妹的漂亮」這件事，對我而言，再也沒有比這場私夢更貼切的形容了。
我要講的不是雞妹，而是雞。
「交給你的東西，有保管好吧！」
電話那頭雞壓低嗓門這樣對我說。
「放在床底下，穩當當呢！」我夾著電話，邊忙著用衛生紙擦拭湯匙。
「你能讓我放心嗎？」
「讓你放心？......去你個B啦！」
去你個B啦我這樣對他說，雞你實在很過份，沒來由凌晨三點多跑來按我家門鈴，穿著一件古怪的粉紅色兔子連身套裝（兔子頭還不拿下來），害我開門嚇一大跳。媽的一隻怪兔右手對我招手，左手拿著一包乳白色米袋，嚇得我差點噴出尿來。
我正準備回房拿棍棒時，雞很識相地趕緊摘下了那顆很鳥的兔子頭，那張藏於底下的臉孔真叫人憐憫，掛在鼻梁上的眼鏡歪了框，破了一邊的鏡片爬上白色蜘蛛網，我問他幹你是做什麼去了你？雞叫我別管，他有事得趕緊落跑，這米袋請務必好好保管。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有，千萬千萬，別打開米袋。」
話一說完他轉身便溜，留下莫名其妙的我和那只米袋，傻不愣登地看著兔子背影越跳越遠。
「……你有打開米袋嗎？」
他問我，我十分篤定地回答。
我怎麼可能打開？
我曾對朋友不守信用過嗎？
我是那種人嗎？
是阿。
「安啦，動都沒動過呢！」
幹！一堆白米散落一地正不知如何收拾哩。
還有青蛙的屍體。
認識雞的人都知道，這傢伙是個有心機的人。
當我打開米袋，浮現出第一個想法就是，他真是個有心機的王八蛋。
米袋裡的米不知道放了多久。一堆米蟲，誰敢碰？
但，他卻低估了人類行為學上某些難以解釋的衝動性行為，例如：對八卦的好奇。
當雞走後一個小時，我終於克制不了一股好奇的衝動，在廁所翻出了一雙彷若手術室專用的乳白色透氣緊身手套（到底是誰買的？）然後就著那一堆很像活著在跳舞的米（米蟲）一路探下去。一開始，我翻出了一本林志鈴的寫真雜誌，再來，是一本名換《叫雞簡單做雞難—妙齡少女初體驗》的黃色書刊。往下，一雙年代有點久遠的NIKE球鞋出土，看來不是喬丹九號就是皮朋十號。再往下，一套味全龍隊職棒球員明星卡。再再往下，一支針筒裡頭裝著星沙、一頂破帽子、一件綴著藍色小碎花之女性洋裝、一件黛安芬B罩杯調整型魔術胸罩、幾件白色內褲…（幹！到底是什麼東西阿？）我幾乎將整支手埋入米袋裡，越是往下翻攪，感覺越潮濕悶滯，累積在上面的重量，使我的手感彷彿墜入流沙之中，如此沈淪且叫人窒息……
突然間，一陣電擊般的疼痛讓我趕緊將手抽出，定眼一看，手套內竟爬滿了米蟲，十分倉皇地想剝下手套，誰知它卻像血蛭般緊緊吸住皮膚，怎麼也扯不下來，疼痛處愈加劇烈蔓延，我反射性地以手擊牆，轟轟轟連打了八九拳後，疼痛感終於消失了。撕爛手套，整隻手掌佈滿蟲子屍體，以及被嚙咬的坑洞傷痕。
我十分火大，將整個米袋提起來倒栽蔥，萬千米粒頓時奔灑而下，此時一隻上了發條的玩具眼球倏地衝出米陣，於米堆之中四處奔竄著。這顆眼球讓我一時間分了心，我拎起它擺放桌上，卻無得看見米堆另一角亦慢慢地隆起了異物。
「嘓！」
一隻青蛙破米而出，瞬間跳上電話。
幾乎反射動作我拿起桌旁電話簿往它身上就是一記。
啵呲！
不是青蛙。是腹子蟾，背上許多坑坑洞洞可以放卵的那種異型蟾蜍。
啵的一聲，腹子蟾希巴爛，卵團與屍塊齊飛，幾顆卵蛋沾在雞妹照片的胸部位置，變成一種弔詭的激凸現象，另外一團則打著了玩具義眼的發條，眼球於是不住的震動，面對著雞妹那激凸地透明奶子......
「別問了，現在房間真是一團亂阿！」我很氣餒地對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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