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在迷霧中漫步--台北市廢公娼問題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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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討論的出發點是《日日春--九個公娼的生涯故事》(以下簡稱《日日春》)中台北市廢除公娼的事。公娼所要爭的是什麼？市政府所要的是什麼？廢娼的歷史背景為何？妓女的歷史為何？廢娼與不廢娼的理由何在？各有什麼值得討論的地方？性、愛、婚姻、家庭與妓女的關係如何？這是我所想討論的內容。我參考了一些文章，但大都還是我個人的一些意見，希望能從中聯想出更多可以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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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台北市廢娼行動，是行政單位與民意機關。結合部份社運團體，揭櫫「消滅色情」大蠹所採取的重要行動之一」。但這預定了公娼就是色情的前提，但公娼就是色情嗎？或者說什麼是色情呢？另一個問題則是，廢公娼就可以解決色情問題嗎？
其次在廢娼的程序及手段方面。此次廢娼，經台北市議會於七月三十日以包裹表決方式，三讀通過廢止「台北市娼妓管理辦法」，並在九月四日經市政府正式公告廢止該辦法之後，隨即於九月六日零時起全面實施禁娼。相較於民國六十八年北投禁娼，留有兩年緩衝期，尚且導致色情流入台北市區，並造成色情地下化：其次則全無任何緩衝與輔導措施，僅憑為期一年，每月七千七百五十元的救濟金。
我看完《日日春》後我一直覺得，書中所見公娼與其說她們爭的是性的工作權，倒不如說對於立即廢娼的不能接受。她們說：「因為這個工作是市政府給我們的，牌也是市政府給我們的，不到四十個小時給我們廢掉，我們會甘願嗎」？確實這樣很令人不甘願，不論那個職業的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出來抗爭吧！如果說工作是市政府給的，那市政府也有權收回去。即使收回去也沒有關係，只是要有配套措施，而不是馬上的廢止，然後發錢了事。而且廢止的原因又是「消滅色情」，為什麼公娼是色情？
娼妓與色情營業似乎是不同的兩件事，然而期間的界限卻不易釐清。娼妓的定義是：有長的提供肉體與不特定人或特定的多數人為性交之用的婦女。(轉引自)。色情泛指與男女情慾及性慾有關之事物，其表達方式不一而足，舉凡色情書刊、照片、用具、光碟、電影、舞蹈表演、理容院、餐廳、舞廳、酒店等。這些色情營業往往兼操符合上述娼妓定義的行為。對於色情的印象，通常想到可憐的妓女們，可能被騙被賣，又受到老鴇的苦毒。但如果看過《日日春》的人實在很難把公娼跟這樣的印象聯想在一起，當然公娼挺身而出爭取自己的工作權也是挺令人訝異，因為印象中總覺得妓女們也認為做這個是羞於見人的。
這還有牽扯出工作權的問題，性交易可不可以當成工作？從《日日春》所見公娼大都是為了經濟的因素而去做公娼，有人會問她們那為什麼不去做別的？我想當然可以去做別的，但為什麼不能來作公娼呢？公娼也是一份政府給的合法工作，為什麼不能做呢？如果政府承認公娼的合法性，那現在又因掃蕩色情而要來廢除公娼，這是否是前後矛盾呢？也許這個時候我們可以來回顧一下歷史。
民國四十五年三月二十二日所公佈的「臺灣省管理妓女辦法」。在這個辦法的「總則」第一條說：「臺灣省各縣市為取締娼妓輔助從良，特定此辦法」。第三條規定：「各縣市應自本辦法頒佈實施起二年來全部取締完竣」。
按照「臺灣省管理妓女辦法」，今日臺灣明顯的是在採取公娼的制度。在
理想方面，這套辦法的基本精神是超出公娼之上，換句話說：它的目的
在用承認公娼的辦法來消滅私娼；再從公娼演變到廢娼。
基於這種立法精神，執政者乃有索性承認現實、承認公娼合法性的決定。
這種決定，不客氣的說，是為目的不擇手段，是為權宜之計犧牲立國的
大信和大原則。從長遠看，這是極不得體的做法；從短視近利著眼，犧
牲大原則而換得的「好處」，如今已證明給我們成效如何了？
如果說政府從過去以來是持廢娼的態度，而且對於嫖妓也是禁止的，那在雷厲風行掃蕩色情行業下，公娼的存在實在是一種矛盾，所以，廢除也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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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章光明在市警局所舉辦的公廳會中，所整理的對於廢娼的正反兩面觀點，我對每一點加以反駁，主要是希望能形成問題意識。市政府所持廢娼的理由之一，就是在公聽會中，多數人均主張廢娼。
贊成廢止公娼的理由
(1)娼妓存在顯示對女性同胞的不尊重，使兩性之間產生對立，在女權意識高漲的今日，應該廢除公娼。
反駁：為什麼是對女性同胞的不尊重呢？是覺得把女性當成洩慾的工具？還是大多是妓女而妓男比較少？那如果有合法的男妓是否兩性就平等了？為什麼在今日就不可以？娼妓是本來就不可存在呢？還是在某種情況下不能存在？如先進國家就不能存在，女權高漲的地方就不能存在？
(2)因為警察收紅包的現象無法根除，使得娼妓與色情不可能被有效的管理。
反駁：這看起來似乎意味著如果可以被妥善管理就可以存在？但奇怪的事，警察收紅包本來就是不對的事，因為這個不對的事而要去改一個原本合法的事，這不是很奇怪的嗎？不管如何，應該先去處罰收賄的警察才對。色情包括娼妓，娼妓又分公私娼，那有法源依據的公娼算不算是色情？如果不算，那政府只要掃蕩私娼就好了，為何要廢公娼呢？而且從《日日春》看來，公娼的管理遠比私娼容易，公娼遇到鬧事的客人還可以叫管區來處理，而私娼只能請保鏢看管，事情可能越鬧越大。而公娼有登記有牌照，人數也不多，管理起來應該很方便才對。對於管理不便是指說：要管理私娼與色情行業的不便嗎？那關公娼什麼事？有公娼的存在，也一定會有私娼的存在，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想要來當公娼的。
(3)合法的娼妓沒多少，但非法的娼妓何止千百。既然如此合法的公娼既無存在必要。
反駁：問題在於多少與存在無關，合法就可以存在，不論數量的多寡。這句話的結論應該是去掃蕩不合法的私娼吧！而非廢除合法的公娼。
(4)公娼是文明社會不良的標記，我既為先進文明國家，自不應存在公娼。
反駁：這句話很具道德感，但對於性是否可以成為一個工作權？並沒有回答到。如果去剝奪少數合法人的工作權，那也不是文明國家的標記吧！
(5)公娼無法解決性氾濫得社會問題，其存在反而鼓勵暗娼的產生，故應廢止公娼。
反駁：但公娼們覺得她們只是從事一項工作，一項政府給她們的合法工作，並沒有想到要解決性氾濫的社會問題。而公娼的設立難道是為了解決性氾濫的社會問題嗎？為什麼會鼓勵私娼的產生？為什麼不會鼓勵私娼成為公娼，反而有保障呢？
(6)應多鼓勵民眾用愛、真誠與溫柔的方式獲得性的滿足，以建立純淨的社會。
反駁：真是個高貴的夢呀！但性和愛為什麼一定要結合呢？不能有純性關係嗎？不能把性當成交易嗎？
反對廢止公娼的理由
(1)依臨床性病學的統計，就性病的防範而言，合法登記的公娼比暗娼確實有效。所以，依公共衛生的立場看，合法公娼較能保障又性交易需要的人。
反駁：這確實是個結果沒錯，但這不能當成公娼存在的理由。為什麼有人有性的需求就要有公娼來滿足他？那有人有毒癮的需求是否要用毒品來滿足呢？
(2)公娼存在與人性需求及社會形態有關，無法避免，故應以積極態度面對，成立公會，有效管理。
反駁：這個問題還在於有需求是否就要有供給？人之所以為人，異於禽獸，就是人不只是滿足原始的動物欲而已，如果僅為了滿足，那才是消極的手法呢！
(3)自願從娼，是受憲法保障的基本工作權與生活權。
反駁：問題在於性交易可不可以是個工作？如果說「台北市娼妓管理辦法」廢止，公娼就不能存在。那看來公娼只是個特殊狀況的存在，就像垃圾費隨袋徵收，就要先立個法。但法廢，行為也不存在了。
(4)公娼管理只須由警局內部訂定落實管理要點即可，換言之，這是管理上的問題，無關存廢。
反駁：公娼只是管理的問題嗎？還是有應不應該存在的問題？如果管理上太過麻煩而廢到有何不可呢？難道公娼是必然要存在？所以，一定要好好管理？
記得課堂討論《日日春》的時候，當然主張不應該但可以存在的人是最多數，而不應該不可以存在的，和應該且可以存在的則是兩個極端都是少數。公娼的存在是個道德問題嗎？是不可以廢除公娼？亦是不應該廢除公娼呢？不應該但可以的選擇變成一種矛盾。公娼的廢除是因為廢除的過程太過草率，所以，不能就這樣廢除了。還是因為不能剝奪人民自由選擇工作的權力？不管應該或可以，指的是道德上的問題：不應該有公娼的存在？還是工作權？廢除的程序之爭？《日日春》的公娼們爭的是一個性工作權，爭的是廢除程序的草率。當然她們也不認為這是不道德的職業，但重點還是在前者。而為什麼我們會認為娼妓是不道德的呢？這跟整個時代的背景有何關連呢？跟過去有何不同呢？也許我們應該再來回顧歷史。
艾之玉提到管仲設立公營妓院，為了(1)增加國家的收入。(2)緩和社會矛盾。及一方面不要使許多男子有無處發洩性慾的苦惱；另一方面使大量女奴隸得以適當的安置。(3)吸引游士。(4)供桓公娛樂。李敖也提到中國娼妓「以充國用」、「以充文用」、「以充家用」三種特色。「以充國用」中除了管仲辦得外，在漢唐也有。在宋朝還有把良家婦人「繫獄候理者」(在看所守等待判決的)拿來當公妓，甚至公然去搶來，逼良為娼。更妙的是王安石公賣酒時還派妓女助售--「官賣酒用妓作樂」，被喻為是酒家的前身。「以充文用」指的是唐朝詩人李杜元白等人，跟妓女們飲酒作樂，風化出他們筆下的文學。「以充家用」是指「家妓」，把妓女養在家中，還沒資格做姨太太，要生了兒子才有資格。而且家妓在唐朝還是依法有據的。唐朝法令規定「三品以上聽有女樂一部，五品以上女樂不過三人，皆不得有鐘磬樂師」。
在古代婚姻只是為了和兩姓之好，夫妻兩人並沒有什麼感情的交流。秦樓楚館裡的妓女可以提供感情的支付，而且他們常常多才多藝可以跟文人吟詩作對。但現在的婚姻大多是以感情為基礎，妓女就沒這個功用了。而管仲辦的公家妓院，(1)(3)(4)項的原因現在已經不存在了。而(2)還是值得討論，我覺得這有點歧視男性，好像男性的性慾無法發洩就會造成多麼嚴重的社會問題，非要搞個專門的管道來解決男性的性慾問題，而又由此牽扯出一大堆的問題，難道就不能靠別的方式解決嗎？那沒有公娼的國家，男性不就不能活了嗎？而賣酒之事，現在國家不用也不敢用這種方式賺錢了。而家妓在現代已是犯法的行為，也不可能存在。看來古代妓院存在的理由，幾乎不適用現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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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性交易的不被允許，是因為和性別、家庭、婚姻、愛一起評價的。但性交易真的有關乎性別嗎？還是本來就不可以了？而且公娼並沒有家庭和婚姻，或說沒有丈夫只有子女而已，那是不是這樣的人可以性交易？那愛的話，有的人認為性和愛是要結合，但什麼是愛呢？(張愛玲說：「所有的女人都是妓女只有收錢和不收錢的」。她似乎覺得沒有愛的存在的)。有人認為可以分離，可以有性伴侶的存在。當然性伴侶和性交易又不同。但有人又會說身體是我自己的，我把我的身體當成賺錢的工具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有人又覺得這樣就失去了一個人的尊嚴，儼然看作一個道德的問題。但妓女的存在是一個道德問題或是社會問題呢？我們到底要把它當成道德上的應然，應該或不應該來看待？還是當實然的問題，找出形成的原因再去想解決之道呢？
如果從功利的角度來衡量，這個社會一定有這樣的需求，那如果有人也願意提供這樣的服務，那不是皆大歡喜嗎？但顯然又不能單純的這樣看，為什麼要滿足那些人的需求？為什麼有人能提供這樣的服務？就算我們受到傳統歷史的影響，認為女性不應該，即使這是沒道理的。但如果是男妓就可以嗎？如果不可以那顯然已經超越性別的差異，成為一個道德的要求。如果可以，那顯然是有性別的問題存在，當然我們又可以去檢討這樣對女性的要求是否合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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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篇文章如我的題目所顯示的，如同在迷霧中漫步，對於廢除公娼的問題，我提出的問題顯然比真正解決的還多，問題不斷的纏繞，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思考到娼妓的存在真的關乎性別嗎？男妓就可以存在？還是要兩者一起存在才公平？還是根本就不應該存在呢？公娼的存在是個道德的問題嗎？為什麼很多人會認為可以但不應該呢？
我的困難在於想不出要如何解決公娼所面臨的道德批判，我並不認為《日日春》的公娼們不覺得公娼是有道德的，我覺得她們的理由也說服不了我，而她們所爭的還是一個工作權的問題，還有整個廢除決策的程序正義，也就是她們避開了道德的問題，因為這很難說服別人，也很難說服自己。那我們的道德判斷從那來呢？是因為一夫一妻制，可是公娼們大都沒結婚，沒這個問題？是因為她們被逼的，可是她們都說她們是不得已或說自願的，但至少她們不覺得是被逼迫的。因為性和愛要結合，這也說服不了我，因為什麼是愛？還是只要兩情相願就可以？是因為做了還拿了錢，不是兩情相願，而是為了錢？那用自己的身體來賺錢有什麼不可以？這樣是糟蹋自己，使自己沒尊嚴，也許吧！這是最常聽到的道德勸說，但對於公娼們，她們並不這樣覺得呀！她們拿著市政府的牌照營業，有什麼沒有尊嚴的呢？有著良善的管理，還可以較管區來幫忙。還是這整個制度就不應該存在？但又是為什麼呢？那為什麼應該存在呢？或可以存在呢？因為她滿足了一些人的需求？但為什麼要去滿足呢？到底我們還有什麼理由說服公娼的不能存在呢？就如在迷霧中漫步，連我也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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