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更負責的方式來看寬恕時,就會體認沒有人是錯的。我不喜歡你所作所為時,可能覺得受傷、生氣,然後離開你。寬恕的行為則是讓聲氣轉成與你同在,並不是接受你回到我身邊(你可能並沒有離開),而是我回到你身邊。
-《關係花園》【第二章】「親密」,麥基卓(Jock McKeen, M.D.)、黃喚詳(Bennet Wong, M.D.)著,易之新翻譯,心靈工坊。頁68。
我很喜歡這一段的描述,是很有畫面的,原來寬恕可以這麼不用勉強自己,既不要讓自己陷落在虛偽宗教裡,非得寬大為懷才是王道的壓力,更不用被主流倫理道德像畫押般地,逼得自己還在受傷的痛楚裡放下。
寬恕,不過是自己的來去之間。
憑著個人意志,尊重自己的時間進程,讓自己重回到受傷的第一現場,再次面對那人、事、物的種種。
當四年前我開始嘗試說出目睹家暴的痛苦時,在部落格上招致許多網友圍剿,他們認為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怎麼可以認為父母作錯了呢?許多人直指我顛覆了傳統家庭價值,與文字過於偏激,而且他們還以自己從小家庭幸福美滿的經歷為唯一根據,挑明從未耳聞或看見我所描述的家庭風暴,並質疑我造假與危言聳聽。
面對這樣的批評,一開始我受傷頗深地像隻驚嚇後的寄居蟹,立刻躲回自己的窄殼裡,那份危顫電流般地接通到了我七歲時的第一個謊,寧願是兀自壓抑著痛,也不要跟所有擁有幸福家庭的人不同,更不想讓自己因為說出真實的生命經歷,而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與奚落。
我的內在哀嚎、啼哭著:“誰不想擁有慈祥和藹的父親呢?誰不願享受家庭的和諧溫馨呢?為什麼目睹家暴的生命經歷,像是我的錯一般,說出真話反而要被批評與罪咎呢?”
有陣子我真的為此再度失聲,再度將身、心解離,陷入一種閉鎖的狀態,卻只能在陰暗裡以痛苦餵養自己。
另外,母親也不希望我提這件事,就只是以偽宗教的恐嚇語氣說:“人家畢竟是生你的父親,你若是不孝順,就會給雷公打死!”
彷彿,寬恕是一只模具,人人都像事生產流水線上的作業員,可以將我給重整與定型,以符合產品規格化。
可是,當傷還隱隱地抽痛,生命氾著黃連的苦汁,被人強迫著去寬恕,就成為最終極的一種暴力。
我相信,這世上不乏這種被主流強逼作出來的寬恕。
然而,活到四十歲的我,真的不願意再被人壓著頭去進行假象的寬恕了!
所以,當我念到書的這一段時,感覺好像找到出路一般,還能輕鬆地哼著流德華的芭樂流行歌,不只是讓不過三寸的舌根,享受一下酸甜美味而已,而且還脾胃功能腎好地吸收了其中的維他命C。
讓我回到你身邊,回到你身邊,就在某一天…..
-劉德華【回到你身邊】
原來,當我回憶創傷,並且進行自我療癒,這看似冒著讓自己再次疼痛的危險,不過就是讓自己從受傷的情緒解離,重新走回到對方身邊,試著以身而為人的共同無明,明瞭對方不是針對我個人來進行傷害的舉動,而是他有自己未處理完的內在功課,當我能同在地深入他的痛裡去了解,就會清楚,他的所作所為,真得也讓自己承擔了許多業與痛苦,不管它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那終究是他得自己面對的。
因為了解無明是我們共同的痛苦,所以,可以選擇讓受傷的情緒縮減,卻將更多的精力,運用在尋求解脫。
“當我能夠證悟時,我願第一個渡你!”
這是佛陀在面對苦行同修的夥伴,個個譏笑並不齒他後離去時,所發下的願望。
讓我回到你身邊!不僅是冒險進入對方的痛苦裡,去理解他那種無明去傷害了我們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在體會這無明之苦後,我們的精進修行,都是希望證悟智慧後,迴向給當初看似傷害我們的人,因為他們是逆緣菩薩,成就了我們實修的機會。
讓我回到你身邊!
我喜歡這樣哼唱著,讓自己帶著另一份輕鬆,自由意志地選擇自己的來去,從而實修所謂寬恕的功課。
父母,是無法選擇的,我毋寧相信,父母在當時有限的智識與覺知裡,的確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了,他們也想要作好父母,只是能力作及只能這樣了。同樣的,原生家庭問題與其所衍生的早期生命經驗,的確不像我們在超級市場買菜,可以任意撿擇喜歡的口味與中意的菜式,正因為無法選擇,所以酸甜苦辣兼而有之,而我唯一能作的,就是消化這些初期的生命經驗,讓即時的消解,排解過去瘀塞的滯悶,以此強化自己的吸收能力,並轉化為一種如實面對生命的能量,這份能量沒有所謂的好、壞撿擇與挑食,卻是讓我更有勇氣面對未知且不斷現起的生命經驗。
於今的我,若真的能夠精進修行,我想絕大部分的動力是來自於自己終於走回了父母身邊,選擇與他們同在,體會我們共同的無明,也希望尋求解脫之後,回像他們的功德。
我感覺到自己元氣滿滿一整天,就是因為同在給我大把大把的原動力呀!
我選擇自由來去的寬恕法,一邊哼唱著芭樂歌,一邊感覺連結同在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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