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一種愛,讓我們看不到自己的需要、想望與慾求,而是一份欣賞與見證,為著另一個圓滿俱足生命的喜悅。
婚姻,似乎到最後總是在某個時程、各異的空間,命定地走向匱乏與怨懟,不管大家是如何地在眾人面前排演出合家歡,更遑論置身事外的路人甲乙又是如何附和地讚嘆,那種感覺就像穿了件老舊內衣,起了硬針似的毛球總是在自己的每吋肌膚摩擦、蝕刻著,即便外表衣著光鮮亮麗,但底層下的敏感肌膚簡直要抓狂地大叫起來!
所有的不滿總是一開始在心底吹起小泡泡,或是夜深人靜時嗡嗡地心中低語,從一開始以「我」的發語抱怨,例如:「我」不受尊重、「我」沒有被照顧、「我」不被呵護…,到最後直指對方的不是,「你」太自私、「你」不夠愛我、「你」太忙了…但是,婚姻是一種供給關係嗎?或者所有的愛情都該是一種供需平衡?否則為什麼成人關係中的兩個個體,可以如此條理分明地表列、盤點彼此的價值與所需,從愛戀一開始的沉醉滿意,「他讓我有種被愛的感覺」、「他給了我一種倚靠的溫暖」、「他讓我有份安定的幸福」…,及至破裂的義憤填膺,「他自私自利!」、「他愛慕虛榮、花費無度!」、「他毫無經營婚姻的誠意」…有趣的是,不論是戀愛時的暈頭轉向,或是關係破裂時的腦門充血、痛徹心扉,我們似乎都是非常精明算計的,也可以游刃有餘似地清楚列表供需之間的微妙數值。只是,我們與伴侶之間,真的非得以供需來衡量,讓我們不就彼此成了對方的活動乳房,我們僅僅是不斷地吸吮著我們的所需,哪管對方是否是個獨立的個體?!
事實上,有太多人包括我自己都是依著自己的內在坑洞,去尋求所謂的伴侶,卻不知道這樣的補洞行為,卻嚴重地衍生出更多的坑洞來。於是,我們總是看見對方某個突出的部份,就欣喜若狂地一股腦塞到自己某個內在坑洞裡,然後我們會幸福洋溢地說:「我們彼此很MATCH,太適合了!」但卻從不願意去看自己的內在坑洞有多少、多深、多大,甚至淤積氾濫著臭水與垃圾,或許眼前這個人填補我們的某個洞,然後,哪天又出現個人來補另一個洞,就這樣大家在補洞之中,玩著愛情的俄羅斯方塊,但是,內在坑洞真的補得完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在我們開始為了補洞去獵捕對象之前,先去審視直觀自己的內在坑洞,我到底在恐懼什麼?為什麼我有這樣的偏執渴求?為什麼我耽溺這樣被愛的感覺?我不是說這樣的反思就可以將內在坑洞填滿,但至少他讓我們看出自己將對方物化的動機,因為充其量我們真的就是把對方當做一塊樂高積木,像組合玩具似地「咚」一聲塞到我們的坑洞中,如果我們能看清自己的愛的肇始與本質,是如此自欺欺人的,我們也就不會繼續以愛之名,行諸許多控訴怨懟的事實。
認清自己的內在坑洞實相之後,我們至少可以了解自己的補洞行為,於此,所有的愛戀所關係才不會被模糊焦點或過度浪漫,甚至牽強附會累劫數世的情緣難捨,因為光是想像對方不過是只活動乳房,其實,就足以讓俊男美女、才子佳人的幻象破除,老天!或許幾年後出現一種供給個人填補內在坑洞的自動販賣機,我們其實就不需要一個情人或愛侶了!
於此,我們可以繼續選擇無止盡地補洞,或者尋找身心靈的方法,甚至願意傾注一生的時間與耐心,去探索自我的內在坑洞。生命的起始都是圓滿俱足的,也如同光亮般地無染、無垢,只是一些自己或其他人為、社會的因素,如彗星撞擊般地在我們心中造成大小不一的坑洞,但是當我們內在坑洞被自我的覺知與體悟填滿之後,我們就是一個完全的存有,曾經對於彼此的愛情需索,到最後都可以自體供應了,而關於所愛的對方,那是另一個生命的完滿進行式,我們僅僅能做的就如同觀看一朵花,看著它兀自華美、豐盈,欣喜讚嘆卻不強行擁有。
我們可以這樣問自己嗎?看見對方,我們可以直視他的內在生命完滿,尊重一個獨立個體的存有,如同讚嘆夕陽餘暉的富麗、晨曦露珠的琉璃清澈,或是巨石偉岸的孤挺,是的,看見的剎那就是一個驚豔的完成,再次領教了生命的圓融自在,卻不會癡想去執持、據為己有。如果,面對一個愛人,我們可以不想到補洞,那麼我們就勇敢去愛吧,那將是兩顆圓融的生命之球的錚鐘撞擊!或者,我們還想著補洞,那麼也就勇敢承認這樣的補洞行為,大方地將自己矮化為嬰兒,努力吸吮對方這只活動乳房吧!千萬別以愛之名,愚弄了對方與自己。
關於外遇,我沒有任何可以言說的想法或建議,不過只是請身陷風暴之中的朋友自行先正名一番,補洞?愛?
想一想,自身對於原配偶的渴求與想望,是否可以透過內在坑洞的直觀與體悟,變成一個完滿存在的自我供需?對於外遇的對象,我們能否釐清補洞與尊重個體獨特之美的差別?
關於這些問題,都不是言之成理的道德教條可以回答的,因為那都是個人最內在的生命,也唯有透過全然觀照可以完成。只是徘徊在兩具活動乳房之間,我們能夠做的不過是停止吸吮的慣性動作,直指己心地去呼喚己心內在無窮的愛的能量,於此,我們才有可能以人的尊嚴彼此對待,再進而談論到愛。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非愛不可的人,因為愛是一種欣賞,一份尊重,也是一段完滿,就像光亮一般,不過是無增無減地相互輝映,卻寂然獨處地各自光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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